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探大荒芜

没等北冥说“进”,天阔径自推门而入。

只见北冥伏案看着进攻大荒芜的路线图,恍惚间,天阔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在他指间燃尽了,像片枯叶蝶。

“你怎么来了。”北冥淡淡道,没有抬头。

“啊,”天阔稍顿,道,“哥,你真的想要联合三国部队进军大荒芜吗?”这一年多来,天阔提出类似的问题不下三次。

“我没有要联合谁。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动静。”北冥道。北冥依旧低着头,看着占满桌面的大幅地图,上面包括九霄和西番。

“我觉得你还需要再给我一些时间,很多事情我还不能完全了解和掌握。”天阔把自己刚刚写的关于灵魅和疑点的问题递给北冥。北冥认真看着。

“你已经掌握的够多了天阔。”北冥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弟弟一眼。“都快把我查个底儿掉了。”北冥难得开了玩笑。让神经有些紧绷的天阔轻松些。“你再查下去,我早晚成了你的试验品,被拉到崖雅那里彻底分析一遍。”

“我还真想这么做过,你除了会穿越空间,还会不会什么别的?”天阔挑起眉毛道,既然老哥很闲在,他也就不好继续绷着脸严肃了。

北冥沉思了一会儿道:“真不会了。”

“你不会是有什么本事瞒着我吧?”

“瞒着你?怕你学啊?”北冥笑道。

“哥,现在还有很多问题我没调查清楚,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天阔再次正经道,“大荒芜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一无所知,你这样带兵前去,我怎么能放心。何况,菱都这边净是不安分,我怕军政部到时候腹背受敌。”

“大荒芜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不能让其他两国来告诉我们。”北冥道。

“什么意思?”天阔不解。

“总要有人进去查,不是他们,就是我们。但我们亲手的资料总比他们来的可靠。如果我们不去,就只能等九霄和西番的消息,那样一来东菱只有被动。所以,我们一定要进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战士们的性命当炮灰和试炼,没有七成的把握,我不会轻举妄动。再来,关于灵魅的事,你已经查清楚够多了。不需要更多。

即便你日后将查出他无数个修身成人的条件,也不过就是条件而已,查的时间越久,给他们的时间越长,也就给了他们更多完成条件的机会,我不打算再给他们任何机会,我要的是解决他们。还有,军政部早就开始腹背受敌,不只是现在。我现在要做的是不断培养军政部的人才,增强军政部的实力,不管我今后在与不在,军政部都不是东菱的棋子,而是东菱的护国军。谁都撼动不了军政部在东菱的位置,军政部就必须有自己屹立不倒的资格,无论是国正厅还是狱司,都动他不得。

即便主将不是我,仍会有别人接替我的职位。所以,不用考虑军政部会腹背受敌,他有承受一切外来倾轧的能力。灵魅的事,我一定要拿下。”北冥道。

天阔看着哥哥,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笑道:“知道了,主将。”看着眼前的哥哥,他忽然间觉得那般踏实。

以前天阔总是觉得自己要做好参谋长的事,替哥哥想到所有关卡和可能出现的问题,这样他才能尽可能的保证哥哥的安全,替他担下身上的担子,他甚至觉得他可以成为哥哥的大脑,替他顾全周遭全部。然而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哥哥早就替他走在了前面,破除了那些他原本担心的纷扰,让他焦躁的心绪安定下来。

“有事我会随时和你商量,压力别太大了。”北冥淡淡道。

“知道了,主将。”天阔回道。北冥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哥,你最后一句话以后千万别当着梵音面说。”天阔忽然翘起嘴角,语气怪怪道。

“什么?”

