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机场

卧室内只开了床头柜上的灯,显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朦胧。

与其说是灯,不如说是这件摆件的功能之一。

如果时慕在这儿,一定会感到熟悉,因为这正是她六年前送的那个多功能蓝牙音响。

的确像她当年说的那样实用。

此刻,这两样东西跨过六年时间放到一起,仿佛是宿命轮回。

“谢谢。”白行简半开玩笑的说,“这样一比,那个十五块的狐狸发箍过于随意了。”

那个发箍,回来后就被时慕挂到架子上去了,一抬眼就能瞧见。

“并没有。”她说,“因为它当时是我想要的,你就买来给我了,哪怕它只有十五块。”

白行简轻轻笑了下,听见她接着道:“哪像我舅舅,眼力见那么差,都不知道怎么追上的相宜姐,该不会是用钱砸的吧?”

“可能他的敏感度和观察力,都暂时进入了休眠期。”

从这句话里,时慕听出了一点不明显的情绪,或许可以称之为不满。

她有些稀奇,说话尾调上扬:“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情绪。”

那语气,就等同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我为什么不会有。”白行简轻声慢语的说,“总要找机会发泄一下被打扰约会的不满。”

时慕不禁笑出声音,随后想起来问:“什么时候发泄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行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醒说:“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

“……”

时慕到最后也没问出来,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她并没有回复白行简的晚安。

好奇使人心痒难耐,回忆今晚所有的对话,也就只有她在控诉鹿屿的时候,白行简附和了那么一句。

如果真的是那一句,还真是不怎么明显。

但实际上,白行简远要比时慕想象中的在意,并主动表示周六那天,艺术中心有一场音乐会。

在晚上七点半开始之前,他们可以先去博物馆走走,在吃过午饭后随意逛逛,等音乐会开始前提前入场。

很不错的安排。

时慕也这样觉得,直到下午四点多,她接到那通来自德国的电话。

是她在汉诺威念书时的同学Emily,是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孩,回来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在电话里,Emily语气有些焦急,说Andrew教授在早上突然晕厥,已经被送入重症监护室,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达,存活机会十分渺茫。

时慕曾上过这位Andrew教授一年的课,他是位非常有风度的绅士,如今已年过六十。

她曾有过一段短暂的迷茫期,很幸运的得到过这位教授指点,并在决定回国前,还收到了他的祝福。

通话结束后,时慕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之中,张老师连着叫了几声才听见。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怎么了?”张老师关心说,“看你脸色还好啊,怎么接了个电话就魂不守舍的。”

时慕回过神,声音低落:“一位关系很好的老教授,被送进ICU病房了。”

张老师“啊”了一声,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这一点时慕不用任何人提醒,许是因为事发突然,让她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这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见到白行简那一刻。

“毕竟在回来前,Professor还在抱怨说我分享给他的青豌豆太硬。”时慕说。

因为情绪原因,这句话并没能将气氛活跃。

看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食物,白行简给出提议:“既然无可避免地受到影响,那你不如亲自去看望一下这位Professor。”

时慕眼里满是讶异的看他,确定道:“去德国?”

“对。”白行简点头,“现在是26号,礼拜二,你可以将后三天的课挪到明天一起上,刚好结束本学期课程。然后买机票去德国,之后你的时间都会很充裕。”

时慕知道他并不是说说,因为白行简已经在拿手机查飞往汉诺威的航班。

这一切被迅速的安排好,以至于她如果不是看到目的地,差点以为真的就是出个门那样简单。

但很奇怪,做完这个决定后,她的情绪的确跟着好转许多。

最后定的是明天晚上七点的航班,也就是说时慕在五点下课后,就要立刻赶往机场。

白行简觉得时间有些赶,想定再往后一天的中午,十点五十五的那趟航班。

但奈何时慕坚持,他不知缘由。

所以当晚回去,时慕就收拾好行李箱,等第二天直接放到白行简车上带学校去,省得再回去折腾一趟。

一整天的课上下来,时慕感到筋疲力尽,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得坐白行简的车往机场赶。

回想着前一晚的匆忙,她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那么像逃跑呢?”

“如果真是逃跑,那现在车上就不会是一个行李箱了。”白行简淡声道。

换一种方法来说,就是愿意和你一起去逃跑。

时慕勾了勾唇角,偏头看他:“那你昨天怎么没有和我一起订票?”

“课表排不开。”白行简说,“而且,月底我还要去一个比较重要的学术论坛。”

时慕“啧”了一声,不过是随便说说,也没真的想过白行简头脑发热跟她一起走。

到机场取票、托运完行李箱,时间还有些空余,于是两人进到麦当劳去解决晚餐问题。

只是一包薯条,时慕就用掉了两袋番茄酱,然后拿起可乐连续喝了几口。

在白行简的交代下,可乐里没有放冰块,令她感觉丧失了一半快乐。

“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送我到机场。”时慕托着下巴说,“这算不算是往日重现,旧事重演?”

白行简将她从汉堡里挑出的菜叶用纸包好,声音清润的道:“算是弥补了我的一个遗憾。”

“遗憾?”时慕回想起曾和他说过的话,眼睛弯了弯,“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次的航班中途需要停留两次,要等到十六个小时以后,我才能踩在汉诺威的土地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眸澄澈地看着他:“而你,要鼓励或者带我逃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