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初绽1

虽然舒熠出差了,繁星还是在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准时到了公司。

只不过没料到工位上横躺着巨大一束玫瑰花,真的是十分巨大,估计总有九十九朵之多,饶是技术宅男云集的公司特别不八卦,繁星走进公司的瞬间也备受瞩目。

繁星在看到花束的两秒钟脑子像断线了一样,马上反应过来,因为卡片就搁在花束上,繁星还以为是志远买花道歉,结果打开来看到熟悉的字迹。

“新年快乐,繁星。”这句话旁边还画个了笑脸。

虽然没有落款,繁星还是认出了这是谁的字迹。

开玩笑,身为秘书,能认不出这是公司宋总的笔迹吗?

繁星很烦恼,这么多花,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她想了想,把花束打开,插了一束在花瓶里,然后走进舒熠办公室,将他茶几上的花瓶也插上一束,余下还有好多,就分给了同事们。

整层办公室都浮在玫瑰氤氲的香气里,新年第一天,大家心情都不错。每个人都笑嘻嘻地对繁星说:“繁星,你男朋友真宠你。”

繁星只好笑而不语。

到中午时分,老宋竟然晃晃悠悠就踱过来了,繁星一看到他就紧张,三亚还好,毕竟是度假,没熟人,这里可是公司。

她热爱工作,一点也不想跟上司闹绯闻。

结果老宋一本正经跟她讨论了一会儿舒熠的行程安排,说要约舒熠的时间开会,讲的全是正经的公事。

繁星刚刚松了口气,结果老宋左顾右盼一下,飞快地从身后将某样东西搁在了她的桌上。

“我妈做的,趁热吃!”

还没等繁星反应过来,老宋已经飞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繁星打开饭盒,原来是腊味饭,腊排骨、腊肉、腊肠,蒸得油光锃亮,香气喷鼻,腊肉仿佛半透明的琥珀一般,肉汁一直沁到饭里,旁边还码着几条齐整整的菜心,绿盈盈的。

繁星觉得问题严重了,太严重了。

午休时间她都没敢在公司多待,跑到楼下咖啡厅里坐了半天,只是发愁。

繁星决定打个电话给顾欣然,顾欣然正在巴厘岛的小店里买贝壳工艺品,听她纠结地讲完,顾欣然完全没当回事。

“这有什么啊,不就是你们公司一高管想要追求你,你把你那个冰雪美人的劲儿拿出来,不怕冻不死他!”

“我哪儿冰雪美人了,”繁星说,“而且这中间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啊,你不是跟志远吵架分手了吗?除非你还喜欢志远,这才是问题。”

繁星愣住了。

顾欣然说:“你好好想想清楚,要是喜欢志远,那就去解释,努力把他给追回来;要是不喜欢志远了,我看这老宋也挺好的,你不如试一下跟他发展发展?”

繁星说:“这不太好吧,毕竟是我们公司高管。”

顾欣然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的,男未婚女未嫁,你单身他也单身,来来来,告诉我,那个宋总是不是长得不帅?”

繁星认真考虑了两秒:“浓眉大眼的,也不是不帅……”

“要想这么久,那就是不帅了!”顾欣然豪气地说,“真正的那种帅,是你一看就想要睡他!都不带犹豫的!”

繁星嗫嚅着终于说了实话:“我总觉得宋总像是个弟弟,虽然他年纪比我大,但是,其实……我说不上来,他就像是熟人亲戚什么的,人倒是蛮好的,就是完全不能想象他真的在追求我。”

“你啊,就是让志远给坑了。他倒好,先下手为强,大学里就把你追到手了,你都没建立起正常的对男人的审美。你这是还没适应单身身份,听我的,多谈两场恋爱,多遇几朵桃花,你就知道你真喜欢哪样的男人了。”

繁星一点也不想谈恋爱了,谈一场就伤筋动骨的,再说了,志远还是大学同学呢,知根知底的,结果现在,两败俱伤。跟别人谈恋爱又怎么样,最后总不能永远谈下去,一旦谈婚论嫁,她就得面对自己家那一地鸡毛。

顾欣然得出结论:“你这是没有安全感,所以对婚姻没有信心,连带你对谈恋爱这事都没信心了。你还需要治愈,得找个真正爱你的人,你就能痊愈了。”

国际长途太贵,繁星到底没好意思多讲,草草挂断电话。

其实顾欣然说得对,她还是没有安全感,哪怕心里有了计划,也得求助于旁人,这不,她就非得给顾欣然打个电话才能真正地下决心。

繁星想了想,打开手机,编写了一条长长的短信,最终又逐字删掉,简化到最后,就变成了:“我们谈一谈吧。”

志远久久没有回复短信,也不知道是因为忙,还是因为不想回。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繁星垂头丧气,走回公司去。

刚刚进门,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CEO。

她张口结舌,下意识问:“您怎么回来了?”

舒熠说:“事办得比较顺,就提前回来了。”

繁星这才觉得自己刚才问得不妥,哪能这样质问老板,好像他不该回来似的。不过舒熠似乎也没注意,只是说:“腊味饭挺不错的,我用微波炉转了一下还挺好吃的,是你自己做的吧?”

