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

京城顺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凌利地盯着刘鉴:“殿下可想得明白?”

刘鉴心里挣扎着,夏国开出的条件不是不诱人的。夏国借兵助他复位,他登基后割让西方安南在内的十座城池,和夏国永结友邦。

他坐在子离王位的下首,仰望着子离,看他掌控着生杀大权,随心所欲。他想塞个女子给他做正妃,他只能感激涕零的接受。

瞧着子离在百官簇拥下越发显出帝王的尊贵。刘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他有治国之才,却没能有个好母后,好太子妃好舅舅。这一切能怨得了他吗?

刘鉴越想越不服气。就连青蕾,这样一个爱他的美丽女子也是误打误撞娶来的。

明珠见他犹豫半晌不吭声,娇媚一笑倚进他怀里:“明珠嫁给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少了十座城池算什么。殿下只要当了宁国的皇帝,总比困在王府当个闲王,任由别人搓圆捏扁来得痛快吧?”

刘鉴一省,两国以后交好相处。总比自己这样窝囊地过一生强。若是不答应,他自己的势力加上王家的残部毕竟力量太过薄弱。

他眼眸闪动着神秘的光彩。一低头嘴唇触到明珠花瓣似的脸颊,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明珠。”

国宴之后,夏国的使团便告辞离开京城回国。

是夜,子离便得到消息,夏国的穆亲王借着和明珠郡主别离进过顺王府。陈国二殿下游览着京城风光,他手下的人却暗暗和顺王府的人有了接触。

他才登基多久呢,两国就蠢蠢欲动。

这才离了东郊别苑几日,顺王就急着要夺回皇位了吗?

一抹冷笑爬上了了子离的嘴角。他静静地想,京城宁静的夜色马上就要被战鼓声击破,空气中的清冽将飘浮着杀戮后的血腥了。

子离传旨召忠勇公顾天翔入宫觐见。

顾天翔对子离很是不满,他回到京城后就进宫见了妹妹。

从小一起长大,妹妹顾天琳有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妹妹一口咬定子离对她很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黯然。

他回家问顾相,居然问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离爱上了相府三小姐,那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刘珏苦恋两年定过亲的心上人!

国宴之后刘珏就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相府三小姐。顾天翔头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离软禁在皇宫,如果刘珏进皇宫将人带走,他就犯了杀头的大罪!

他替妹妹担忧,也替刘珏着急。他怎么找了这么个麻烦!可是,想起李青萝,他又暗暗叹息,那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动心呢?荆州倚萝酒店和阿萝的初识已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她的口才见地岂是寻常女子,动心也是正常。只是,对她动心的人一个是他的妹夫,宁国的皇帝!一个是他的好友,一战威震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这情况不用说,刘珏带着李青萝跑了。涉及皇家隐私,子离没有声张。但顾天翔明白,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更何况,他是皇帝!

顾天翔打定主意入宫之时看能不能打消子离的念头,成全了刘珏,这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呢。

御书房里子离正阅看奏折。顾天翔走进行礼:“给皇上请安!”

“平身!来人,赐座!”子离头也没抬,挥动朱笔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满意地放下,这才离了御座笑着走过来。

顾天翔忙离座起身。

子离抬抬手:“坐下说吧。朕有一事要请天翔走一趟。”

“王上请吩咐!”

“去把刘珏找回来!”子离的话语中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平平静静地说一个命令。

顾天翔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他抬起头道:“皇上,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翔但说无妨。”

“臣与刘珏两年来在荆州相处,知道他和相府三小姐定有亲事。而且,平南王是个痴情人。如果真的是他闯宫带走的三小姐。臣恳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他死罪吧!”

是啊,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恋阿萝,对她情根深种,却不知我相识阿萝在前。我在你们眼中是棒打鸳鸯君夺臣妻之人是吗?子离口中发苦,心伤不已。

他沉默许久道:“阿萝身上有种异香,你带着驯好的鹰隼去,它会带你找着他们。十天之内,给我把人绑回来!你去吧!”

顾天翔一听要把他们绑回来心想坏了,再欲开口求情,见子离不再多言,只得磕头谢恩而去。

看着顾天翔离开,子离想起皇陵守陵人临别时的话:“只要泡过冰泉的人身上都带着异香。驯好的鹰会找到她!”

顾天翔带走的就是那只驯好的鹰。子离问过:“若杀了那只鹰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我们会找到的。”

子离暗自庆幸,还好没带阿萝进去,否则一旦被守陵人发现阿萝不是自己的嫔妃。这事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内带回刘珏和李青萝,顾天翔怏怏不乐。

他出发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听他说完“哦”了一声。拿着钓竿的手稳如磐石。

顾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话之人,却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心里被猫抓挠似的,憋得满脸通红。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漂,侧过头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说京城五公子里顾将军冷峻异常。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嘛,你脸怎么这么红啊?着急上火了是吧?来人,给顾将军泡壶败火的茶来!”

顾天翔哭笑不得:“王爷,我是为你儿子着急!”

“那小子也逍遥了这么些天了,寻他回来也好!”安清王急扯钓竿,:“快,快,鱼上钩了,来帮忙!”

