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老龟
蓝面鬼鼓缀上了兽骨铃,两件法器在小迪手中合而为一,虽然没有神器诞生时的晴空霹雳与山呼海啸,然而还是令人相当期待。
白猿方听到骨铃声后会变身为何方神圣呢?
如黑猿方一般的柔拳大师?自成一派的猿力大侠?还是能够瞬间变大数倍的巨猿呢?可惜船舱里看不到月亮,而且今晚是月圆之夜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猿方,小迪将铃佩缀连于鼓上后当即摇晃起来,试探性摆动鼓身。
兽骨铃响起的瞬间,白猿方并没有单手倒立于石雕之上,也没有亮出什么惊人的架势,更没有望月抓狂;反而像一只去了骨的鸡爪一般,突然间脱相了,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
我一时间不知所以,心想莫非这一摊泥的状态,即是更高境界的柔拳起手势吗?也太柔了点儿吧,醉拳也不至于这么没骨气呀。
小迪也一脸诧异,把缀在鼓上的兽骨铃一一捋顺,疑心自己在合成时出了什么差错。
不等试手,萨满巫妖驱使着黑猿方攻将过来,一个腾空双膝跪压,直奔瘫软在地上的白猿方。
小迪急忙抖着鬼鼓擂出响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白猿方在地上身子一滑,“呲溜”一下,躲过了黑猿方的重压。
黑猿方双膝走空顺势两肘下砸,白猿方一个鲤鱼翻身,再次躲过。
萨满巫妖并不甘心,又追加一个连击,令黑猿方以双臂砸向白猿方,施展出一个漂亮的三段攻击,动作之娴熟绝非第一次使用。
白猿方趴在地上身体往前一窜,也许这个动作用“窜”来形容并不合适,实足是“游”!
如许,白猿方在兽骨铃的引导下,只以躲避的方式,便轻易破解了黑猿方高阶的段技。
萨满巫妖随即加紧鼓铃声,白猿方像条泥鳅一样,滑溜溜的在甲板上游来窜去,任巫妖鼓铃迭奏,黑猿方也捕不到白猿方游动的轨迹。
突然间,小迪将鬼鼓大幅度左右摆动,用缀在上面的兽骨铃击打鼓面,仿佛在摆弄一个大号的拨浪鼓似的。
白猿方闻声立时转弯游向黑猿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居然用柔软到好似没有骨头的身躯一下子缠绕住黑猿方!
将黑猿方放倒之后又迅速恢复骨气,以一记腕挫十字固牢牢地锁死黑猿方,整个动作异常流畅,关键是诡异!
短短的十几秒内,白猿方宛如化身为一条鳗鱼,不得不让我思疑先前对兽骨铃的猜测。
难道兽骨铃真正的作用不是唤起潜伏在心底的力量,而是完完全全的催眠吗?
很多催眠大师都能通过暗示和诱导,使被催眠者丧失自主意识,感觉与知觉也发生扭曲,幻想自己变成了小鸟小鱼,或一台人形加湿器。
真格模仿起小鸟,跳起来扇动双臂;像小鱼似的躺在地上活蹦乱跳,泡在水中鱼贯而行;更有甚者还傻傻地立着,张开嘴左右摆头哈气。
莫非兽骨铃也是一件能够催眠的法器?可是只对猿方起作用,难道猿方头上的黑匣子里隐藏着相应的玄机?八成需要配对成功才能使用。
黑猿方被白猿方锁住之后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萨满巫妖的鼓声又一次撕裂。
黑猿方不断反抗,但见它的肘关节持续反向弯曲,终在“啪”的一声脆响后折断了。
萨满巫妖的鼓铃声即刻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发现熊罴雕像上空无一人,巫妖见大事去矣,已然逃之夭夭。
小迪也随即跳下石像,重新在黑猿方的脑壳上敲打了一番,才让它安静下来。
船舱里的厮斗在槟榔仔拼死拖住对手,老龟灵机一撞,以及我的全力辅助下,小迪终于幸不辱命,宣布首战告捷!
萨满巫妖与先知落败后带着两个袖珍人的尸体逃往上一层,不知道越界山这老鲈鳗是否会派第二波人前来索命。
斗法斗不过,再下来的人必然配备火器,一顿突突,以我们的装备怕是招架不住。但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会有应对的法子。
黑猿方断了一只手臂,可惜眼下没有治疗的条件,让人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是巾门中人的一场争斗,却把它们也牵扯其中,受了池鱼之殃。
不过损伤最严重的还当属槟榔仔,他以一敌四,不惜触犯禁忌也要连发三掌火行雷,个中的隐情一定镂心刻骨。
我和小迪缓缓走到槟榔仔近前,看到老龟满面泪痕,一旁刚苏醒的槟榔仔也泪如泉涌,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哭……
半晌,老龟才用断臂抹了抹鼻涕,“弟弟,你怎么来了?”