繁星刚才被老宋一吓,把饭盒直接藏舒熠办公室冰箱里了,想整个公司除了她,万万不会有人敢去翻老板的冰箱,等风平浪静她再找机会把饭盒还给宋总好了。

谁知道舒熠提前回来了,还把腊味饭给直接吃了。

她只好支吾了一下。

舒熠说:“花也挺不错的,不过我不喜欢红玫瑰,下次别订了,弄得办公室里香喷喷的,客户来看到不好。”

繁星冷汗都出来了。

舒熠说:“我回家洗个澡,倒一倒时差。你通知所有副总,明天上午开个会。”

舒熠自顾自转身走了,繁星赶紧轻手轻脚进老板办公室,果然,舒熠把腊味饭吃得干干净净,连颗米都没剩。繁星把饭盒拿出来,去茶水间洗好晾上,然后又把老板办公室花瓶里那束红玫瑰抽出来,硬是一枝枝塞进自己桌上的花瓶里,再打电话给平时相熟的花商,让他十万火急,送一束别的花来。

等她忙乎完这些,再给所有副总的秘书发邮件,通知明天会议的事情。有的副总排不开时间,还得协调,几个电话打下来,大半天就过去了。

舒熠回家倒时差去了,她不用照顾下午茶,但明天开会还有些准备工作,新咖啡机送货来了,还有新的咖啡豆,繁星正签收的时候,听见手机“嘀”地一响,是新短信的提醒。

繁星忙完了才看手机,是志远发来的,他回复:“今天晚上见个面?”

繁星想了想才发了两个字:“好啊。”

语气似乎很轻松,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沉甸甸的。

临近下班时分,繁星趁人不备,悄悄走到宋决铭的办公室,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才小心地敲门。

“请进!”

宋决铭的办公室里面,跟舒熠的办公室完全是两种风格,堆满了各种东西,偌大的桌子上铺着各种图纸和报表,简直连放杯子的地方都没有。果然,繁星发现茶杯竟然放在窗台上。她知道老宋不让秘书收拾屋子,怕收拾后他自己反倒找不到东西,但乱成这样,繁星只好目不斜视视若无睹。

老宋一看是她,不由得眉开眼笑。

繁星赶紧把饭盒从包里掏出来,见桌子上铺得连针都插不进去,只好小心地将饭盒搁在窗台茶杯边,说:“宋总,我是过来还您饭盒的。”

老宋问:“要不晚上一块儿吃饭吧,在三亚就说吃饭,那不你一直忙没吃成。”

繁星说:“我晚上约了人。”

老宋不假思索地说:“那我开车送你!”

繁星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去的那个地方特别堵车,我打算搭地铁。”

老宋问:“那我陪你坐地铁!哎,你不知道,当年我们租的那个房子特别便宜,特别破特别旧,可是有一点好,离地铁站特别近。而且那时候地铁便宜啊,两块钱随便坐!我每次写不出来论文,或者实验有个什么问题想不通了,就刷卡去坐地铁,就在地铁里面一趟一趟地坐。那时候地铁人也少,经常整个车厢就几个人,空****的。特别有用!在地铁里绕十个八个圈子,什么都想通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特别喜欢坐地铁。”

繁星只好微笑着说:“我是要去搭晚高峰的地铁,可拥挤了。”

“所以我才要陪你去,不然你被人挤到了怎么办?”

话说到这地步,繁星觉得不能不解释清楚了。

“宋总,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谈恋爱,所以……”

“明白明白!”老宋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呢,繁星,这不影响我陪你坐地铁吧?这是护送,是绅士风度!你看你有时候出差,舒熠还会帮你拎箱子对吧?你一个人去挤地铁,我于心不忍。”

技术宅男轴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繁星说:“您挺忙的,真不用陪我。我不坐地铁了,我叫个车过去。”

老宋说:“那还是我开车送你吧,你就当我是专车司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繁星急中生智:“宋总,真不用了,我想起来正好有个文件送去给舒总,顺路,我让司机送我就行了。那地方离舒总家很近,地铁就一站路,我走过去都行。”

老宋有点犹豫:“你真给舒熠送文件?”

繁星诚恳地点头。

老宋有点蔫蔫的,终于说:“那好吧。”

繁星倒也没撒谎,有个文件要舒熠签字,而且催得很急,但她回复对方得等舒总从美国回来后,对方也答应了。没想到舒熠提前回来了,繁星决定还是拿去给他,也不算假公济私。

舒熠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平时开车也就十几分钟,但晚高峰堵车厉害,走走停停半小时才到。繁星来过几次CEO家里,都是跑腿送文件或者别的公事,知道他一个人住,特别清静。

这小区管理很严格,访客在大门外登记并按门铃。

结果按门铃久久没有人应,舒熠不在家,繁星看着文件水印一溜儿的绝密字样,于是重新锁进自己的公文包。心想白跑一趟,还是明天办公室找他签吧。她让司机下班回家,自己迈开腿,直接走去一站路外见志远。

每次餐厅都是繁星订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特意挑了个略贵的地方,一来是安静,方便说话,二来是觉得哪怕要分手呢,这不好聚好散,得谈清楚了。

志远比她到得早,她略歉意。

“抱歉,临时有工作,所以迟到了。”

志远倒比从前客气,很有风度地说:“没关系,我也刚到。”

两个人拿起餐牌细看,志远问:“你想吃什么?”