“不管你今后在不在军政部,军政部都不会成为东菱任何人的棋子。你不在军政部了……那你准备去哪啊?跟灵魅搏命啊?瞧你这话的意思是有了牺牲的打算了啊。”天阔故意提高调门儿。

“呃。”北冥被天阔质问住,他当时那样说,自然也是那样想的。

“哎呀,既然你都这么想了,我得让副将早作打算。”

“打什么算啊!你别跟她瞎说!我就是顺口一说!”刚才还坐的稳的北冥,现在身子晃了起来。也不再伏案看地图了。

“嗯,别哪天自己说秃噜了嘴。”

“我哪敢啊!”北冥脱口而出。

天阔笑模样走到北冥面前道:“哥,你俩现在什么进展了?”北冥被天阔一质问,“哎,”的一声卡住了。“你管我呢!”

“我没想管你,我就是看梵音跟二分部的魏灵超现在越走越近。我提醒提醒你。”

“什么?”北冥俊眉挑了起来。

“你成天忙活部里部外的事,你都不关注梵音周围的动向吗?”

“她好好的啊!怎么了?”

“不是,我说哥,我知道她好好的,她可好了。没准哪天找了个男朋友就更好了。”北冥睁开大眼看着天阔,一脸无措。

自梵音接任副将一职后,二分部部长由赤鲁担任,赤鲁原以为冷羿会跟他叫板,谁知冷羿对此漠不关心。魏灵超因灵法突飞猛进,本可胜任纵队长一职,接替赤鲁的位置。但他为人年少不羁,轻狂放纵,梵音驳回了让他出任二分部二纵队队长的申请,二纵队长由库戍接任。魏灵超成为了冷羿一纵队副队长。开始魏灵超还稍有不服,可被梵音训斥了几句,他也就不再多说。魏灵超平日在军政部除了听梵音的话,别人的话他都当做耳旁风,这也就是做了冷羿的副队,换个管事的军官都会和他弄不和。

“魏灵超……”北冥皱起了眉头,“等我回来就去处理一下……”

天阔看着哥哥严阵以待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魏灵超确实和梵音走的很近,他对梵音总喜欢没大没小的称呼。平时除了没大没小的哎呀,喂呀的叫,从来没尊称过副将,却也没叫过她梵音。

“你要出门?”天阔道。

“明天我去韩战那边看看。”韩战负责的主将亲军驻扎在城外一百里,北冥每次过去都要驻留几天。

“几天?”

“三四天吧。”

“不等梵音回来?”梵音前段日子去了南境五分部,虽说南境与大荒芜并不接壤,但军事部署梵音还是要再三视察。

如果这次列国豪宴北冥与其他两国军政部达成一致,他们很可能会一起挺进大荒芜,到时候,东菱各处不能有一点差池,再不能出现像当年狱司暴乱的情况。再者,自从五年前南扶摇负气离开,就再不曾来过菱都。梵音总也惦记着她和冷羿之间的事,正好趁这次去南境的机会探探南扶摇的口风。同时也相邀南扶摇参加此次国宴。南鲲要驻守南境,这次不便前来。

“不等了。”北冥道。

“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天阔突然警醒道。

“没有啊。”北冥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梵音?”

“没有啊。”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天阔突然咋呼道!

“噗!”北冥喷了出来,咳咳地咳起来,“你有病啊!咳咳!”

“那我刚才进屋时,你手中燃了什么?”天阔冷不丁问道。

“暗部的回信。”北冥道。

“不需要给我看看吗?”天阔再道。

“路线图,再次确认无误。没什么要紧。”北冥解释道。

天阔看着哥哥,稍顿,片刻笑道:“真的不是外面有人了?”

北冥眉眼一翘,瞅着天阔,不然呢。

“那你怎么每次出去都要赶在梵音不在部里的时候?”

“碰巧了。”

“好几次了。”

“你有完没完啊,婆婆嘴一样,赶紧回去睡觉吧。”北冥催促道。

“你总这样小心梵音不高兴,你出门都不跟她报备一声。”天阔扭脸儿道。

“她又不在,我跟她报备什么!”

“你看!还是你故意的!你就故意赶在她不在的时候出门!”

“嗨!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赶紧回去睡觉!”

