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惊浪2

舒熠那份是红烧肉,还有百叶结,铺在雪白的米饭上,他动脑筋就爱吃肉,繁星记得他的习惯。老宋则是汉堡,巨大一个,配上可乐他能一气儿吃完。连高鹏都被照应得很好,他也不知道繁星怎么就知道他爱吃苏式面,什锦两面黄,特别香。

趁着大家都在吃饭,舒熠向繁星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他就找机会出来到走廊上,看她正低头倒茶,于是问她:“你怎么来了?”

繁星说:“怕您这边太忙,所以我订了机票就过来了。正好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还顺路去干洗店,给你也取了两件衣服,估计这边一天半天也不见得能结束。”

舒熠说:“你不是手伤了么?”

繁星活动手腕给他看:“已经好了。”

舒熠还有很多话想说,然而时间场合都不对,只好咽下去。大家草草吃完饭,又继续开会讨论,繁星像往常一样,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舒熠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讨论到很晚,然而也顾不上繁星了。他得心无旁骛。

凌晨三点多,讨论终于告一段落。大家同意从算法上找问题,于是联线美国的算法供应商,又开了一个视频会议,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这才回酒店休息。

舒熠很疲倦,前一晚宋决铭拉他喝酒,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又因为韩国客户的突发事件早起,今天舟车劳顿,再开了差不多一整晚的会,这种会议全是烧脑,所以筋疲力尽。到酒店房间,繁星还在跟他说行李里的衣服挂在衣柜里了,而他含糊答应着,整个人几乎是往**一歪就睡着了。

他睡了大约两三个钟头,就醒过来,酒店是中央空调制暖,所以很干燥,他爬起来喝水,突然发现沙发上睡着一个人。

竟然是繁星,舒熠有点蒙,想了想园区里最靠近实验室的就这么一家酒店,繁星在车上给他房卡的时候说已经满房了,而且没有行政套,让他将就一下普通大床房。他心不在焉也没多问,想必繁星是没订到多余的房间。

她睡着了挺好看的,睡灯朦胧的光线下,嘴唇嫣红,大约是因为太暖,鼻尖上还有一点晶莹的汗珠,容貌娇艳,真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舒熠轻轻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替她搭上毯子,又将空调温度调低些。

他本来想要不要出去睡沙发,然而找了找衣柜里并没有多余的毯子,他也懒得折腾了,躺下低头吻了吻繁星的后颈,那里有几根茸茸的碎发,衬得她肌肤雪一样白。

繁星睡得很沉,没有动弹。他揽住她的腰,也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繁星做了一个梦,恍惚是刚毕业没多久,员工培训的时候,大家一起出去团建,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剩下她一个人。四周全是茫茫的沙漠,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热晃晃的,又燥又热。她被锁在车子里,车里竟然还有一头豹子,全身油光发亮的黑色毛皮,眼睛更亮,近在咫尺瞪着她,咆哮着朝她露出尖锐雪亮的牙齿。

繁星拼命回忆自己看过的动物世界,或者国家地理之类的栏目,遇见猛兽应该怎么办?跑是跑不掉,巨大的猫科动物,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她觉得分分钟会被它一口咬死,然后生吞活剥。

她战战兢兢,突然想起身上总带着一小盒巧克力,赶紧剥出来喂黑豹。黑豹舌头一卷就吃掉了,舌头上的倒刺刮得她手指生疼,然后黑豹发出更大声的咆哮,明显不满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块。

她只好举起双手:“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黑豹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然后突然一跃而起,朝她直直扑过来,血盆大口,繁星掉头就跑,黑豹已经扑在她背上,热热的气息就喷在她脖子里,繁星一回头,黑豹张嘴就朝她脖子上咬来。繁星大声尖叫,其实也没叫出声来,猛然就一下子醒过来了。

繁星惊魂未定,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儿,因为有人真贴在她身上,热热的呼吸全喷在她脖子里,而这个人,竟然是舒熠。她这么一动,舒熠也动了动,意识模糊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了拽,将她搂得更紧了,咕哝了一句什么,又把脸埋在她脖子里了。

繁星觉得舒熠此时此刻不像豹子了,像大猫,抱着猫薄荷的那种,闻一闻,还舍不得吃,再闻闻,继续抱好了蜷住睡。

猫薄荷定了定神,战战兢兢地回忆自己是怎么跟大猫一起睡在**的,还有,自己的手机呢?现在几点了?