繁星其实并无食欲,而且志远向来不在这上头用心,认识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繁星随便点了牛排,志远也草草点了些东西,侍者退走,两人反倒无言以对。

繁星想想还是先开口:“对不起,三亚的事情,我很抱歉。”

志远说:“没什么,我也处理得很不冷静。”

繁星说:“叔叔阿姨那里,麻烦你再帮我道歉,我爸爸喝了酒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志远说没事。

短暂的沉默。

菜来了,先是前菜,一点点沙拉,放着小小一片鱼,繁星用叉子拆着那片鱼,一缕一缕,好像思绪一般,是断的、乱的。

志远也只是沉默地喝汤,两个人的餐具都极少发出声音,繁星越发觉得这儿安静可怕。

繁星决定鼓起勇气开口,正在这时候,门口突然有人走进来,志远抬眼看到,连忙放下刀叉站起来打招呼。

“师姐!”

繁星一扭头,只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裙子,挽着大衣,大波浪卷发,眉眼精致得像洋娃娃。未语先笑,露出深深的酒窝:“咦,志远,这么巧。”

志远向她介绍:“这是繁星,也是我们P大的,这是唐师姐,比我们高几届,管院的传奇。”

唐师姐只是眯眯笑,伸手与繁星握手:“繁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唐郁恬。”

繁星听到一个唐字,已经明白她是谁。

唐郁恬确实是管院的传奇,繁星入学晚了几年,没有见识过这位师姐的风采,据说迷倒大半个管院,是好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人长得漂亮不说,天资聪颖,备受老师宠爱,更要命的是,她还是某著名上市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据说隔壁T大某个专业的学生,三分之一会保研,三分之一出国,三分之一毕业后会直接进入她父亲的公司工作。

话说得当然是夸张,但TP两校相爱相杀多年,作为理工专业,T大要在这一科目上甩P大何止十条大街,然而那几年里,只要涉及这个专业,P大只需要提到管院的唐郁恬,竟然就足以让T大无言以对了。

虽然是阿Q式的胜利,但唐师姐的江湖地位,可见一斑。

志远说:“半年前我们公司有项目与师姐的公司合作,所以就认识了。”

唐郁恬说:“是啊,说起来才发现是管院的师弟,我们管院真是出人才,有这么优秀的师弟。”

志远被她一夸,竟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说:“师姐说哪里话。”

繁星从来没见过志远这样子,在女神师姐面前,他温柔得简直像小绵羊。那首歌怎么唱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现在别说拿鞭子,就算拿机枪扫射,也不能阻止志远眼中那脉脉的光芒。

繁星一颗心不断地冷下去,冷下去,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其实志远是真的不爱她吧,如果真正爱一个人,他的眼中会有光,就像现在这样。

唐郁恬问:“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

“没有没有,”志远赶紧解释,“繁星只是我同学。”

繁星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重复这句话:“对,我跟他只是同学。”

她都不敢低头,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餐厅里的水晶灯,原本不怎么刺眼,但那被反射交织的光线,也让她视线模糊。

繁星想,我得找借口立刻走开,不然当场哭起来算怎么回事?

身后有人沉声叫了声:“繁星。”

繁星扭头一看,竟然是舒熠。

没等繁星多想,舒熠已经大踏步走过来,突然握住繁星的手。繁星错愕,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或许因为刚从室外进来。他说:“介绍一下,繁星,我女朋友,唐郁恬,我大学同学。”

唐郁恬说:“我跟他同一届,不同专业,而且没一年他就跑掉了,真不按常理出牌,后来美国再遇见,他就又去了普林斯顿。”

志远一开始有点措手不及的错愕,看着舒熠紧紧握着繁星的手,渐渐这错愕变成了愤怒,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推了推眼镜。

唐郁恬说:“我介绍一下,舒熠,我们P大的另一个传奇,这是志远,管院的师弟。”

舒熠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冷漠地说了声你好。

繁星则还是精神恍惚,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一开口,就介绍自己是他女朋友。

舒熠却掉转脸问繁星:“你跟朋友来这儿吃牛排?”

不等繁星回答,舒熠又说:“别吃了,回家我给你做。”

舒熠捏得太紧,繁星手指微痛,志远突然笑了笑,仿佛自嘲,说:“挺好的,幸会,舒师兄。”

舒熠眼睛微眯,说:“不用叫我师兄,我在P大念了半年就辍学了,当不起师兄两个字。”

志远没再吭声,但繁星知道他很愤怒,他愤怒时脖子里有根青筋会一直跳动,但繁星很难过,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舒熠说:“抱歉,我们先走一步。郁恬,下次我们再约。”

走出来一直到车库,舒熠都紧紧攥着她的手。一直走到车边,繁星的眼泪才落下来。

舒熠开车很快,本来这里离他家就很近,繁星刚刚重新控制好情绪,舒熠已经将车开到小区地库,这里有电梯直接上楼。

繁星借用了老板家里的洗手间,好好把哭过的痕迹重新补上粉。这是最后一次为了这段感情困扰了,她下定决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新的一年都开始了,她一定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没有忘记正经事,走回客厅就打开公文包,把文件拿出来给舒熠签字。