顾天翔忙扯住线,用力拉动。

一条红鲤甩在了凉亭长廊上,啪的一声,死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气急败坏地开骂,“年轻人就是这样,鱼上钩了也不能用使那么大力去拉啊。还不如你朝水面多打两掌,直接把满池子的鱼打死捞起来,还省得花费时间!”

顾天翔尴尬地站着瞧着被他震死的鱼。他心中微动,目光闪了闪:“王爷教训的是,天翔太过鲁莽了。”

“唉,小子,你对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算是尽心了。放心去吧。不听话就照皇上的意思给我绑回来。”安清王笑得贼贼的。

“王爷。”顾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

老王爷说了这么多钓鱼,意在提醒他子离是不会把鱼害死的,难道这是子离下的饵?可是又不对啊,明明是刘珏劫走了阿萝。

老王爷又说要办喜事,难道他已猜出子离准备成全刘珏和阿萝吗?但子离明明说要把人绑回来。

想来想去,顾天翔直到离开安清王府还是没想明白。叹了口气,皇命不可违,找到他二人再说吧。

顾天翔走后,玄衣疑惑地问道:“王爷,你真的不担心少爷?”

“担心没有用,皇上能叫顾天翔十日内带他们回来,必然有他的法子,他们跑不掉的。对了,遣去夏国和陈国的人手安排妥当了吗?”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经出发了。”

“还有,密切注意留在京城的陈国二皇子的动向,顺便再盯着顺王府!”

“是!王爷,鸽组发现另有一支人马也在暗中监视他们,也是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皇上的人手了。皇帝还在做四皇子的时候,他手里就有了一批自己的力量,甚至还在安清王府中安插了一个丫头思棋做内应。皇上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呢?

安清王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鸽组撤到外围,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识**份。”

“是!”

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刘珏和阿萝快乐得跟神仙似的。

打马吊,输的人去做饭。

刘珏武功高,打马吊却偏偏输多赢少,十天里倒有一半的时间让他去做吃的。他郁闷之极,有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刘英,今天爷输了,你去做饭!”

刘英嘿嘿一笑:“少爷,我现在不是你的属下了。小姐说了算。我听小姐的。”

阿萝正拿了一手好牌,头也没抬:“愿赌服输,这里没下人侍候。快出快出,我是清一色等着和牌。”

小玉和刘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齐齐望向刘珏。

刘珏赌气出了张牌。

阿萝得意地笑了:“不好意思,真的是清一色!该你去做饭。”

刘珏愣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快就没地位了,将来怎么得了?他将牌往桌上一扣,大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陪我去打猎。”扯住阿萝就走。

阿萝朝刘英和小玉挤挤眼睛,和刘珏走出木屋进了山。

阿萝幽幽叹气一声:“太快乐,总觉得不真实”

“阿萝,你又担心了是吗?你还是担心他会找到我们是吗?”刘珏定定地看着阿萝。

来到森林里,住在山谷他才发现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活泼开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乐。

“不谈这个了,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乐就好。”阿萝笑了起来,“如果有天我们走散了,怎么才能找到对方呢?”

刘珏想了想道:“我教你乌衣骑使用的暗号吧。这样看到暗号,就知道对方在哪里了。”

当下阿萝兴致勃勃的开学。

学了一会儿,阿萝神秘地问道:“你想不想学打马吊只赢不输?”

刘珏点了点头。

阿萝便笑着伸出手道:“我一握拳呢,就是说我需要饼。刘英和小玉就喂我饼。我伸手指呢,几根指节,意思就是我需要几索。”

刘珏听得瞪圆了眼睛,指着她道:“好啊,怪不得爷输多赢少,原来是你们三人伙起来整我!”

“对啊,你真聪明,亲一个!”阿萝很响的亲了刘珏一下,看他俊脸通红,便狂笑起来:

“原来,你也会害羞的啊!”

刘珏恼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压了下去,直吻到她满面通红才放开她,调笑道:“换谁害羞了?”

阿萝跳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看刘珏,慢慢退后两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样来:“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从了我吧!”

“反了你了!”刘珏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越说越不像话,他脸一沉:“过来!”

阿萝吐了吐舌头,听话地走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说道:“我总怕夜长梦多,总觉得这样的快乐持续不久,我是不是担心成习惯了。”

刘珏长叹一声:“不会的。”他捧起阿萝的脸,对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你就从了我吧!”

阿萝脸一红,把脸埋进他怀里,嗤嗤地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刘英。二人对看一眼,又错开眼神,神情极不自在。

小玉奇怪地问道:“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阿萝唰地一下脸变得更红。

刘珏忍住笑给她夹菜,突然道:“我们商量一件事!一直想办件喜事。”

阿萝红着脸,暗暗踹了他一脚。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脸皮厚,竟在饭桌上说。她嗔道:“你闭嘴!”