舒熠迷糊了没多久,也渐渐醒了。其实一醒过来就挺难受的,一只年轻力壮身心健康抱着猫薄荷的猫,大清早的,多让人难受啊。

所以大猫磨磨蹭蹭,蠢蠢欲动,低头无限迷恋地闻了闻猫薄荷,开始考虑是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这个终极哲学问题。

薄荷试图从猫爪下爬走,大猫就更难受了,觉得意志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别动。”

薄荷小声说:“我要去洗手间。”

大猫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在脑海中进行激烈的天猫交战,门外突然有人一边按门铃一边敲门,还在叫舒熠的名字。

大猫一松手,薄荷就趁机跑掉了。跑得比猫还快,闪进洗手间锁好了门。

舒熠怏怏地爬起来开门。

“舒熠,我有话跟你说。”

高鹏仍旧打扮得油头粉面,头发做得跟当红小生一般,穿得更是衣冠楚楚。试图推门而入,却被舒熠手上用力,将门拦住了。

高鹏故意探头探脑了一下:“老宋不在啊?我助理说酒店满房,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你们俩又挤一床呢。”

舒熠压根都不搭茬:“我脸都没洗,有事能不能直接说?”

“舒熠,你今天火气怎么也这么大?”高鹏挺奇怪的,“你跟老宋这两天怎么都像吃了炸药似的。”

舒熠作势要关门:“没事我再睡会儿。”

高鹏眼明手快拦住了:“哎哎,美国那边又炸了一台,你还睡得着吗?”

舒熠心不由得沉了沉,炸一台是孤例,再炸一台那是最坏的消息,说明是整个批次,不,是整个机型有问题。这就严重了。

他说:“我马上下楼,我们在早餐厅碰头。”

他关上门,繁星已经飞快地洗漱好了。他也草草洗了个澡,一边刷牙一边听各处的信息汇报。美国算法供应商还在加班加点地排查,生产基地那边也没有任何发现。老宋也被叫醒,听说这个坏消息,他在电话里沉默良久,反倒是舒熠安慰他:“我们先查,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舒熠出门忙去了,繁星趁所有人出动,自己去前台,问了有新退的房间出来,赶紧开了个房。房间还没收拾清洁,她就把行李寄在前台,然后等大部队吃过早餐,她已经调度好了车子,一起去实验室。

高鹏觉得不仅老宋吃了炸药,舒熠今天也是。

整个上午他都火力全开,简直不像只睡了四个钟头的人。

尤其重新核对公式的时候,各算法模块一个个地报,舒熠连眼皮都不抬,听完几乎连一秒都不用思考,不假思索直接说对错。不仅他公司的人都战战兢兢,连长河电子的人都被这场面震住了。

高鹏认为什么叫骚包炫技,这才叫骚包炫技。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比他高鹏更骚包更炫技,不可忍!

高鹏立刻亲自上阵,他报得快舒熠答得也快,两个人跟抢答似的,越说越快,旁边的人都听不过来了,只好看他们俩高手过招,倚天剑斫屠龙刀,火花四迸,除了老宋,其他人简直都快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了。

高鹏说得口干舌燥,舒熠还胜似闲庭信步,高鹏恨得牙痒痒,越说越快,越说越长,顺口溜似的报出一长串公式,舒熠终于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滚!这是算导弹制导才用得上的!”

高鹏冷笑:“你不是能耐么,有能耐你连这个也算了,回头我就推荐你去大山里头,专管保卫祖国。”

舒熠还没答话,老宋已经鄙夷地冷笑一声:“幼稚!”

高鹏哪里能忍受老宋的鄙视,立刻跟热油锅里进了水似的,噼里啪啦炸了。等韩国人开完会回来,看到他们俩在实验室里竟然捋袖子吵上了,一头雾水地做和事佬。

闹得不可开交,终于到了午餐时间。繁星带着人送饭进来,连高鹏都忍下了一口气,因为繁星竟然递给他一盅煮得乳白的河蚌汤,特别家常的口味,简直像外婆在初春时分亲自去菜场挑了最鲜嫩的河蚌,回来养了两三天吐尽沙子,再用炉子细细煮的。香,鲜,嫩,初春江南最鲜的美味,让人想起外婆的怀抱。

高鹏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满屋子坏人,老宋跟舒熠更是一如既往合伙对付自己,就这么一个小秘书特别贴心,特别仗义。

因为这一盅汤,高鹏决定好好报答这位小秘书。

高鹏行动力惊人,立刻就叫人过来,耳语两句,一是去订水果鲜花,二是立刻打听这小秘书住哪间房。

繁星下午反倒闲一些,因为男人们吃饱了,又开始开会。她只要照顾好茶水就行了,三四点钟的时候,顾欣然突然给她发微信语音,问她是不是在苏州出差。

繁星说是啊。

顾欣然说:“太好了,晚上有没有时间过来吃饭,我正在上海出差,离你近,半小时。”

繁星说:“我这边挺忙的,下次吧。”

顾欣然说:“那行,我找机会来看你。”

这天晚上散会比较早,因为下午传来消息,又炸了一部手机。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所有人都心情坏到极点,但这种排查急也急不来,韩国公司开始考虑要不要全面召回这款产品,所以韩国团队连夜飞回首尔去开会了。

繁星安排好车子,自己跟最后一辆车回到酒店正好十点半,没想到顾欣然竟然在大堂等她。

“惊喜么?”

