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军政部急奏

东菱,北境,距离镜月湖三十公里外的野坡上躺着几具尸体。尸体上有多处伤口,看状是被灵力所伤,伤口参差撕裂,大量鲜血涌出。其中一具尸体,没有伤口,但浑身上下已是枯槁,像被焚烧过,尸体表面干燥龟裂。这几具尸体的衣服上都有一个标志——四分部。

“噌噌噌!”东菱军政部的警铃在午夜骤然响起。震得值夜官兵身形一晃。

第五梵音从**猛然坐起,悬在她壁灯旁的警示灯频频闪出异光。梵音拿过军装迅速套在身上,穿戴完毕,霍地走出房间,不过几秒。

走廊上,三分部部长赢正,军机处部长南宫浩,灵枢部部长白榥,都齐齐往会议室快步去。

众人来到会议室门前,大门敞开。主将北唐穆仁和副将北唐穆西已在里面。少时,佐领木沧也从军政部大楼外来到会议室。

众人无多言语,按序入座后便看向影画屏。只见影画屏那边四分部部长北唐持面色凝重,嘴角紧闭,双拳紧握,横眉竖起。

“人到齐了吗?”北唐持在影画屏那边开了口,略显不耐。

“到齐了,阿持你讲吧。”北唐穆西道。

“本想和你俩说一声就行了,非得劳师动众叫上这么多人。”北唐持烦躁道,他说的两个人,自然是自己的两位哥哥穆仁和穆西。

“阿持,先说你那边的状况吧。”北唐穆西再道,虽说他语气平和,但北唐持在这位哥哥面前算是安静下来。

北唐持叹了口气,指着自己身前的一块地方,那里整齐规矩的摆放着三具尸体,正是四分部的士兵。

“他们三个人是在距离镜月湖三十公里的地方被发现的。”北唐持说着,语气沉重,“都是不大的孩子,刚来四分部没几年。”牺牲的士兵都是二十出头。“三个孩子身上多处伤口,血都被放空了,像是被吸干了。”北唐持道。

“是灵魅。”穆西道。

北唐持在那边一言不发,其实他也早就看出端倪,可是,之前这几十年里,北境从没有灵魅敢踏足。然而这次灵魅不仅来了,还在他眼皮子地下杀了人,这让一向气盛的北唐持无法容忍。但事实如此,他规避不了。

“我看着也像,可是二哥,我驻守北境的这些年,从没有灵魅敢踏足,这是怎么回事?”

“北冥之前到北境就觉与以往不同。”穆西道。

“我听北冥说了。他觉得这次北境温度与往年不同,冷了些。我到没在意,只当他是少来这里,怕冷罢了。你现在说来,我也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穆西道。

“以前御寒,烧起篝火暖水在这部里就不觉得冷,可这些天,总觉得骨头发寒,火都烤不暖。北冥原本想去北境尽头的大荒芜的边界一探究竟,可是碍于国正厅的命令,还是被我拦下来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管他妈的什么三国联合声明了!该死!”

主将北唐穆仁皱起眉头。这五年间,他多次向国正厅提出申请前去大荒芜探寻,但始终没有得到允许。眼下来看,一切不容乐观。

“阿持,镜月湖上现在什么情况。”主将道。

“已经派人去查了,大哥。”北唐持道。

“多久了?”穆西道。

“有一天了。”北唐持道。

北唐穆西脸色一沉,这三具尸体是三天前发现的。

“副将,”梵音道,北唐穆西回过头来看向梵音,“我觉得这三具尸体不大对劲。”

“怎么了丫头?”北唐持在影画屏那边问道。

“持部长,这三人死了有几天了?”梵音问道。

“四天了,三天前被发现的。”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死了好久了?白部长,您看看。”梵音转头问向白榥。

白榥走到影画屏旁说道:“持部长,您把影画屏离得近些,让我看看。”北唐持照办,白榥沉着半晌道,“确实,死了不像四天。”

