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告白

之后,军政部里忙前忙后,赛场变得面目全非,颜童不得不组织士兵们去清场。忙活了一天的比赛,所有人都不轻松。一个个神经紧张。大家都在忍不住揣测,要是副将不喊那一嗓子,主将和雷落两个人会不会把东菱东海域毁了。可距离太远,没人看的见。

傍晚,北冥和雷落磨磨唧唧的从外面走了回来,难得的步调一致,谁都不太想快一步。进了军政部大楼门口,心虚地左顾右盼。

“主将您干什么呢!”

“老大您干什么呢!”赤鲁和祁门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对着北冥和雷落大声喊道。惊得二人一震!

“干什么!”雷落吓得吼出声。

“我看您俩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就问问,您那么大声干什么……”祁门蔫唧唧道。

“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嘛!这不挺累的嘛!”雷落道。

“啊……那这样,那您歇着呗……”祁门心里才不相信道,“也没干嘛呀……不就打了一会儿吗……”

“赤鲁,梵音呢?”北冥不再听他们打岔,询问道。雷落也跟着精神起来。

“没看见,大概还在灵枢室吧。”赤鲁道。

“灵枢室?”北冥道。

“魏灵超那小子不是伤了吗,老大一直照看着呢。我早前见她进去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赤鲁道。

北冥听后,往灵枢部赶去,雷落紧跟着。“魏灵超,那小屁孩好像很喜欢粘着小音的样子!我得赶紧去看看!”他想着。

十层灵枢部,诊疗室内,魏灵超躺在病**一言不发。崖雅刚替他清除了身上的暗刺,司空尚的黑钢剑里面有数不清的暗器,阴险毒辣。梵音等他治疗完走进去探望,但他从始至终不去看她,只管侧身躺着。魏灵超以为自己这样梵音一会儿就会离开。谁想,她一陪就陪了他一个小时,一言不发。

一个小时过去,梵音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魏灵超不接。

“你今天打的不错。”梵音道。

“用不着你安慰,还不够丢人现眼吗。”魏灵超说着自己。

“实力悬殊,输了很正常。”梵音跟着道。

“还和以前一样,真不会安慰人……”空旷的诊疗室内,只有魏灵超一个伤员。两个灵团从门缝里溜了进来,没人发现,藏身术极佳。雷落暗语道。

“你就铁定了看不起我!是吧!”魏灵超激烈道。

梵音找了把凳子继续坐下。

“我说的是事实,司空尚的灵力比你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你单和他内耗都耗不起他。他为人阴险,战术刁钻,算有两下子,当得上这个纵队长。”

“你的意思是,我当不起了!”魏灵超冷道。

“目前还差一点点,但副队长绰绰有余。”梵音一板一眼道,毫不婉转。魏灵超愤怒地看着她,胸口闷得直疼。

“小子!要干什么!反了天了还!”雷落暗中愤怒。北冥不动声色,雷落瞟了他一眼,没搭理。

“你今天打的很好。灵力转换得当,进度切换适宜。包括最后使用的灵化武器,没有一上来全部爆发,隐藏了自己的实力非常好。还有,你的战术和刺探虚实、爆发猛攻都很好。你抓住了全部的切换点,正常局势都是你在把控。直到最后,司空尚知道自己大意,输给你了。

其实我这么说不对,司空尚没有能力发现自己大意,因为他的军事素养比你差的多。他输了,不是因为他大意,也不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重视你,而是你的战术相当成熟,导致他最后没有能力反击。就像一个蠢货。任他怎么狡猾,都被你控制了。记住,我说的控制,不是愚弄。愚弄是小孩子家干的事,在战场上我们要的是控制权。今天这一点,你做的非常好。”梵音有理有据,不掺杂任何感情平铺直叙道。魏灵超被她的话牵引,不再怒不可遏,恼羞成怒,他慢慢平了呼吸,看着她。

梵音也平和地看向他,忽然道:“他不要脸是他的事,你赢了是你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要是真在战场,他早就被你弄死了,还不是你手下留情,留了他一条命,不然哪轮得到他诈死。”