“哦?难道你不想让刘英娶小玉?”刘珏吃着菜,慢条斯理道。

“啊?这事啊?我当然赞成了。”被刘珏耍了,阿萝气结。

“哦,那你让我闭嘴干吗。我这一闭嘴,刘英猴年马月能娶小玉啊?”刘珏见她急了,话题才转到刘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爷你胡说什么呢?”小玉脸一红,放下筷子跑出去了。

刘英头埋得更低。

阿萝又狠狠地踢了刘珏一脚,笑眯眯地对刘英说道:“刘英,你的头再埋低点就埋进碗里去了。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刘珏做主婚人,就这么定了。”

刘英叹了口气,抬起头:“小姐,你要急着嫁给少爷就明说嘛,是不是嫌我和小玉碍事啊?”说完他飞快地跳了起来,竟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阿萝气得直蹬脚。

刘珏呵呵笑道:“被人家看穿了不是?都说了让你今晚从了我了,你又不肯。”

“你做梦。走,咱俩去逮他们两人,今晚就让他俩成亲!”阿萝贼笑着说道。

刘珏看着她。阿萝,你叫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这样开心。刘珏傻傻地笑起来:“好。”

树林边,小玉红着脸,往湖水里扔着石头。

刘英欺欺艾艾地走过去,走得近了,小玉蓦然回头:“你干吗?”

刘英吓得后退一步:“我没干吗。”

小玉张了张嘴,咬咬唇又扭过头去,不满的嘀咕:“大男人有什么就说呗。”

刘英脱口而出:“你喜欢我吗?”

小玉一脚踢飞一声石头,哼了声道:“不喜欢。”

刘英急了,扳过她的身体:“真的?”

小玉忍着笑低下了头:“你不是平南王的铁胆忠心的侍卫吗?我一个小丫头可配不上你。”

“谁谁谁说的?”刘英急得结巴。

小玉抬起头:“是啊,我一个小丫头,你怎么看得上我?”

刘英赌咒发誓:“我就看得上。”

小玉哦了声,故意不看他:“你什么时候看上的?”

刘英脱口而出:“在荆州的时候。”

小玉奇道:“那会儿你家主子扣住我们,我看你不顺眼,天天打骂你,你别哄我。”

刘英嘿嘿地傻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你生气骂我赶我走的模样。”

“哈哈哈哈!”阿萝没忍住,躲在树后放声大笑。

“小姐!”小玉羞的一跺脚,掩面跑了。

刘英尴尬地站着,刘珏忍俊不禁:“傻小子,还不快追去!”

刘英哎了声,匆匆追着小玉去了。

刘珏回过头,捏了捏阿萝的鼻子:“你真坏!”

阿萝伏在他胸前咯咯地笑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顾天翔已经从京城出发,跟着天空中飞翔的鹰隼,扎营在黑山森林的边缘。

鹰隼带领着顾天翔和五百军士进入了黑山森林。

顾天翔望着空中引路的鹰想,皇上竟早已猜到刘珏会带走阿萝,所以早把异香放在李青萝身上了吗?为什么这种香只有训出的鹰才闻得到呢?

刘珏又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闯宫带走李青萝呢?难道皇上真的会做出夺臣之妻的举动?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皇位未稳安清王父子会反了他?

顾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队伍缓缓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缓坡,只见鹰隼一展翅向对面山顶飞了过去,在空中盘旋一会儿竟飞了回来。

驯鹰人一抬手,它准确地落在驯鹰人的皮护手上。

顾天翔一挥手,五百军士下了缓坡,搜寻对面那座山。

顾天翔骑在马上,目光一动,已瞧到了那条山缝。他想了想,下令在缓坡扎营。带了两名亲兵走进了山缝。

此时太阳初升,林山鸟语花香。

顾天翔小心钻出山缝后眼前一亮,一座美丽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蓝天白云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风中隐约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顾天翔叹了口气他们还真在这里。他一抖马缰朝声音发出的林间而去。

他出现在四人面前时。阿萝和刘珏正在取笑刘英。

昨晚,他俩还真把刘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萝和刘珏说尽了好话那两人终于拜了天地,却不肯进洞房。

小玉死死扯住阿萝不放,刘英一闪身跑进房间把门一关不开了。

今天一大早,阿萝就窜唆着刘珏去偷袭刘英。四人正有说有笑,突听到马蹄声,阿萝情不自禁地一颤,刘珏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骑奔来,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刘珏心情复杂,若有所思地笑了,吩咐道:“再做两个菜去,是天翔来了。”

顾天翔没好气了下了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摆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饭的架势,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两名亲兵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小玉奔回厨房又做了几道菜,新安放了碗筷。她看看刘英,两人也小心地站在阿萝和刘珏身后。

刘珏笑道:“刘英,你招呼那两位兄弟去厨房吃。顺便弄点酒来,我与天翔好好喝上几杯。”

阿萝看了眼刘珏,又瞪了顾天翔两眼,像是很不满他闯了进来。这么快吗?只得十天而已。心里隐隐叹了口气,拉着小玉回了房。

顾天翔没有吭声,拿起筷子便吃。刘珏只动了两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递过一碗给顾天翔。天翔也不客气,举碗就喝。

刘珏慢慢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五百!”

“怎么找到的?”