繁星确实惊喜:“你怎么来了?”

“来看望你啊!”顾欣然说,“反正我没啥事,又这么近。”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起上楼,繁星问:“你怎么突然就出差了?”

顾欣然说:“我们接到线报,盯人呢。”

繁星向来不过问她的工作,所以只是一笑置之。

高鹏回房间洗了个澡,助理送来鲜花和水果,还有写着繁星房间号的卡片,甚至,助理鬼鬼祟祟还在卡片里夹了一枚超薄。

高鹏气坏了,幸好他提前打开卡片看了一眼,他是这种轻狂的人吗?人家的秘书咋那么那么地懂事知分寸,自己的助理咋就这么这么猪头!

高鹏把超薄扔了,拿着鲜花和水果就去敲繁星的门。

繁星正在吃苹果,舒熠哪哪都不舒服一整天,回到酒店忍无可忍,决定把猫薄荷叫来闻一闻。

猫薄荷倒是很快来了,但告诉大猫,自己闺密从上海过来看她,只能待十分钟就回去,不然闺密很容易起疑心。

大猫很失望,很想立刻把酒店买下来,或者把其他房间统统订了,让猫薄荷再跟自己住一间房。可是这种天凉王破的事情他真干不出来,只好蔫蔫地说那我削苹果给你吃吧。

猫薄荷捧着大猫削好的苹果吃得眉开眼笑,所以他问:“甜不甜?”

猫薄荷把苹果转了半圈给他咬,大猫很不满,瞪着薄荷,薄荷只好主动凑上去让他好好尝尝,到底甜不甜。

这个吻比之前所有的吻都要深,都要更令人沉溺,大猫发出满意的鼻息,很甜,很甜,再甜一点就更好了,不够嘛,总是不够,能吃下肚去就最好了。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叫。

猫薄荷吓得苹果都差点掉在地上:“是我闺密!出什么事了?”

高鹏也吓坏了。

他拎着水果鲜花就来到繁星房间前按门铃,谁知道顾欣然刚洗完澡,以为是繁星回来了,看都没看,围着浴巾就打开门。

结果一开门外头竟然站着个长腿傲娇男,两眼嗖嗖地盯着她,她一急本能地想要关上门,没想到把手挂住浴巾边缘被掖住的那个结,她用力一关,正好浴巾被扯散了。

春光乍泄,高鹏目瞪口呆,顾欣然一边尖叫一边扯着浴巾就出腿了。

“你竟然还敢看!”

顾欣然可是跆拳道黑带四段,一脚就踹向要害。

“色狼!我让你断子绝孙!”

繁星赶到的时候,高鹏正捂着大腿满头冷汗,要不是背靠着墙,估计早就瘫在了地上。

总算是顾欣然最后一刻脚下留情,往下错了几寸距离,饶过**。饶是如此,高鹏的腿根也紫了一大块,当然此时他并不知道,此时他正捂着腿愤怒地咆哮:“你!怎么又是你!”

顾欣然早已经飞快地甩上门套上了浴袍,捂得严严实实重新打开门,双手抱臂,一派嚣张气焰:“是我怎么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高鹏恨得牙痒痒,繁星恰好及时赶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鹏泪眼汪汪,像被主人强行按住洗澡的哈士奇,觉得被天下人负尽。他指了指走廊里滚落的水果和鲜花,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繁星只好问顾欣然:“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开门一个色狼!”

“谁色狼了!我是来找繁星的。”

“你找繁星有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繁星回头一看,竟然是舒熠。

繁星心想这里还不够乱的么,你又来掺和什么?看着舒熠眼睛都眯起来,她知道他这个表情是明显不满,所以赶紧叫了一声“舒总”,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高鹏一见舒熠,本能就挺直了腰,虽然大腿那根筋活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疼,他也忍住了。他就势斜靠在墙上,手一掠头发,顿时恢复了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采,甚至都有点骑马倚斜桥的架势了。

“我感谢她啊,谢谢她每天精心地照顾我……”高鹏将那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们。”

“她是我秘书,公司发工资给她,你是公司的合作伙伴,这是她的工作范畴,不用额外感谢。”

舒熠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高鹏,看了繁星一眼:“明天还要开会,都早点休息。”

繁星说:“是。”向高鹏点一点头,“高总,晚安。”

高鹏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好默默地流泪注视着繁星与顾欣然携手走进房间,关好房门。

舒熠说:“睡不着啊?要不去我房里聊一下算法?”