魏灵超怔在当下,半天憋出一句:“那你说我灵力不如他……还是看不起我……”

“你脑子比他强不就行了?即便真到战场,他全力而开也耍不过你。至于灵力,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你觉得你灵力不够强,那就继续去练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凭司空尚那点本事,你不过一年就能超过他。”梵音坚定地看着魏灵超,不过她话锋一转,“但魏灵超,如果你以后再说一句类似我看不起你这种话,你就永远不要再和我说话。因为我真的很生气。我第五梵音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我承认你很优秀。”梵音不悦道。

“我不是故意的。”魏灵超抚着胸口慢慢坐了起来。梵音上前帮了他一把。“我只是没信心,在他面前……”魏灵超落寞道。

“谁啊?”梵音不明所以。

“不想告诉你。”

梵音一愣,“爱说不说,我还不想听呢。把药喝了,多大的人了,还得我哄着。”不以为然。

“谁让你哄了!”魏灵超一把夺过水杯,吞了药丸。苦的他吐了吐舌头。

“哎呀……连个药都吃不下,还说自己是大人。”梵音逗他笑道。

魏灵超把水杯放下,忽然抬起头对梵音认真道:“梵音,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梵音一愣,毫无准备他哪来的这一出。房间另一端的两个人登时惊醒!

“你喜欢北唐?”魏灵超盯着梵音道,眼睛里恨不得能喷出火焰。

“啊?”梵音一脸蒙圈。

“还是雷落?”魏灵超直击道。

“啊?”梵音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懵了。下一刻,魏灵超毫无征兆的冲向梵音,一口吻住了她……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小雀儿“啊!”的一声冲了出去,她手中拿着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铜托盘在地上转着圈,嗡嗡直响。房门砰的一声狠狠关上。梵音愣在当下,眸光僵直,魏灵超唇间传来一阵冰凉。一层寒霜挡在了梵音和魏灵超唇间,薄的犹如水纹,不仔细看去,当真以为他们两个拥吻在了一起。北冥和雷落出手阻拦,僵在半空,戛然而止,两个凌空转落,轻轻停在了梵音身边。

二人身法轻盈犹如丝羽,屏息而立,指尖几乎碰到梵音肩膀,万不敢轻举妄动,差之分毫便能被梵音他们发现。亏的他二人灵法超然,此刻当真展现的一滴不剩!

北冥和雷落只觉自己被魏灵超吓得三魂丢了八魄,心脏咚咚直跳,真怕被人听见!

魏灵超看着梵音,如此近的距离,梵音的眼睛让他好生喜欢。可就是如此近的距离,他以为他吻到她了。然而冰凉的触感近乎让魏灵超坠落深渊。他抵着她的嘴唇不想分开,可残酷告诉了他,他没有碰到渴望中的温存。魏灵超荒凉地起了身,离开了梵音。

“梵音,我喜欢你。”他真诚努力地说着,即便被拒绝的那样明显,他也不愿藏着自己的心意。

梵音坐在那里,呼吸放缓,刚刚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千丝万缕、混乱如麻。她安静地坐着,没有错愕也没有激动。三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反应。

少刻,梵音道:“灵超,我把你当弟弟。当年你一个人风尘仆仆来菱都找我,我很欢喜又再次见到你这个拗脾气的男孩。你让我觉得很亲近。”

“因为同是水系灵能者的关系吗?你才会多看我一眼。”魏灵超做了最坏的打算,说着最伤自己的话,但他宁愿这样,也要弄得更清楚些,哪怕已经很清楚了。

“不是,我觉得你性格直接、敢作敢为、让人痛快。我很喜欢。”梵音理性真诚道。她郑重其事地面对魏灵超对她的心意,没有尴尬、没有躲避、也没有羞怯。

“但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喜欢我。”魏灵超道。

“不会。我只会把你当成弟弟,希望你了解。”

魏灵超直勾勾地看着梵音,他不死心!一旁的北冥和雷落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以防刚才的事再发生!