待天阔出门后,北冥盯着桌上的路线图,指尖搓碾着,抬手一挥,收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北冥照常出现在餐厅用餐。天阔打着哈欠道:“你没走啊?”

“你管我呢!”北冥压着嗓子对着天阔发狠。

“主将,您去哪啊?”赤鲁粗着嗓门道。北冥眉头一皱,他耳朵到尖。

“我有必要跟你报备吗?”北冥咬着牙道。

赤鲁见北冥一横,立刻蔫声道:“我这不是关心您吗,您看您。”

“用不着。”北冥不领情。

“哎呀,也不知道我们家老大啥时候回来,去南境那么久了。本来每次都是我陪她去的,现在变成魏灵超那小子了!真是!抢了我的位置!”赤鲁不满意道,“下次还得我去!部里再有事就让冷羿顶一下,反正他也闲的没事干!”话说着,只见冷羿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紧接着他身后又传来了颜童的声音:“副将,你回来了。”

“回来了。”

“早啊,刚到吗?”颜童看着正在上楼的梵音和魏灵超道。

“嗯。”梵音道。

“小音回来了!”崖雅在餐厅听见梵音的声音,高兴地跑了出去。话音未落,梵音已经进了餐厅,笑道:“回来了。”

“怎么提前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崖雅道。

“给你个惊喜嘛。”梵音哄着崖雅道。崖雅高兴挽住了梵音。魏灵超给她让开了位置。

“我训练的毛腿儿还不错吧?日夜兼程,省了你的脚力,还舒服。”天阔坐在餐桌上,老远就招呼道。

“非常好!”梵音笑着应道。跟着与赢正、南宫浩、白榥打了招呼。

几年前,天阔就开始大力驯养毛腿儿,以备战时之需。

“哥,惊喜不,提前回来了。”天阔捏着嗓子背过梵音对北冥道。北冥冲天阔微微龇了下牙,等他再一抬头梵音已经离自己不远了,他刚要说话就见梵音挑起秀眼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刚才他对天阔的奇怪表情被梵音逮住了。

“回来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北冥有些尴尬道。

梵音刚要开口只听一旁魏灵超道:“坐这儿吧。”隔着北冥还有五个位子的距离,魏灵超给梵音拉出了椅子,并抓住了她的胳膊。

“嗯?”梵音的注意力被带走了,转过身看向魏灵超。魏灵超今年已经二十岁,长成了一个俊俏的男孩,眼尾精致,有三分利气。“坐这里。”他再道。魏灵超抬起头,对上了一个锐利的眼神,魏灵超的眼睛不偏不倚,正视了过去。

“坐这里吃吧,这里有位置。”魏灵超看着北冥,嘴上说着。他这是在公然挑衅北冥。

“你小子,那不是老大的位……”赤鲁话到一半,只听铛的一声,北冥把杯子磕在了饭桌上。所有人被他吓了一跳。他眼神带过魏灵超,看向梵音:“坐我这里。”北冥已经站了起来。大家看着他的样子,莫名的不想再多嘴。“路上累吗?”北冥继续,仿若无人。

“不累。”梵音冲他走了过去,自然而然,“我坐哪里都行,你坐下啊。”梵音来到了他身旁,天阔已经机灵的给她让出了位子。北冥给梵音倒满了水,递给了她,眼睛里再无其他。

“谢谢。”梵音接过。

“老大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赤鲁道,“不在南境多待几天了?那个,南境那边怎么样啊?都还好吗?嗯,扶摇姐还好吗?”赤鲁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梵音沉默了一会儿,道:“都挺好的。”

“这样啊,那今年扶摇姐过来吗?”赤鲁舀着碗里的汤匙道。

“过来。”梵音惜字如金,眼睛盯着粥腕,北冥觉出不对。

“是吗!什么时候来啊?”赤鲁高兴道。

“快了吧。”梵音敷衍道。

“会提前过来啊!这么好!”梵音不再吱声,“今年怎么会突然过来了?还提前这么久?还是你面子大呢。”赤鲁乐道。梵音不说话,冷羿也看了过来。梵音察觉到了冷羿的目光,想有所回避,下意识地朝北冥的方向侧过头去。

