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缺德太甚,报应不爽

第二天。

天蒙蒙亮,鸡鸣犬吠吵醒了沉睡的村庄,薄雾覆盖山头,清影朦胧,美得惊颤。

霍正楷一早上楼拍云雾,低头看见张敬臻正在院子里和姚芳拉扯。

他自告奋勇地要随姚芳上山找春笋,征得同意后叮里当啷地翻找背篓和锄头。

霍正楷也觉得新鲜,挂着相机下楼,从姚芳手里抢走了背篓和锄头。

路有薄雾,头发打湿了容易感冒,姚芳笑着摇头,给两人找来了新草帽。

林家两小子加上眼前两个懂事又绅士的男娃,相当于林酒一下就有了四个哥哥,虽说凑在一起是吵了点,能吃了点,但五个孩子能和谐相处,互相勉励和陪伴也是好事。

林酒刚醒,蓬头扒开窗户喊话。

“多挖一点儿……妈,顺便带几棵蒲公英回来给我烙饼……”

回忆转换,恍惚间,仿佛林家一家三口还团圆。

张敬臻不懂气氛为何安静,只是仰头回话,“我让阿楷给你找!”

几人走后,林酒翻身起来喂牲口,连带着喂猫。

库房里的大猫叫哑了嗓子,还没睁眼的小狸花也嗷嗷,大猫挑食,昨晚剩的鸡肉碎渣不肯吃,她只能切点火腿肠。

山风裹挟着声声咒骂,亦远亦近。

她愣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在村委会吵架,喇叭没关严。

“你说……我……”

“这……他……”

路灯杆子上的大喇叭滋滋拉拉发出电流声,侧耳半天也没听出来名堂。

喂完了猫,她又去地头找菜,恰巧听见村里的人型大喇叭正在散播林振昨晚被亲爹毒打的事。

“打的那叫一个惨,皮带都抽断了两根,还罚跪了祠堂。”

“鬼哭狼嚎的,吵了一夜。”

“你们哦,莫是瞎讲哦!小心他来找你麻烦,林振一家子心眼可不大,去年我挑着扁担从他家草堆旁路过,远远瞧见一只狗在撒尿,结果他推门出来说是我弄湿的……而且他爹那么好的性子,怎么可能打人。”

“哪个瞎讲了,我跟他家就隔着那么几百米,昨天都晚上听到了,好像还弄伤了腿,具体怎么弄的不知道,反正他老婆着急忙慌的开车喊着要送医院。”

“我也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林酒拔了几颗根叶肥厚的上海青,掐了一把水灵灵的薄荷,悠哉悠哉地回家煮面皮汤。