“可他们确实是四天前去执勤的士兵。”北唐持道。

“可感觉这三人尸体都朽枯了。”白榥道。

“我怎么看不出。”北唐持也俯近再看。

“灵力都被放空了,整个身子都空了。”梵音凝眸道。

“阿持,你这次派什么人前去查看的?”穆西道。

“我的副官,还有十个士兵。”

北唐穆西面色越发难看。副官领兵,一日一夜没有消息,不是好事。

突然,四分部的士兵从外面奔来,急报道:“部长!部长!出事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北唐持大声道。

“成副官,成副官倒在大门外了!”士兵道。

“什么!”北唐持听罢,冲了出去。“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刚看到成副官往军部走来,本站着没动。可我看到成副官向我招手,我就跑过去了,还没跑到成副官面前,他就倒下了,我赶快去扶,他就断了气。”

“混账!什么断了气!赶紧让灵枢过来啊!”北唐持大吼着。当他来到自己副官身前,北唐持整个人厄住了。成副官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黑色断口,鲜血早就喷涌而出,流光了。

“阿成!”北唐持吼道!一把抱住成副官往军政部跑去。边跑边喊,“灵枢!都赶紧过来!”

大厅内,灵枢围着成副官紧急救治,可不管用了什么方法,他脖子上的断口就是无法缝合。成副官早就没了生气。

“是灵魅的断口!”穆西道,“这伤口是灵魅用他们的暗黑灵力黑刺造成的断口。”合不上了,穆西心里知道,却没说出来,他看到北唐持因为副官的牺牲情绪暴怒只在边缘。“阿持,成副官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是想给你报信的。”

“二哥,你说什么?”北唐持撑着最后的理智问道。

“成副官是想告诉你,灵魅来了。他用自己的全部灵力封住了断口之伤,赶回来给你报信。但,撑到军政部,成副官的灵力耗尽了,断口破裂,他回不来了阿持。”穆西同样沉痛,但他不得不告诉北唐持现在的状况。

北唐持怒吼一声:“不可能!不可能!阿成是除我之外这北境最厉害的灵能者!你们快给他缝上!你们快给他缝上伤口啊!”

北唐穆西不再言语,他当然知道北唐持副官的能力,即便这样成副官也没能全身而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军政部的人都在等着,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成副官回不来了,可大家还在等着。

“哥,”过了很久,北唐持在那边开了口,这声哥喊的是主将北唐穆仁,“我亲自去一趟镜月湖!”

“阿持,”北唐穆仁开了口,“你不能自己去。”

“我知道,我会带上手下一起过去的。”

“阿持,你再等等,我即刻去北境。”北唐穆仁沉声道。

“什么!哥!你说什么!你要过来?”不只北唐持,在座的所有军政部部长都是一惊,齐齐看向主将,只有北唐穆西沉默不语。

“是。”主将肯定道。

“不用!不用你过来!这件事我自行处理!哪里用得到你主将动身!我四分部成什么了!”

“阿持!成副官灵力甚高,绝不是一般灵魅外族可以对抗的。现下连他都禁不住一击,我怎么可能让你再去犯险!”主将说完,众人方才恍然,成副官身上只有那一道断口,再无伤痕。与之前的士兵远不相同,仅此一道伤口,精准狠辣,就让他送了命。对方灵力,可想而知。

“哥!不管怎么说,用不到你亲自动身。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北唐持说罢便要离开。

“阿持!”北唐穆西道。

“二哥。”

“多带些人去,随时往部里回信,至少八小时一次,至多三天。三天一过,你即刻返回部里,不管有什么发现,都不能在镜月湖多做逗留,知道吗?”