高鹏冷冷地说:“今天情人节,你这是约我了?”

舒熠说:“知道今天是情人节,还拿着水果鲜花骚扰我的女员工,也不怕人家回头告你。”

高鹏邪肆狷狂地一笑:“我长得这么帅,谁舍得告我!”

然后他就撇下舒熠,一瘸一拐地回房间去了。

等脱了裤子洗澡,这才发现大腿靠内侧紫了碗口大一块。想想差点真的断子绝孙,高鹏忍不住脊背发凉,脱口说:“这么狠的女人,谁将来要是娶了她,简直一辈子倒霉!”

顾欣然扒在猫眼上,看舒熠和高鹏分头都走了,打开门,将那一篮水果统统捡了起来,花也拿进屋子。她一边剥橙子皮,一边对繁星说:“不吃白不吃啊,这小子拿来的全是进口水果,品相真不错。哎,你说那个睡了会后患无穷的,是不是他?”

“当然不是。”繁星已经开始对着镜子卸妆,不以为然,“我不喜欢这一款。”

顾欣然说:“你们舒总比照片还帅哎,真够有威严的,两三句话,姓高的那小子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是校友,我们学校的传统,师兄一般都很照顾师弟,师弟也格外敬重师兄。好像高总比舒总年纪小吧,算是舒总的师弟。据说高总的爸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矿山老板,家里在中东买了好多油井什么的,从小被宠坏了,其实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刚才的事,一定是误会。”

“还不够坏的啊!”顾欣然说,“怪不得骚包成这样。我跟你说,这种人,一点爱心都没有,你看看他那三观,还开油田,到处破坏环境……三观这么坏,将来哪个女人嫁了他,真是一辈子倒霉。”

繁星有点好笑:“你又不嫁给他,管他呢。”

“我啊,是为将来嫁给他的那个女人可惜,唉,不知道哪朵鲜花,不幸要插在这坨牛粪上。”

繁星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了,她一看是舒熠打来,装作不经意看了眼顾欣然,顾欣然正打开了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调台,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繁星于是走到窗前接电话。

“你好。”她故意说得礼貌而客气,隐晦地提醒他自己身边还有人。

幸好舒熠没在电话里跟她起腻,只是跟她说:“你看窗外。”

繁星有点蒙:“什么?”

舒熠说:“拉开窗帘,往东看。”

繁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拉开窗帘,往东望去。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广告屏,入夜以来就会熠熠发光,播放各种广告,繁星从实验室回来路上还曾经隔着车窗在路上见过。

此时电子屏已经黑掉了,黑沉沉一片,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仿佛是突然之间,电子屏就亮了,像万千星辰在屏幕上亮起,这些星星渐渐旋转,汇成银河,星光在黑色的夜空中,仿佛最灿烂的太空烟花,缓缓旋转,有一颗最亮的星从银河中升起,星光扩散开去,慢慢晕开,变成巨大的一颗心。

星光在屏幕上流淌,最后所有星光汇聚在一起,组成群星灿烂的“LOVE”,夜空中最隽永注目的表白。

他轻轻在电话里说:“节日快乐。”

繁星不由得嘴角露出笑容,问:“这么晚了,广告公司还工作吗?”

“自己做的。”技术宅挺遗憾的,“糙了点,但太晚了怕你要睡了,就没再精修。”

“那怎么连上大屏幕?”

技术宅挺自然地说:“黑进它的系统。”

繁星又气又好笑,技术宅说:“放心,我有转账,明天早上他们公司就能收到钱。”

哦,忘了技术宅还是位霸道总裁。

霸道总裁循循善诱:“礼物这样才好玩是不是?别搭理那些只知道送花送水果的傻瓜。”

繁星说:“明天吃饺子吧。”

技术宅有点跟不上思路:“嗯?”

繁星说:“醋都有了,就差饺子了。”

技术宅在电话里都笑出声来,繁星也忍俊不禁。

就在此时,顾欣然突然走到窗前:“你笑什么呢?”

“没……没什么……”繁星有点慌乱地掩饰,不仅挂断了电话,还迅速放下了窗帘。

顾欣然拨开窗帘往外看,只看到远处满屏幕星光正在散去,仿佛流星,渐渐隐入夜色。

顾欣然没抓到任何把柄,然而双手抱臂,严肃地盯着繁星:“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繁星说:“谈恋爱啊!”