“我不会当你弟弟!男人和女人这个关系很危险!希望你也明白!”魏灵超深沉道,再次逼近梵音。

梵音看他稍晃,突然板起脸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小小年纪的,竟胡思乱想!你看你把小雀儿吓得,你不知道那丫头紧张你啊!你赶紧歇着吧,我先走了,回头还得跟小雀儿解释一下。都赖你,给我找事!”

“北唐和雷落你喜欢哪个?”魏灵超道。

“你管我呢!”梵音焦躁道。

“那就是说有一个了。”魏灵超机警道。

梵音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竟不知不觉烧了起来,提高嗓门道:“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呆着吧!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给你调出城啊!还有!不许再叨叨什么喜欢我了啊,对小雀儿好一点!听见没有!臭小子!”说着,梵音用指头杵了一下魏灵超的头,“躺下!”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房间,梵音腿脚一软,咣当靠在墙边,用手捋着胸口,刚才多亏她反应快,不然就完了。魏灵超激进的亲热举动当真把她吓个半死。之前在屋中的表现,完全是强装镇定。梵音缓了一会儿,想着魏灵超对她说的话,为难的样子忽而又笑了起来。无论怎样,这个孩子对她的心意都弥足珍贵。梵音正了正精神准备去看小雀儿,刚才把那个孩子吓坏了。平日她对魏灵超的关心可比梵音多上一百倍。

“真是给我惹事!”梵音嘟囔道。

北冥和雷落偷偷摸摸跟着梵音,看她一会儿紧张一会儿笑的,弄得两个人一头雾水,到底什么情况!要不还是先去弄死魏灵超吧!这个想法他俩倒是心有灵犀,连气场都和谐了。

梵音刚一迈开脚步,忽然一怔,脑袋转出了魏灵超最后问她的话:“北唐和雷落你喜欢哪个?”“真是的!烦人!”说完她双手捧着脸,跑开了。北冥和雷落看的傻呆呆。

晚饭时分梵音劝了小雀儿好久才从她房间出来,小姑娘已经哭得乱七八糟,可心里惦记魏灵超,饭都没吃慌忙委屈的还要过去照看他。等小雀儿离开,梵音深深叹了口气,当真比打了一架还累。她慢悠悠往餐厅走去。老远的瞄到两个人笔挺地坐直正朝她的方向看来。梵音眼神一扫,正是北冥和雷落。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一颤,顿住了脚步。

“小音,怎么才过来?快过来吃饭了。”崖雅吆喝道。

“来了。”梵音顺势坐在了崖雅旁边。北冥和雷落坐在长桌的最前面,旁边各空了一个位子。看见梵音坐在别处,两人都很失望。

“副将,您忙了一天,餐厅特意给您做了一份黑布布。”传菜的小兵走到梵音身后,手中端着一份黑果酱蛋糕。

雷落从长桌那边看了过来,跟着又看向梵音。梵音接过餐盘,手中在长桌一滑,餐盘稳稳推到雷落跟前。众人都不知这是何意。

“你这是干嘛?”雷落看着梵音道。

“你离开这些年,小音便经常吃你以前爱吃的黑布布蛋糕了。”崖雅道。北冥听到这里猛然一怔!难道梵音以前是不喜欢吃这个的!天阔在一旁问道,好像是北冥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梵音自己不也爱吃吗?”

崖雅道:“小音从不吃甜食。”

忽然,一个黑影站到梵音身后,对一旁赤鲁道:“兄弟,让个座。”赤鲁迷迷糊糊站了起来。雷落身形哀伤地坐了下来,手臂放在桌子上,挨着梵音,突然娇嗔道:“咱俩一起吃。”

“哎呀,干嘛?”梵音嫌弃的躲开了他,一副黏腻的样子。待一回头,看见雷落水汪汪的眼睛,噗嗤一下被他逗乐了。“你快自己吃吧。”

“我想和你一起吃。”

“我又不爱吃。”梵音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北冥坐在前端,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会唱歌、懂音律、不喜欢吃甜食、连最喜欢的黑布布也是因为他!他二人在国正厅前重逢,用白石子敲打传信,一看便知是两人自小的习惯。梵音来了东菱这些年,他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也是错的!北冥只觉妒火渐起。

