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阴婆

“珞珞,东西都拿齐了么。”

三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头。

阿婆说祖屋里什么都有,所以我只带了一箱子书和几件随身的衣服。

三叔的行李就更少了,只带了一把他用了几十年的砍尸刀。

这一路,三人无话。

生活了近18年的火葬场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车窗外的风景,从热闹的集镇,到一望无际的麦田,再后来,只能看到重重叠叠的山脉。

足足开了2个多小时,直到傍晚,车才进了一个村落。

我看到村口的杂草中,开满了色彩绚丽的小花,一块刻着“封官村”三个大字的残碑赫然矗立。

只是中间的“官”字,位置似乎向右偏了一些,左边被涂上了一坨水泥,像是遮盖了什么。

村民对我们这辆外来的车有些戒备,一路过来,都有人在路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我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转头看到闭目养神的阿婆,她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到了。”

三叔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七拐八弯之后,车停在了一座独栋三层小楼面前。

我跳下车,夕阳笼罩下的小楼,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但就这一路上看到的建筑里,也算是豪宅了。

“怎么,没想到,自己原来是个富家千金吧?”

三叔一边卸行李,一边还不忘调侃。

我扯了扯唇角,就算是富家,那也是落魄的富家吧。

现在这栋楼,一点生气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楼里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我们。

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六月首,也已算是入夏,可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透骨的寒意,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偌大的客厅里,只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看起来空空****,非常冷清。

“珞珞,你就住二楼最西边那间房,喝完药,早点休息。”

我应了一声,接过阿婆递来的保温壶,转身准备上楼,却听门外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安阴婆,你可算是回来了!”

来人大约二十出头,穿了一身发黄的粗布汗衫,露出胳膊和小腿上结实的腱子肉。

估计跑得太急,他抵着门框,佝偻着腰,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急促地说了句。

“快来。”

阿婆眉头微蹙:“顺子,我不是说了么,过了这个星期再来找我。”

那个叫顺子的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安阴婆,这次可是个大买卖,给这数。”

说着,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一下,还翻了个面。

“安家怎么说,也曾经是大户人家,能在乎这点钱?”

三叔看出阿婆不愿意,放下手中的行李,就要把顺子推出门。

“安阴婆,你就行行好,我能不能娶上媳妇儿,可就看这次了。”

顺子力气不小,一边把着门框,一边苦苦哀求。

就在两人争执之间,两道汽车大灯由远及近,晃得我们直遮眼。

一辆黑色商务豪车,直接开进院子,停到了家门口。

熄火后,走下来一对衣着考究的老夫妻。

顺子一见金主到了,赶紧上前介绍。

“胡老爷,胡老太太,这就是我们村的安阴婆,不过……”

没等顺子说完,那个披金戴银的胡老太太,便几步到了阿婆面前,“咚”得一声跪了下来。

“安阴婆!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老胡家吧!”

阿婆眉头一皱,此时,她的关注点全都在那辆黑车上。

“你们,不会是把尸体带来了吧?!”

胡老爷连连点头。

阿婆气不打一处来,居然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把尸体带到了她家门口,这算什么?逼她出手么?

“你们赶紧给我走!”

胡家老俩口知道,这方圆百里,只有她懂得接阴,哪里肯就此罢休。

俩人一边拖出一袋子钱,一边继续苦苦哀求,顺子也在一旁帮腔。

其实两天前,就有人给阿婆打过电话。

当时,我和阿婆正在吃晚饭。

她的老人机音量很大,我就听到对方说,他帮人捞了一具孕尸,家属想找人接阴,问阿婆做不做。

阿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谁不知道她的三不接原则,溺死的孕妇必须马上火化。

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这个顺子。

昨天,他又打过几次电话来求阿婆,但都被阿婆骂了回去,没想到,今天直接就上门了。

“她是怎么死的?”

三叔原本还在往外轰人,却没想到阿婆紧紧盯着那辆黑车,眉头紧锁。

“不,不小心,失足,对,失足淹死的。”

胡老太太说话磕磕绊绊,眼神躲闪,显然是在说谎。

阿婆瞪了她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

胡老太太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胡老爷一声惊呼。

“这,这……”

只见黑车的后备箱缝隙间,滴滴答答地往外掉黑水,那股恶臭,隔着大老远,我都能闻到。

阿婆骂了声“该死”,摸出随身带的小包,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

“老三,带珞珞上楼!”

众人一愣,都回头看向我。

“我自己去。”

我虽然不信鬼神,但见大家表情都那么紧张,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只会影响阿婆,便赶紧转身上楼。

三叔犹豫了一下,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帮我摆好行李,又拉上窗帘。

“三叔,我自己待着就可以,你帮我照顾好阿婆。”

“嗯,喝完药早点睡。不要出去,还有,千万不要拉开窗帘。”

三叔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但还是转身下了楼。

很快,楼下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整个祖屋,安静地让人心慌。

我从小生活在火葬场,自认为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一想到刚才三叔严肃的表情,心里还是莫名地发毛。

我靠在床头,打开手机音乐,随手翻着小说。

人的好奇心,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越是禁止,就越是忍不住要去探究。

那面深蓝色的粗布窗帘,密不透光,静谧深邃,似乎在**着我去撩开。

我晃了晃头,划大手机的音量来转移注意力。

可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有强烈的电波干扰,原本轻柔的音乐,突然变成了一声尖利的嘶吼。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尖叫了一声,跳下床,身后的窗帘,被我的肩膀挪开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