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门

鱼腥水借我吉言,“好嘞!画麇,咱就来个鱼见食儿不见钩,只见利儿不见凶!”

他说完用手扳住虺龙图,使足了力气向右旋转了将近一周。

随着机关锁一连串“嘎吱吱”的摩擦变动之后,虺龙尾“咔吧”一声,停在了离九宫的位置上。

紧接着,右上角坤二宫那幅蛇正在蜕皮,将要化成虺的石画,竟然微微地陷了下去。

四个人连忙把目光转向坤宫的第2幅石画上,没看错,确实稍稍下沉了些许。

鱼腥水说:“哦!有了,门在这儿呢!”

我心中也跟着一阵雀跃,然而马上又冷静了下来,心想这门开到哪个方位不好?怎么偏偏就开在了坤宫死门的位置上呢!

奇门遁甲——又叫八门遁甲,行内俗称八岔,是根据八卦的方位,把周围的空间分成八个方向,称八门。即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是一种结合了空间和时间的运动变化,来判断方位吉凶的术法。

八门遁甲中,开门居西北乾六宫,休门居北方坎一宫,生门居东北艮八宫,伤门居东方震三宫,杜门居东南巽四宫,景门居南方离九宫,死门居西南坤二宫,惊门居西方兑七宫。

巽四杜门,离九景门,坤二死门

震三伤门,中五兑,七惊门

艮八生门,坎一休门,乾六开门

这是八门最原始的宫位。不过在八门遁甲的实际运用中,还需通过年份、节令和时辰,将三奇、六仪、八门、九星、神煞等,轮流排局布盘于九宫之内,以三奇乙、丙、丁之力,护卫“甲”遁迹于阴阳十八局当中,来判定方位的吉凶。

也就是说,在占卜时排列出来的奇门遁甲盘,八门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会轮番入主九个宫位。但眼前这块石板并不是奇门遁甲的盘局,八门的方位自然不必轮转,生门就是生门,景门就是景门,死门也一定是死门!

奇门遁甲八门用事歌诀曰:欲求财利往生方,葬猎须知死路强;征战远行开门吉,休门见贵最为良;惊门官讼是非多,杜门无事好逃藏;伤门搏斗能捉贼,景门饮酒好思量。

说的是八门中,开、休、生三门为大吉,可谓贵气临门、百事皆吉;景门虽为中吉,但也宜于筹谋献策、拜职遣使;伤、杜、惊三门为小凶,尽管诸事不利,不过也各有其用,伤门可投机索债、捕盗剿贼,杜门可藏形匿迹、躲灾避难,惊门可蛊惑乱众、设疑伏兵;而死门则是只适合招魂牵引、吊死送丧、行刑诛戮、捕猎杀牲的大凶之门!

我犹豫了片刻,看着坤宫凹进去的石画,对着他们说:“这可是死门呐,有进无出的死胡同,而且石板上的虺又暗合八门神煞中的凶诈之神螣蛇,螣蛇相缠绕,死门入坤宫,恐生怪异灾殃之事啊,要打开吗?”

鱼腥水说:“当然要打开了!画麇,兵不厌诈,我猜他们把口留在死门上,就是在玩玄虚吓唬咱们,要是真布下了什么圈套引我们上钩,肯定把口开在生门上了,对不对呀。”

海蛎灰说:“我感觉也是在故弄玄虚,玩心理战,故意犯我们的忌讳。我观此庙善用狡计,灵旗铺路,石径倒逆,主尊非尊,自然也死门非死了,就算真有圈套,凭咱们弟兄百无禁忌的气场,也必然是诸邪回避呀!开吧,兄弟。”

我一听这哥俩还真是百无所忌呀,可未必就能诸邪回避吧,要是在火车上避讳了飞鼠的血迹,也不至于被喷一身反刍的粪水了。

不过他俩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自古谋者善计,勇者善胆,很多巾门的术士都是从小啃着极尽谋略战事的书本长大的,人人孙子兵法熟记于心,个个三十六计倒背如流,都自许为小诸葛,连到市场上买个菜都要用计,怎会放过像龙王庙这等显露才略的机会呢。

我又看了看小迪,见她并没有要拦阻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暗暗起劲儿!

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好奇心早就按捺不住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打开才怪呢!

管他生门死门、虺龙螣蛇,就算遇上三奇入墓,六仪击刑,地户逢鬼,网盖天牢这样至凶至邪的奇门遁甲盘局,也得咬着后槽牙把它撬开!