舒熠专心致志站在流理台前处理牛排,说:“稍等。”

等把牛排腌制好,他才走过来给文件签名。

文件很长,他一页页细看,繁星怕光线不够特意打开了落地灯,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落地灯金黄的光线晕照下,剪影显得格外孤独。繁星心想这屋子还是太大了啊,一个人住五百多平,大理石地面上虽然铺了厚厚的地毯,但仍旧要多冷清就多冷清。尤其冬天里,她这么喜欢清静的人,都觉得这屋子空旷得可怕。

虽然舒熠做的牛排很好吃,但明显他和繁星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这顿晚餐也吃得食不知味。

最后繁星站起来收拾餐具,舒熠才说:“抱歉。”

繁星怔了怔。

舒熠说:“本来下定决心约了她吃饭,从此后做一个普通朋友,结果走进餐厅一看到她,又觉得那顿饭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拿你当挡箭牌,希望没有让你觉得困扰。”

繁星要想一想,才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愣了几秒,脱口说:“糟了,您的大粉钻还在我包里呢,我怕丢了特意藏在包包最里面一层的夹层里,结果回北京就换了包,一直都忘了还您。”

舒熠愣了一下,说:“没关系,哪天上班你顺便带给我好了。”

繁星忐忑不安:“很贵的吧,真怕弄丢了。”

在三亚的时候每天都有事,她心里又乱,一忙就把藏起来的戒指给忘记了。真要丢了可怎么办,把她卖了也未见得够赔。

舒熠说:“跟感情比,什么都便宜。”

这句话,又黯淡又怅然,大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舒熠打开酒柜,挑了瓶红酒:“要不要喝一杯?”

繁星点点头,失恋这种事呢就是一阵一阵的,你以为没事了,可不知道哪天它又突然冒出来,像颗柠檬一样,堵在心口里发酸。

有时候还真扛不住,想要喝点什么,来压住那酸涩。

舒熠收集了一堆蓝光碟,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看电影,就着薯片喝红酒。

繁星本来不怎么能喝红酒,觉得就一股单宁味,但片子好看,不知不觉就喝下几杯,觉得这酒还不错。

舒熠说:“法国有些酒庄可以住宿,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住在酒庄里,看他们把橡木桶里的酒装瓶,然后可以从早上开始喝,配着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奶酪,一直喝到下午,每个人都微醺。去葡萄园散步,一直走啊走啊,黄昏了,起雾了,雾一直飘在葡萄园里,葡萄架都看不清楚了,走到另外一个酒庄,接着喝。”

繁星问:“住在那些几百年的城堡酒庄里,会不会闹鬼?”

舒熠问:“你怕不怕鬼?”

繁星:“不怕啊,又没有做过亏心事,如果真有鬼,我还想跟它好好聊聊呢。再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晚上一个人看鬼片。”

“你敢一个人看鬼片?”

“敢啊,怎么不敢。我小时候胆子可小了,我爸跟我妈一吵架就不回家,我妈也不回家,家里就我一个人,天一黑我就怕得要死,后来我外婆跟我说,你越怕什么,你就要直接面对它,这样就不怕了。所以我干脆就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上,屋子里黑咕隆咚,我就站在**,看会不会有鬼冒出来。”

舒熠崇敬地举杯:“敬大胆!”

繁星大方地与他碰杯。

喝到兴起,薯片没了,繁星说:“要不我做个沙拉下酒?”

舒熠说:“我想吃面,荷包蛋,放一点点蔬菜叶子。”

繁星觉得这个简单,结果打开冰箱傻眼了,除了冻得结结实实的牛排,还有空****的冷藏室里摆着几根半蔫的芦笋,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鸡蛋都没有。

繁星忍不住吐槽:“老板你靠什么活着啊,你冰箱这么空。”

舒熠说:“我订了有机蔬菜,送什么吃什么,这不是过年放假,我又出差,他们就没配送。”

繁星说:“没有面条,没有鸡蛋,没有蔬菜……”而且这都已经晚上十点了,附近超市肯定都关门了。

最后是24小时的物业管家解决了这个问题,送来物业包饺子剩下的一盒韭黄和一盒鸡蛋,外加一盒乌冬面,虽然不是挂面,但聊胜于无。

繁星索性做了韭黄鸡蛋炒乌冬面,舒熠吃得很香,他说:“这个配红酒真赞!”