还以为母亲说的报应是下意识的气话,没想到这么灵验,竟然真的来了。

凌晨三点时,救护车开进村子,拉走了一个人。

林振被亲爹责罚,挨了鞭子后又罚跪,没跪一会就起了争执,他夺门而逃,黑暗中,右脚踩中了院子里的六齿钉耙。

林酒一面洗菜一面复盘。

林家贪财这事闹得大,所以新的当家人林振自然是众矢之的。

卖族谱和林家名号的事被揭穿后,他自以为想了个聪明法子,不仅能减少损失,还能单赚一笔。

妻子撺掇他,让他去找有权做主的林家人投票,用票数决定要不要用出售伞坊的费用来做补偿,没想到大家一致同意。

事情本来是这么进展着,但村干部知道了。

林家伞坊荥阳村的一处标志景点,饶是林家人也无权单方面决定是否售卖,所以这事儿被迫放弃。

再之后,林振名声越来越差,虽说他一家子在村里的确没干过几件好名声的事儿,但不至于人神共愤。

可这回不一样,算上卖族谱、卖伞坊、撕破脸大闹林酒家,好几次想动手打人的事,性质一下子恶劣起来,所以林振的恶名已经被完全坐实了。

德缺得太多,心就变坏了,林振一直缺德,心就没好过。

上山挖笋的三人很快就回来了。

村里人嫌弃山笋生涩,所以大多都不爱吃。

姚芳带着体力充沛的两人,没一会儿就装满了两背篓。

张敬臻好奇心重,蛮力大,连挖带掰,把掌心磨出了水泡,对着霍正楷叫唤了一路,回来闻见牛肉沫薄荷汤,一下就干净了。

牛肉沫面皮汤还没吃完,林业林康就开着大奔杀过来了。

两兄弟听说林振来找麻烦了,气得炸毛,囫囵着骂了好几句脏话,转身看见锅里的面皮汤,自觉的拿了碗蹭饭。

霍正楷和张敬臻看得发笑。

姚芳调侃,两人天天往这跑,所以公司和厂子里的员工都得自力更生,自己努力才能确保不失业。

吃了饭,骂了人,散了火气。

两兄弟兴冲冲地邀请三人去参观自己的厂子,还说以后几个人的生意可以联动,但具体怎么个联动法又没说。

饭后,几人先去相关部门提交企业名称预审,随后林康林业先离开,而三人则绕去商场买了几身宽松舒适,方便干活的衣服。

路过家具城时,张敬臻拉着两人逛了一趟。

林酒家二楼缺个大书柜,厨房缺个双开大冰箱,一楼饮水机老旧……

张敬臻看着不上心,实则心细得紧。

他死活要买,林酒刚要拒绝,霍正楷就站了出来,说当房租补贴。

卡里有钱就是横,但林酒还是本能的节约,面不改色地帮着砍价。

留了地址和信息后,店家约定第二天配送。

忙好杂事,林酒这才带着两个保镖欣然赴约。

两人的厂子颇有距离,斟酌之后就只去了养殖场。

晚上,擅长蹭饭的林康又来了。

五人围坐火炉吃酸菜牛脚火锅,借着咕咕滚烫的热汤畅聊未来。

之后小一周,诸事顺遂。

林酒的重要物件从合肥寄来了。

几人商议后把注册公司的事交给了林业,而林业则找了个合作多次的老朋友处理。

林家两兄弟现在也算小有名气的生意人,乐意帮忙的朋友实在太多。

林康在朋友群里招呼了一声,老友当即答应低价把自己早年在城里买的两层商用楼房租给他们做公司,林业也淘来了许多近乎崭新的二手办公用品。

该省省,该花花。

年轻人,很灵活。

家具送来了,张敬臻十分满意。

他大多时候都在家写方案,准备需要的书面文字,偶尔也会跟姚芳上山砍竹子,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小奶猫也睁眼了,只是黏人得很。

屋内新添了家具还不够,他又陆陆续续下单网购,天南海北的搜罗了很多吃的,还用树枝给小猫绑了玩具。

林酒和霍正楷就近走访了周围几个村,一来看是否有宽敞明亮的房屋可以当伞坊,二来顺便看看农村劳动女性的就业和收入状况。

意外的是两人从村干部和扶贫工作组处得到了很多支持,听闻林酒可以帮无收入女性免费培训一技之长,并确保大部分对接就业,他们当即表示感谢,还提供了躬身一线摸索出来的数据。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两人没多久就收到了名单,第一批有56个适龄女性愿意来。

安逸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村长带着人来了,为了林家的事。

在医院吊了一周针水的林振也撑着拐杖出院了。

浓稠的乌云遮盖着天幕,好像酝酿着一场滂沱的大雨。

流言就像点火烧粪草,火焰不大,可臭味却能飘溢方圆十几里,林庆辉和林振扬了名。

几个黑脸的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番思索后还是由面子最大的村长来开口。

他抱着字迹潦草的黑色笔记本,起了个头,之后剩余几人的话就像开闸洪水一样无法阻拦。

四人自称磨烂了口舌,林酒一言不发,看着桌上飞溅出的唾沫星子。

一楼客厅的茶壶添了三次水,几个圆滑的中年人兜来绕去说了几万字,从村子历史讲到年轻劳动力外流,终于在最后几分钟甩出了此行目的——劝和。

“林振遭此一回,哭着说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主动提出会认错赔礼,所以特意喊了我们村里干部出谋划策。”

而几人这一趟,表面义正言辞,美其名曰来调和,实际上却又处处顾及林家给村里带来的收益。

村长搓着黑硬的胡茬,宣布了以林振为代表的林家愿意接受的、唯一的调解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