“怎么了?”北冥唇语道。梵音眼神微晃。

“老大,扶摇姐今年怎么这么早过来啊,是不是想我们了?”赤鲁道。

梵音被一再追问,道:“她订婚了。”声音不大,可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赤鲁道。

梵音叹了口气道:“扶摇订婚了。”

“和谁?”赤鲁道,没了笑模样。

“年阙。”

赤鲁喘了几口粗气,忽然站了起来,磕的饭桌叮当响,转而骂了一句:“混蛋!”便离开了。

梵音眉尖轻蹙,看向冷羿,只见冷羿双眼盯着汤碗,愣住了。梵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夜晚,冷羿独自躺在**,看着天花板,不知怎的睡了过去。忽而一阵微风吹过,窗户大敞,冷羿翻了个身喃喃道:“汐儿,对不起。”风静了,屋子里安静的像与世隔绝一样。气压慢慢沉了下去,靠近冷羿,贴了上去。冷羿忽然感到胸口憋闷,眉心皱了起来:“扶摇!扶摇!”

他霍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惊慌失措,他下意识往两边扶去,捏紧了被单。这个梦好多年没做过了,怎么又想起来了。梦里冷羿在一片深海中,南扶摇被漩涡卷了进去,冷羿拼命施救,冰分海潮。他抓住了南扶摇的手,从梦中惊醒。嘴里喃喃念着:“汐儿,对不起。”微风再次刮了进来,屋子里暖了起来。

梵音在房间里想着南扶摇的事,不明所以,却唏嘘不已。南扶摇欢快的和梵音说着她订婚了,对象是年阙。梵音只觉恍惚,这些年,她和扶摇交往很少。扶摇也再不像以前一样与她亲密,多有信笺。也许是因为冷羿的关系,扶摇对梵音也有些生疏。

然而这次去南境,扶摇还是拉着她的手说东说西,她看的出,扶摇是想念她的,她也一样。她笑着说以后她就要嫁去菱都了,这样她们就可以常见面了。梵音不知如何,只能笑着庆贺着,扶摇似乎也是。那里面有多少欢快,梵音不得而知。他们能常见面了。梵音想着扶摇的话,和谁呢?

“这么晚了,不知道北冥睡了没有。”梵音看了看花时。回来以后忙活了半日,也没和北冥说上几句话。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梵音想着扶摇苦涩的脸,突然有些心酸。那是一张想见却见不到心上人的脸。梵音叹了口气,忽然走出房间。

“北冥,你睡了吗?”梵音在北冥门外轻声道,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扭捏。等了一会儿,见屋内没动静,梵音又轻轻敲了两下门,还是没人开门。梵音有些失望,往回走去。忽然她感到北冥房间里倾出一股异样的灵压,席卷而来,甚是强大。

梵音转身往北冥房间跑去,用力推开房门。只见一股强大的气浪漩涡在北冥房间里极速飞转,梵音的鹰眼骤然一聚,空间即将被分割。梵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北冥身在割裂空间的中央,见梵音冲了过来,登时大骇!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北冥的时空术已无法再停下来。北冥奋力一抱。砰!两个人消失在了军政部。

等二人再次落地,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周遭诡秘,漆黑一片。然而北冥已顾不得这许多,慌着扶开怀里的梵音,紧张地上下查看,从她的头顶摸到全身。梵音急喘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的呼吸急促,身体要被分裂一般,一时间无法平定下来。

