第三十六章 解开心结

次日清晨,荷花睡得正香,隐约听见外头起了鸡鸣,历了昨晚的“洞房花烛”,她这会儿连抬胳膊抓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迷迷糊糊的想着,若今儿早晨长生还敢来拽她的被子,她就甩他一个大嘴巴跟他拼了。

荷花闭着眼眯着,过了许久,身上的被子安然无恙,她稍稍安了心,心说他还不是个死心眼儿的混蛋,只这会儿她却也没心思感动,只想着今日可得好好睡个懒觉。

荷花嫁了长生一年,处处依着长生的生活习惯,以至每日清晨只要听见鸡叫,不管多困多累,却是再睡不着的。只昨儿晚上累了,这会儿虽是睡不实,却也能浅浅的眯着。

只她半梦半醒之间,却忽然觉得压得慌,有什么东西堵了她的嘴,让她出不来气。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圆咕隆咚的似个人脑袋。

荷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一下子清醒了,立时睁了眼伸手去推。

长生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但是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钻进自己的被窝儿里挨着荷花躺下,侧身望着她的后脑勺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荷花也不回头,只道:“对不起也没用,我告诉你,打今儿起一个月不许你挨着我睡觉!”

长生愣了一下,眉头一拧,也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委屈生气,闷闷地表示自己不接受她的“提议”。

荷花虽气恼之下说了一个月不许长生近身的话,可真要做起来却是难了。自然在有了那样的一夜之后,她自己不会怀有如何的留恋,只长生却是尝到了甜头。他就像上次荷花气得回娘家一样,时时刻刻粘着她献殷勤,白天的时候帮她干这干那,然后就很纯洁的咧着嘴冲她乐。

只说这会儿吧,正是下午干活儿的时候,她给他送了吃食和水来,他吃饱了喝足了就坐在石头上眼神发直的望着她。荷花看着长生这会儿的眼神儿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心虚的别过头去不看他。

长生怔怔地坐了一会儿,靠过来拉了荷花的手。

荷花瞥着他道:“干啥?”

长生没言语,只管拉她起来往一旁的树林子里走。

荷花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只怕真被自己猜中了,一边不安地往后扯,一边道:“大白天的往这树林子里走干啥?一会儿踩着兽夹子断了腿疼死你。”

长生一路无言,拉着荷花走到树林深处,寻了个草厚的地方拿手一指,歪过头冲荷花咧嘴一乐:“你躺这儿”。

荷花又气又臊,红着脸瞪眼道:“混蛋,我就说你没安好心,你把我当啥了!”说完甩开长生紧着跑了回去。

长生呆呆地望着荷花跑远,心里异常的失落。他回想起那个傍晚自己在林子中看到的场面,都这些日子了还是让他记忆犹新,他最想的还是拉着荷花像那两个人一样在这树林子里。

长生望了望那片厚厚的草地,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林子,嘴里小声嘟囔着:“我也想……”

转眼,长生回家一个来月了,精神头儿早就养了回来,四奶奶提醒荷花该和长生一块儿去县城,正式去谢谢孙雪梅夫妇。荷花爹也提醒荷花,上回人家老夫人生了病没机会说上话,这回让她带着大宝一块儿去,一是道谢,二来也好跟人家提提大宝当衙役的事儿。荷花不愿求人情,不过如今对孙雪梅的心结也解开了,倒也没什么太让她难做的,也是不敢跟她爹顶撞,只好应了。

长生初听要去雪梅家,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死拉着荷花不放手。荷花说了许久,长生才将信将疑地松了口,却也说好了:不许多待,不许跟那个捕头老爷说话。荷花听了好笑,心说就算你乐意换,我一个乡下来的村妇,人家捕头老爷又哪儿能看上我了,再者本来就是冲着人家去的,又道谢又求人的,去了不说话是个什么说法。她无奈又解释了半天,长生才不情不愿地应了。

于是,选了个好天儿,荷花拎了一篮子鸡蛋,大宝又从家拿过年时桃花带回来的两罐好酒,一行三人上路了。

三人出了村子走到大道上雇了辆马车,一路颠簸的往城里赶,荷花问大宝是不是一心要去县城当衙役,只道:“我可跟你说好了,这求人的事儿没个准谱儿,别说人家应不应,就算是应了,到时候办得成办不成还两说呢,你这会儿别当那衙役的位子是给你预备的,到时候不成了,还要难受。”

