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及笄礼

十月初九,林家五娘子及笄,与林家有些交情的人家或是同僚都前来贺宴观礼。

《礼记·曲礼上》云:“女子许嫁,笄而字。”

到了大邺,便松了些要求,女子可以在及笄后再订婚,给女子更大的选择余地。

按理说林家大娘子比林家五娘子大几岁,早已及笄,若按年岁,现在应当早已定亲成婚,但林婉君的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勉强看见女儿及笄后,便再已撑不下去了,林婉君守孝三年,这才拖到今日还未定亲,甚至族中的几个妹妹都已经成婚一年多了。

洛忆初想起了林五娘子那俏丽的模样,特地在自己的私库里挑了一件材质上好的金丝翡翠八宝簪和一副点翠银丝镶嵌珍珠头面,送给她当及笄礼。

宴会办得十分体面,足以见林家对五娘子的重视,林家还特地请了丞相家的老夫人来做赞者。

老夫人已年过五十,幸福美满,儿女双全,健康长寿。

满头银丝,笑得十分和蔼,洛忆初很少见这么慈祥可亲的老夫人。

房间里的小娘子很多,都是来观礼的,林家的人在忙着招待宾客,不想打扰,洛忆初将带来的及笄礼放下后,便转身回了正堂。

宴席并未将男客和女客分开,林家人将来客引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后又去迎接下一位。

洛忆初一眼便瞧见了冷然坐在那里的景策。

景家是秦氏带着子女一起来的,作为重要的客人,秦氏特地被请去与那些德高望重的夫人们一起。

景家子女坐在一块。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明明挨得很近,却像是隔着天堑。

周围一切的嘈杂似乎都与她们无关。

奏乐声响起,林书雪缓缓走进来。

始加发笄之礼。

赞者为其梳发,加笄,诵祝辞:

令时令月,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行‘一拜礼’,拜父母,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再经过发簪之礼,发钗之礼,取字,蘸礼,拜谢。

礼毕!从此,一头长发,一支钗,女子将以不同的生活方式,来面对自己的未来。

礼毕,宾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推杯换盏,百谷酿好酒,百味品金秋。

经过上次酒醉,洛忆初也彻底知道自己的酒量,再不敢多沾一滴。

她静静地吃着东西。

蓦然,她面前出现一位张扬的小娘子。

洛忆初被她一身的首饰给呛了一下,怎的来参加别人的及笄宴穿得这般耀眼,生怕夺不走主人家的风头。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银箸,冷眼瞧着面前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次她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了。

语气疏离,带着冷淡,“苏娘子怎么过来了?”

苏韵婷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气恼,“三娘上次不是与我聊得很是开心,我还以为我们能做朋友呢,怎么今天就变了态度,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语罢,她怒视着周围的人。

经过的人被她的眼神冒犯得皱了皱眉,却不好在主人家的宴会上表现出来,甩袖离开。

洛忆初端详着她的眼睛。

“宿主,请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女配身上,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苏韵婷声音有些不耐烦,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低落。

她不再多看,走到景策的旁边,“景大郎君,我可以敬你一杯吗?”

说完,抬起手里的酒杯。

苏韵婷是太子身边的人,本身便有人会注意她,更何况她一身金闪闪的首饰,附近的人都暗戳戳瞅过来。

景轼被这些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他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微微不耐,声音如旧却夹杂着一丝无奈,“谢苏娘子厚爱,不巧今日身体不适,怕是饮不了酒了。”

说完,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苏韵婷却不肯放过他,“景大郎君喝茶也可以的。”

景轼眸光一沉,面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温柔。

谦谦公子,郎艳才绝,一时让苏韵婷看呆了去。

“苏娘子,那景某先干为敬了。”他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做了一个拱手礼。

苏韵婷一时被他的温柔熏红了脸,声音娇柔,“那我也喝完这杯。”

景轼喝完茶后,倏然有些不适,这段时间回来后一直在熬夜处理堆积的公务,便只以为是昨夜未休息好,起身下去更衣。

林家为宾客提供了休息更衣的院子,安排在外院。

知道苏韵婷要攻略景轼,洛忆初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

但光明正大之下,她现在应该下不了手。

在景轼离开后,洛忆初瞥了一眼苏韵婷的席位,果不其然,她也跟着离开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芷云,在她的耳边交代了几句,也离开了正堂,跟上苏韵婷的背影。

殊不知,在她离开后,一直安静的景策骤然握紧了手,席案下,光滑的酒杯一瞬间遍布裂纹,再次松开手掌时,猩红的血液从手心里流出,落在了暗色的衣袖上,点点加深了外袍的颜色。

怕跟得太近,苏韵婷会发现,洛忆初慢步远远走在后面。

谁知,林府去年翻修,模样已不再似记忆中的模样,为了雅致新建了许多长廊,种了许多葱郁的低矮灌木,挡住了视线,再抬眼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洛忆初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懊恼。

没办法,只好凭着记忆走了,洛忆初幼时多次被林婉君邀进林府里玩耍,来得频繁,自然记住了大体位置,好在虽然翻修,院落的位置却是依旧如故。

在洛忆初凭着模糊的记忆,终于看到一个简单朴素的院落。

她刚从长廊里绕出来,远远便瞧见它。

但一瞧院名,‘悠然院’。

不对,走错了。

给景家安排的院子明明是‘观澜院’。

定是刚刚在长廊处绕晕了。

正欲转身离开,一道熟悉清瘦的身影有些踉跄地走近院门。

洛忆初眼睛一亮,有些欣喜,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提着裙摆,笑盈盈地迎上去。

“大哥”

景轼有些诧异的回头看来,神色有些茫然,一时显出了些许憨傻,“三娘怎的......”

话还未说完,眩晕感再次涌上来,使得他高大的身体有些站不稳,慢慢摇晃起来。

洛忆初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但景轼身形硕长,很重。

没办法,洛忆初只好搀扶着他一只胳膊,让他自己扶着墙壁,慢慢挪动。

周围没有人,他这样子明显不对劲,洛忆初不太放心将他一人留在这里,怕苏韵婷趁人之危。

她敲了敲悠然院的院门,半天都未有人出来。

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痕迹,半晌才在墙角发现了一块挂着的木板:‘客院’。

院里没人,又是客院,并未标明安排的客人,这个院子怕是闲置的客院。

院门没锁,她轻轻一推便将门打开了。

唤了几声见确实没有人在里面,这才将景轼慢慢扶进去。

景轼这会儿已经失去了意识,洛忆初只好用尽全力,狼狈地将他拖进去。

怕有人会误进,洛忆初费力的转过身将院门关上。

却不知道,长廊尽头,她刚刚站过的位置,正有一个人死死地盯着他们进去的身影。

灌木无风而动,一道隐蔽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