顾欣然哦了一声,步步紧逼:“谈恋爱为什么搞得跟谍战戏似的?说,从实招来!”

繁星昂首挺胸:“打死我也不招!”

顾欣然呵呵指尖,就要挠她痒痒:“说不说?说不说……”

繁星从她胳膊下一钻,溜进洗手间:“我要洗澡了!”

顾欣然:“哼,以为澡遁我就不审你了吗?我告诉你,你今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小美人……是不是你们那个宋总?”

繁星隔着门大声说:“不是!”

其实此刻那位宋总正烦恼,真烦恼,特别烦恼。

宋决铭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就发生了。

措手不及。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吓。

他本来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就呼呼大睡,因为这几天他也没睡好,没睡够。睡得正香的时候,就做起梦来。

梦里他挑着担子,跟着师父去取经,而且这师父竟然是舒熠。他琢磨这不对啊,如果舒熠是唐僧,自己怎么也得是孙悟空吧,那个挺英俊的龙王太子变的小白龙马也不错,可怎么就变成了挑担子的沙和尚,哦不,宋和尚。

宋和尚挑着担子,跟舒长老一路来到了一座繁华城池,竟然是传说中的女儿国。女儿国国王率文臣武将,好几百美女出城相迎。这女儿国国王一直蒙着面纱,美得倾国倾城。

谁知道这国王竟然没有看中舒长老,就看中他了。围绕着他,唱起了那首著名的歌谣:“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唱着唱着,那女儿国国王就摘下了面纱,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繁星还要美,比《西游记》里那个女儿国国王还要美,宋决铭目瞪口呆,被惊呆了。

那女儿国国王轻轻地吻着他的脸:“亲爱的,有没有想我?”

这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畔。

虽然在梦里,他也挺实诚的:“你好美……”

女儿国国王轻轻就笑起来,这笑声就像在他耳边一样。

他心想这个春梦做得好,太好了,女儿国国王说:“那你娶我好不好?”

他脱口说:“那不行!我还得跟舒熠去取……取……不对!”他费力地纠正自己,“我们不是去取经,我们还没解决算法的问题,找出手机到底为什么会爆炸!”

一想到手机,突然手里就拿着韩国客户那款手机,“轰”一声就炸了,他大叫一声猛然坐起,整个人就被吓醒了。

只听“轰”一声巨响,有人被他这一坐起,猛然掀到床下去了,发出一声既娇且利的惊叫。

“谁?谁?”老宋慌慌张张打开灯。

地上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穿着特别轻薄的睡衣,身材极好,肤若凝脂,躺在地上也艳若桃李,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你是谁?”

老宋更加抓狂:“你!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为什么你会半夜在我房间里?”

大美人说:“这里是不是1087?”

老宋说:“我的房间号是1087,但你怎么在这里?”

大美人说:“我未婚夫住1087,你是谁?”

老宋觉得大美人长得挺好看的,可惜脑子不清楚,他又气又好笑:“这两天我一直住1087,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走到桌前翻出房卡给大美人看:“你看,这纸套上写着,1087,你不信你打开门看,我这里就是1087!”

大美人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愣了两秒,突然“哇”一声就哭了。

美人哭起来可好看了,真正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老宋只想仰天长叹:三更半夜,这不是闹鬼,这是闹狐仙啊!

繁星睡得很沉,一夜无梦,惺忪醒来的时候,顾欣然正在洗手间里接电话,隔着门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声音压得很低:“不会吧?这么巧?我就在苏州……”

繁星看看时间,还早,九点才开会,现在才七点半。她懒洋洋地靠在松软的枕上,觉得像回到了校园,隔壁床女生已经早起背单词了,她还在赖床,这样虚掷光阴的奢侈感最让人留恋。

顾欣然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醒了,不由得觉得很歉疚:“吵醒你了?”

“没事,也该起来了。”繁星打开手机,开始翻看邮件,公司有很多客户都是外国公司,很多都有时差,她怕半夜有收到重要邮件,需要第一时间回复。

她一边看邮件一边问顾欣然:“你是几点的高铁?来得及吃了早餐再走么?”

“我今天不过去上海了。”顾欣然已经扎着头发开始准备洗脸化妆了,“哎,我跟你说个八卦,其实这次来,是因为我们接到线报,盯一位当红的小花。本来以为她情人节要在上海密会男友,结果,她竟然跑到苏州来了。我同事正着急呢,我得赶紧想办法帮忙去。”

繁星问:“那你今天留在苏州?”