“他说三小姐身上有异香。”

刘珏感到奇怪,脑中急转想了想又释然:“原来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还有这等作用。难怪能找到这里。”

“冰泉?你说三小姐进了皇陵?我的天哪!”顾天翔大惊失色。

难怪刘珏要去退婚,但是,这么一来……顾天翔紧紧皱起了眉,眼神往阿萝去的方向一转,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道:“那不是她就一定要进宫做嫔妃?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从宫里带走她是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刘珏展颜一笑:“你急起来那像传说中以冷峻出名的顾将军?我明白得很。”

顾天翔酒碗一放,张嘴欲说什么,又扭过头不看刘珏。

刘珏伤感地说道:“你怎么就只身进来呢?不怕我杀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没那异香,我看你怕是真会杀了我。”顾天翔直截了当地说道。

刘珏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了解我啊,现在怎么办?”

“你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当然是遵皇命把你们绑回去,咔嚓!”顾天翔比画了个砍头的手势,没好气地瞪刘珏一眼。

“如果我不愿意呢?”刘珏倨傲地问顾天翔。

顾天翔一怔,眼神望过来,神情矛盾之极,又低头饮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打也是做做样子好回去复命罢了。”刘珏淡淡笑道。

“你父王来之前教我钓鱼,说你已逍遥多日该回去了。”顾天翔沉吟一会儿,把与安清王见面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这样啊。这样跑了是不忠。还不孝。啧啧,不回去老头子要飞起来吃人,你这就吩咐军士作两乘轿子,阿萝和小玉长时间骑马不行,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几个士兵帮我把这些天猎的野味抬了,对了,还有阿萝给我做的小玩意儿一件不能落下。”刘珏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过,一一交代。

顾天翔鼻子快要气歪:“你真当出来散心打猎啦?皇上要我把你们绑回去!别忘了,你现在是钦犯!”

刘珏嘻嘻一笑:“做做样子嘛,到了京城再说呗。”他站起身道:“走,带你去逛逛我的地盘!”

顾天翔白了他一眼,两人站起身纵身朝山崖那里掠去。

阳光照在长身玉立的两人身上。从高处望去,青山蜿蜒起伏,尽收眼底。

刘珏感叹道:“真是美丽,就怕阿萝舍不得。”

顾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后见不着几回太阳了,要砍头的人还恋什么风景!”

刘珏没看他,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森林:“阿萝说要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天,我深以为然。这十来日倒真的逍遥。”

与以往一样,他喋喋不休,顾天翔静静地听着:“古来芳饵下,谁是不吞钩?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后悔所做的一切。这事也怨不得皇上。本是我亲自去求他收了阿萝为妃,才能进冰泉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无论他怎样我也不怨。”

“就得十来日,不觉短暂?”

“你以后要不做大将军了,就去卖离人醉?听说你把盈秀姑娘接进府了?”刘珏转开话题取笑他。

顾天翔面无表情:“正有此打算!”他突然烦躁:“你说皇上真的会杀了你们?”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刘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顾天翔转过身看着他:“你和你父王一样,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别卖关子了,猜到什么了?这般胸有成竹。”

刘珏叹了口气:“我只是猜他不肯现在杀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绝了后?我家老头子护短得很,肯让你来找我们,必然性命无忧。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还会等着你找来。阿萝就算身上有异香,出了宁国,你难道还跟着来?”

顾天翔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两国使臣都心怀叵测?”

“不仅如此,难道你没注意到皇上把夏国的郡主赐给顺王了吗?内忧外患,这个时候,皇上没有心思顾及其他。嗯,我看啊,我就是个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呢?”

刘珏脸上浮起一层悲伤:“两个选择。路只有一条。难道真要我与你及五百军士相战,力竭而亡?我猜若是两个时辰你没出谷,那五百人就会进谷了吧?她会想明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顾天翔眼中露出一丝同情。

他就算放了刘珏,还会有别的人领兵捉拿他们。眼见两国心怀不轨,顺王刘鉴似有动作,那里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后死罪可免,以后一个是宫妃一个是臣子,中间还有一个就算想成全他俩也不行,且也心仪三小姐的帝王。这是本什么糊涂账!

顾天翔不禁感叹道:“王燕回这一计真是毒辣,死了也不会让你们三人好过!”

“也不尽然,若非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与夏国早有勾结,皇上不是嘱你盯住了顺王吗?。”

顾天翔慢慢说道:“难怪我瞧顺王在国宴上似乎格外高兴,还以为他强作笑颜。没想到他见到了夏国来使。或者是早就有协议在先吧。”

刘珏呵呵笑道:“我家老头子不是教了你怎么钓鱼嘛,两国来使就是一个饵。顺王不吞就没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饵里的鱼钩。皇上要像你一样用力直接捕杀了鱼就没有了钓鱼的乐趣。也许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个饵,需得皇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钓他想钓的鱼。”

顾天翔轻声道:“我一直觉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样的心细如发,不在朝堂却一样能分析出形势,天翔佩服!”

