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伎俩

次日一早,刘裕单人匹马前往东山书院。

门阀等级制度已经融入了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在这东山书院也是一样,在谢涣的带领下与一众同学互报家门之后,一听刘裕出身寒门依旧有不少人还是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虽然当着谢涣的面不好发作,不过在草堂就座的时候,刘裕还是被安排到了众人最后,半个屁股都坐到门外了。

正如谢涣所言,今天谢安真的出现在了草堂之中。刘裕细细观察这位不论当时还是后世都大名鼎鼎的人物,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只见他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青色道袍,里面的白色中单没有一丝污渍。精神也不错,因为他讲课的时候居然有两个美女在旁边给他扇风倒酒!

声音倒是清朗,谢安一变呷着酒,一边吟诵着不知道什么纂疏,应该是道家名篇,只不过从来没接触过的刘裕不太听得懂,前面的学子听得如痴如醉,刘裕则在后面倚着门柱昏昏欲睡。

正在刘裕困倦如呆鹅点头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看来安石先生的讲授也入不了后面刘裕学弟的耳呢,这么精妙的课程居然能听地睡着?”

听到这个声音,刘裕瞬间惊醒,前面的同学都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嘲讽之色最浓的那张脸刘裕认了出来,就是长山雅集上的虞先之。

“你就是刘裕?”坐在讲台上的谢安盯着刘裕出言问道。

刘裕急忙站起,一躬到底道:“回先生,学生正是晋陵刘裕。”

“起来吧。”谢安的声音再次从讲台上悠悠传来:“刘裕,我讲的真如先之所言那般不堪入耳吗?”

“当然不是,先生的讲授让学生如闻仙音。”刘裕再一次躬身。

“哦?那你为何昏昏欲睡啊?”谢安再次问道。

听到谢安的问话,躬着腰的刘裕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大脑急速运转。

这就像一个连X和Y都不认识的差生,因为家里人托关系进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结果老师在讲台上讲解析几何。因为听不懂,上课走神被抓包了。

“因为......因为安石先生讲得太好了,学生忍不住沉迷了进去,突然感觉通体舒泰,好像灵魂出窍一般。”刘裕努力弯下腰不让人见到自己的表情。

“哈哈!哈哈!”草堂里哄然大笑,笑得最欢的就是虞先之,因为刘裕这话纯属放屁,谢安刚刚只是在读经,相当于念课文,还没开始讲解经义呢。

“刘裕啊,刘裕。一个寒门子弟还想跟我虞家作对?这次看你死不死,刚来东山一天就滚蛋,我看王家还会不会保你?”虞先之心中嘲讽。

听到同学们的反应,刘裕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心中把虞先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看来假的终究真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家贩盐。楚国的高端圈子以后再来混吧。

谁知虞先之预想中。本来应该会大发雷霆,然后让刘裕滚出书院的谢安却只是淡淡一笑,挥挥手只说了三个字道:“坐下吧。”

虞先之面色凝固,其他学生疑惑不解,刘裕则按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缓缓坐下,扭头朝着门外擦擦自己脸上的冷汗。

“咦。”

低头擦汗的刘裕突然看见面前一双木屐,里面还套着白色的足衣,再往上看是一个身穿白袍,头顶上插着一只发簪,面色白皙的青年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青年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五官端正,隐隐有着一些熟悉的影子,只是刘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跟我来。”青年人声音不大,似乎是怕打扰到正在兴致上的谢安。

刘裕愣了一下,转头指指草堂中央悄声道:“我在听课,有什么事儿,等我下课再说行吗?”

“听课?听得懂吗?”青年人依旧嘴角含笑。

刘裕一脸认真,大言不惭道:“当然,安石先生的解释鞭辟入里,我听得如痴如醉呢。”

“哦?”见刘裕如此认真,青年人不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恶趣味,正好谢安说了两句经文,青年问道:“刚才安石先生讲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嗯......说的是......”

“行了,别装了,这是我爹。”

就在刘裕绞尽脑汁的时候,青年人身后又闪出一人,正是开课前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谢涣。

“你爹?”刘裕懵了一下道,同时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

谢玄,字幼度。陈郡阳夏人,豫州刺史谢奕之子。

传说谢安曾经在谢家问及子侄道:“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咱们世家子弟不需要干什么就能平流进取,何必还要那么优秀呢?

正当其他子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谢玄回道:“比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翻译一下这句话,就像一棵芝兰玉树,谁都想让它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谢安对此非常赞许,唐初的王勃曾在《滕王阁序》中写道:“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其中就化用了谢玄的这个典故。所以后世都称谢玄为“谢家宝树”。

在刘裕学到的知识中,这位谢家之宝树就是东晋守护神,与岳飞一样有望收复中原的名将,可惜同样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英年早逝。

就这样默默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边和谢涣跟在谢玄身后,细细观察着这位历史名人。

来到另一处草堂中,分宾主落座。

谢玄看着面前的刘裕笑着问道:“刘裕,你可有表字?”

“谢伯父,小子今年刚满十六,况且出身薄微,所以还未取字。您可称呼我的小名,寄奴。”刘裕恭敬道。

“呵呵,名者,父母之命也。取字的意义不仅是为了表示尊贵,还是为了尊长。”谢玄笑着对刘裕道:“老师给你取了字,别人就不称呼父母取的名,这就相当于把父母供起来,你明白吗?”

“明白了,多谢伯父教诲。”刘裕拱手受教。

谢玄盯着刘裕笑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可以给你取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