“是啊。”顾欣然说,“繁星你是我的福星啊,要不然我就得急急忙忙再从上海跑过来。你别管我了,马上我的同事们就到了,我们要在苏州地毯式搜索!”

繁星也确实没精力多管她,她回完邮件就起床洗漱,化妆完下楼去餐厅吃早餐,正好在电梯间遇见宋决铭。

“宋总,早。”

“早。”

不知为什么,宋决铭眼圈上青了一块,像熊猫,不,像斗牛梗。

饶是繁星作为秘书的专业素质特别好,眼观鼻鼻观心,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老宋很尴尬地解释:“起床没开灯,撞伤了。”

繁星点点头,问:“需要消炎药膏吗?我回头买一支给您?”

“不,不,不用了。”

繁星觉得,宋总今天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所有人。比如每次在早餐厅里,他总要跟舒熠聊一会儿,有时候甚至还会跟高鹏针锋相对吵起来,然而今天他格外沉默,吃完早餐就急匆匆回房间去了。

繁星也没多想,她以为是宋决铭发现了自己跟舒熠的关系,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舒熠有两次无意间跟她目光一对上,就忍不住对她微笑,她无奈地想,再这么下去,只怕全世界都要看出来了。

幸好一工作起来,舒熠就全身心投入,完全跟从前一样。

高鹏昨天被踹了,而且被人骂色狼,所以今天有很大的起床气,尤其对舒熠,新仇旧恨涌上心间,恨不得从头跟他算在P大期间的种种旧账,所以两个人拿到最新的数据,又开始新一轮的倚天屠龙记。

繁星也不懂技术,就觉得会议室里跟呛了火药似的,普通技术宅都闭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看着两名顶级技术宅华山论剑。如果真是武侠小说,那此刻会议室里一定嗖嗖地都是剑气纵横,光寒十四州。

繁星很及时地送上咖啡和洋甘菊茶,让大家降降火。她琢磨,下午的甜品是不是就安排莲子银耳枸杞,因为酒店和实验室都是中央空调制暖,暖风吹得人燥得很,吃点莲子银耳枸杞,润肺又明目。

舒熠正在白板前写公式,他的手机放在桌上,突然振动起来。繁星看到手机振动,还犹豫要不要替他接电话,几乎是同时,她自己的手机也振动起来。

繁星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当机立断,一手拿了舒熠的手机,一手拿了自己的,匆匆走出会议室,反手带上门,先挂断自己的手机,这才先接听舒熠的手机。

“你好。”她说,“我是舒总的秘书祝繁星,舒总在开会。”

电话那端是公司另外一位副总,他声音里透着焦虑:“繁星,能不能让舒总接电话?”

繁星没有犹豫,她知道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所以她马上说:“好的,请稍等。”她都没有挂断电话,拿着手机重新进入会议室,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舒熠身侧,对他低声耳语两句。

舒熠眉毛一挑,接过她手里的手机,对大家说:“抱歉,我接个电话。”转身走出门外。

高鹏觉得自己正使了全力一剑刺出,突然,敌人就没了。

他很不满,拍着桌子嚷嚷:“接什么电话,舒熠,怕输就别跑……”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电话也响了,高鹏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不能不接,只好拿着手机往外走。他一走出去,门一关上,会议室里那些技术宅们“哄”一声忍不住就笑了。

技术宅到底都心思单纯,就算高鹏跟舒熠华山论剑,也像两个奥数老师在巅峰对决,学生们一半是在跟着学,一半是在看热闹。两个人同时离开,两家公司的技术人员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因为刚才高鹏和舒熠都讲得太快,还有几个点有人不明白,拿来向宋决铭讨教。

宋决铭人特别实诚,纵然跟长河电子亦敌亦友,还是很认真地跟他们解释这几个点的技术问题,听得一群技术宅频频点头。

高鹏拿着电话走到走廊里,有点生气,因为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尤其他刚说完那句话,简直是打脸。然而打电话的这位是他的亲信,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也不会明知道他在开会,还轻易打电话来。

所以他接电话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怎么了?”

“高总,出事了。U&C最新款的那台平衡车,出事了。”

高鹏只觉得心里一咯噔,他老头子有钱,所以在他这个败家子的力主之下,满世界买买买,这家U&C公司他们有收购股份,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为U&C研发的都是前沿科技,人工智能,有些研究方向甚至跟军工有关,所以美国人很警惕。

高鹏热爱科学,热爱技术,所以早就觊觎U&C,十分想染指。然而谈何容易,U&C市值很高,老头子纵然有大片油田财源滚滚,也买不下这么贵的公司。高鹏于是退而求其次,但当年收购这极小部分股份的时候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是买了一家银行,然后银行控股某科技公司,某科技公司又控股某基金,基金才是U&C的小股东,饶是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美国人对小股东是中国人这事还是挺忌惮,幸好份额少,不然肯定还有得折腾。

高鹏问:“平衡车出什么事了?”