“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北唐持离开,军政部众人待在会议室,等待指示。

“大哥,你拦不住阿持,而且我们短时间赶不到北境。”北唐穆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安。但无论如何,军政部主将现在不能离开,北冥还没有回来,军政部不能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离开两员大将。

三天,这三天各位部长没离开会议室半步。五分部部长南鲲在得知消息后也赶来会议室,南扶摇跟在其左右。

“阿鲲,你即日动身回南境去。”北唐穆西吩咐道。南鲲不再逗留,带着南扶摇便动身了。临走时,南扶摇想与梵音打个招呼,可她看梵音面色凝重,已在会议室两夜没睡,想插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安静离开。

第三日,十六时已过,北唐持没有按时传信回来。在座各位部长已是连水都不喝了。北唐穆西命所有纵队长一齐到会议室参会。

梵音眸光发沉,走到穆西身边:“副将,借一步说话。”

穆西起身,与梵音走到一边。“副将,北冥还回得来吗?”梵音发问,面不改色,北唐穆西一怔。“您不只再等持部长,也是在等北冥回来吧。”北唐穆西万万没想到梵音已考虑到这个地步,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现在这个状况,我看主将是一定会去北境了。没有任何理由,持部长会不传信回来。”北唐持迟迟未传信回军政部,大家心中早有隐忧。

“你怎么看梵音。”穆西道,他早知梵音的兵法不弱于天阔,让她当他的副手也是绰绰有余。

“即使北冥回来,您也不能让他陪主将去北境。”梵音言之凿凿,意思是不打算接受穆西的否定了。事实上,穆西早就知道没法派北冥去北境了。就在北唐持出发的第一天,穆西就给北冥传了讯息,要他返回。但两日过去,北冥都没能给他准确消息,如不是北冥自己也出了状况,何以至此,北唐穆西心中早就惴惴不安。

北唐穆西看向梵音,自从几天前得知灵魅的消息,穆西就在暗中观察梵音,她的反应冷静异常,更胜往日。“副将,我,”梵音刚刚起口,就听门外士兵大声道。

“主将!本部长回来了!”

众人一惊,连往门口看去。梵音也是没有想到,几日来她未给北冥再发一信。诸多思考在她脑中来回。

“父亲,我回来了。”听声,北冥已是进到会议室。

“嗯。”主将北唐穆仁只是略略点头,指挥官们纷纷向北冥示意。

北冥往屋内走进。唯有和副将站在一旁的梵音一声未发,她凌冽的眸子从北冥进屋起就一直相随。当北冥走进屋子,才发现梵音和穆西站在偏角,避开了众人的范围。

北冥的目光和梵音对上了,此时,梵音脸上在听到北冥回来后的最后一丝暖度也消失殆尽了。

会议室外又传来了声音,一个士兵道:“莫总司,主将正在开会,您不方便进去。还有,请问您是哪一位。”

“让开!”莫多莉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因为北冥上来的速度太快,她和胡轻轻都被落在了后面。

“主将!”莫多莉在推门进入后,还是第一时间礼貌地称呼了北唐穆仁。她并不知道军政部有大事发生。

“莫总司。你们下去吧。”主将向莫多莉示意,并让士兵们出去。他很感谢莫多莉替北冥传信,一时也就未让她离开。

“父亲,北境的情况怎么样了?”北冥道。

“还在等。”北唐穆仁话语沉重。

梵音盯着北冥,她的心不禁快跳起来:“他怎么了。”一个声音在她心里揪了起来。

正在这时,梵音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往北冥身边走去,一个赤脚白衣的女孩默默走到北冥身边,有些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人,她害怕地牵起了北冥的手。北冥一怔,忙回过头去,胡轻轻已经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就连北冥身旁的颜童也是讶异不止。如此亲密的动作,本部长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孩做过。

梵音的目光在进来的这三人身上来回闪过,北冥,莫多莉,女孩。她的目光此时已是冷冽至极。北冥回过头来,正和梵音的眸光撞上,心下一寒。只听一个娇小的声音低声道:“北冥,我害怕。”胡轻轻小心翼翼地挨着北冥道。

梵音的鹰眼此刻倏然回神,只见她瞳孔紧收,漠然道:“胡轻轻。”

女孩听到有人喊她,也是一惊,忙往梵音的方向看来,诺大的会议室,她们相隔甚远,“你,你是谁?”胡轻轻小声道。

只见梵音一个闪身,倏地回到堂中,站到女孩面前冷声道:“你真的是胡轻轻!”