刘珏眨眨眼睛,露出一脸苦相:“我是你的阶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顾天翔眼中带着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说个明白,就真的没时间说体己话了。”

刘珏朗声大笑:“你独自看看风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

他身形一展,像鹰一样扑下崖去。

顾天翔凝视良久,才叹了口气。刘珏说得不错,但帝心难测,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离会容忍一个心系别人的妃子?这以后还不准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着风景想,情为何物啊。

又要回去了吗?去做子离的妃?只是为了活着?为一个遥远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吗?刘珏会因她死,安清王府会因她受到牵连。子离狂怒之下会杀尽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吗?阿萝头大如斗。

果然与这里的人相处深了就会有这么多的麻烦。还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烦。阿萝想起以后的日子不寒而栗。

刘英走进来一跪:“若小姐不愿回去,刘英拼得一死也无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过一个故事,名字就叫活着,再苦再难也要活着。生命高于一切!记住,不要轻言死亡。我还想瞧着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两个宝宝呢。”阿萝笑道,“风城程府以后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劳永逸和福叔福婶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我总得在宫外有处自己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着。

“记得问我娘和张妈她们的情况。”

“知道了!”

刘珏轻轻走了进来,看屋内三人愁容满面。笑着走近阿萝:“是谁给我说要笑着过每一天的?嗯?”

刘英拉着小玉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我们没有办法是吗?我们要回京城了吗?然后我进宫,子离看在你父王面上,看在你为他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杀你!只能这样吗?”阿萝怎么也笑不出来。

刘珏愣住,她怎么都猜到了呢。刘珏心里有些发苦,却爽朗地笑起来:“他既然叫天翔来,自然是不愿意闹得太过难堪,也有劝我们回去的意思,说不定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糟糕呢?”

阿萝看着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顾天翔不会就只带了两个亲兵来,子离能准确地找到我们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们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对。”刘珏尽可能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子离是要我回去帮他,现在他内忧外患,是不会杀我的。但是,你却是我和他之间的难题,我能带你跑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你进皇陵冰泉的事慢慢会传开,他不娶你都不行。说实话,我不知道等他坐稳了皇位再来处理这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拐带宫妃的罪名不是子离追不追究的问题,朝臣们也不会容忍,关系到宁国君王的权威和皇家的脸面。”

阿萝突觉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认识多好,不认识子离多好。”

刘珏脸一黑:“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要是我不认得你们两人,你们还可以君臣齐心,如今为了一个我,两人争来抢去,我就成了祸害。祸害都没有好下场的。”阿萝丧气地说道。

刘珏两臂一收,紧紧地抱住她:“不准这样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认得了你,有多庆幸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子离。换到子离的角度,我会疯掉!有的时候,我常常想,子离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讨厌子离,甚至有时很心疼他的,做一国之君真的不容易。但这和嫁他在王宫里待着是两码子事!”阿萝无奈之极。

权势这东西还真是好。相对于刀俎和鱼肉,她觉得前者还是更好。难怪为了皇位子离隐忍多年,不顾一切。自己一门心思想找个桃源避开所有的烦恼,这样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皇宫里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进宫,你就,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当我死了大家都好过。”阿萝平静地望着刘珏:“”

“阿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会有办法的。”

“办法?拐带宫妃会诛九族,哦,你与他同族,诛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闯宫带走我。要是他杀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地活着。”阿萝背过了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十余日已经足够了。”

她轻叹口气:“我进了宫,就不会再见你,相信我,我会活得很好,不会再像从前要去寻死,你,不必再为我伤心。”

刘珏大恸,双手从背后绕住她:“阿萝,不要再说了。你说过生死随我,现在我选择要活着,等到了那天,你也不要断了我的心念,不要说再不会见我的话,若是那样,我现在就擒了天翔,与你过得一天是一天。皇上现在要用我,他就绝对不会把事情做绝,我们就还有机会。”

阿萝猛地回身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你就这么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会死,我绝不再见你!”

刘珏热热的唇止住了她的话语与哭声。他拥住她,轻声安慰着,慢慢让她平静。

刘珏何尝不难受,何尝不无奈,他缓缓说道:“阿萝,我们都明白,逃不是办法。陈国和夏国的觊觎,顺王的心思都很明显。如果皇上找不到我们,我可以和你在这里过一辈子,但他找到我们了,我们就不能再躲。”

阿萝被眼泪洗得清亮的双眸盛满浓情,她轻轻抬手抚摸着刘珏的脸,柔声道:“子离曾问我,为何识得他在前,我却喜欢了你。我也曾问过自己,子离不见得爱我少过你,为何我的心却给不了他,我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只清楚两年里我甚少想过子离,时不时却会记起你来。你们两个若是有了危险,或许我会先救子离,但我会与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应我,绝不以身犯险,扔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亦会如此!”

“阿萝!”刘珏叹息。

“好了,帮我绾成男子的髻,我要与你同骑回京城!”阿萝轻扯出一个笑容,极尽媚惑。

四人缓步走了木屋。阿萝一袭男装,清雅飘逸容光四射。

顾天翔暗喝一声好!她若是男人,京城就是六公子了!

阿萝对顾天翔一抱拳:“顾将军别来无恙,程箐有礼了!”

刘珏笑着拉下她的手:“调皮!”