大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道:“咳,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衙役,到那地方虽说能挣几个钱,可不得天天看人家脸色?哪儿如在自己家里痛快了。再说了,我要真进了县城,只怕不能天天回家。”

荷花一乐,打趣道:“咋的?知道惦记媳妇儿了?那还不容易,让胖丫儿跟你一块儿进城住呗。”

大宝脸上一红,道:“说啥呢,谁惦记她了……我是惦记咱爹娘……”

荷花没言语,抿着嘴笑。大宝看了荷花一眼,有些尴尬,别过头去看景儿,愣了一会儿幽幽地道:“如今你们几个都嫁出去了,小宝又小,成日里还靠咱娘给他擦鼻涕呢,我要是走了,咱家靠谁啊……”

荷花听了一怔,但闻大宝又认真道:“咱爹看着身子骨硬朗,可到底岁数大了,我常跟着他干活儿我知道,这二年下地干活儿时明显比头些年歇得勤了,咱家那一大片地他自己一人哪儿干得过来……你虽说离得近,可到底也得过自己的日子,山上那地也得靠着我姐夫呢,总不能老让他来咱家地里白帮着卖力气……还有咱娘也累了半辈子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儿媳妇儿了,也该舒服舒服,我要只顾着自己把媳妇儿接城里过日子去,那还算人吗……”

荷花听完望着大宝发怔,心里一酸眼泪就蒙上了眼眶,她抬手擦了擦,欣慰的笑道:“行,是能顶门立户的大小伙子了,听你说这话姐往后这心就踏实了,咱爹娘没白疼你。”

大宝受不住荷花掉泪,嘿嘿一乐,又转了轻松的语气,只道:“这回这事儿全是咱爹自己的主意,你知道咱爹这人呛不得,我要说不乐意又得挨顿揍。还不如顺着他来,反正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知道,我就不是那干衙役那块料,哄着咱爹高兴呗……我还想跟你说呢,一会儿去了孙姐姐家咱就别提那什么衙役的事儿了,回头就跟咱爹说不行,反正他那人好面子,也不能自个儿跑城里问人家去。”

荷花笑道:“你小子这心眼儿倒会拐弯儿。也好,我倒也是不愿求人呢,你要是真想干,我怎么求也不算啥,你既然自己不想干,咱也别讨那人情,要不往后过日子也不踏实,总想着啥时候还得给还回去。再一个你说得也对,咱爹娘岁数大了,身边儿不能离了人,他们为了咱们好,咱也得给他们想想。”

姐弟俩一路盘算着进了县城,从城门口下车,一路往孙雪梅家走。三人才拐进她家巷口,便见有人从她家里院出来,却是两个男人,一个便是孙雪梅的男人程捕头了,另一个年纪也不大,却仪表不凡似个贵人。

大宝愣了一下,紧把荷花往回拉,低声道:“先别过去,那是县太爷,上回来找我姐夫时见过。”

荷花吓了一跳,忙把直愣愣往前走的长生拽了回来,侧着身子藏着一高石墩子后面,想着等县太爷走了再过去说话。可县太爷和程捕头在门口有说有笑的站了半天一直没动,荷花也不敢抬头,只怕不小心被程捕头望见认出来,又少不得过去叩拜,也不知县太爷是个啥脾气,万一不小心失了礼那就事大了。

荷花和大宝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藏着,长生却是站得端正,眼睛直勾勾地往那儿瞧。荷花紧忙拉他道:“别往哪儿看,小心县太爷看见你。”

她正说着,但听孙雪梅的声音从那方向传来,荷花下意识地望过去,见孙雪梅陪了个妇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那妇人怀里抱了个孩子笑盈盈地和孙雪梅道别,荷花料想必是县太爷夫人了,又赶紧低了头藏好。

程府门口,县太爷夫妇和孙雪梅一家道完别便抱着孩子上了轿。直到两顶轿子彻底拐出巷子消失不见,荷花和大宝才放心地走了出来往孙雪梅家里去。

长生却是落在了后头,也不急着跟上,只歪着脑袋愣愣地望着轿子消失的巷口,瞪着眼呆了半晌,自言自语地嘟囔:“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