餐食过后,梵音与雷落攀谈。询问他手臂状况,今日他与北冥一战,梵音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当真怕他再有什么差池。雷落见她关心,本应开心,可等梵音离开,他却怎么都觉着不那般痛快了。

雷落满腹心事的离开六层客房,正巧碰见下楼的北冥,只见他也是一脸的不悦。两人闷不吭声齐往楼下走去。经过四层指挥官休息大厅时,听见一片喧闹哄笑传了出来。祁门正领着自己的兄弟和颜童比拼。沭河狠狠把邢真扳倒在地,邢真手腕都被他压红了,疼的直摆手。

“颜童,你不行吧!服不服!”祁门趾高气扬一脚踩在凳子上,得意洋洋。

“我来!”赤鲁撸起袖子!

“车轮战啊!谁怕谁!我们西番人个个都是莽汉!”祁门展开架势道。

晚夜,梵音和崖雅在外散步回来,说好了明天带雷落去看青山叔。雷落到菱都数日,一直惦记着去看崖青山和以前的老友们,奈何军务繁忙,一时不得空。现在三国比拼结束,总算能消停几日,他说什么不能再耽搁了。

可一进军政部大楼,梵音便觉不对劲,她快步往四层走去,崖雅紧随其后。谁知刚一到四层休息厅,崖雅便被一阵气浪推了出去,梵音伸手一扶,崖雅勉强站住。

只见大厅之内,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即便这样,剧烈的空气震浪也从缝隙中涌了出来,战士们一个个扎稳了马步才算勉强站住。梵音走了进去。空旷的休息厅中央,一张三十余米长,两米宽的厚实棕红木长桌顶端,两个人正面红耳赤的扳着手腕。

雷落强壮的右臂紧绷,军装早就卸了去,露出臂膀上坚硬的肌肉,像块磐石。另一边,一向稳重体面的北冥此时也撸起了袖子,急剧扩张的臂膀让他把肩头的军装绷开了线,看上去竟比壮汉赤鲁还要结实。两人怒目而视,针锋相对。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热浪烘的整个大厅都觉得让人燥热。二人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爆出,一时三刻过去竟还没分出胜负!颜童和祁门已是满头大汗,比自己比试还要紧张用力。双方主将的压迫感都让彼此无法松懈。

时间狂流,人们静止凝视。北冥和雷落的额头淌下汗水,到了最后关头。只听两人一声大喝!咔嚓!随着二人肘下一道长长的裂痕,三十余米长的棕木宽桌从头到尾被劈了个两半,轰然向大厅两头崩去。然而两人的手竟还未分开,纹丝未动,不分胜负,悬于半空。两人目露精光、热血沸腾!

这时,一个人手插胸前站在长桌尾端,木楔横飞,尽数被她挡下。梵音身后的战士们不知不觉收敛了心神,静立两侧。北冥和雷落亦察觉不对,慢慢朝她的方向瞅了过来。

只见梵音凌眉竖起,一身火气,直愣愣地瞪着他二人。他二人看着她那个样子,身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卸了去,然而握着的手掌还没松开。梵音也不言语,只管直勾勾地看着他二人。弄得北冥和雷落浑身发毛。悄悄抽回手臂,各自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一是摸去汗水,更重要的是掩去尴尬。心中一同暗道:“妈的!好疼!”

梵音深吸了几个回合,勉勉强强压住气头,咬牙道:“还不休息?”

本以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谁想她竟是这般说辞。北冥和雷落纷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这就回去。”

“嗯,”梵音轻声应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她转身便走,身后看热闹的战士们老老实实不敢出声,她一个冷眼扫去,嗖的一下,休息厅没了人影。

“你们俩还杵在那里干嘛!”梵音恶狠狠道。话音刚落,梵音身后的那两人比她撤的还快。人都走光了,崖雅凑到梵音身边道:“小音,你的样子好怕人……”

随后梵音一脸无奈的往楼上走去。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让她那么不省心,男人多了真是麻烦!她往自己的房间走着,有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北冥站在她的房门前。雷落已经回客房了。梵音看见他也不太有好气。一边开门一边道:“找我有事?”北冥没说话。梵音顿了顿,两人走进她房间。看样子好像真有事。

谁知一关房门,北冥便开口道:“你今日喊我,为的是怕伤了他?”