两人手牵手走向山谷外。

顾天翔看着他俩亲昵的身影,一时间竟犹豫要不要放了他们走。

刘珏笑着回头招呼他道:“天翔!回去后记得请我喝离人醉!”

顾天翔闷声应了,这两人真的不知回去后面对的是什么吗?现在他希望自己没有找到他们,想想回去以后李青萝要入宫为妃,他就可怜起他们来。

队伍放慢了脚步还是一步步接近了京城。

遥望城楼围住的那方天地。刘珏看了眼顾天翔,手臂一伸,揽过阿萝与他同骑,挥鞭打马离开了队伍。

顾天翔没有吭声,一扬手,队伍停了下来。再给他们片刻时间吧,他叹了口气想。

阿萝与刘珏痴痴看着夕阳沉入天际,看着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际,看着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

刘珏突地笑了:“阿萝,你知道你跑来草原露营的那晚,我与子离打了一架吗?”

“哦?我睡得那么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点了睡穴没让你知道。”刘珏把头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时我就喜欢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萝咯咯笑了起来:“以后,我也和你来草原看星星烧东西吃,赔给你!”

“阿萝,你不像是足不出户的相府千金。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心里总是想不明白。”

“因为我娘出身青楼。府里大夫人和众夫人都嫉恨她。为此,她自毁了容貌。我们就被赶到相府最偏僻的棠园过活。府里总是克扣我们的米面。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府里的厨房做事。幸亏我娘手巧,教我学了琴,教我做菜。这样,我们穷得没有饭吃的时候,我就扮成小子跑出府去当厨子。所以,我怎么能答应做子离的妾。我在外跑的多了,自然也就不像普通的大家小姐养在深闺。说起来,我并不知道礼仪。我娘也不懂那些。她从前曾是青楼的花魁。所以才叫人看不起。”阿萝想起前尘往事,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我会对你好。”刘珏听的心疼,他轻声许诺,手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量。

阿萝叹息着偎进他的怀里:“从前想离开京城。现在京城里却有太多的牵挂。你,小玉,刘英,一个我都舍不得。”

她仰起头亲吻刘珏,轻声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霸道的小妒妇!”刘珏喃喃自语。蓦然搂紧她,狂热的吻辗转缠绵,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

因为幸福所以哀伤难以抑制,因为甜蜜所以痛苦难以分离!

阿萝侧过头瞧着不远处肃立的队伍,展颜笑道:“知道我穿男装的意图了吧,从此京城将遍传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风也!”

刘珏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听到笑声,顾天翔眉皱得更紧。

转眼间两人奔回队伍,相视一笑。刘珏道:“不是皇上道要绑我们回去么,天翔,你不可违了皇令!”

他暗想如果说出阿萝的身份,这么多士兵见到过二人亲密,如何得了。

进入京城后,刘英带着小玉不知不觉离开了队伍。望着阿萝和刘珏被绑了进宫。刘英看看小玉:“我们回王府。”

顾天翔夜入皇宫复命:“皇上,已绑回他二人,臣特来复命!人在殿外。”

“刘珏下入天牢!送李青萝进玉龙宫!”子离淡淡吩咐。

“皇上!”顾天翔顾不得抗君令,还想多说。

“嗯?”子离哼出一个字。

“是,皇上!臣这就去办!”顾天翔很无奈,再劝又怕子离当场翻脸,对二人更为不利。

天牢里,顾天翔松了刘珏绑绳,低声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龙宫。”

刘珏一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是皇帝,他说了算,只盼他待阿萝好点。”

顾天翔重重叹气:“你先顾着你自己吧。有消息我会传给你。”

顾天翔一走,刘珏坐在天牢的石室里默想形势。

他有十足的把握子离火气再大也不会杀他。这个时候他会为难阿萝吗?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愤怒。但是这个时候,子离会控制自己,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得太紧。

说不担心是假的。刘珏只希望子离顾及着阿萝,顾及着要用他,不要去为难她。但是万一呢?刘珏甩甩头,坚定地告诉自己,任何的万一都挡不住他和阿萝相爱的心。

她就在里面,明明知道顾天翔不会为难他们,她跟着刘珏也不会吃苦,心里却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来日的她还好不好?她过得好吗?这样捉她回来,她,会恨他吧。

子离站在宫门外迟迟徘徊。如果说两年里的相思一天天反复碾压着他的心,那么两年后再见到阿萝,他就管不住自己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进怀里,让她成为他的。这种念头像火山下的岩浆,在地底翻滚着叫嚣着,一经冲破岩层就怒吼着喷发,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着最炙热的火,流出最滚烫的**直至熄灭掉所有的热情。

晚风吹来初夏的风,也吹乱了子离的心。

人是回来了,但她的心呢?纵使他燃烬了热情,变成冰冷狰狞的石头,也打动不了她的心。子离陷入了深深的悲哀里。

一种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与其看着她与刘珏浓情蜜意,不如毁了她吧,藏她在心底里,她不属于他也不能属于其他人!子离被这个念头吓得呆住。然而这是最好的办法,让自己从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杀了那个在山顶白雪中绿玉似的水里让他惊艳的阿萝?杀了那个王府里含着泪祈求着望着他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策马草原让他飞翔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心意相同箫笛合奏的阿萝?