女孩面对突然前来的梵音吓的一个哆嗦,又赶忙靠近北冥,不敢言语。

“说话。”此时的梵音面孔已经全然冷了下去。

“她是叫胡轻轻。”北冥替女孩开了口,“你们认识?”

梵音在听到答案后,只觉心口狂跳。她又转头看向莫多莉:“你吃了药丸?”梵音的话语一改往日作风,听去只觉让人压抑。

“你,你怎么知道?”莫多莉也被梵音的气势摄到,一时发愣。

梵音再次看向北冥,只见他脸上带着些许青色。梵音只觉自己头痛欲裂,皱起眉来,双眼紧闭。“你立刻带药丸来会议室。”梵音拈着信卡说道。

不一会儿,就见崖雅背着药箱跑到会议室。她乍看这么多指挥官都在,不敢失礼,连忙点头。只听梵音在里面道:“进来。”

“小音,怎么了!”崖雅收到梵音的信息,片刻不敢耽误,赶忙跑来。

“你替北冥看一下,赶快。白部长,也麻烦您了。”

“不是你吗?小音?不是你?”崖雅一头雾水。

“不是。”

“我没事。”北冥欲要打断梵音的举动。

“赶快!”梵音突然大声道!自打她来军政部就从未和人发过脾气,更不会像此刻这样情绪败坏。

当众人还在不解时,主将和副将已经知道了梵音的意思,北冥中了狼毒。莫多莉一时不好插嘴,她看了看北冥又看向梵音。只见梵音面色冰冷,远没有和善之色。

莫多莉错开眼睛时,无意看到了紧跟在北冥身后的一人,正是他一纵队的队长颜童。莫多莉见那人身姿挺拔,英俊不凡,平日里都是和北冥关系亲近,常有说笑。可这时,颜童面色低沉,似乎是这里除了第五梵音以外,唯一一个凭眼力就看出北冥身体有异的人。两人默契,可想而知。

崖雅把手搭在北冥手腕上,只一下,崖雅就变了脸色。白榥从长桌对面过来,替过崖雅为北冥诊脉,方是大惊。

“北冥你,你中毒了!”崖雅声音颤抖,难以置信道。梵音听到话由崖雅口中说出,脑中顿时炸裂,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说起对狼毒的敏感,这世上除了崖青山就是崖雅。

“你中毒多久了,怎么可能呢,梵音给你的药丸呢,你没吃吗?”崖雅道。

“他给我吃了。”莫多莉在一旁道。只见一丝寒光朝莫多莉看来,莫多莉回神,竟是颜童。得知北冥中毒,颜童心情同样差到顶点。遭到如此厌恶的眼神,又是出自一个男人,莫多莉生平还是第一次。这个颜童看上去远没有他平日那般和善。但此刻,她也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些。

“你疯了吗!”崖雅忍不住尖声道,随即赶紧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自从来到军政部,崖雅一天天成熟起来,为人做事也多加周全。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北冥,你疯了吗,这是爸爸千辛万苦留给小音的,小音给了你是让你保命用的,你现在!”崖雅也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你现在怎么办!”

“把你的药全都给他吃下去!”梵音陡然厉声道。她知道崖雅自己也在研究解毒的药丸,只是功效相对崖青山的解毒丸就是相形见绌了。

“北冥,你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我要赶紧和青山兄还有陈总司碰面,狼毒的事万不能再耽误!”白榥道。众人这才知道北冥中的是狼毒,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主将和副将都是沉默不语。自从莫多莉传讯过来,北唐穆仁就已经有了准备。只是方才见北冥安然进来,他也是恍惚了。可奈何北冥的些许异样全然被梵音看在眼里,藏是藏不住的。

