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学

少年领着刘裕来到山腰处一间草堂内这才自报家门道:“在下谢涣,山长安石先生是在下的叔祖,请坐。”

刘裕躬身道:“谢同学,晋陵刘裕求见安石先生,愿意拜入东山书院,从师受业。这是我的荐信。”

谢涣伸手接过信件,见上面的落款是王谧。当即高兴道:“原来是稚远哥哥推荐来的,不过入山还是需要考题的。今年的考题都是我来出。”

“谢兄,我学玄时间太短,辩难实在不擅长。”刘裕坐下拱手道。

“无妨,那些东西我也不会。”谢涣摆手道:“既然是稚远兄推荐的人,那我就考你“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的下一句是什么?”

“额。”刘裕懵了,愣了一下还是老实道:“谢兄,这对联是我写的,下一句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果然是你,哈哈。”谢涣兴奋道:“你写的登山我刚刚拜读过,这几天每日上午都要从山下登一遍石阶,就是为了体会一下这首诗的心境。”

刘裕被夸得有些尴尬,只能随声附和。而后谢涣又向刘裕讨教对联上的问题,刘裕也是竭尽所能。

再谈到国家大事,谢涣学养深厚,作为一个谢家子弟居然专攻儒学,注重实务。而刘裕一些来自后世的观点每每让谢涣叹为观止。言语越聊越投机,两人不禁有相见恨晚之感,

就这样聊了两个时辰,眼见天色不早,谢涣才起身道:“今天我叔祖和我父亲都下山游玩去了,明天书院早上说不定会有课,你要早些到啊。”

“说不定?”刘裕起身疑惑道。

谢涣笑着解释道:“呵呵,我叔祖潇洒随性,兴致来了课会上一天,要是兴致不高,说不定一月都不会讲课。”

刘裕笑着保证明天一定早到,谢涣送他下山。

在山道上俩人边走边谈,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红日西斜,两人都觉得大为受益,不知不觉间友谊更深一层。

谢安夜里归来,谢涣拿着书信向谢安禀明今天新来了一位学子,说了今天出题之事。

谢安拆开信件端详一会皱眉道:“逸少不是说是王氏子弟吗?怎么变成了刘裕?”

谢涣的父亲谢玄此时同样陪着叔父在东山隐居,闻言笑道:“叔父,我记得逸少先生离开时只说有一人将拜入东山,可没提是不是王氏子弟。”

“这个王逸少,这是跟我耍心眼呢。”谢安佯怒道。

谢玄笑着调侃道。“哈哈,叔父,谁让您当时大包大揽来着。”

“话虽如此,可是这是一个寒门子弟......”谢安有些不情不愿。

见叔祖如此表情,谢涣就把今天和刘裕交谈的事情挑重点说了一遍,特别是刘裕那些后世为政的观点,最后总结道:“我非常喜欢他,请叔祖收下他吧。”

除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句话受到谢安的认同之外,其他什么土地国有化,官民一体的观点一律被他归为奇谈怪论。

但是一旁倾听的谢玄反而起了兴趣,缓缓开口道:“既然叔父为难,又不愿驳了逸少先生的面子,那就我来教授他吧。”

“这......”谢玄思考了一会,点点头道:“也罢,你教他也算进了谢氏门墙了,不算失信。”

......

谢玄父子二人离开草堂,一路上谢涣都在夸奖刘裕。

谢玄突然冷笑一声道:“涣儿,你可知我今天入城何事?”

谢涣见父亲脸色怪异,摇摇头说不知。

谢玄道:“今日会稽太守虞亮邀我入城小酌,谈儒论玄,我以为虞亮又是来谈征召你叔父入朝之事。谁知那虞亮也是真有耐性,直到傍晚辞归之时才说出目的,正是为了这个刘裕刘寄奴!”

谢涣喜道:“他也是举荐刘裕的吗?没想到连虞氏也这么看好他,叔祖也是的。”

谢玄嘿嘿一笑:“大谬不然,虞亮非但不是举荐,反而要我设法当众羞辱他,拒绝他入东山受业。”

“啊?”谢涣大吃一惊,随即道:“爹爹自然是严词拒绝喽,是不是?”

“呵呵。”谢玄笑道:“虞亮见我有些犹豫,便说刘裕家世如何低下,性情如何卑劣,我听完却觉得你新认识的这个朋友不简单呐,一个下等寒门,却让虞亮无可奈何,只能用这种下作手段泼污。这引起了我的好奇,所以我不置可否。”

“那爹爹今晚又为何要把他收归门墙呢?”谢涣好奇道。

“通过你的讲述,我觉得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谢玄摸摸谢涣的头,神情惆怅道:“我谢氏南迁之时你还没出生,不知道中原繁华,比这江南烟瘴之地不知强了多少倍。为父多少次午夜,梦回陈郡阳夏,那里才是我谢氏祖先的埋骨之地啊。”

说到这谢玄面色一变,恨恨道:“可是自从大楚建立,国无锐气,根本不想着北复中原。

为父多年观察,深深觉得这是国体出了问题,开国时世家大族争着跑马圈地,稳定后又只想着争权夺利!虽然你我父子也出身世家,但是为父却觉得,世家不除汉人必亡啊。不是亡国,而是亡族灭种!”

“那这和您收刘裕有什么关系呢?”谢涣接着问道。

“我觉得他的观点很新奇,很有意思。”谢玄解释道:“说不定能解开世家这个死结,更重要的是,他是你的朋友,你跟着为父学了一肚子儒家学问,在这东山书院是个异类,刘裕来了不正好和你作伴吗?”

黑暗中,谢涣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玄:“父亲,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哈哈,快些回去歇息吧。”来到房间门口,谢玄再次摸摸谢涣的头笑道。

谢涣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忽然转头道:“父亲,那虞亮之子虞先之也在东山书院就读,爹爹何不干脆让叔祖开除了他,这样的小人还留在东山干嘛?”

谢玄又一次被谢涣幼稚的话逗笑了,随即面容一肃道:“君子‘不迁怒,不贰过’,岂能因为虞亮就迁怒虞先之呢?”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