繁星又陪他喝了一杯酒,这才告辞。

舒熠说:“天太冷,叫到车再下楼。”

结果加了五十块钱小费都叫不到车,附近根本就没有车可以用。两个人都喝了酒,这就尴尬了,刚过完年,代驾都还没有上班,也找不到代驾。

舒熠说:“要不你在我这儿凑合一下,好几个房间,随便你睡哪个,就是都没有床。”

繁星还在纠结要不要走到街头试试能不能打到车,舒熠说:“别试了,大冬天的晚上,这么冷,冻感冒了请病假,我找不到人替你。”

只是舒熠家何止没有床,连枕头和被子都没有多余的。但他也有办法:“你睡沙发,靠垫当枕头。客厅暖和,我给你找一床毯子。”

舒熠拿了梯子去储藏室找毯子,繁星其实又累又乏,接过毯子道谢,草草洗漱,往沙发上一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繁星就醒了,她看了看时间,匆匆写了个条子贴在冰箱上,悄悄就出门搭早班地铁回家。痛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换衣服上班去。

刚打开门,忽然想起大粉钻,赶紧把那个包包拿过来打开夹层,粉钻可不还好生生藏在里面。繁星松了口气,把粉钻放进上班背的包里,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心挤地铁,打了个车去公司。

一进公司,看到好几个同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见她都忍不住讪讪,繁星觉得不妙,心想自己工位上不会又有一大束玫瑰花吧?

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见到老宋大步流星走过来,说:“繁星,你要坚强!”

繁星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

老宋拿起手机给她看新闻。

“中国最年轻的神秘富豪与女友”,看到这标题繁星愣了愣,再往下看,正是昨天在店里,舒熠拉着她手离开的一幕。

然后就像明星被狗仔队跟拍一样,新闻里还有舒熠驾车开进小区的照片。狗仔队以无限遗憾的口吻说,因为是顶级的豪宅,安保严格,所以想尽办法仍旧无法进入拍摄,然而直到清晨,才拍到神秘女友离开豪宅。

早上离开舒熠家时,繁星连头发都没梳,对着镜子只用手扒拉了几下长发,就匆匆去搭地铁,怎么想到两个小时后自己的照片会是网站头条。

报道最津津乐道的当然还是舒熠,把公司市值拿出来讲了又讲,还标注在繁星照片上。繁星看着那一串零心想,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老宋痛心疾首:“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繁星也觉得是,但中间误会大了去了,她说:“我昨天就是给舒总送文件,后来太晚了叫不到车,也叫不到代驾,就在他那儿凑合了一下。”

“繁星你放心,我绝对相信你!”老宋拍着胸口保证,“要不我们俩订婚吧,我们俩订婚了,这谣言就破除了!”

繁星差点口吐鲜血,这哪儿跟哪儿啊。

繁星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的。”

老宋离开后,繁星给顾欣然打电话,顾欣然打着呵欠听说了来龙去脉,顿时瞌睡都没了:“行啊姐姐,你竟然搞定了舒熠,这么快就要嫁入豪门了?!”

繁星说:“嫁什么豪门,你跟那个圈子比较熟,帮我查查,我又不是明星,我们老板也不是明星,怎么就会被人盯上拍呢?”

顾欣然说:“要不我给你危机公关一下,不收钱,纯友情!”

“纯友情也不用,你帮我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就行。”

顾欣然说:“你看你,一点概念都没有,你都快成网红了,你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

“我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你帮我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好,等我再睡个回笼觉……”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睡回笼觉!”

“我们媒体人哪有这么早干活的?这么早我打电话回北京,小伙伴们也正在睡觉呢,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们都是夜猫子!”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放新闻,刚拍到就立刻放出来。”

“你说得好有道理,真的有点奇怪。你等着啊,我放人出去打听打听!”

繁星挂断电话,进入舒熠的办公室做清洁。这里不用保洁阿姨,都是她负责,因为她最清楚舒熠的习惯,还有办公室里有很多东西会涉及商业机密。

等做完清洁,刚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舒熠来上班了。

繁星心想,不知道老板会怎么看待这个晴天霹雳式绯闻。

结果舒熠的反应比她想的淡定多了,看完那个所谓的新闻报道,还纠正了几个数据错误。然后叫了公关部的同事们进办公室开了个会,就若无其事开展日常工作了。

繁星随即看到一个简短声明,是以公司名义发在网上,强调了公司产品是自主知识产权,有多项国际专利,并且市场份额不是报道中的65%,而是更高。另外轻描淡写地说CEO至今单身且所谓“神秘女伴”是同事,请媒体朋友们不要误解云云。

好在繁星被拍到的照片一张是晚上,餐厅灯光下像素模糊,另一张是早上,因为太冷,她戴着羽绒服的大帽子,还被围巾遮住了一半脸,除了朝夕相处的同事和熟人,估计没人认得出来。繁星想亲爹亲妈都未见得乍一眼能认出新闻上这个女的是自己呢。

公关部使出了全力,等中午吃饭的时候,网上舆论已经成功歪楼到被普及什么是陀螺仪,为什么这个小玩意在手机及无人机汽车导航甚至导弹中起到重要作用。这家新兴科技公司真厉害,看上去简直不明觉厉!

媒体太缺乏资料,于是纳斯达克敲钟集体合照又被翻出来广为传播。

公关经理快要开心死了,公司形象前所未有的光辉高大,公关部闲置多年,这次终于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正面力量,不由得激动地跑来跟繁星说:“老板中午吃什么?我掏钱给他加个鸡腿!”然后豪气地把一百块拍在了繁星的办公桌上。

繁星心想果然公司上下都是技术宅,公关经理跳槽前明明在门户媒体长袖善舞地干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被技术宅们同化成呆子了。

繁星正发愁老板的午饭,舒熠并不挑食,区别就在于订餐合他胃口,他就会吃得多点,订餐不合胃口,他就把主食吃完。虽然从来不多说什么,但当秘书的总觉得被剩下的菜是打脸。

又不能天天问老板你今天吃什么,繁星恨不得跟红楼梦里的老太太学,把天下所有菜谱做成Excel表格存在电脑里,每天调用一样。

她还在翻着订餐网站发愁,CEO突然给她打电话,说:“繁星,你进来一下。”

繁星立刻站起来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才推门走进老板的办公室。

舒熠坐在办公桌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尴尬。繁星问:“您中午想吃什么?”

