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经济商业篇1

第一节白银价几何—金瓶梅中的货币

我们在看《金瓶梅》和它的姐妹著作《水浒传》中,经常会发现英雄人物喝酒吃肉都是拿银子付账,哪怕市井的贩夫走卒也是如此。

加上受到各种影视作品的影响,让大家都觉得用白银记账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好像中国自古一来就是“白银帝国”一样。

然而,中国并非盛产白银的过度,所以用白银作为主要流通货币,其实要到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所处的嘉靖、万历年间,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呢?

了解一点儿中国货币史知识的人都知道,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

从西周时就有类似纸币的货币,用布制成,称为“里布”;

东周民间曾使用“牛皮币”和“傅别”,后者相当于期票;

汉武帝时发行过“白鹿皮币”,以鹿皮为币材;

唐朝的纸币叫“飞钱”,宋代的纸币称“交子”、“会子”;

到了元朝,就几乎完全使用纸钞了。

元代的纸钞号称“宝钞”,用特殊的纸张印刷,单位仿照铜钱,有“贯”和“文”的区别,面值分为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一贯、二贯等。

后来又发行一种“银钞”,单位和白银一样,也按“两”、“钱”、“分”、“毫”、“厘”等标记面额。

我们读元代文献,说到多少贯,多少文,或是几锭、几两、几钱,指的大都是纸钞。

可是纸钞用起来是方便,但是问题也不小。

如果是贵金属货币,不管再怎么掺假,你总得用一些贵金属吧,所以铸币成本导致其市面上流通的数量总有一个限度。

更何况,大多数靠谱一点的统治者,都知道这玩意完蹦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通常还会专门的规定铸币中的贵金属含量比例。

但是到了纸钞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印纸虽然也要成本,但是跟贵金属相比来说,成本可就低廉多了,更夸张的是,一张纸钞的面额,随便写就是了。

所以只要统治者没有节操的话,所能够发行的纸钞可是没有任何上限的玩意儿。

更不幸的是,推行纸钞的忽必烈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节操的存在。

在他最开始发行纸钞时,发行量不过7万多锭,但这点发行量明显无法应付其南征北战的军事开支,到了忽必烈统治末期,发行量已经增加到90多万锭,增加了十倍不止。

连忽必烈这种开国雄主都如此,到元顺帝这个亡国之君时候就更坑爹了。

1346年300贯中统钞还能兑换1两黄金,到了1350年要兑换1两黄金已经需要500贯中统钞,四年之间纸钞贬值了六成。

而在整个元朝,纸钞兑换金银的比例,至少也膨胀了500倍,大概跟后来的津巴布韦元有一拼。

这种货币超贬的后果,自然就是通货膨胀与经济崩溃。

当时流传着一首民谣:“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

足见世人已经将滥发纸钞与治河一起,当做元朝崩溃的根源。

在这场大乱中脱颖而出的朱元璋,当然知道纸钞的厉害,所以最开始还打算恢复使用铜钱。

然而,由于当时缺铜,所以不得已发行大明朝的纸钞——“大明宝钞”。

不发不知道,一发那可是真香。

朱元璋不仅将这玩意当做发给官员和军人的工资,后来更是将之视为大明朝唯一的法定货币,而且还专门规定,民间禁止以金银和铜钱等贵金属货币作为交易媒介。

北京城里有条宝钞胡同,就是当时印制、兑换纸钞的地方。

大明朝的皇帝们的节操似乎也不见得比蒙古大汗们高多少,大明宝钞很快也沦落到跟中统宝钞相同的境地。

如果说中统宝钞跟津巴布韦元有一拼,那么大明宝钞大概能和委内瑞拉的玻利瓦尔旗鼓相当。

在刚开始发行时,说好的一贯钞一石米,到了朱老四朱棣当权的时候,这个数字已经膨胀了一百贯,短短两代,就贬值百倍。

所以玩到最后,不仅屁民们不配合,朝廷自己也知道这套把戏玩不下去,到了明武宗的时候只好宣布不再发行大明宝钞。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水浒传的主要部分,成书于明朝在使用大明宝钞的时候,所以武大郎在卖烧瓶,武松在领赏钱的时候,还收的是纸钞。

兰陵笑笑生在照抄《水浒传》相关情节时,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将原故事中使用纸钞的地方,大都改成银两。

如《水浒传》中武松打虎所获赏赐为“一千贯(纸钞)”,根据当时的银钞比价,大致可以折合成白银二十两,而到《金瓶梅》中,笑笑生径自改为“赏银三十两”,这些处理,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有些地方,《金瓶梅》却又保留了《水浒传》中的货币形制。

像武大报答郓哥,《水浒传》中的对话是:“我有数贯钱,与你把去籴米。”《金瓶梅》则改为“我有数十贯钱”云云——这是否因为笑笑生觉得“数贯钱”太少,而径自增为“数十贯钱”呢?

因为在笑笑生著书的年代,纸钞真的是一钱不值了。

那么纸钞停发之后,大家该怎么办呢。

本来就是因为贵金属不够,所以搞出了纸钞这么个怪物,现在又不弄纸钞了,那么大家拿什么当交换媒介呢?