槟榔仔还在抽泣,“呜呜……爸……我……我来晚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呜呜呜……”
老龟又抹抹眼泪,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弟弟!你不该来呀,现在可好,谁也出不去了!”
槟榔仔不再抽噎,忽然精神一振,“爸!上船前我有调查过,这艘鲨王星上好像有很多排水孔,我们可以趁着排水孔打开的时候出去。”
老龟说:“谈何容易,外面都是水尸鬼,出去就得被它们拖到海底去,没有活路的。”
“那我们就到下一层去!说不定能找条活路!”我见父子俩叙完了旧,乘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老龟抬头看看我,眼神中带着几分悸栗,半天才张开口,“下一层?那里可不是人去的地方。”
不是人去的地方?老龟的话令我想起了六边形的坑洞,难道坑底的图案真是个六芒星?下面果真封印着魔鬼吗?
我的思路一下子回溯到之前,萨满巫师和袖珍人一行人还未下来的时候,我和小迪不就正在寻找第六颗石首,打算开启六边形的坑洞到下一层去寻找出路吗?
听老龟的话音,似乎知晓下一层的情况,与其瞎猜不如直接问他。
不过依巾门中人的习性,这种情报在平时肯定不会透漏给外人,但是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老龟也势必不会隐瞒吧?
以是我开口问他:“阿伯,难道下一层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吗?”
老龟说:“其实我也没下去过,每次大风大浪,船颠簸的厉害时,下面就会有东西叫。
诶呀,怎么说呢,那个声音根本不是人或动物能发出来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过那么瘆人的声音。
也不是不敢下去,只是每次洞口打开的时机不对。”
“阿伯,您说的洞口是那个六边形的坑洞吗?”小迪忽然问道。
“对啊,”老龟说,“每次船舱灌水进来的时候,洞口就会打开一会儿,我也尝试过游进去,可周围总是盘踞着成群的水尸鬼,把像我一样被砍掉手臂的人淹死后拖到坑里,完全没有机会靠近。”
“哦?难道下一层是水尸鬼的巢穴?”我问。
老龟说:“应该不是,我在暗地里观察过,那些水尸鬼只把死人、小人偶、死马头,以及一些贡品拖到洞里去,从来没有成群地进出过,我平时就是靠吃那些残余的贡品,和……”
老龟忽然一顿,抬头看着两只猿方又接着说:“我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平时就是靠吃残羹剩饭和喝它们的尿才活下来的,幸亏越界山这老鲈鳗把它们俩养在这里,要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更见不着我的儿子了。”
老龟说完把目光投向槟榔仔,似是非常宽慰,槟榔仔听罢又一阵呜咽。或许为了这一刻的相见,让老龟再喝上两年尿水,他也会含垢忍辱的。
槟榔仔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看着老龟的颓态冻未条(忍受不了),又泣不成声了。
老龟赶忙用断臂抚着他的头安慰道:“别哭别哭,弟弟,其实它们的尿也没那么难喝,习惯了还有股台啤味儿呢,我爱喝啤酒你是知道的,另外我也不是每天都喝尿,偶尔会有漂进来的柑橘和苹果,味道又好又多汁,可解渴了,你看你看,我想到它们的滋味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听到柑橘、苹果和贡品之类的字眼,脑中又浮现出海祭的场面。
心想莫非那个仪式并不是为了平息海上的风浪,而是单纯的定期投食吗?豢养缠上这艘船的水尸鬼?或者献祭仪式本身就不是为了祭海,却是要抚慰船底的某种东西吗?
反正我们也上不去,出不来,不如按照原计划找到第六颗代表刀兵之乱的灾兽,开启坑洞进入下一层,说不定还能觅得一条出路。
石雕群被黑白猿方的武斗搞得一片狼藉,像极了秋后的刑场,到处滚落着石兽们的脑袋。
我看着有点眼晕,心说这回代志大条了,本来就不知道哪只是灾兽,现在可好,一个个驴头不对马嘴的;根本分不清哪尊是神兽,哪头是野兽,哪匹是瑞兽,哪个是禽兽。
也不能重新把它们拼回去,弄不好拼错了造出个狮鹫兽、半人马、独角兽什么的,攀扯出西方的神兽就更乱了!
看来继水、火、风、旱、疫灾之后,第六颗石首还真是代表刀兵四起和天下大乱的乱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