“梵音!梵音!”梵音恍惚间,似乎看到北冥在叫她,她不能确定,眼睛还是花的。她摇了摇头,只见北冥脸色煞白,面容急切。“梵音!”北冥不停喊着梵音的名字。

“啊。”梵音模糊应着。

“伤着没有!伤着没有!”北冥紧捏着梵音的胳膊,大声道,力大的让梵音在混沌中感到了疼痛。

“没,没有。”梵音尽力回答着。突然的时空转换让她极度不适。

“确定吗!伤到哪里没有!”北冥惊恐地反复确认。

“没有。”梵音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是呼吸还有些滞留。北冥不停帮她捋着后背。

“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了。”北冥一遍遍查看梵音全身,焦急不已。“这是哪里啊?”梵音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北冥没有回答,皱着眉,忘记了男女有别,还在轻拂她的胸口,让她气息顺些。“这是哪里啊?北冥?”梵音再道。

“谁让你跟上来的!”北冥突然暴怒道。吓得梵音一个哆嗦,屏住了呼吸。北冥看她这个样子,一把拥她入怀。

“我,我看你好像要消失,不知什么状况,就赶紧跟上来了。”梵音在北冥怀里道。

“胡闹!”北冥气的斥责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伤着你怎么办!”梵音被北冥说的好像做了错事,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梵音小声道:“你是用了时空术吗?”

“刚刚如果你慢一步!如果我快一步!没有抓到你!你的身体会被割裂的你知不知道!”北冥的心脏突突地跳着,忍不住再次吼道。

梵音鼓起小嘴,埋下头,眼眸垂了下去。北冥气急叹了一声,用手护住了梵音的脑袋,心悸不定。

“我不知道会这样。”梵音喃喃道。

“会四分五裂的!呸!”北冥刚一喊完立刻呸了一声,觉得不吉利!“你真是!你真是急死我了!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梵音秀眉轻频。每当她和北冥独处的时候,总会变得柔软许多。两人你来我往,身在其中都不自知。“可是你喊那么大声没事吗……这里是哪里啊……静悄悄的……不要喊那么大声了。”梵音故意这般说着,在两人说话间,梵音早就警惕地打开了防御术,以屏蔽周围环境。

北冥气喘着皱着眉,他的防御术更是从一开始就盖住了所有,包括梵音的。灵感力展开到方圆二十里外。梵音见北冥不理她,又道:“你这么晚了偷偷跑出来干什么呢?”梵音翻了个眼睛,瞟向周围,只一眼,一切尽在掌握,“嗯?这里是哪里啊北冥?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呢?”梵音的语气慢慢硬了起来。

“我,我出来看看。”

“你出来这么远不需要跟副将报备一声吗?主将?”梵音道,已经换了称呼。

“我打算回去以后跟你说的。”北冥的话音明显比刚刚弱了两分。倏,一道犀利的目光向北冥看来,北冥立马道:“我回去以后跟你解释。”

“你最好能跟我解释清楚!”梵音厉道,一把推开北冥,换了态度。周遭静谧无声、气息乍凉、呼吸的唇齿间就能感到灵气的浮动。月亮高挂,对面的黑崖峰高入天际,下面的黑水涧望不到底,湍流的黑水在崖底奔驰。梵音鹰眼急纵,湛蓝的月竟打不透黑水的一分一毫,连个倒影都没有。

“大荒芜。”梵音道。

“嘘。”北冥比了个手势,把梵音拉到一旁,贴紧背后山岩。梵音抬头望去,登时张大了口。此时两人正在另一面黑崖峰的山腰上,与对面黑崖峰仅相隔百米不到,黑崖峰高千丈,崖壁上无路可走,北冥正带着梵音站在一处错出来的岩石边沿,只容一个脚掌宽度。正当梵音还在感叹周围险境时,就看对面传来响动。

北冥唇语告诉梵音,这里是大荒芜的峡山,山涧下的河流名为绸水。

“嘿噜噜!嘿噜噜!”一阵阵粗憨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一行壮汉般的黑影从对面山腰远处走来,前面还赶着一群白飘飘的东西,那白物比黑影小了三倍不止,好像在黑影腿前窜动。一会儿工夫,他们就从远处山腰赶了过来,很快到了梵音他们对面。山涧相隔百米,天色虽黑,但夜光明亮,看的明白。