好巧不巧,正好在这个时候,隔壁日本突然发现了当时日本规模最大的银山——石见银山。

石见银山的规模有多大呢?据推算大概相当于当时全球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更巧的是,一帮从欧洲飘过来的葡萄牙人,以澳门为据点,发疯似的往往日本倒腾中国产的丝绸,然后运回大量的白银。

就这么一来二去,尽管大明朝看不上小国日本,禁止日本来华朝贡贸易。但是通过葡萄牙人之手,却将大量的白银倒腾到中国来。

后来的日本儒学者新井白石在回顾这段往事之时,满腹怨气将此比作中国对日本的敲骨吸髓。

再加上后来南美到马尼拉的太平洋跨洋航线的开通,使得大量的美洲白银也疯狂的涌入中国市场。

在之后的几个世纪里,中国成为“吸引全世界白银的黑洞”。

据外国学者分析,在1800年以前的两个半世纪里,中国从世界各地获得六万吨白银,约占世界白银总量的一半。

正是由于这些白银的大量流入,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人的消费习惯,人们才开始将白银作为主要的消费媒介来使用。

当时白银的形制有多种,其中有的铸为固定重量的银锭,大的有五十两一锭的,此外也有二十五两、十两一锭的,更小的称银锞子。

在金瓶梅中,西门庆包占妓女李桂姐,就取了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到院中使用;

后来李瓶儿转移家财,也是将“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搬到西门庆家;

元宝的形状是两头翘起,中间稍凹,便于缠在腰上。有个“腰缠万贯”的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之前我们已经谈过,在当时除了西门大官人这种顶级土豪,一般人大概不可能跟现在的武侠片中的大侠一样,跑酒楼喝顿酒也拿银锭结账。

大家一般消费,还是以散碎银子为主。

比如西门庆众妾约定每人出银五钱,或多或少,共凑了三两一钱银子,请西门庆、吴月娘吃酒;

还有李瓶儿下棋输了五钱银子,潘金莲张罗用三钱银子买了一坛金华酒,二钱银子买了猪头及蹄子。这里用的,都是散碎银子。

那么这些散碎银子都是哪里来的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剪凿。

由于银子比较软,要用特殊的工具剪凿,再用专门的秤(等子,也称戥子)来称量。

小说中多次出现凿取、称量银子的情景。

金瓶梅第五十回就有妓院老鸨“在灯下拿黄杆大等子秤银子”的描述。

银子的成色也有不同,最好的银子称“纹银”,因为表面铸有皱纹的缘故,成色差的银子叫“低银”或“成色银子”,里面掺杂了铅等其他金属。

在金瓶梅中,就曾提到常时节在妓院中向西门庆借了一钱“成色银子”,后来又说一钱“八成银子”,指的就是这类成色不足的银子。

明朝后期大量使用白银,连小孩子也能辨别银子成色的高低。

比如卖梨子的珲哥,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在拿了武松五两银子之后,也能够根据这些银子的成色,马上掂量出这些银子能够让他老爹用多久。

最后再来谈一谈银子的购买力问题,之时的节目中我们已经有过一些讨论。

现在再来看看一两银子究竟值多少钱。

明朝万历年间,一石米的价格浮动在七钱至一两银子之间。

一石米重120斤,而明代的“斤”比今天的“市斤”要重(今天一市斤500克,明代为590克),所以明代一石米相当于今天141.6市斤。

当时市价,一两白银大致可购半石大米,大致相当于今天92斤大米。而目前米价5.5元一斤。所以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500块。

有了这个直观的换算方法,我们也能够对西门庆的家产做了初步估计了,那么西门大官人究竟有多少钱呢?和如今的“福布斯”榜上有名的富豪比,到底谁更豪横呢?

咱们下期再讲。

第二节西门庆放当代“福布斯”能排第几?

在上一个专辑《市井生活篇》中,咱们反复说晚明重商主义盛行,人们兴起了拜金主义,对传统的价值观形成了不小的冲击。

西门大官人曾经狂妄叫嚣:“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

大官人造口业咱不管,但他这样自负,倒是让咱们好奇,这厮究竟有多少钱啊?他咋不上天呢?

关于大官人到底多有钱,书里啊并没有很明确的交代,只是提到他在临终之际,曾经这样给女婿陈经济交代当时西门府所经营的产业:

与乔亲家合资的段子铺五万两银子、贲四绒线铺有六千五百两、吴二舅绸绒铺是五千两,当铺生意两万两、生药铺五千两;

还有韩伙计、来保松江船上有价值四千两的货物;

此外还放了一千多两的高利贷。

也就是说当时的西门大官人连同合资的段子铺在内,大概差不多有十万两的身家。

十万两白银,在那个时代算一般富人还是中产、抑或巨富呢?