“他们的新车还在试验期,U&C的CIO,也是创始人之一的Kevin Anderson,在美国他家社区附近驾驶最新款平衡车时,经过路口时突然失去控制,被一辆车撞到,送医后不治。”

高鹏没有作声,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问:“老头子知道了吗?”

“高先生已经知道了,才让我打电话告诉您。”

高鹏说:“行,我知道了。”

高鹏挂断电话,正好舒熠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他也正在挂断电话。高鹏突然想起来,舒熠是U&C的陀螺仪供应商。而对平衡车这种产品来说,陀螺仪是灵魂配件,因为平衡车是根据陀螺仪和加速度传感器,来感应驾驶者体态的变化,从而控制车辆行驶。

舒熠心情十分沉重,这和手机爆炸事故不同,平衡车的核心部件是陀螺仪,而且出事故的是重点客户公司的高管,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亦师亦友,很开朗有趣的一个美国人。

他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然后,他的事业岌岌可危。

因为所有人都会把手机事故和这件事必然联系到一起。手机事故原因是否是陀螺仪还在核查,但起码是由陀螺仪使用过程中引发的,现在,又出了平衡车这样的重大事故。

今晚美国那边一开市,公司股价一定狂跌。

对内对外,他都得有个交待。

高鹏很同情他,虽然两个人总是针尖对麦芒,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英雄与英雄之间,总是惺惺相惜。

高鹏当然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他也愿意承认舒熠是个英雄,不然哪配做自己的对手。他拍了拍舒熠的肩,问:“你要不要立刻赶到美国去?放心吧,韩国人这边,我替你盯着,你要不放心,那不还有老宋吗?”

舒熠摇摇头,又点点头。

最终,舒熠说:“我心里有点乱,出去吹个风冷静一下。”

高鹏说:“那行,我回会议室主持会议,你放心。”

他话只说了一半,舒熠也明白他的意思。高鹏他绝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虽然有多年恩怨,但高鹏也有自己的骄傲。赢也要赢得堂堂正正,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技术分歧。

舒熠走出实验室,搭电梯上了天台,虽然江南地暖,但正月里的风还是颇有几分寒意,他连外套都没穿,被这么一吹,倒是精神了许多。

只是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理起。

好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上一次如此茫然无措,好像是拿到母亲病情的确诊书时。母子俩相依为命,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失去母亲。

现有的一切,他会失去吗?

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他对自己的技术从来不曾有过怀疑,但这一刻,独处的这一刹那,他突然动摇了。

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技术节点上犯了错。

这种情绪很可怕,像前所未有的孤独,铺天盖地地袭来;像生平第一次数学没有拿到满分,做错了最简单的选择题,连老师都不信他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风吹得他整个人都冷透了。

身后有人轻轻地替他披上大衣,他转过身来,看到繁星的脸,虽然眼中写满焦虑,但她嘴角还是弯弯的,仿佛在笑。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心里一瞬间安定下来。

很长时间里,舒熠都没有说话。他自己也知道,并不需要交待什么,她什么都懂得,什么都理解。她当然是有几分担心,但并不十分外露她的担心,因为相信他能解决,就如同此时她握着他的手,是鼓励,也是保证。

她会在他身边,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状况。

繁星也并没有说话,两个人站在天台上,静静地看着遥远而模糊的天际线。

过了一会儿,舒熠说了句特别无关紧要的话:“来过很多次苏州,一直都没空到处逛逛。”

繁星说:“晚上十点出发去上海机场都来得及。要不我们去逛逛园子,顺便吃个晚饭?”

舒熠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就我和你?”

繁星点头。

舒熠反倒很放松,大考前他的状态都是很放松的,大敌当前,困难重重,他的状态也差不多。

他很轻松地说:“好呀。”

高鹏整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其实宋决铭也是,两个人虽然开着会,但都有点意兴阑珊,虽然争论还在继续,探讨也在继续,甚至高鹏和宋决铭还亲自动手做了一场对比实验,但舒熠一走,他们两个连吵架都有点缺乏火花。