“嗯……没事……”舒熠仿佛在斟酌字句,“我下午一点半约了人……”

繁星说:“我马上给您准备午餐。”

大概是怕时间来不及吧,可是CEO的表情还是略尴尬。

舒熠说:“刚刚我没注意……把衣服挂开线了……好像回家换有点来不及……”

舒熠本来有套备用西服放在公司,但年前放假他拿回家了,一直没再拿来。

繁星蒙了两秒钟,问:“挂哪儿了?”

舒熠尴尬地说:“裤子。”

怪不得老板这副模样,这哪能下楼再上车一路回家,不说别的,光公司走廊就有多少个摄像头啊!

繁星淡定地说:“没事,我那儿有针线包,给您先缝一缝。”

舒熠说:“你赶紧去商场给我买一条。”

繁星想想还是提醒老板一句:“我先帮您缝好吧。”

待会儿万一进来个人,老板是站起来好呢,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好呢?这破绽,简直一秒也不能耽搁啊,必须亡羊补牢。

舒熠很快悟过来。

繁星说:“我回工位拿针钱包。”

等她回来,老板已经不见了,沙发上放着裤子,繁星也不管老板藏在洗手间是否难受,拿起裤子就缝。

还好她小时候扣子都是自己钉,衣服拉链坏了父母不给钱,也是她自己琢磨着换,所以拿起针来,缝得又快又密,几分钟就缝好了,对着办公室雪亮的顶灯看看,似乎线也缝得挺直的,总之穿上应该看不出来了。

繁星拿着裤子走到洗手间边敲了敲门:“舒总?”

舒熠大概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过,所以隔着门嗡嗡地问:“缝好了?”

繁星说:“好了……”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嚷嚷:“舒熠!舒熠!”正是老宋的声音。

繁星为了避嫌,进老板办公室从来都是虚掩门,今天也只是随手带了一下,还留了一条门缝,所以“砰”一声,眼看老宋就要推门进来。

繁星心想真糟糕自己手里拿着舒熠的裤子,外面绯闻还没完公司同事真不知道会怎么反应,这不谣言四起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么?她脑中电光石火还没想到办法解释应对,说时迟那时快,舒熠突然伸手把她拽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开灯,黑乎乎其实啥也看不见,但繁星还是本能地想要尖叫,舒熠一把按住她的嘴。

繁星惊魂未定,只听老宋在外面嚷嚷:“舒熠,你干吗呢!舒熠!咦!人呢……”

老宋大约在办公室里转悠,舒熠不出声,繁星只听见自己心怦怦跳。旁边大理石墙壁贴在她胳膊上,隔着衣服也觉得凉,她努力站直了不要碰到CEO,可舒熠手还捂着她的嘴,他的呼吸就喷在她头顶,吹得她头顶心的头发微微拂动。繁星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像掉进了猛兽笼,背后就有只黑豹,锐利,凶猛,警惕,尖利的爪子掳着猎物,一触即发。

幸好老宋转了一圈没看到人,走了。

听到他脚步声和关门声,背后那只黑豹终于松懈下来,放开它的爪子,繁星努力直视着洗手间的大门,说:“给您……”

舒熠从她手上接过了裤子,繁星说:“那我先出去了。”

繁星目不斜视走出了洗手间,头也没回反手关好了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写辞职报告了,不然以后老板想到这洗手间最窘的一刻,还不分分钟想把她掐死?

还没等她想好呢,舒熠已经走出洗手间了,他已经整理好了衣物,变回衣冠楚楚的模样,跟平时一般温文尔雅,问:“中午你吃什么?”

“啊?”繁星支吾着,还没彻底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归清醒。

“你帮我补衣服,我请你吃饭。”

繁星心想还是暂时不要辞职了,老板看起来已经打算迅速忘记这件事了。公司福利待遇这么好,期权自己还没兑现,怎么能辞职呢!

在隔壁商场吃了煲仔饭,繁星想想公关经理的话,真的给老板加了个鸡腿。跟舒熠吃完饭,又迅速地去一楼买裤子。舒熠腿长,身材标准,穿正装其实挺好看。繁星平时总在这个专柜给他买衬衣袜子领带啥的,柜姐都认得她了,看她今天带了个男人来,笑得眼睛都弯了。

“哎呀这是你男朋友吧,真帅啊!怪不得你每次都替他买那么多好东西!”

繁星尴尬,还没开口解释呢,柜姐又对着舒熠夸上了:“先生,您女朋友对你多好啊,特别体贴,每次我们一有了新款就给她打电话,不管多贵,她一准买给你。”

舒熠也没搭腔,挑了两件就刷卡,繁星像小媳妇似的拎着购物袋跟在后头,重新琢磨是否要辞职这个严肃的命题。

进电梯间,一堆同事刚吃完饭上楼,一见他们俩,赶紧让开,纷纷打招呼:“舒总!”