子离摇摇头,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吗?深邃的眼睛里浮上重重的忧伤,那么他只有另一个选择。子离伫立在宫门外,深暗的身影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内侍小心地提醒他:“皇上,娘娘已等着侍寝了。”

“哪个娘娘?”子离没反应过来。

内侍一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往下一跪:“就是顾将军送进宫的那位姑娘。”

“哦?”子离突然想笑,阿萝被打扮成什么样了?侍寝吗?他嘴角一动,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却如寒冰:“胡说八道什么!混账东西!谁准你们如此待她的?!”

内侍吓得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奴才知错了!”

“拉下去棍责三十,长长记性!”子离一甩袍。转身走了进去。

阿萝和刘珏被分开送进了玉龙宫。

她紧张得要命。等待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离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伤痛。她负了他,她没办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还有刘珏,他被送进了天牢,子离会怎么待他呢?

从进了玉龙宫起,阿萝的脑中就塞满了各种问题。突听到有脚步声,睁开眼看得目瞪口呆。面前出现一溜宫女和宫侍,手里捧着衣服首饰笑着看她。

阿萝下意识问道:“这是做什么?”

宫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说完便走了两个过来。

阿萝手一挡:“不必了!”

“娘娘真是说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寝!”宫女娇笑着靠近。

侍寝?阿萝脸一红,心里一慌,人已往后退去:“谁说要侍寝了?别过来呵,我不想动手打女人!”

一名宫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萝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哟!娘娘!”那宫女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阿萝不由自主放开手,无奈道:“别过来了,我不想揍你们!”

其他宫女吓得花容失声。

为首的内侍高叫道:“娘娘,奴婢们失礼了!”竟向阿萝围了过来。

阿萝心一横,拉开架式就要打。一名宫侍一扬手抖出一股香气。阿萝一愣,已呼吸了进去。身体一软没了力气,瞪着宫侍骂道:“下流东西!”

内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娘娘性烈恐伤了王上,奴婢们不得已。”

他站起身吩咐道:“你们还不快点过来侍候!”

宫女们这才小心上前,搀扶起阿萝。她浑身无力,被架着去沐浴,再被换上一身软轻罗。阿萝没法挣扎只能由得她们涮萝卜似的上下洗了个干净,直恨得牙痒。眼睛再瞥见身上的轻罗,羞愤得闭上眼不敢再看,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辫子被打散挽了个松松的髻。等装扮好了,身边的宫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轻声道:“娘娘真是美丽!”

宫女小心地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痴痴地看着她。

阿萝忍不住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们!解药拿来!”

方才被阿萝扭住手的宫女吓得后退一步。只听宫侍赔着小心道:“奴婢得罪了。这是为娘娘好,若是伤了皇上,那是死罪!”

“都给我滚!” 阿萝气得胸闷。

“是!”

宫侍与宫女轻轻放下层层软帐。跪伏着磕了头,慢慢退了出去。

阿萝心里暗骂,这帮宫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助纣为孽的活儿了。身体软得抬手都很困难,只得瞪着帐顶出神。

听到外面宫女和宫侍们在喊:“皇上圣安!”

阿萝心里更急,眼里泪光闪动。

子离眼睛瞟了一眼放下的层层软帐,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举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软帐温柔问道:“阿萝,这些天你还好吗?”

阿萝看看自己,再听到子离的声音,急道:“你不要进来!”

“你,为何不想念我呢?”子离终于拂开一层软帐,离床榻又近了几尺,“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华殿一件物事我都没让人动过。站在殿外,就想你还在里面。”

阿萝无语,好半天才幽幽出声:“皇上,小女粗陋,不堪皇宠爱,有负于皇。皇上,您另觅知己……”

“我说过了,你不要叫我皇上!”子离打断她。

她一称呼他为皇上,他就觉得阿萝离他好远。他的手又分开一重软帐,隐隐看到两重纱帐后的龙**躺着一具纤细的身子。

阿萝侧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别进来!我,我不要你瞧到!”她的声音里已带着哭音,泄露出她的惧意。

子离停住脚,贪婪瞧着纱帐后的那个身影。手轻轻碰上纱帐死死地抓住了,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冲过去。他是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多想再抱一次那个柔美的身体!多想,让她成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涩与伤痛袭了上来,这就是登上皇位的代价吗?得到了天下却得不到她!这就应了当年的话吗?等她真的爱上了别人,痛苦才真正降临!那种嫉妒真的像虫蚁一点点咬住他的心,不是剧痛,一点点酸,一点点疼,夜以继日,周而复始,酸疼得让人无力,从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为何!

子离紧紧咬住牙!手里纠成一团的纱帐“嗤”的一声轻响,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里的轻纱,一松手,纱飘落在地上。子离瞧着,身体一阵颤抖。

阿萝惊惧地听着声响,眼一闭,两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子离大手一挥撩开纱帐走了进去。

眼睛刚瞧到**的阿萝,子离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美丽的身影。

子离怔在床前。不知何时已闭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这一切便惊得飞了。

阿萝知道他进来了,闭紧了眼,嘴皮抖动着,身体紧绷,半天没有动静,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滚出去!”