下午的时候韩国人又临时召开了一个视频会议,规格很高,韩方由CTO带头,其集团电子移动事业部的多名高管参加。供应商这边,就只有高鹏和宋决铭做代表。

韩方态度变得特别强硬,甚至咄咄逼人,因为U&C的事情一出,韩方觉得应该就是陀螺仪的问题,所以立刻调整调查方向。本来连续的手机爆炸已经让整个电子移动事业部觉得焦虑,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宋决铭除了技术,人情世故都迟钝些,打嘴仗尤其用英文打嘴仗更不擅长,一不留神就被韩国人给套路了。高鹏却有着一颗玻璃心,再加上他是个公子哥儿,从小又是所谓神童,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挤对。然而他终究隔了一层,听着宋决铭吭哧吭哧在那里断断续续地反驳韩国人,高鹏不由得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前所未有地,高鹏觉得,要是有舒熠在这里就好了。舒熠虽然人讨厌,然而反应多快啊,尤其他在技术方面真是没得说,在行业内,起码在他舒熠擅长的细分领域里,还真没人敢说三道四。

高鹏郁闷地呼出一口气。

宋决铭也觉得哪哪都不爽。

他和舒熠分工明确,他负责技术,舒熠负责整个公司。没钱的时候给他找钱,没人的时候给他找人,像保姆一样解决任何问题,宋决铭可以什么都不管,只管任性地带着研发团队奋勇向前。万一在技术上遇见迈不过去的坎,舒熠也会卷起袖子帮他解决问题。两个人同甘共苦,一路走过来,可以说是互补最佳的搭档。

趁着翻译正在翻译大段发言,宋决铭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要是舒熠在这儿就好了,韩国人哪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高鹏竟然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舒熠毫无觉察两位好基友正在念叨他。他和繁星径直打车去了老城区,正在苏州博物馆里看文徵明手植的古藤。

繁星成年后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刻,说是清闲其实也并不是,只是很放松。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得知平衡车事故的那一瞬间她是很焦虑的,然而跟着舒熠,不知不觉就镇定下来。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像最普通的游客那样,慢悠悠地逛着苏博。

苏州博物馆出自于著名建筑师贝聿铭之手,设计很精妙,虽然场馆不大,但处处移步见景,既有中国传统园林的意趣,又有现代建筑的美感。这时节是旅游淡季,游客稀少,两个人从容自在地看完了所有展品,舒熠对繁星说:“走吧,咱们去看看文徵明手植的那棵古藤。”

春天尚浅,古藤还没有长出叶芽,落地的铁柱撑着满架枯藤,想必如果是暮春时节,定会开出瀑布似的紫花,覆满整个院子。

舒熠说:“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繁星说:“不要紧,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再来看一次。”

舒熠说:“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他停了停,又说,“等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再来看一次。小时候我妈妈教我背古诗,这一首我还记得,蒙茸一架自成林,窈窕繁葩灼暮阴。”

他提到母亲时总是很惆怅,繁星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地靠在他身边。

在去往机场的车上,舒熠睡着了。繁星订的商务车,后排宽敞而舒适,座椅经过调节后,舒熠的长腿也能半躺着伸直了。

这几天他非常辛苦,繁星十分清楚,他睡眠不够,每天还要劳心劳力,而且,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繁星将他的大衣取过来,轻轻搭在他身上,其实车子里开着空调暖气,十分暖和,然而人睡着后毛孔是张开的,所以要盖得更暖一点,这是从前外婆教她的。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上,车身只有轻微的晃动,让繁星也有了一丝倦意,但她强自打起精神来,如果这时候睡着,飞机上就睡不好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在飞机上多睡一会儿,这样下飞机后才有精力帮助舒熠应对繁忙的工作。

她打开笔记本,重新确认了一遍航班信息,她和舒熠需要中转两次才能到达美东,但这已是目前能够最快到达目的地的方式。接机的车子已经订好,目的地酒店信息她也确认了一遍,这才合上笔记本,闭目养神,默默地在心里又把行程梳理了一遍。

“妈妈?”

繁星妈很少给繁星打电话,所以繁星觉得挺突兀的,繁星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几秒,繁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于是又追问了一句:“妈,怎么啦?”

繁星妈突然“哇”一下子就在电话里哭起来,繁星知道自己妈妈那性格十分要强,从来打电话来,一句不对都能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万万没想到她会打来电话就哭,不由得也乱了几分阵脚,连声问:“怎么了?妈,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繁星妈这才止住了抽泣,哽咽着告诉繁星:“你……你爸他……”

繁星反倒镇定了一点,问:“爸爸怎么了?”

从小父母无数次争吵、冷战,繁星习惯了从父母的任何一方,都听不到说对方的好话。所以她觉得肯定是自己亲爹又因为龚阿姨做了什么事,气坏了自己的亲妈,所以亲妈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来哭诉告状。

没想到繁星妈说:“你爸他检查出来得了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