“他手疾未愈,我自然有些担心。”梵音回道。

北冥忽然冷笑一声,“他强健的很,那双再生的手臂恐怕当今难有敌手。”

“即便如此,那仍不是他天生,我定不放心。他性子急,我知道。你们两个往后,少些争执,费那般力气干吗呢。”梵音道。

“只要我不伤他,便都好是吗?”孰不知,北冥在和雷落过招时,便清楚探得他的实力非同小可,自己与他难说胜负。然而自从雷落归来,梵音便满心满眼都是他,再无北冥半分影子。

“对啊。你二人切磋,自是平安为重。”梵音道。

北冥忽感心中一片冰凉,欲要离开,可临走仍忍不住再道:“你不喜欢黑布布蛋糕,对吗?”

梵音一愣,“从前很少吃。”接下去的话,梵音也不知如何说出口了。她是为了想念雷落才不知不觉开始吃起了她原本不喜欢吃的东西。

“休息吧。”北冥说完,离开了房间。梵音忽而觉得有些难过。北冥那淡淡的凉意本是自己落寞,可就是这样直接传递到了梵音心上。

第二日,梵音早早醒来,昨夜不知为何总也睡不踏实。心想着,快些把试炼场清敛干净吧,也算有些事做。六点不到,她就准备出门,连早饭都没吃。刚来到军政部大楼门口,只听身后有人道:“副将,这么早?”

库戍昨日值夜,现下刚刚回来,“您这是去哪?”

“我去看看试炼场的情况。”梵音道。

“主将刚才已经去了,你们两个一起吗?”库戍道。

“北冥过去了?”梵音脱口而出。平日她从不在下级面前直呼北冥名讳,都以主将相称。

“半小时前,我还在巡夜就见主将过去了。”

“这么早……”梵音默默道。

“副将,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梵音含糊应声,库戍退了下去。她自己呆立在大门口,踌躇不前。忽而,她凌镜一闪,有人在她背后说话。

“小音,你好早啊。”雷落正从楼上下来。梵音回身,“你怎么也怎么早。”

“我?啊哈,我那个,认床,睡不着了。”雷落傻乎乎地胡撸着脑袋道,边说,眼睛还边往一处瞟。

“就你还认床?站着都能睡着的人。”梵音笑道。

“这么早,你要出去吗?”雷落没在意,继续道。

“刚想出去,现在没事了。”

“那,那咱们两个,出去逛逛?”雷落有些不得劲道。

梵音想着,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呆在屋里闷得慌,两人一拍即合。雷落说是和梵音逛逛,可一路心不在焉。梵音先后带他去看了红鸾、后山、高林,他都只是随声附和。然而梵音今日似乎兴致也不高,本想带雷落去看青山叔,但想到下山可能会碰到北冥,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在她想返回军政部时,雷落提出了要去东菱崖顶看看。梵音和他一路攀上。到了崖顶,海潮的隆隆声甚是轰鸣,即便那是百米下的高丈悬崖,也分外清楚。

梵音站在崖顶,吹着海风只觉清朗,昨夜的混沌也跟着消散了。她盯着海潮,不觉晃神起来。雷落看着她,已觉隔世,又觉大幸,她活着在他眼前,他此刻的心仿佛这海潮,永不停歇,情意驰骋。

“小音,我喜欢你。”雷落轻声道,本以为表白时的那般紧张惶恐此刻全都不见了。本想着的千般澎湃,此刻化成了衷肠,只会深情相告。梵音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雷落,他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火烈,换成了一片情真。