“北冥不会有事的,他有我呢。”胡轻轻突然开口道。

“你是谁?”崖雅问道。

“她是胡轻轻。”梵音道。

“胡轻轻!”崖雅讶异道,“你是爸爸当年救下的胡轻轻?”崖雅此话一出,众人愕然,连北冥也大感意外,转头看向身边的胡轻轻。

“你又是谁?”胡轻轻问道。

“崖青山你还记得吗?”梵音道。

“不知道,他是谁?”胡轻轻道。

“果然全不记得了。”梵音心想。崖青山此生救下的唯一一个中狼毒的人就是眼下这个胡轻轻。当年年轻气盛的崖青山为了救下年幼的胡轻轻,用药大胆,不留后手。虽然事后胡轻轻的狼毒得以解除,但她的神经和体质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好在她当时尚且年幼,崖青山全力帮她调息,使得她还有时间恢复,若是大人,恐怕现在已经是疯疯癫癫了。这是崖青山给梵音解毒丸时告诉她的往事。从那以后,崖青山再没成功解过一次狼毒。

即便如此,梵音也看出,这个女孩性情古怪,体质异常。在如此寒冷的时节,胡轻轻竟是一身单薄衣裳,赤脚行走,脸色晕红,可想当年为了替她驱走狼毒之寒,崖青山下药极重,导致了她至今无法恢复的极燥体质。也正是这一连串的异常,让梵音在胡轻轻进来时认出了她。

“你刚才说他有你就不会有事,是什么意思?”梵音问道。

“北冥不会有事的,我不会离开他的。”胡轻轻像是在回答梵音的话,又像是在和北冥说话,她说话时眼睛一直望着北冥,少女情怀,不言而喻。

“胡小姐,麻烦你先离开一下好吗?颜童,把胡小姐带去安顿好。”北冥命令道。

“等等!”梵音阻止。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胡轻轻也轻柔地固执道。

“你怎么救的北冥?”梵音追问,“你让他饮你的血了?”不等胡轻轻回答,梵音已经看到了,胡轻轻的手腕包扎过后的伤口,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胡轻轻不想梵音已经猜了出来,她有点怕她,躲在北冥身后,不再言语。

“白部长,我现在就让青山叔过来。赤鲁,你立刻去接青山叔来。”梵音吩咐道。赤鲁知道事态严重,片刻不停,离开了军政部。

“北冥,你一直用灵力在压着毒性吗?”崖雅开口道。

“是。”既然瞒不了,北冥便照实说了。

“你是不是在中毒后强行调动灵力对敌了?”白榥再问。

“是。”

“怪不得,正常情况下以你的灵力抑制毒性,不可能让毒性扩散的这么快。可是你强行调动灵力,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让狼毒在没有灵力压制的情况下,迅速扩散。”白榥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回头看向主将,亦是担忧备至。

梵音站在一边,心烦意乱。她看向副将,两人对视,彼此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梵音需要北唐穆西同意她之前的决定。只是那时,北唐穆西还下不了决心。

“白部长,依您看,现在北冥饮这位姑娘的血,能压住狼毒吗?”崖雅道。

白榥沉思,心中犹豫,却难以开口。崖雅心中自然也知道了答案。在座指挥官无不颓然,不知所措。

“那就再喝她的。”鸦雀无声之时,梵音开了口,话语间已是全无感情,冷漠至极。她用手指向莫多莉。

“梵音!”北冥终于开口叫了梵音,话带强烈制止之意。这次回来,他二人似乎都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梵音,北冥的事等青山上来再一起商榷。”主将开了口。莫多莉是礼仪部副总司,梵音刚刚出言轻率,不免得罪。

“你这条命要还是不要!”梵音声音陡然加大对着北冥道,两人四目相对,梵音从未对北冥如此疾言厉色。北冥被这样的梵音猛然呛白,硬是无法回嘴。

梵音不是没有看到主将的制止,也无意忽略他。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父子二人脾气秉性一向执拗,像今天这样,需要他们借助他人伤身相助的事,他父子实难答应。梵音若是妥协,北冥性命必当堪忧。而这事北冥的母亲北唐晓风还全然不知。

“北冥的事,我一定会帮到底的,主将请您放心。”莫多莉出声道。

“多谢您了,莫总司。”主将道。

可即便莫多莉这样说了,崖雅的神情还是没有半点轻松。站在穆西身边的天阔看到崖雅这副样子,知道哥哥伤势严重,亦是忧心忡忡。

梵音离开北冥身边,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大脑木讷。这三天,灵魅的事已经让她精神戒备,北冥此刻的样子无非是让她雪上加霜。