鱼腥水见我下定了决心,迫不及待地蹲着向右上角挪了半步,伸手抓住死门上的石画,只轻轻往上一提,怕是还在顾忌刚才那个屁股蹲儿。

这次石画纹丝未动,他一着急,撅起屁股使出了八成力道,石画只被牵引着微微松动了两下,看样子并不是一个人能提起来的重量。

我跟海蛎灰也上前搭手,各自抠住画上凸起的部分,幸亏这幅石画不是阴刻,不然就无从下手了。

三个人脚并着脚,腿岔着腿,胳膊挨着胳膊,脸挤着脸。

海蛎灰说得不错,肥膘还真是腻呀,没想到鱼腥水的脸比我还油上百倍,粘不拉唧的,若是多贴上一会儿,怕是粘牢了撕都撕不开。

必须速战速决!我们各自磨蹭着对方的大油脸,宛如在做面部精油护理,生怕久了,凉下来就会固结在一起。

小迪拿着两只手电筒机动照明,尽量从我们的缝隙里照向石画。

偶尔会有挥动的亮光从鱼腥水的大脸上掠过,反射出一片油亮的光晕,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鱼腥水和海蛎灰都使出了全力,我也不遗余力。

其实这幅石画并不是不可撼动,关键没有可供下手的地方,只能抠住图案上的边边角角,一点一点往上提,还得随时防备手滑脱手。

我们不断往上提拉,在腿刚能勉强站直的时候,发觉拔出来的这幅石画下面,居然连带着一根与石画同长同宽的长方体石柱,好似一个倒着塞进去的方形印章一般,怪不得这么重呢。

恰在这时,鱼腥水突然手一滑,石柱一下子重了数倍,把我和海蛎灰坠得险些脱手。

好在鱼腥水反应快,见没办法再抓住原来的位置,索性一把抱住石柱,借着雪耻反扑的气势,公然凭借一己之力将整条石柱拔了出来!

石柱被拔出的瞬间,一团蒙蒙的幽光从石洞中浑茫而出,竟然不比手电筒的黄晕黯淡多少,就像在黑屋里打开了一扇窗户似的!

我惊愕之余暗道不妙,心想死门果真邪乎,怎么会有光从地底下冒上来呢?难道是阴曹地府的冥茫不成?

我们都在第一时间围住洞口,鱼腥水也以最快的速度放下石柱靠拢过来,四个人一人一面,全探头朝方形的洞中望去。

只见石洞里五色斑斓、亮亮堂堂,虽然视野受阻,但仍能以常识和阅历辨别洞下的景象。

似乎是一块田,田里还长着三株黑乌乌毛乎乎的蘑菇,很像已经长老了发黑的猴头菇,个头不小。

我们看过后都如坐云雾,目目相觑。

鱼腥水说:“靠邀,今天算是撞了邪了!画麇,你说的没错,还真是横生怪异,下面怎么会有光呢,难道是个长满猴头和灵芝的世外桃源吗?”

海蛎灰说:“世上哪有什么洞天福地,我看下面一定是个虚象,不知用什么术法构建出来的。”

“虚象?怎么个虚法?是遮掩我们视线的障眼法呀,还是完全不存在的幻象?我记得我们好像没中招啊,来,试试。”鱼腥水说着冷不丁给海蛎灰来了个掌掴,“怎么样?灰子,再看看,消失了没?要是劲儿不够,我再给你来个反手的。”

海蛎灰刚要发作,忽然直瞪瞪地盯住了洞口,张开大嘴叫道:“没了!真没了!腥子,快!快打脸,快抽自己嘴巴子,晚了可就解不开了!”

我一下子被他俩给搞蒙了,心说难道真中招了?眼前所见皆是幻象?没那么邪乎吧?

莫非有人在洞口布置了什么迷药?好像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难道是无色无味无感的三无药品?我不自觉地也想给自己来一个掌掴。

“嘿嘿,你少来,我有不用打脸的办法,想骗我你还得再练练自己的演技,太浮夸,太硬,太假。”鱼腥水咧嘴一笑,伸手从石板旁抓起一把黏土,就像团雪球一样握成了一团。

哎呀我去,我心想这俩不素鬼,一天到晚答嘴古,玩无间道,要是真有两把刷子也行啊,谁都骗不到还这么爱演。

是不是小时候体内的魑邪没除干净,现在才落下了嗜好缠斗的后遗症啊?

(不素鬼指不正经的,答嘴古是斗嘴的意思。)

鱼腥水把黏土团得溜圆,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技能,因为台湾长年不下雪,打雪仗可是最奢靡的游戏。

他托着不论颜色大小,还是质感触感,都跟马粪有些相似的粘土团,在我们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各位,要不然咱就来个投石问路,石洞下面是虚象还是实景,一问此‘屎’便知。”

他话没说利索,忽地泛滥出一嘴口水,竟然把“石”字的声调给淹没了,转而发出了第三声“屎”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