这要结合当时的物价,最直观的表现形式就是与老百姓生活贴近的衣食住行方面了。

在市井生活中,我们讲过潘金莲斗牌赢了三钱银子,她又撺掇家中公认的女财主李瓶儿添上七钱银子,让仆人兴儿安排一桌酒席:买了一只烧鸭、两只鸡、一些“下饭”(即佐餐的菜肴)、一坛子金华酒、一瓶白酒,还买了一钱银子的果馅凉糕……

由兴儿的妻子整顿好,众妻妾大吃了一顿。

又是鸡、又是烧鸭、又是酒、又是菜、又是点心,如此丰盛的一顿大餐,总共也才花了一两银子。

说罢“食”,再来看“衣”。

古代不讲究名牌,只讲究质地和样式。

例如西门庆要跟乔大户订娃娃亲,为妻妾六人做30件衣服,衣料都是用“南边织造的”好料子,样式也很讲究,光是剪裁的工钱,就给了赵裁缝五两银子,材料费和缝制的工价不在其内。

李瓶儿是众妻妾中最有钱的,衣服鞋袜也最多,单是鞋就有一百多双,冬天穿一件貂鼠皮袄,值60两银子。

说完行我们再来说说住。

武大郎拿了潘金莲的嫁妆去典当了十几两银子,就在不错的地段搞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可见阳谷县的房价,还算不是太离谱。

最后看看“行”。

近几十年,我们的出行工具发生很大变化。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大家都骑自行车,打月票;

后来兴“打的”,“的”钱也由一块涨到一块二、一块六,直到两块;

然后最近又流行的摩拜、优步。

大致来说一般人出趟门,交通费一般也就十来块左右。

而有车一族呢,从几万元的奇瑞,到几十万,几百万的高档车宝马、凯迪拉克、奔驰等等也是因人而异。

明朝人出行,或骑马,或坐轿,西门大官人出行一般是骑马。

他的那匹白马价值七八十两银子,要算是名副其实的“宝马”了。

但是西门大官人的宝马可比现在宝马要烧钱,你车不开了,就放着,也不耗油钱。再说了,最近油价一度跌到几美刀一桶,可以说比矿泉水还便宜。

但是大官人的宝马,可是一直要喂饲料的,少了一顿都不行,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不过,由于古代社会比较封闭,大家出远门的机会少,所以大官人的宝马更多的是身份象征,不具有代表意义。

大部分出门即便要面子,穷讲究,也不过雇顶轿子,如同今天出门叫滴滴。

一次,潘金莲的母亲潘姥姥来给女儿贺寿,轿到门前,却没钱打发轿夫,来向女儿要,潘金莲也拿不出,母女吵闹一场。

最后还是三娘孟玉楼看不过去,拿出银子打发了轿夫,其实轿钱不贵,只有六分银子,差不多也就一顿饭而已。

这么说来,即便西门庆的十万两白银的身家,比不上沈万山还有什么胡雪岩,但依靠当时的物价,西门庆绝对可以享受上流的高品质生活。

说完物价,咱们再来看看工资水平。

金瓶梅中提到给西门庆生药店看店的傅伙计,每个月工钱二两银子,而教教演四个丫头习学弹唱的李铭,管茶饭外加每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

是不是感觉有点低?

那么我们再看看然金瓶梅中没有提到的官员工资。当时一个九品的小官,年薪不到20两银子,而朝廷一品大员的年薪,也才215两银子。

也就是说,西门大官人的资产,不仅碾压那些给他打工的伙计,甚至于远远超过一个朝廷一品大员一辈子能够挣到的合法所得。

当然,朝廷大员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钱,并不一定吃死工资。

比如有名的大奸臣严嵩严阁老,被抄家时据说抄出白银两百万两,完爆西门大官人的十万身家。

不过呢,西门大官人虽然被严阁老碾压,但是跟另一个朝廷首辅,太岳相公张居正张阁老还是有一拼滴。

当时大明首辅张居正被抄家时,总共抄出白银十万七千七百余两。

当然,我们的张首辅还抄出了两千四百两的黄金和各类金银器及珠宝首饰,这些全部算在一起,大概相当于一共抄出了二十万两左右的白银。

也就是说,西门大官人仅仅用来经营的资金,就已经相当于当时朝廷第一权臣太岳相公的一半家产了。

这还是把张居正家的各种金银器与记珠宝首饰列入财产范围的情况下。

简单来说,西门庆一个地方小县城的商人,他手头的资产大概相当于当朝首辅张居正的一半还多。

如果放在金瓶梅的故事背景里面来说,那就是西门大官人跑去给他干爹蔡太师贺寿的时候。

蔡太师一时心血**问问干儿子身价有多少。然后西门大官人嘴欠的回答道,其实也没多少,不过就干爹您老人家的一半左右吧。

这个别说放在当时,即便是今天来看也是相当惊人的一笔资产。

那么这十万两白银穿越到现在又是什么概念呢?

白银这种硬通货肯定比纸币值钱,但如果按照如今白银对人民币的汇率又难免失真,最简单的还是参考购买力!

上回咱们用了米价做参考。

当时当时的市价,一两白银大致可购半石大米,大致相当于今天92斤大米,而目前米价5.5元一斤。也就是说一两白银可折506元人纸。

我们四舍五入取个整数,那么西门大官人的十万两银子,大概相当于五千万人民币。

可能有人会说,五千万算个毛线。

你看大上海,动不动就是身家千万的存在,西门庆大官人的五千万身家,也就一个地方小土豪罢了。

感觉不是很多,对不对?