“灵魅?”梵音在北冥耳边惊诧耳语道,但似乎又不确定。

“白灵。”北冥道。

只见对面白飘飘的东西越来越近,一个个圆圆的头顶,散摆的裙身,脚下如波动**,模样好像是从白雾白水里钻出来的气泡精灵,圆圆的眼睛透着灵气,有一个的,有两个的,顶在头顶,梵音看着有趣,一时忘了紧张。它们的身前中央有一个桃心似的透明晶洞,里面好像蕴藏着天地灵气,能量甚厚,至纯至净。梵音惊诧,人类的灵力只有在运用时才有所展现,平日毫无他样。然而现在对面的那群白灵身上竟随身“携带着”如此醇厚的一团灵力团,肉眼可见,不可思议。与之前见过的暗黑灵魅完全不同。

没等梵音惊讶完毕,就听白灵后面传来粗鄙的哄赶声,“呜噜噜!呜噜噜!”嘴里唔哝着,话不成话,语不成语。那群黑家伙身材巨大,像煤炭里钻出来的黑怪。

“黑鬼?”梵音道。

“是山精。”北冥道,指着对面山峰。梵音望去,果然那群黑色的家伙身上全由黑色岩石堆砌而成,像极了这两座黑崖峰。山精驱赶着白灵,忽然一个一只眼的白灵发出激烈的反抗,声音从原本没有嘴的脸上龇了出来,霍地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原本有鼻子的地方随着嘴巴的出现凹了进去,说是鼻子不过是一个白色小圆球。山精拳头挥舞,砰的一声一块岩石从它手心甩出,砸在白灵身上。白灵尖叫一声落下无尽山涧。

倏!崖底传来风啸,一团黑障从下面袭来,瞬息将至,灵压极强!巨大的黑色身躯,张狂的五官好像不受控制般往四面八方裂去,不似灵魅般垮塌,更比鬼徒蛮戾。只见那恶物张开大嘴一口吞了掉下去的白灵。咕噜噜,白灵被他咽下喉咙,他的身形跟着收敛了些,咧开的五官得到了些许控制。黑障来到刚刚抽打白灵的那个山精前,魁梧的山精在黑障面前变得像块小石子,僵住不动,只听黑障冲他吼道:开山门!霍然间灵压肆放,绕过百里山涧!

山精们得令,全力朝山背推去。轰隆隆,山壁被撼动了,岩墙从山腰被向上顶去,山峰被推了起来!嚯嚯嚯!黑山门向上开启,方圆几里山门大开!呼!一阵热浪从山体内喷放而出,山墙被火光燃亮了。奋力苦作的哼哈嗤喊声从山体内传了出来。梵音瞪大了眼见看着惊世的一幕,身在对面山涧的凄冷崖壁上,她和北冥的脸已经被映的通红。

峡山被打开了,又是一番天地。只见无数白灵在对面山门内苦作着,无数山精把洞天上的山石凿下来,扔进一滩黑色湖泊般的浆水中,白灵用木棍吃力搅拌着。木棍上的枝丫像小手一样奋力摆动着,发出难听的怪叫,好像也是活的一样。山外的山精赶着新来的白灵进了山门。忽然,黑障朝对面望了过来,梵音皱起眉头,北冥面色无碍,两人纹丝不动,静如止水。一颗山岩落下,掉在梵音脚面,弹了出去。黑障怒瞳紧收,停了片刻。只见他猛然张开臂膀冲山涧挥了下去。