她抬头看向影画屏,仍然没有北唐持的消息回来,距离原定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就在这时,影画屏猛然一晃,画面抖动。众人赶快定睛看去。

影画屏之前一直停留在北唐持上次传回讯息的地方,就在镜月湖的冰面上。而此时影画屏里突然显现在四分部的军部内。

“阿持,是你回来了吗?”穆西道。

影画屏那边没有回应。四分部军部也是安静异常。众人屏息凝视。影画屏那边传来滋滋啦啦的杂声。只见一个魁梧身躯正往大厅正坐走去,不是别人,正是北唐持。

“阿持……”穆西说话的声音少了底气。

北唐持虚晃地坐在座位上,无力挺直。他勉强把胳膊放在长桌上,才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北唐持半垂着头,没有言语。

“阿持。”主将也忍不住开了口。

“叔叔,您的随从呢?”北冥走到影画屏旁,开口道,“严队长在吗?”北冥说的是北唐持一纵队的队长严冲,在返回菱都的路上,北冥已经从父亲那里收到了成副官的死讯。此时应该跟在北唐持身边的就是他的纵队长严冲了。

四分部那边仍是寂静一片,一个极差的念头冲到北冥脑袋,他再次严肃道:“严队长!”

只见北唐持慢慢抬起脑袋,张口吞声道:“严冲,还在外面。”

“他在外面干什么?”北冥已皱起了眉头,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已看出四分部的异样。北唐持回来,身边没有一个随从士兵,部里更是没半点动静。

“持部长……”梵音站在北冥背后,低声道,“您,您的手怎么了?”

北唐持闻言,木讷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众人看去,也未觉不妥。“梵音,叔叔的手怎么?”北冥道。

“不对,持部长的手,”梵音话到一半。

“丫头,我没事,”北唐持终于再次开了口,只是胸口发闷,“刚从镜月湖回来,累了而已。”北唐持已抬起头看向了影画屏。

“阿持,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没有按时回信。”穆西道。

“我和灵魅交手了。”北唐持道。

“是灵魅还是灵主?”穆西道。

“灵魅。”

“情况如何。”主将道。

北唐持听到发问,沉默不语。北唐穆西已经皱紧眉头,这不像平日里北唐持雷厉风行的作风。他定睛看去,没有急着再问。

“灵魅人数多少,你们伤亡怎样?”主将再道。

半晌,北唐持声音发哑,断续道:“灵魅,灵魅实力,强劲,我的部下,全部,阵亡了。”北唐持一语出,众人哗然。

“什么!”主将北唐穆仁大惊。

二十年前,北唐穆仁亲剿大荒芜的灵魅。大荒芜幅员辽阔,堪比数国国界。他当时攻击的方向并不是从东菱北境镜月湖而去的。北唐持也不曾参战。但,以他的判断,即便北唐持与灵魅没有正面交锋过,可他这个堂弟的实力也绝非等闲之辈,怎么都不会如此狼狈。

“是的,他们,速度太快,杀招不……明。”北唐持说话越发吃力,脖子已憋得肿胀通红。

“你是谁。”梵音突然道,北冥看向一旁的梵音,只见她双眼低沉,锋利暗藏。对面没有答话,梵音再道:“你是谁!”言语间已充满攻击性。众人也是茫然,不知梵音意思。

“丫头……我……”北唐持还在僵持着要说。忽然,他彪悍的身躯向后一躬,猛地缩了起来,像是被人一脚正中腹部,看样子整个人难受极了。

“持部长!”梵音道。

然而下一秒,北唐持已经正襟危坐了起来,他开口道:“北唐穆仁,初次见面。”言语晦暗,已是换了面孔。

“灵主。”北唐穆仁目光暗敛,威严沉声道。

北唐持向下撇着嘴角,挑起一根眉毛道:“看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并不吃惊啊。”

“你进了阿持的身体。”