“小音,我用尽我一生之力,只为回到你身边,我想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像那烈日,永不停止,自你降生起便开始了。我把你埋在心里,生根发芽,直到对你的爱意破土而出,再无法掩藏。小音,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能嫁给我吗?”雷落就这样单膝跪了下去,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好像他二人从未分别,好像他二人朝夕相处,只等这一日。

雷落从容欢喜地仰望着梵音,那是他的小音,从小便坐在他肩膀上的太阳,她就是他的太阳,耀的他光芒万丈。梵音痴痴地看着他,没有慌张也没有情怯。那也是她的雷落,从出生起她便与他一起,形影不离,好像自己的半条生命,又何谈难为情呢。雷落的心意,这些年她半懵半懂。从他离开后,她就时常想念,想念他对她最后说的话,她是他的秘密,想念他的一切。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存在她心里的只有感情,融在一起,流淌在她的血液,时刻思念。

梵音缓缓跪了下去,与他一起,这样一来反而她比他低了些。雷落颔首递出了右手,希望可以拉住她。梵音毫不犹豫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雷落笑容满溢,落下泪来,这一刻他得到了他的全世界。梵音开了口:

“雷落,你是我的半条生命,没了你,我的一半也就空了。这些年爸妈和你都走了,我形如枯槁,残喘度日,只想早些见到你们。谁料,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没死又与你重逢,这个大恩,我都不知向谁报,好像全天下都是我的恩人。”梵音笑颜,泪也落下。雷落一个急拥,把她揽到怀里。

“雷落,我知你对我情重。以前年少不懂事,不曾想过那些,直到你走了,我也傻了,更加不知如何去想,只知道一味的思念。”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爱你。”雷落道。

梵音在他怀里停了半晌,扶起身来,坦诚看向他,只听她认真道:“雷落,你我感情甚笃,自是无人能代。可你今天听我一句,”说到这,梵音顿了一下,“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

雷落目不转睛看着梵音道:“你什么意思?”

梵音喉头一紧,难过却再开了口:“我不爱你。”这件事,对他二人而言至关重要,她必须直言面对,她必须坦诚相告。

“你,你什么意思?”雷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磕巴的重复问道。

“我没有爱上你。”梵音直言道。

“那你爱的是谁!”雷落忽然暴怒道,猛然扶开梵音,由于力度过大,梵音向后一扬倒在地上,“是北唐北冥?”“我……”梵音顿在原地,语塞难言。她与北冥从未互诉衷肠、也不曾真正表明心迹,这让她一个女孩家在这种状况如何作答。朝夕相处,梵音甚至没有闲暇问过自己关于北冥的问题,他就在她身边,那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一直拥有。北冥在她左右,她早就变成了依赖的习惯。

“我哪里不如他!”看着梵音的反应,雷落已经知道全部。他二人就是这样,比崖雅还亲近,比父母还相知。自从雷落回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梵音心里的那个人是北唐北冥,而不是自己,只是他不想面对。

“你说啊!”雷落难以遏制地吼道,“为什么我二人对抗之时,你喊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我的!你鹰眼千里,看的清清楚楚!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觉得我不如他是不是!你认为我会输了他,才喊他制止是不是!”

“雷落!”看到雷落如此暴走模样,梵音全没想到,更不会想到雷落会这样误解自己。什么输赢,她只是担心他的双臂身体,输赢如何她全没想过。

“第一天,我从西番归来,见你激动难掩。可你在喝醉之时,想要离开之际念得还是他的名字!要不是我扛你离开,你想依靠的人还是他!即便我已经回来了!即便我在你身边!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是他!为什么!”雷落大吼道。原来那一日,梵音酒醉,喃喃细语中的名字竟是北冥。当时北冥似乎听到梵音唤他,忙要过来照看,可谁知,雷落已扛她上肩头。北冥落寞,以为自己听错想错。

“雷落!你听我说!”梵音见他这般暴躁,慌忙要去安抚。

“危机关头,你只会想到他!而不是我!好!我今天倒要看看!我和他谁强谁弱!”梵音拒绝了雷落的示爱,雷落伤心欲绝。十年寒苦,只为伊人,一朝化为灰烬,雷落万难接受。说罢,他转身疾走!