少时,浪卷疾风,绸水涧下的黑水从山底腾空而上。顷刻间,山涧被黑水一分为二,冲上九霄,格挡开来,黑水甚浓,密不透光,水花溅到了对面山壁上,像割不断的丝绸。梵音鹰眼一凝,倏的从黑水幕中看了过去。对面,黑障站在山门外仍旧看着这里。片刻过后,黑障翻掌一挥,黑水鱼贯涌入山门之内,直落浆滩。黑岩黑水混在一起,白灵被山精鞭打着奋力搅拌。黑色浆水黏稠的从浆滩一端流了出来,跟着滑入一个百米宽的巨大闸阀,闸阀两侧无数白灵用力抽拉着木梭,发出奋力的嘿呦声,声声浩**,浆水顺着甬道流过变成了绸缎。

守在甬道尽头的白灵用力一发,一束灵光从他们胸口的灵心射出,呼,一件黑衣斗篷做了出来。等在它们身后的黑色灵魅胡撸套上一件,正正遮住了它们胸口的黑色空洞,那位置正是白灵灵心的位置,只不过在灵魅身上变成了一个窟窿。接着一件件斗篷被织了出来,落在灵魅手中被一摞摞运了出去。周而复始,山体内的黑滩边无数白灵搅拌着,另一端一件件灵器法衣的黑色斗篷织了出来。白灵不停的耗损着自己的灵力,一个个虚脱下去,灵心中的灵光渐渐淡去被山精扔到了一边。拿到斗篷的灵魅来到黑障前鞠了一躬,声称道:“魔坤大人!”

“下去吧。”黑障抬手一挥,灵魅们纷纷离开,把斗篷运往山下。

“魔坤。”即便相隔甚远,梵音还是从灵魅们诡异的嘴中读到了这两个字。但对面灵力太盛,她不敢贸然放出凌镜。她回头看向北冥,却发现北冥对此似乎见怪不怪,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的眼神停留在魔坤身上。就在梵音疑惑之际,一道从上而下的灵力激起了她的警惕!

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山巅切下,带着一道蓝色厉火,霎时来到魔坤面前。只见那人身着暗紫色劲装,束着金色腰带,身姿飒爽,看不得半分魅态,却一身鬼气。

“人!”梵音暗道。此时,北冥的手臂已轻轻环过梵音腰间。梵音灵眸一收,贴近了他。

刷!那人奔了过来!快如闪电,近在咫尺!北冥和梵音消失了。

一声急喘,梵音已被北冥带回东菱军政部的主将房间内,梵音只觉头晕目眩,胸口一阵恶心,险些要吐了出来。

“没事吧。”北冥要把梵音扶到椅子上坐下。梵音摇头,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开口道:“刚刚那人?”

“你看清他样貌了吗?”北冥反问。

“没有,他的雷霆之速太快,与光无异,远远超过了我的眼力。”梵音道。只见北冥眉间微蹙,思忖片刻。三次,他去了大荒芜三次,碰到这个人都是无功而返,连他真容都没看清,若是实战,他未必能赢他,北冥想着攥紧了手中拳头。

“你怀疑自己胜不过他?”北冥神色稍沉,看向梵音,她总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我看未必。”梵音道,“那人在大荒芜灵力全开,你在暗处,收敛锋芒,若真交战,他未必赢得了你。”

“话虽如此,但灵主手下有这等干将,非我所料,然而在之前的战役中,我们并没碰到过此人。”北冥道。

“他是个雷师?”梵音问道。

“是。”北冥道。

“弥天大陆之上雷师本就不多,怎就到了他手上。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梵音问道。

“你觉得他像个人吗?”北冥道。

“这!”梵音秀眉一簇,身上凉意乍起。分明就是个人,却看不出一点人气。

“大荒芜中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吗?”梵音道。

“再没第二个。”

“再没第二个吗?”梵音又道。

“没有。”北冥笃定道。

忽然,梵音鹰眼一聚道:“你到底瞒着我去了几次大荒芜!”北冥一怔,反应慢了半拍,只见梵音嗖的把脸凑了上来厉声道:“你到底去了几次?说!”

北冥薄唇微龇道:“没,没去几次。”

“到底几次?”