但是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今天虽然身家千万甚至上亿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我们要知道,现代社会经济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杠杆经济。

也就是说你可以用一部分很小的资产,拿去银行抵押贷款获得现金流,然后再用这些现金流去购入更多的资产,

这些资产你还可以再拿去抵押获取现金流,拿这笔新的现金流再去购置资产。

如此循环往复,层层加码,理论上只要你的整个资金链不断裂,那么你就可以将一笔极小的资产,增值成一笔天文数字。

放眼今天那些身家惊人的亿万富翁,绝大部分的资产都是这么来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吊诡的现象,那就是资产与债务成正比,资产越多的人,债务也就越多。

而这种运作体系,完全靠资金链在维系,一旦资金链断裂,信用破产,那么这个击鼓传花的戏法就玩不下去了。

各位想必还记得,前几年网上有个很有名的段子。

王思聪问王健林:“爸,咱家到底有多少钱?”

王健林说:“咱家的钱,你三辈子都花不完。”

王思聪又问:“爸,那咱们欠银行多少钱?”

王健林又说:“咱家欠银行的钱,你八辈子都还不完。”

当年这还仅仅是一个段子,而最近传出的消息来看,曾经的全国首富王健林的资金链,貌似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西门大官人临终时所交代的资产会不会和王健林一样呢?

我们看到他给陈经济交代后事的时候,谈的大部分都是可以马上结算的本金及一部分货款,而完全没有提到自己的负债问题。

再说从整本书来看,也没有看到西门大官人借债的业务。

也就是说,大官人所交代清点的这些家产,大都属于可以马上变现的现金流范畴。鉴于这里头还有放债和货款等等可能存在变数的资产,可能涨坑跌,咱们做一个相对保守的估计,他打个八折,即有四千万的现金流。

这里面抛去了西门府的房产、家具器物以及众妻妾的珍珠细软。

就这个意义而言,阳谷县的豪商西门大官人,虽然资产数量级上被曾经的全国首富王健林碾压,但是资产的健康程度上,无疑是可以碾压王健林的。

那么,各位看官还怀疑西门大官人的身价吗?

可是,西门大官人的钱是怎么积累起来的呢?

我们都知道,发家致富什么最难?第一桶金最难。

各位收听咱们节目的老朋友也知道,西门庆大官人是通过纳妾淘到了第一桶金,这么说来,大官人是个吃软饭的男人了。

请各位看官老爷,先别着急喷!看不起吃软饭,你咋不去吃呢?

这么说吧,脑子不好,吃软饭都咯牙!想学习怎么吃软饭吗?还是跟西门大官人多学学吧。

咱们下期就来分析一下西门庆吃软饭的技巧,希望能给有这个宏伟理想的朋友门提供一点借鉴。

第三节大官人怎样吃软饭?

上一期咱们讨论了西门大官人究竟多有钱,我们不禁要问,西门大官人的钱是怎么赚到的?

这样讲吧,我们都知道农、工、商三个行业,最赚钱的就是商业,商业发家最难的是淘到第一桶金。

马克思说过:“资本的积累是血淋淋的”,这昭示了有钱人在赚取财富的时候为富不仁,存在着肮脏的交易,但也揭示了这里面的不容易,那是要流血的,搞不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当年跑到海外开拓殖民地的西方人,死于海上风暴和水土不服的并不在少数。

但马大爷毕竟不是中国人,他是不知道有西门大官人这号人物,人家攫取财富可没有流血。

最开始,西门大官人不过是继承了老爹留下的一个生药铺,这是他的基本盘,在薛媒婆跑去找孟玉楼说媒的时候,提到大官人的家业,大致是说西门庆是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而经营的业务主要是药材生意以及给官员们放官吏债。

根本没有日后的纺织品业务和当铺生意。

所以我们可以推知大官人这时候的身家,大概也就两万两银子左右,直接用于投资的,恐怕也就一万两出头的样子。

那么他是如何在短短的五六年时间里,将手头的资产翻了数倍呢?

这就是今天咱们要说的,西门大官人众多赚钱方式中最为争议的一个——吃软饭。

说到吃软饭,各位别假装糊涂,是指男人从女人身上捞好处,甚至靠女人包养之类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你情我愿,或者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没有多大问题。

西门庆呢,我们之前也说过他,娶妾时非常看做这个女人能够带到他家里多少的嫁妆。

他之所以娶孟玉楼和李瓶儿,是因为她们是小富婆。

如此看来,西门庆真是软饭男一枚,但各位不要把西门庆想成如今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那是对西门庆的侮辱。

为什么这样讲呢?

你想啊,小白脸被富婆包养,完全是不思上进、好逸恶劳,西门庆可是赚钱欲望很强的人,对自己的生意很上心,从这点说,人家很上进。

再说了,这些女人嫁给西门庆后,西门庆是关系种的主导者,而现代社会被富婆包养后的小白脸,还能像大官人那样对他的那些妻妾吆五喝六吗?

而且,说人家西门大官人贪图小妾的嫁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根据后来西门府中的具体运作,就可以看出,基本上每个妻妾都有自己的私房钱。

比如李瓶儿,除了最开始被西门大官人黑掉的几千两银子和一些珠宝首饰之外,她后来带过去的嫁妆,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所以她才能够一直出手阔绰,直到李瓶儿去世之后,西门庆才能够完全接手她所留下来的遗产。

而孟玉楼更是在离开西门府时,带走了她所带来的所有嫁妆。

据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所谓大官人娶妾是看中这些小妾能够给他带来的嫁妆的说法,至少是不全面的。

那大官人图什么呢?