“雷落!”梵音在后面急追。到了军政部大门口,正赶上北冥从外面回来,人已进了大厂中央。只听身后一声暴戾:“北唐!”雷落的灵压顿时狂放而出。军政部守卫列兵登时警醒,恰巧祁门、颜童、赤鲁在巡视早操课。北冥猛然回首,只见雷落暴怒难抑,他亦火从心中来。

“雷落!”梵音赶在他身后大声相喝。

众人向他二人望去,不知是何状况。北冥亦是偏头看向远处梵音,只见她神情焦急,不知是何缘由。然而即便这样,雷落还是一发不可收拾。众目睽睽,梵音不知如何,难不成要看他二人相斗,还是她死命阻拦雷落?梵音难耐之下,愤然离开军政部。

雷落知身后梵音离开,一身火气,空留寂寥,却也掩下。十年历练,他忍了心性,烈性之下,却是强镇理智。

“祁门!我们走!”雷落下令道,即刻列兵开拔。

“雷落!”这时,一个纤巧声音从军政部内冲了出来。崖雅一路快跑,来到他身边,拉着他手臂道。雷落用力一甩,崖雅扑通摔倒在地,手臂顿时搓破大片。雷落见状,慌忙俯下身去,自责道:“崖雅!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

“都这样了!能好吗!”只听一个怒气冲冲在雷落身后响起,天阔脸上难看,正要扶起崖雅。

“天阔,不用你管。雷落,怎么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你和我讲。”崖雅推开天阔,只拉着雷落道,不让他走。

雷落见她鲜血直流,自是心疼,慌忙抱起她往部里冲去。二人回到崖雅房间,崖雅几下处理,伤口便止了血。

“还疼吗?”雷落深深皱眉道。

“不疼了,放心吧。”崖雅笑道。

听崖雅说完,雷落坐在一旁失了言语。崖雅缓缓走到他身侧道:“出什么事了?”停了一会儿,崖雅又道,“和小音拌嘴了?”雷落还是不说。崖雅缓道:“小音从小就喜欢和你拌嘴,怎么今日你不让着她了。”

“别和我提她!我不想再见到她!”雷落怒道。

崖雅这样听来,可不让了,“雷落,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说啊。”这扎心的话,崖雅听着替梵音心疼。

“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了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雷落冲崖雅怒吼道。

崖雅没有被老友的失态吓到,而是上前抱住了此刻无助的雷落,失了梵音的“爱意”,雷落就像断臂的猛虎,莽撞而无助。崖雅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再宽大也有脆弱的时候。她温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都过去了。”崖雅心疼的安慰着雷落,流着眼泪。“我们以后都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她不要我了……”雷落垂头喃喃道。

“怎么会呢?你是她最炽烈的牵绊啊。她自归来,活着的半条命也就随你去了。对她而言,你永远是无可替代的,她对你的情意连我也是不可及的。”崖雅絮絮说着,却不嫉妒梵音与雷落的这份深情。

过了许久,雷落在崖雅的安抚下算是静了下来。

“今天,我就离开,等一下去看青山叔。”如此令他情伤的境地,雷落还是不愿再呆了。

“雷落,你知道吗,小音为你聋了双耳……”崖雅淡淡道。

“什么……”

“我说小音为了你,聋了双耳。当年,她在看到你受伤断臂的瞬间,耳朵喷出两团血花,之后就聋了。虽说这些年我和父亲极力想帮她医治,可她似乎不愿再用这双耳朵了……”

“砰”的一声重响!雷落夺门而出。

“小音!你在哪呢?小音!”雷落拈着信卡大声道,闪身出了军政部。当他刚念完,狠狠把信卡摔在地上!梵音听不到声音。随后,他不停用信卡传出短字:“小音!你在哪?你在哪!”“小音!”“小音!”密密麻麻已是上百句。

