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魂归索命?

柳希月瞥一眼杨仵作带笑的面庞,沉吟片刻,问道,““五更,几乎是刚开始验尸,杨仵作就遇了害。我们走后,还有谁来过?”

“并无旁人来过。”刑部尚书章明岳开口答道,“柳小姐身份尊贵,非同寻常,为了避免冲撞了柳小姐,下官专门吩咐验尸时只得杨仵作在场,其余人等皆在隔壁等候。”

说完,又继续补充:“杨仵作是京内最老道的仵作,从业多年,口风极严,故特意安排他为柳小姐验尸。”

“门口可设了守卫?”

“自然是有,都是马公公亲自带来的锦衣卫。”

“这不可能。”柳希月眉头蹙起,“无人进,无人出,杨仵作是怎么死的?柳小姐的尸首是怎么消失的?”

“若是柳小姐死不瞑目,魂归索命,再自行开窗离开……”小太监犹不死心,怯怯开口。

魂归索命?

柳希月忍不住嗤笑出声。

魂还在这呢,何来索命一说?

柳希月嘴角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来确实有鬼。”

李珩眼风扫来,如入骨的尖刀,似要将柳希月钉在原地。

柳希月毫不在意,迎向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吐出个六字:“三司中有内鬼。”

“内鬼?”三司三人神情俱变,“这话从何说起?你可有证据?”

柳希月只是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一圈,笑吟吟道:“验尸,等查明杨仵作死因,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丢的是柳小姐的尸首,验一个仵作的尸首有何用?又如何揪出内鬼?”三司三人对视一眼,由大理寺卿起头提出异议,“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回柳小姐的尸首!”

柳希月伸手敲了敲棺材侧边木板,解释:“杀害柳小姐与杨仵作的应该为同一人,不然为何大费周章地潜入刑部劫走尸体?想必是发现柳小姐地尸体上有找到他身份的关键,甚至不惜冒着风险杀人。”

她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棺材,发出“咚咚”的响声,一声又一声,竟有令人惊心的感觉:“柳小姐的尸体已经丢了,杨仵作是我们仅有的证据,只要通过杨仵作找出凶手身份,就能找回柳小姐的尸体,查出内鬼。”

李珩扫过她苍白的脸,出声命令:“验。”

“属下这就去安排仵作。”谢天云得了李珩令,不敢怠慢,即刻便要出去张罗。

“不必。”柳希月拦住他,下巴微扬,神色淡漠,一身贵气藏而不显,“取刀和皮手套来,我亲自验。”

原身虽为暗探,早年却也跟着刑部中仵作学过验尸之术,因此对于此间学问,也颇为精通。

验尸所需的刀和手套很快就承上,皆为全新上品,刀身薄透,锋利无比。

柳希月右手执刀,凭着原身脑中记忆,熟练地将杨仵作腹腔切开。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却又自带一股闲适贵气,一把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气,仿佛此刻她正在做的并不是验尸这些的腌臜事,而是在写字作画。

李珩静静地站在她旁侧,背着手看她低头忙碌。

不知为何,这个十六举手投足间总让李珩感到熟悉,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他能够断定,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李珩双眼微微眯起,仔细打量她,满腹怀疑。

平王不说话,旁人自然也不敢出声,殓房中一片安静,只听到柳希月动作时衣袖摆动的声音。

在三司三人快要熬不住时,柳希月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慢慢抬起头,目光在三人面上转一圈。

三人只觉这目光亮得吓人,且自带一股威严,不由得屏住呼吸,全神盯着她。

“有结果了?”李珩问。

“中毒。”柳希月转头看向他,声音微哑,“是含笑散。”

含笑散,是一种致命剧毒,服下后顷刻即会毙命。

此物毒发时面色狰狞,死亡后,神色逐渐转为平和安详,面带微笑,如同睡着一般。

而有一味名唤“欢喜散”的药物,具有镇静解痛的功效,只是此药极易成瘾,若不慎服用过多,会令人癫狂嗤笑,行为无法自控,力竭而亡,其症状与“含笑散”一般无二,单看表面,很难将两者分辨开来。

不过两物仍有区别,“含笑散”味微苦偏辛,而“欢喜散”中含有几味干花,因此有股淡淡的甜香味儿,要想分辨两药只能开膛验尸。

根据十六的记忆,杨仵作年纪大,患有风湿,常年背痛,遇到雨天更是严重,会服用“欢喜散”缓解疼痛。

因此柳希月刚见到他的死状时,怀疑有人偷偷加大了杨仵作服用“欢喜散”的剂量,引得他中毒身亡,凶手应该是刑部内的暗探,平日可以接触到杨仵作,知道他的用药习惯。

然而开膛后,杨仵作胃里并未发现“欢喜散”的踪迹,由此柳希月判断,杨仵作是被人下了致命毒药“含笑散”。

这么看来,凶手并不知杨仵作有服用“欢喜散”的习惯,不可能是刑部内部的人,而是隶属大理寺或是都察院的暗探。

当时小太监进屋时,杨仵作面上尚未出现笑容,很有可能刚咽气不久,凶手应该刚得手,并未走远,就埋伏在殓房附近,甚至还能看见杨仵作的脸上神态,故意装神弄鬼,引起小太监恐慌,逃离殓房,好让自己脱身。

在能看见杨仵作的地方......

柳希月沉吟着放下刀,转头四顾,环视殓房一周。

殓房为砖砌,四壁平整,屋内除正中棺椁与墙边案几外并无他物,并无可供人藏身的地方。

“殓房内可有暗房?”柳希月走到墙边,勾起手指敲了敲,问道。

“没有。”章明岳立刻答道。

“没有......”柳希月沉吟着抬起头,将目光停留在房梁上。

房梁又长又宽,藏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你进屋时可有注意过屋顶上有无异样?”柳希月收回目光,转向小太监。

小太监一愣,咬着唇思忖片刻,低声回答:“奴才……奴才未曾抬头看过。”

柳希月闻言扬扬眉:“王爷,派人上去看看吧。”

李珩没有作声,瞥了柳希月一眼,朝屋内候着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锦衣卫得了令,身子微弓,眨眼间就蹿上了房梁。

谢天云仰望着锦衣卫的动作,悄声问柳希月:“若房梁上没有痕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