我们且看,西门庆在纳妾的过程中,给予了最高礼遇的毫无疑问是孟玉楼。

两人前脚刚刚勾搭上,西门庆马上就焦急地准备婚礼,为此不惜把为他犯下人命官司的潘金莲晾在一边好几个月。

在迎娶孟玉楼之时,风风光光,所有仪式套路一样不缺,还有娘家人及前夫的小叔子前来送行。

过门之后,西门大官人更是连续三天留宿孟玉楼处,给足了面子。

这跟潘金莲,李瓶儿进门时的偷偷摸摸,以及刚进门时的备受冷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西门庆对娶孟玉楼的事情会如此的上心呢?知道了这个原因,也就能明白西门庆在纳妾中图的究竟是什么了。

首先我们要知道,孟玉楼的前夫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而是一名布商。

而在当时,虽然女人有着各种社会的束缚,但在经营生意的时候,夫妻店其实并不罕见,比如我们在小学课本中就学过,施复夫妇一起经营纺织业的例子。

那么孟玉楼在她前夫还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同施复的妻子一样,与老公共同经营布匹生意呢?

从后来孟玉楼二次改嫁之后,给她老公出主意,陷害陈经济的例子我们就可以看出来,孟玉楼这个女人,非常的精明,很有主见,她对于给老公拿主意这种事,似乎非常的娴熟。

所以我们不妨大胆的设想,在她前夫生前,她很可能直接参与了杨家的布匹生意。

那么要做生意,特别是杨家这样做丝绸买卖的生意,除了要对整个市场行情有着精准的把握外,还需要构筑相当的人脉关系才行。

当杨宗锡去世之后,由于他没有成年的男性继承人,孟玉楼就成了接管杨家布匹生意的第一顺位选择,也就是说,孟玉楼是合法继承人!

这样说来,不管在杨宗锡生前她有没有直接参与布匹生意的运营,至少我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杨宗锡留下的账本、与杨家生意有往来的生意伙伴之类的资料,肯定是到了孟玉楼的手里。

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西门大官人肯定知道孟玉楼所掌握的布匹生意资源的价值。

明代丝织业非常发达,其消费已不限于宫廷和贵族,乡绅士子和商人也多衣丝衾绸。

当时最大的丝织品市场是在浙江的杭、嘉、湖一带,这些地方正是我们口中的江南地区。

江南地区依托太湖流域发达的棉花业与养蚕业,而形成的庞大的丝织业与棉纺业。

正是依托如此发达的纺织业,江南地区虽然从洪武年间就一直被课以重税,但偏偏江南经济就是在此时彻底压倒了北方,迅速发展成中国的经济中心,并且出现了如今的一些商业重镇。

比如南浔镇丝绸业最为发达,那里有最大商业群体,成为江浙雄镇,兴旺百年而不衰;

周庄的富有程度,竟让皇帝眼红;

盛泽镇是丝绸业重镇,传统工艺纺出的一捆捆络丝、缫丝就是一箱箱白银,成为全世界向往的丝绸王国。

松江的棉布不仅闻名全国,而且享誉世界。

如果我们把眼界拓宽,就会发现江南市镇不仅是当时全国的经济中心,甚至是全世界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是海上贸易往来的中转站。

在当时整个东亚地区,利润最丰富的贸易路线,是由葡萄牙人所操办的澳门——平户线。

葡萄牙每年定期从中国采购大量的纺织品,运往日本换取白银,再用这些白银来购买中国所生产的纺织品。

在这个贸易活动中,中国是白银的净流入国,这才引发了生万历年间的一系列经济变革与赋税革命。

支撑起这一切,导致历史大变革的就是江南地区所源源不断提供的各类纺织品。

这种通过纺织品来获取贵金属硬通货的贸易体系,一直到清末鸦片战争之后才被打破。

所以,不要说在当时,即便是之后几百年,哪怕一直到近代为止,纺织品生意也是我国最为重要的盈利项目。

当然,西门大官人所经营的生药生意,因为需求量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固定的,谁也避免不了生病吃药,所以也是很来钱的生意。

但是跟整个支撑起整个东亚地区跨海贸易,源源不断的为大明朝提供白银的纺织品生意相比,那自然是不值一提了。

西门庆骨子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商人,他肯定不满足于老爹留下来的生药生意,对于如此暴利的纺织品生意,估计是垂涎已久了。

然而当时的风气下,肯定有很多人去做纺织品生意,这就跟如今的互联网热、电商热一样,赚钱是肯定的,但你能不能赚钱还要看自身的造化。

结合之前在迎娶孟玉楼之时,西门大官人只涉足生药生意,偶尔放点官吏债来看,西门集团的纺织品业务,肯定是在迎娶孟玉楼之后才开始的。

为什么要等到迎娶孟玉楼之后才具体展开这些生意?当然是因为要等孟玉楼带来这个行业内的相关资源,他才好正式展开经营活动,这叫做“不打无把握之仗。”

明白了吧,西门大官人看重的是孟玉楼身上的客户资源,要不怎么说,吃软饭也是有技术含量的。

老拿富婆的钱,富婆也会生厌;再说富婆能包养一个小白脸,难道不能包养下一个吗?