“怎么了?我在后山?”几个清俊字迹簌簌出现在雷落的信卡上。雷落看到,险些喷出眼泪,急忙往东菱后山奔去。

高树窜天,林间茂密,雷落疾走其中寻梵音踪迹。一丝清冷灵力,他找到她了。

“小音!”雷落大喊出声。

梵音在一颗黑浆果树下回头,见雷落唤她,一副略显难堪的脸上露出青涩的笑,她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了。雷落冲了过去,撞翻了她手中捧着的黑浆果布包,那布包正是她的军装外套。雷落紧抱着她,大声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耳朵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咱们两个之间真的那样生分了吗!”说话间,雷落已落下眼泪,语中还带着三分怨气。

梵音咽语道:“傻子,我怕你担心……”

雷落的心像被凿穿了几万个眼儿,“对不起!对不起!”两人抱头痛哭,感受到对方为了自己难过,自己更加心上加伤,“对不起!对不起!”刹那间,这个世上没有比他们彼此更重要的人了。

“我求什么!我只求你世世安好!”雷落哽咽激动道,亦是深深自责,他怎么能那样怨怼他最重要的梵音,“我干嘛那样吼你!我这个混蛋!”

“我也一样,心甘情愿。”梵音抱着他。两人拥了好久,雷落轻轻道:“耳朵。”用手轻轻护着梵音耳朵。

“没事。”梵音把他手扶开,替他擦干眼泪,“喏,你爱吃的果子。”梵音把一颗黑浆果举到雷落面前,“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咱们游人村的果子,这里军政部后山也有,我想着采点回去给你吃,然后再给你做几个黑布布。”梵音堆上笑脸。雷落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梵音。梵音哄着他,也跟着落泪。

“耳朵……”过了半天,雷落吭唧道。

“都说了没事,半聋。”梵音一边哭,一边逗他笑,雷落又要哭,“哎!不许哭了!没完了。”

雷落前后扒着梵音耳朵看了半天,又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与她说话。梵音听不到。说是半聋,也不过是偶尔能听见一句半句罢了,梵音早就当没这功能了。雷落满眼伤心,不知要拿梵音如何好,捧着举着都怕磕着。梵音用了好大工夫才让他平复情绪。两人坐在石垛上休息。

半晌,雷落把大脑袋靠在梵音肩膀道:“梵音,你嫁给我好不好?我要照顾你。”

“不嫁给你,你就不照顾我啦?”梵音道。

“可是我想你嫁给我……”

“不嫁。”

“你刚才还说为了我心甘情愿呢……你是不是想我过的好?”

“想啊。”

“那你嫁给我,我就过的最好了,你不嫁就过不好……”雷落撒娇道。

“呸呸呸!混球!你怎么样都得给我过的好!换一个!”

“小气……我失恋了,我好难过……”雷落吊着半口气道。

“只要你不寻死觅活,我天天安慰你!”

“够狠心!”

“什么够狠心,是够意思!”梵音道。

“你说,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不就比我白点嘛……”忽然雷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吓梵音一跳,“小音!你是不是就喜欢长得帅的呀!你怎么……那么肤浅呢……你……你这样不对……”说着说着,雷落又蔫儿了下去,装可怜。

“好了好了,不要胡说了,咱们回去吧。”梵音打岔道。

“你是不是喜欢北唐……”

“哎呀!我谁都不喜欢!”梵音突然卡断雷落,脸色泛红。从昨天开始,魏灵超就问个没完,现在又到雷落,梵音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哪里有我帅……灵力也没我强……长得也没我好……对你也没我用心……我对你……”雷落默默叨叨一路,梵音被他扰的了无生趣,垂头丧气,可总算两人冰释前嫌了。到了军政部,二人有默契的再不提一句。梵音亲自下厨给雷落做黑布布,雷落守着她,心中霍然安慰。

“你又不爱喝。”梵音道。雷落从小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鸡蛋。

“我喜欢!”雷落娇嗔道。

梵音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手给他盛去。北冥忽然放下筷子道:“我吃完了。”起身便走。梵音忙看去,见他还剩了半碗饭。自昨晚起,北冥似乎心情就不大好。梵音有些失落,总觉着那坏脾气是冲着自己的。雷落瞥了北冥一眼,心情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