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恶鬼
尽管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但程一诺一走下车，还是因为四周空无一人的凄凉感而打了个寒战。
楼鹤的注意力并不在程一诺的身上，因此也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他抬起脚步，径直走进小楼里面。
程一诺连忙跟上，而秦野锁好车门后，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
小楼里要远比外面更加阴森，斑驳的墙面上白漆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落楼道里的灯也早就没法用了，楼梯转弯口的窗户都紧闭着，上面挂满了蜘蛛网，就连光线都没法进到小楼里面。
如果不是她正站在楼鹤和秦野中间，她可能早就被吓得转身就跑了。程一诺想。
而走在前面的楼鹤步伐很稳，似乎没有受到一丁点环境的影响。
刚走上二楼，程一诺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凄厉的惨叫声。
她吓得一个机灵，差点没克制住自己抱住前面的楼鹤的冲动。
程一诺深吸一口气，心跳还是跳得异常剧烈，但她再抬起头，却发现楼鹤已经走到了二楼中间的房间的门口。
楼鹤没有犹豫地推开门。
这下不仅是凄厉的惨叫声穿透进程一诺的耳朵里，同样还有若隐若现的鲜血的铁锈味扑鼻而来。
程一诺按住自己的心口，连忙跟了上去。
而当她站到楼鹤的身后，看到房间里的场景之后，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爷爷会和她说，如果她真的能在楼鹤身边呆得下去，她一定会受益匪浅，但如果她承受不住选择放弃，他也能够理解。
原来楼鹤不是在吓她。程一诺恍惚地想。
在程一诺走神的这点时间里，楼鹤已经神情寡淡地走进了房间里。
被反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已经几乎接近虚脱，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你是来求死的吗？”楼鹤的步伐停在男人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本来已经很虚弱的男人在听到楼鹤的声音之后，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楼鹤。
他很用力地啐出一口血沫，但他太虚弱了，只有楼鹤的袖口沾上了零星的几点暗红色。
楼鹤垂眸看了一眼，伸出手，掌心向上平摊着，秦野就立刻把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余希在这里，一定会惊叹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在几个月前全家小孩的满月宴会上，楼鹤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击垮全家人的心理防线的。
但现在被绑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一无所有，现在他仅有的，也就只有正在倒计时的这条命而已。
“如果你是来向我复仇的话……”楼鹤说到一半，像是说出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发笑的笑话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受往下说：“那我会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你注定失败。”
男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此刻的他却很反常地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鬼，他每笑一声，就从喉咙里涌出更多的血沫。
“现在几点了？”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楼鹤一时没有回答，他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一点点驶向崩坏。
“楼鹤，在你视人命如草芥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点点愧疚？”男人神情疯狂地问。
“没有。”楼鹤冷淡地说，“侩子手不会、也不应该对他即将处刑的罪犯感到愧疚。”
男人又大笑了几声，“那你下令把她们母女都处理掉的时候，有没有过丝毫的罪恶感？”
楼鹤的眉头微皱。
几个月前绑架余希和白楚然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同伙，他们为了利益背叛了他，而现在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来，简直令人作呕。
不过让楼鹤想不明白的是，之前还从来没有过处理叛徒被人成功逃脱的先例，看来是他手下的人里又出了内鬼。
“我以为不需要我提醒你，是你们先背叛的我。”楼鹤说。
“但是女人和小孩是无辜的！”男人嘶吼。
楼鹤有点厌烦了，他垂下眼帘，“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男人只看着楼鹤不停地低笑着，他的笑声嘶哑难听，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背景音乐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程一诺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但本来以为她没有什么事情的程一诺，却突然听到楼鹤说：“秦野，把枪给程一诺。”
“啊！？”程一诺被吓了一跳，不用楼鹤多说，她就知道拿到枪之后该怎么做，但她潜意识里抗拒着这种可能性。
“我、我……”程一诺支支吾吾的不敢伸手。
但秦野已经把枪递到了程一诺的面前，而楼鹤也转过了身看着她。
“拿起来把这个几个月前就该去地下报道的人解决掉，或者现在就离开，以后也不用再跟着我。”楼鹤冷淡地说。
程一诺的手都在发抖，她完全没想到第一天就会遇到这种事情。
她看着面前这边黑漆漆的武器，浑身都在发抖。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缓慢，又异常地快。
而楼鹤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老师。
“秦野，解决掉他。”楼鹤说。
就在秦野打算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程一诺却猛地伸出手握住了这把枪。
程老爷子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小就是把程一诺当作程家未来的接班人之一来培养的，这些基础的东西程一诺当然是会的。
但她不会的是将它对准一个还在呼吸的人。
哪怕对方是犯下大错的罪人。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理性能够操控的范畴，这完全变成了生理上本能的抗拒。
楼鹤这次倒没有催促，因为他对接下来的场面没什么兴趣，他转过身拿出手机，打开了和余希的聊天界面。
他问了一句放在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发出去的消息，“中饭吃了的什么？”
他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但一直到程一诺终于克服心理障碍，他也没等到余希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