聪明的人都知道借女人的资源打开自己的一片天。

而对于女人来说,手头有过硬的资源,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西门庆靠着孟玉楼的资源,在商业上的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短短时间内,就积累了不菲得资产。

可是,即便如此,西门庆还是经常捉襟见肘,他的结拜兄弟常时节没钱花,被老婆挤兑。

常时节央求应伯爵带着他向西门庆借三十五两银子,西门庆竟然一时拿不出来,我们在上一期节目中已经谈到西门庆没有负债,现金流很充裕,那这种情况是西门庆不够义气,比较吝啬吗?

咱们下一期再讲。

第四节西门大官人怎样花钱

上回咱们说到,西门庆是如何通过“吃软饭”,由药铺商人完成了纺织大亨的华丽转身。按理说,既然西门庆不差钱了,那应该出手很大方才对?

可为何结拜兄弟常时节跟他借三十五两银子,他竟然拿不出来?

是西门庆不够义气,比较吝啬吗?

别着急,各位看官老爷,咱们今儿就说说《西门大官人是怎样花钱的?》

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商人的确总是被赋予一个极其吝啬的守财奴形象。

比如大家所熟知的欧也妮·葛朗台,便是一个对金钱近乎偏执,吝啬到对家人都冷血无情的守财奴;

在中国的古代文学作品《古今小说·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东京开当铺的张员外,见到伙计给了乞丐两文钱,便呵斥道:“好也,主管!你做甚么把两文撇与他?一日两文,千日便两贯!”不但把钱抢回来,还把乞丐打了一顿。

那西门大官人跟他们比,是什么样子呢?

您别看他老人家在吃穿上颇为讲究,号称“朝朝寒食,夜夜元宵”,每天都跟过节一样,并且三天两头的去喝花酒,把妹子,其实他的开销远没有那么大。

就拿女人来说,他先以五十两银子梳拢妓女李桂姐,每月花二十两银子包着她;

后来又喜欢上妓女郑爱月,每月送三十两给老鸨作“盘缠”;

西门大官人还拿出上百两银子,为姘妇王六儿买宅子。

与这些女人厮混时,一出手常常是二三两银子,成套的衣服。

但总的看来,西门庆在这方面的花费还是有限的,跟他日进斗金的收入相比,也只占很少的份额。

因此,尽管作者一再吹嘘他是个“撒漫使钱的汉子”,其实他的手紧得很。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对西门府外的各类女子尚且如此,对自己家的妻妾就更抠门了。

除了保证较高水平的日常衣食供养之外,他很少为她们花额外的钱。

哪怕是对他最为宠爱的潘金莲,也没有给多少特别的好处,西门庆只是在潘金莲刚进门时,从庙会上买回四两珠子,给潘金莲穿珠子箍儿用。

还有一次,潘金莲因为与李瓶儿争风吃醋,逼着西门庆花六十两银子为她买了一张床,而这张床是西门庆家的“固定资产”,潘金莲被逐时,却没能带走。

在西门府最受宠的潘金莲,竟然窘迫到连潘姥姥几钱银子的轿子钱都拿不出来。

众妻妾为了庆祝吴月娘和西门庆和好,摆了一桌宴席,宴席上出现了金华酒;同样还有一次,西门庆得知李瓶儿花钱买了金华酒,都用了“啊呀”的口气,意思是咋这么奢侈?!

金华酒是浙江金华地方出产的好酒,明清时人尤为推誉,大概相当于我们今天的飞天茅台。

现在的富商喝茅台,为了排面,总是一箱一箱的买来干,喝不了就倒掉,非常豪横。

但我们的西门大官人呢?排面自然是要的,但是又不舍得花钱,怎么办呢?

西门庆特意叫人拿价廉的茉莉酒掺着喝,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哪怕这些便宜货,也还是赊账来的。

这种吝啬,恐怕并不比欧也妮·葛朗台逊色多少。

这就导致身家万贯的西门大官人,每次出门,身边总带着不多的几两碎银子,甚至经常闹到手头没钱的地步。

由此可见,西门庆吝啬是真,如果说他不讲义气、没有人性,倒算是一种冤枉。

这也说明了,西门庆这个人的人物形象远比葛朗台丰满得多、复杂得多。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西门庆在与特殊人群打交道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他对待金钱截然不同的态度。

比如在给蔡太师送生日贺礼之时,一出手就是“四座一尺高的四阳捧寿的银人,两把金寿字壶,两副玉桃杯,两套杭州织造的蟒衣,还有南京的绸缎、羊羔美酒”;

第二次送礼更加上了名贵的汉、蜀锦和各种金银珠宝。

蔡太师何许人也,大权在握的当朝宰辅,平时给他送礼的人不尽其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然而,蔡太师却对西门庆的孝敬十分欢喜,不仅慷慨得给西门庆封了官职,连替西门庆去送礼的伙计来报都一并给了官职,这就能看出,西门庆在巴结蔡京这样的人身上多么舍得下血本。

不仅对蔡太师如此,对蔡御使、宋巡按等官员,西门大官人也从不怠慢。

在给蔡御使接风洗尘时,平时喝个金华酒都要掺便宜货的大官人,光酒席这块就花了千两金银。

事后还将酒席上使用的俱是金银打造的名贵餐具,和美食一并打包给蔡御使和宋御使,让两人带走。

当然,精明如大官人者,自然不会做什么亏本生意,他之所以这么贴心,是必然会有高额回报。

让西门庆念念不忘的盐引买卖,正是在这座酒席上敲定的。

不仅如此,西门大官人还借此跟新到任的上司宋巡按搭上了关系,宋巡按收了西门庆的厚礼,当场承诺:“今日初来识荆,既扰盛席,又承厚贶,何以克当?徐容图报不忘也。”