繁星觉得起码有十道八道目光集中在自己手里的购物袋上,LOGO这么明显,著名男装奢侈品牌。空气中简直弥漫着问号,每个技术宅都在努力不让那些问号像雪花一般飘落。

繁星只好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光明正大,尽忠职守。

豁出去了,连老板没穿(划掉)裤子她都看过了,还怕什么呢!

下午一点半,客人准时到来,繁星在会议室,像平常一样把所有人照顾得井井有条。

出来准备下午茶点心的工夫,接到顾欣然打给她的电话,顾欣然说:“繁星,那个新闻的事,真的有诈。”

顾欣然打听回来的消息含含糊糊,毕竟干哪行有哪行的规矩,消息来源也不能出卖金主,但确实是有人花钱曝光并炒作这事,至于幕后指使是谁,经过层层叠叠的公关公司和媒体顾问,早已经无法追索。

繁星问:“这种炒作能有什么用?”

顾欣然说:“谁知道呢,但这种量级的炒作,这背后的人,要么跟媒体关系匪浅,要么就花了大价钱,肯花这种钱的人,不定是想搞什么大事呢。”

繁星一直犹豫,要不要跟CEO说这件事情。毕竟顾欣然是她朋友,自己私下请朋友调查跟公司相关的事务,有点逾规。正纠结着,电话嗡嗡地响起来,她一看是志远,就不太想接。

要去会议室布置茶水点心时,手机还在振动,她就随手把手机放在自己工位上,她从会议室出来,看了一眼,手机终于没有振动了。志远却发了微信来,语气十分不客气:“你这是报复吗?”

繁星一时被气到,赌气回了句:“我们不是只是同学吗?”

没过多久,志远又发了条长长的微信过来:“呵呵,就知道你会倒打一耙,我们关系还没有最后明朗前,我说是同学难道有问题了?昨晚你约我出来,难道不是为了分手吗?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昨天晚上我还反复在说服自己要相信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变脸。祝繁星,攀上有钱人得意吧,祝你嫁入豪门愉快!你竟然还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报复我,放心,我不会后悔的。倒是你要注意点,别被有钱人玩完就甩了。”

“这才是报复!”她打完字,狠狠按下发送图片。

然后将志远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么幼稚的事,她才瘫倒在椅子上,而且立刻就后悔了,可是照片已经发送了,志远也被拉黑,要撤回消息也不可能了。

繁星胸口堵的那口气一直没消,整个下午她都郁郁不乐,老宋来找她,她正在茶水间收拾会议结束后的那些茶点。

老宋还以为她是被绯闻影响,说:“繁星,晚上请你吃火锅,怎么样?弥补一下你今天受的委屈!”

繁星说:“不了,舒总晚上要加班。”

老宋说:“他加他的班,你管他干什么啊,他哪天不加班?你要是都陪着,这辈子都甭想按时下班了。”

繁星说:“没准晚上还有别的工作呢。”繁星将台面收拾清爽了,面对老宋诚恳地说,“宋总,谢谢您。”

老宋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说:“没事没事,这……我这不是想追你嘛,你现在考虑谈恋爱了吗?”

繁星摇了摇头,老宋也不气馁:“没关系,你考虑的时候就跟我说啊!”

结果等到了晚上,老宋也没能按时下班,而是被舒熠抓着一起开会。一群技术宅男争论起来,简直要掀脱屋顶,繁星还记得老宋想吃火锅,叫外卖的时候特意给他点了麻辣烫,老宋开心得要命,一边吃麻辣烫,一边偷偷对她笑。

繁星心里却有点忐忑不安,她一时赌气发了张粉钻照片给志远,这事说到底是不对的,而且钻戒是CEO的,今天忙忙碌碌,她还没找到机会还给他。

等会议室里的人都吃完饭,繁星又给他们添加了各种咖啡茶水,看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这才回到自己的工位。

她给自己订的盒饭已经冷透了,微波炉转转热好,然后拿保温杯灌了杯咖啡,这才一个人爬到楼顶去。

公司在三十九楼,已经是顶层了,楼上还有小小的一间阳光房,本来是电梯机房旁的杂物间,因为他们公司扩张,多租了几层楼的办公室,这间小屋就被物业免租送给公司使用,行政部改造了一下,就变成阳光房。种着些花花草草,穿过阳光房直接可以上天台,平时只有男同事们偷偷从这里溜到天台上抽烟。现在大家都下班了,加班的人又在开会,这里就变成了繁星的秘密花园。

繁星对着多肉吃东坡肉,反正失恋也不用减肥了,繁星狠狠心就给自己晚餐订了东坡肉。其实胃口并不好,东坡肉只吃了两块,就着笋干扒拉了两口饭,繁星就饱了。

过年前不知道哪个客户送来好大两盆枝繁叶茂的金钱橘,树上还挂满了大吉大利金光闪闪的红包,倒也喜气洋洋。原本放在前台,春节假期期间没人照料,橘子掉了不少,叶子也有些枯萎了,行政赶紧把金钱橘树多浇水又搬上来,希冀阳光雨露可以拯救它们。繁星在金橘树前站了站,看了看那枝头被红线系着的飘飘拂拂的红包。