“你这个弟弟不中用,顶不了一会儿。”北唐持鹰隼般的眼睛阴鸷地看着北唐穆仁。

“你想干什么?”北唐穆仁沉声道。

“二十多年前你多事!害我没有抓到时空术士!现在想要他的命,你来北境!”灵主忽然赫赫笑道。

“好!到时候连我五弟的血海深仇你我一起算!”北唐穆仁怒目而视,身形赫赫!这也是他第一次与灵主“直面”相见。二十多年前,他领兵只攻打到大荒芜边界,击退灵魅而返,却是始终未见灵主。

灵主蹙起眉头,看见北唐穆仁如此岿然不动的样子,心有不悦:“你这个样子不好,”他摇了摇头,“要是晚了,整个北境都没了。”

“如有那日!杀你之后!我再谢罪!”北唐穆仁不为所迫,不受激将。

“杀我?”灵主借由北唐持的身体咧嘴要笑,半笑半合,“当年你兄弟第五逍遥也想杀我,你比他强多少呢?”灵主突然提高调门儿道,“啊!说到这儿,刚刚第一个认出我的不是你。”只见北唐持的脖子僵硬地扭动起来,看向梵音的方向,“是你。”他的眼睛瞪得硕圆,像要爆开来。此时梵音的眼睛已然一片血红。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灵主控制着北唐持的身体,抬起双手反复看着。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怼向影画屏,北唐持怪异狰狞的脸出现在整个影画屏上,“你怎么看出来的,告诉我。”

在灵主的影像冲过来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北冥抬手侧身便挡住了梵音的身体,梵音整个被他拢在了身后,他已是双拳紧握,眼神冰寒。只见梵音用手扶开了北冥的手臂,对着影画屏道:“你的手指骨骼变得僵硬,瘦形,指甲也长出些许,发青非红。”

听罢,灵主又抬起手看了看,也许是因为借助北唐持的身体,灵主发出嘎支的怪声:“厉害,我自己都看不出来,你隔着屏幕却看到了。”灵主盯着梵音,眼睛一转不转,“我们认识?”梵音一言不发,北冥未离她半寸,“你,”灵主犹疑道,“不是东菱人,九霄人?”

“灵主,要见我,留好我弟弟的命。一族之主,别食言。”北唐穆仁开口打断了灵主想要探寻梵音身世的言语。

灵主回过头,再次看向北唐穆仁:“你还有筹码威胁我吗?不过,你刚才说的话,中听。一族之主,我现在不屑杀他。”

穆仁抬手便要断了影画屏的影像。

“等等。”灵主再次开口,转过头来看向梵音:“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们见过?”

“见过。”梵音淡淡道。

灵主略作遐想,突然笑了起来:“真像!真像!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灵主歪着头,想把梵音看的更清楚些,“你和你死去的老子一模一样啊!我当第五逍遥绝了后,没儿女呢!正好和他老婆一起上了路。”说罢灵主便从北唐持的喉咙里发出嘎嘎的笑声。

在场众人皆被激出腾腾杀意。冷羿更是不知何时已来到梵音身边。莫多莉用难以形容的恐惧看着灵主,而目光最终又落到了梵音身上。只有胡轻轻,事不关己般,只看着北冥。

梵音身子猛地一震,像被捏碎了一般!她咬着牙,咽下那口足以让她暴走的气息。她沉默地看着灵主,像是那魂已经定住了,千百次的排练终于奏效了。

殊不知,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第五梵音无法停歇地预想着再与灵主见面时的场景。千百种厮杀的场景在她脑海不停重复,几乎遏制了她全部的思想和生命。她痛苦又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

直到今时今日,她几乎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所有暴怒的情绪。在这千百个日夜里,她明白过来,失控会让她痛苦不堪又毫无裨益,只有死寂一般的镇定才能让她再次面对杀母杀父杀友的血海深仇,再次面对灵主。

灵主对她的镇定也是意外,不过他不在乎,继续道:“你这双眼睛长得真好,要是给了我,就更好了。”灵主话音未落,北冥已扬手而出,欲打碎影画屏。忽的,梵音扑住了北冥的手臂,一把抱在怀里,紧接着大声喊道:“持部长!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