后来对于西门大官人的种种要求,也确实是有求必应。

当然,宋巡按的帮助也不是一桌酒就能搞定的,后来宋御史又三番两次让西门庆替他承办酒席,狠狠敲了他几笔。

有一次宋巡按仅仅象征性地给了西门大官人一百零六两银子,就让他承办迎接朝廷特使,并且所有山东全省有头有脸官员都要参加的接风宴。

连应伯爵都吐槽说,也就是西门大官人的财力,换了别人来,这桌酒席是肯定摆不下的。

在封建落后的明代社会,商人只不过是养在封建围栏里的猪羊,当其肥壮上膘之日,便是遭屠挨宰之时。

西门庆富可敌国,但无论他的商铺货物还是豪宅珠宝,仅仅是寄存在他名下而已,只要皇帝或官吏高兴,随时可以攫取。

旧时小说、戏曲中常有“破家县令”之说:不要小看了七品芝麻官,一个县令的权势,足以让治下的商家富户倾家**产。

当然,大官人对于官员们的慷慨大方,也并非完全处于对权力的畏惧,实际上只要有切实的好处,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出手阔绰,最典型就是对他的那帮穷兄弟。

对妻妾一毛不拔的西门庆,对这些兄弟却十分大方,不但宾至如归、吃喝不分,纵有言语冒犯,也能包容宽恕,一笑了之。

在他们出现经济困窘的时候,西门庆还常能解囊相助。

例如吴典恩当上清河县驿丞,上任需要置办服装、见官摆酒,西门庆借给他一百两银子,抹去利钱不要;

还有常时节没有房子住,西门庆慷慨赠送白银五十两;应伯爵生孩子,西门庆一举手,也是五十两,还不要借据。

说到底,对西门庆这样的地头蛇来说,他的根子扎在底层。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只有身边聚拢起一股人气,才能称雄市井,这些“朋友”是他的眼线、爪牙。

应伯爵就曾几次给他介绍买卖、推荐伙计,吴典恩也曾帮他押送寿礼、贿赂官员……西门庆的赏赐,往往是对他们奔走效力的酬劳。

这些人之所以依附西门庆,也是各有算盘,希望仰仗他的财势,捞些好处,西门庆假如一毛不拔,谁还赶着你叫“大哥”?

西门庆对他们出手大方,是因为他懂得:他跟这些“朋友”的关系,其实也是一种买卖关系。

所以兰陵笑笑生比其他作家高明就高明在,他并非简单刻板的去刻画一个守财奴的形象。

而是为这个人的行为,赋予一种内在的逻辑,让读者可以直观的体会到这个人为何会吝啬又为何为慷慨。

这一点,是我们在欧也妮·葛朗台身上看不到的。

并且,让欧也妮·葛朗台远远不及的是,西门庆已经具备了新式商人那种比较前卫的观念。

诚然西门庆众多铺面,来回进货要占用大量的资金,所以导致西门庆手头经常拮据,但西门庆说了:“钱那东西是喜动不喜静的,怎么埋在一处”,联想到我们如今很多人依旧是传统的储蓄观念,西门庆已经意识到钱需要流动的道理。

而且,西门庆众多投资标的上,唯独不见土地,因为土地需要大量资本,而且成效慢,得看天吃饭,远不如商业投资获利多。

在明朝那种依旧是自然经济占主流的社会,西门庆的金钱观念简直是一朵奇葩。

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必然会影响到西门集团的经营模式,那西门庆是如果管理那么多铺面,或者说公司,依旧有大把的时间用来休闲娱乐的呢?

咱们下期再讲。

第五节西门集团的运营模式

上回咱们讲到西门庆的金钱观念非常超前,他认为钱是要流动起来升值的,而非窝在手里。

如果是地主,基本上就是雇佣佃农为自己耕种,等到每年收成的时候,给佃农相应的报酬就好了,这种生活只要不出现大旱大涝,是很惬意的。

可是,西门庆是个有追求的人,他觉得经营土地获利慢,而且没有经商报酬多,加上西门庆喜欢让钱动起来,扩大经营,这样的话会带来一种局面。

即西门庆经营的企业进出的现金流就比较多,他就无法像地主那样闲下来了,可是我们却发现西门大官人有大把的时间光顾风月场所,他是怎样真正做到“有钱有闲”的呢?

咱们这期节目就来分析一下西门集团的运营模式!