繁星想到小时候,过年也要有一盆金钱橘,红包里要装零钱,还要装上写着吉利话的红纸,外婆说吉吉利利,许愿最灵了。还有更讲究的人家,等到初五迎财神那天,一定要小孩子们自己去解开红包,拿到钱拿到吉利话,都是好意头。

初五早就过了,而且繁星拿着盒饭上来,什么都没带,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毛钱,想想把自己系头发的发圈解下来,打成了个如意结塞进红包里,双掌合十。

其实什么愿望都没有,就是希望与旧年告辞,与旧人告辞,与所有不开心的时光告别。

许完愿,繁星干脆走到天台上去,风正大,她趴在天台栏杆上,城市的灯光到了正辉煌的时候,处处霓虹闪亮,街道上更是车灯的河流,远处万家灯火,琼楼玉宇。

繁星觉得胸口那浊气终于消散了。

她收拾饭盒下楼去,会议室里的会议还在如火如荼,老宋正拍着桌子跟另外一个技术主管较劲,白板上画满了繁星看不懂的图,两个人还在气咻咻针锋相对,有人还搬了一台仪器到会议室,旁边散落的全是采用公司陀螺仪的手机。

繁星准备了一些水果送进去,舒熠趁机宣布休息二十分钟,技术宅男们一哄而散,有人出去抽烟,有人活动筋骨,有人去洗手间,还有人捧着盘子一边吃水果一边数落老宋。

繁星趁机说:“舒总,能不能麻烦您出来一下?”

舒熠跟着她走出会议室,繁星硬着头皮说:“能不能去您办公室?”

舒熠虽然意外,但还是带着她进了办公室。

繁星关好门,老老实实站在办公桌前,垂头丧气,开始检讨错误,先分析自己思想,再痛述自己冲动,讲了半天,舒熠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到底犯什么错了?”

繁星赶紧把大粉钻拿出来,恭恭敬敬放到办公桌上,然后嗫嚅着讲述如何与前男友赌气,最后一时冲动拍了张照片发给前男友。现在她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任凭舒熠处置。

繁星抬眼看了他一眼:“本来网上就在闹绯闻,我这么干很有可能对公司不利,万一这张照片流传出去,对公司影响不好。”

舒熠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看,重新放回盒子里。

繁星见他面无表情,只好说:“您要是觉得我犯的这个错误无法弥补,我愿意辞职。”

舒熠很放松地说:“没关系,传出去的话,我承认就好了。”

繁星震惊地看着他,他说:“反正那天晚上我当着他们的面承认过,你是我女朋友,真要是闹到舆论不可收拾,我承认就好了。送女朋友一枚钻戒,我有这个能力。”

繁星张口结舌,舒熠说:“别被敌人牵着思路走,一旦被人牵着思路走就会落后挨打,做产品是这样,处理问题也是这样。”

他将钻戒往繁星手里一塞:“钻戒你先拿着,万一你那个前男友再纠缠,也别发什么照片了,直接约他喝茶,戴着戒指给他看,闪瞎他的眼。打蛇打七寸,打人要打脸,下手就别留情,知道么?”

繁星觉得老板英明神武,光芒万丈。

繁星感激涕零:“真不用了,这戒指太贵了,回头我弄丢了,赔不起!”

舒熠说:“反正我也不想看到它,你先拿着,过几个月帮我找拍卖行卖掉,捐给留守儿童。”

繁星正在不知说什么好,舒熠又叮嘱:“捐完记得开票,可以抵税。”

繁星终于“噗”地笑出声来。

舒熠回会议室开会去了,繁星看着手心里闪闪发光的大粉钻,心情终于好起来。

因为顾欣然帮了自己不少忙,所以等她回国的时候,繁星特意去机场接她,还订了餐厅准备给她洗尘。

顾欣然从到达口出来,推着行李车,车上堆着大小箱子,繁星不由得调侃:“哟,真没少买啊。”

顾欣然说:“巴厘岛哪有什么好买的,就岛上买了点工艺品,转机的时候买了点免税护肤品。”

“那你这大包小包的。”

“全是带去穿的衣服,阳光沙滩的度假胜地,当然不能辜负良辰美景,每天我都要换好几套裙子,还有帽子鞋子包包什么的。哎,真是太舒服了,明年春节,我还得找个地方像这样度假,这样才有精力应付一年的工作啊!”

正说着话,恰巧有个男人推着行李车从旁边经过,那男人明显也是刚从热带回来,穿着短袖长裤沙滩鞋,戴着太阳镜,身材高大健硕,一件长长的黑貂大衣搭在行李车上,皮毛反光油光水亮。

顾欣然朝繁星努嘴:“你看那傻叉!”

不料那男人似乎听见了,回头望了一下,只是太阳镜遮去他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们。繁星赶紧拉扯顾欣然,小声说:“别瞎说,人家听见了。”

顾欣然说:“丫不懂中文,放心吧,我跟他同一航班,飞机上他一直跟空姐讲英语,别看长了一张中国人的脸,没准是个A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