“两三次吧。”“嗯?”梵音秀眼一挑,北冥接着道:“三,三四次。”

“呸!”梵音啐了一口北冥,气道,“我看八九次也有了!你显然已经把大荒芜摸了个底儿掉,连有几个那样的怪人都找了出来!什么山精白灵,你清清楚楚!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干什么都不和我汇报的?虽说你是主将,我官低你半级,但你也不能什么都自作主张啊!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自己说去就去,你怎么能这样!你跟我说一句,也好让我对你有个照应啊!也好让我知道去哪里寻你啊!你,”梵音气急,连珠炮道。

“我是要跟你讲的,就是最近太忙了,没顾上。”北冥赶忙尴尬解释道。

“放屁!你都去了八九次了!还没顾上!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告诉我!进攻大荒芜的战略会议上吗!还是三国联军的会议上啊!你当我是白痴啊!我连你干嘛去了都不知道,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你干脆把我开了算了!要什么副将!我给你个花瓶!你自己用去把你!我不干了!”梵音连比划带骂,全不像一个下级对上级的样子,北冥一旁听着数落,插不上话,“天阔开始跟我说你外面有人了我还不信!原来真的有人了!”梵音说着已经插起了腰,甩开膀子,准备和北冥干架了。

“什么我外面有人了!你听那混小子胡说呢!”北冥吓道,浑身炸毛。

“我看也差不多了!一个意思!”

“什么一个意思,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哈哈!你去大荒芜我都不知道!你要真在外面干了什么事,我铁定也是不知道的呀!”

“我,我,我能干什么事。”北冥紧张得语无伦次。

“哈哈,我怎么知道!主将大人的事,我这个打酱油的副将可是一无所知呢。”梵音不停冷笑讥讽道。

“梵音,你别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好吗?”北冥被梵音阴阳怪气的样子弄得无所适从,冷汗直冒。

“好的主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属下闭嘴。”

“呼,”北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故意瞒你。”

“不只是我,整个军政部都不知道您的行踪呢,主将。”梵音补充道。

“我知道,我只是,”

“单独行动方便一些。”梵音善解人意的补充道。

“没错,大荒芜的情况特殊,我不能冒然派军政部的其他指挥官或战士前去探查。但是,那里面的情况,我们必须有所掌握才行,再多的外围调查都不能详解大荒芜的内部情况,所以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据我所知,九霄和西番都已经派人进去了。”

“你在先,还是他们在先?”梵音若无其事,立正站好地问道。

“前后脚。”北冥保守道。

“哼哼,”梵音突然又冷笑一声。什么九霄和西番都派人进去了,你北唐北冥再多几个幌子说给我听啊,他们进不进去,你才不会在乎,你是铁定会自己进去的。

“咳咳。”北冥听出梵音的意思,假装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梵音继续陪着他一本正经听着。

“西番的死士,不知折了多少在大荒芜了。东菱只有我去才是最安全的。无论商讨结果如何。”北冥指的是军政部会议提案,他神情坚决,毋庸置疑。

“但你至少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如有万一,好让我知道去哪里寻你。”梵音道,态度诚恳,不再玩笑。

“抱歉,没有下一次了。”北冥认真道。

梵音缓了半分,脸色才好些,“你刚才说西番的死士折了很多在大荒芜?”北冥随后告诉梵音,他这几次的探查都有迹可循,其中数西番留下的踪迹最多。

“普天之下雷师甚少,屈指可数,最有名的当属西番太叔一族,你说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个人会和西番有关系吗?”梵音疑道。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我与那人三次近身,却不见其面,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我,也是唯一一次照面,却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之前两次,我都发觉他一身鬼厉灵力甚强,稍有不慎即刻会被他识破,我不能妄动。相比之下,魔坤虽然暗黑灵力巨大,却不及他犀利,而且魔坤一看便知是个鬼徒。”

“魔坤,就是那个能呼风唤雨,搅动黑水的鬼徒?”梵音道。

“没错。”北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