西门府的家业不是一天就打下来的,在发展的过程中,西门庆就有意控制成本。

除了必须雇佣伙计的专门岗位,如傅伙计管理生药铺和当铺的日常运营,贲地传负责账目管理。

其他地方,西门庆是尽可能动员家庭的所有成员一起参与经营。

女婿陈敬济可没享受到姑爷的待遇,而是充当免费劳动力,执掌钥匙,出入拿货。

西门庆还将潘金莲和李瓶儿居住的小楼房,一部分改造成仓库,潘金莲楼上堆放生药材,李瓶儿楼上摆放抵押衣服首饰、古董书画等物。

有一次西门庆女婿陈敬济到潘金莲楼上取衣裳,正巧遇到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和潘姥姥等人喝酒。

潘金莲拉陈敬济喝酒,因铺子里许多人等要衣裳,陈敬济害怕喝酒脸红,惹西门庆怪罪,所以草草喝了两杯连忙走人。

没想到回到当铺发现忘带钥匙,又回到潘金莲处找,潘金莲借机罚陈敬济喝酒唱曲子。

也是说,这些货物可不是简单的就在上面放一放,而是让潘金莲和李瓶儿当起了免费的仓库保管员。

将自家房屋改造成仓库,省去了租赁铺面的费用;让自己的小妾当免费的库管,免了发工资。

而且,妻妾之中为西门集团的生意奔波的可不仅仅只有潘金莲和李瓶儿。

且不说孟玉楼是药店老板西门庆华丽转身为纺织大亨西门庆的重要推手,你就说最没存在感的李娇儿吧,她姨妈开着清河县最大的妓院,她在妓院的人脉对西门大官人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就连最无能的孙雪娥,也被安排去厨房当起了后勤总管。

不由得想起了《国产凌凌漆》里面将军的一句话:“就算是一条**一卷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

西门大官人这算盘打得贼溜,反观如今创业的老板,刚刚有了几个臭钱儿就开始租赁豪华的写字楼,没有稳定的现金流就搞层级分明的组织架构,照西门大官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正宫娘娘吴月娘就更不用说了,在西门大官人发展西门集团的初期,如黑掉花子虚的家财等关键性问题上,都有她的身影。

有一次对门邻居乔大户的娘子邀请西门府的女眷赴暖春宴,李瓶儿带着半岁的小官哥也跟着去了。

只见这小官哥与乔大户三个月的女儿长姐并头躺在一起,伸手蹬脚,亲昵之极,分外招人喜爱。

吴月娘便趁机提出要跟乔家结一个娃娃亲,乔大户的老婆起初还一直推辞,但是见吴月娘一再坚持,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这西门庆回来,知道这件事后,相当不乐意。

为什么呢?

西门庆觉得自己混壮了,此刻堂堂五品提刑官,我儿子也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怎么随随便便就跟阿猫阿狗的闺女定了娃娃亲呢?

西门庆还不忘埋怨吴月娘,他说道,前几天荆都监派张团练来说亲,老爷我都嫌弃他女儿是小妾所出,没身份,不同意,你个妇道人家,一时兴起就和对门家那个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乔大户结了娃娃亲。

总之,大官人对这门亲事,那是一百个不愿意。

不过好歹西门庆在清河县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两孩子定了娃娃亲,他如果执意悔婚,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况且大官人还是个商人,谁愿意跟没有信誉的人做生意呢?

可是,西门庆这个人除了精明之外,最典型的性格就是犟,驴劲儿上来,怎么也拉不回去,当人家乔大户一家上门答礼时,他懒得搭理,竟然应守备周秀之邀,同僚们饮酒作乐去了。

说白了,西门庆还是借此表示自己对这么亲事的不满。

但是西门大官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来西门府登门拜访的,不仅仅只有乔大户一家,还有乔大户的姑妈乔五太太。

乔五太太何许人也,乃是当朝贵妃的亲姑姑,而借由乔五太太之口,大伙儿知道了这个贵妃可不是普通的贵妃,而是东宫贵妃。

什么叫东宫贵妃?

贵妃所生之子被立为太子,才能叫东宫贵妃,而乔大户作为乔五太太的侄儿,虽然是庶出子孙,没有承袭祖上指挥使的官身,但并不是全无根底的平民!

西门大官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老婆给自己说了一么怎么牛逼的亲事。

想当初自己去攀亲家,要么是同为商人的陈洪,要么是蔡太师家的管家翟谦,虽然二人都是与朝中重臣有关联之人,一个是权臣杨戬的白手套,一个是当朝宰辅的代理人,但再怎么也比不过吴月娘这次攀上的乔贵妃。

如果未来乔贵妃的儿子真的当上了皇帝,光是攀上这么亲事,西门大官人顿时就会成为“皇亲国戚”,身价火箭班蹿升,这可比几艘货船的丝绸还有价值!

这么一看,吴月娘在和乔家结亲一事上的坚持,那就细思极恐了。

恐怕她早就已经调查过乔家的背景,知道这门亲事有利于西门集团的发展,所以才冒着西门大官人不乐意的风险,强行定下这门亲事。

通过这件事亲,我们也有了新的发现,西门集团其实并非完全由西门大官人一个人在运营全局,而是西门庆和吴月娘二人开的夫妻店。

而且吴月娘的一些决策,好比这一次跟乔大户结亲,对西门集团的发展所带来的实惠,其实有时候丝毫不亚于西门庆。

在之后开展很多业务之时,西门大官人都有意拉着乔大户一起干,比如纳粮获取盐引那次。

更有趣的时,西门庆找蔡御史疏通门路之时,明明是西门大官人自己主导了盐引生意,但是他却说是乔大户搞到了一些盐引。

蔡御史什么人?当年得状元,后来蔡京的义子,他岂能不知道乔大户背后就是权倾朝野的乔贵妃?

没有多久,西门庆更是拉着乔大户一起开了绸缎铺。

恐怕比起乔大户所出的那点本钱,乔大户背后的乔贵妃能为其提供的保护伞,才是西门庆更为看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