子离被她喝醒,往后转身,脸已涨得通红。他迅速脱下外袍回手一扔,宽宽大大掩住了阿萝。哑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弄成这样!”

“你还说!你尽然叫那帮宫人使这种下流招数!”阿萝羞怒不已。那还管是在和一个帝王说话。

子离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里的那股子燥热,这才转过身看着阿萝。见她瘫软在**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与刘珏不顾后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脸:“你是在命令我吗?”

阿萝一呆,侧过脸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子离想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要我放你吗?”

“随你!”

“随我?是啊,我是宁国的皇帝,刘珏和你都是我的臣子,当然只能随我。”子离似在对阿萝说,似在自言自语,“我舍不得杀你,也舍不得杀他。”

他转过头看着阿萝:“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手轻轻拭去阿萝的泪,“可惜,你不为我流泪,我却一样心疼。”

子离脸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变的温柔笑容。低下头在阿萝额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头的系铃。不一会,有内侍进来,跪在软帐外。

“送衣裳过来,侍候姑娘更衣!”子离吩咐道。

“是!”

阿萝不知子离要干吗,听到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

刚睁开眼睛,子离的手已盖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现在禁不住你眼睛的**!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于是,她闭上眼,不敢睁开。

子离心里却声声喊着,睁开你的眼睛瞧我,像从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着我啊,可是她真的听话不敢再睁眼看他。他叹息着,深深地凝视着。子离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颤抖的温暖身体。“别怕,放松,阿萝,让我再抱抱你。”子离小心地拥着她,轻柔地哄着她。

阿萝心里一痛,他还是没有勉强她,他还是对她好的。阿萝心神一松,喃喃道:“大哥,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啊!”

一股热浪冲进子离眼里。他心里说道:“不要相信我,阿萝,我已经变了,真的变了。”怀里的人是他的阳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沦在阴暗大殿深处的心感觉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莹,是世间最稀有的宝石!她的笑容灿烂纯净,是世间最美丽的花!可是拥有这个珍宝的人不是他,让这朵花动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子离放开阿萝,长身而起:“先歇会吧。”

阿萝张口想问刘珏,又怕惹怒子离,看着他离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刘珏他……”

子离没有回头往帐外行去:“到时你就知道了。”

子离独自走进了天牢。挥退了所有的侍卫。

刘珏在牢里缓缓下跪,今夜他来这里,阿萝会没事了吗?“罪臣刘珏叩见皇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吗?”子离冷冷地开了口。

刘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带着坚毅与诚恳:“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萝进宫,又反悔闯宫带走她,臣自知愧对皇上,但臣不悔!”

子离盯着刘珏。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抢走了阿萝的心。可是,子离不得不承认,刘珏身上有着他没法拥有的勇气,他敢带阿萝走,一如当年太子夜宴时,他敢从他手里救下阿萝,不让他折断她的手指。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萝吧。子离黯然,自己是宁国的皇帝,背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哪怕心里满满的全是她,最终他也得不到。而眼前这个人,却将和她双宿双飞。子离心似针扎,扎出密密的孔,泄出绵绵不绝的痛,不知不觉中牙已咬破了嘴里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刘珏低头跪着,静静等着子离处置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子离舌尖一舔,咽下满嘴血沫子淡淡地问道。

刘珏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皇上一定不会杀了臣的。”

“哦?闯宫藐视寡人拐带宫妃,那一项都是死罪!为何不能杀了你?”

“因为皇上也爱她,必然会理解臣的心情。皇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这样杀了臣,岂不叫人笑话。”刘珏答道。

“哈哈!谁说朕不想杀了你,就算让天下人笑话又如何?”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可是,他大笑着,刘珏说对了,他不能杀他。因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统一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会杀你,不为别的,就为了皇叔,我也不会杀你!但,也不能就此放过了你!”

“任凭皇上处置!”刘珏淡定的接受。

“处置吗?哼,你怎么不问问我会怎么处置她?”子离脸上失了笑容,“宫妃外逃,杖毙是轻的,你熟知宁国律法,你说!”

“皇上!”刘珏大惊,“你怎么处置臣都没关系,她,她是臣掳走的,与她无关!”

“怕了是吗?我处置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处置她罢了。你就受着吧!”子离嘴边露出一抹冷笑。

刘珏心里一痛,霍然站立,眼里沉沉的全是痛:“皇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明知道动她分毫都足以让我心疼至死。你怎么忍心!她也是你心爱之人!”

他狠狠地盯着刘珏说道,“如果不是你送她进宫,又怎会勾起我对她的渴望?这样瞧着她,看着她的心不属于我,每一个疏离的眼神像刀一样在凌迟我的心,每一个对你绽放的笑容像针一样扎得我遍体鳞伤,你们让我怎么办?你说!”

刘珏后退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一片清明:“皇上,允之与阿萝对不住你,我想她活着,哪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让给你。可是,我见她宁愿一死也不要待在宫里,我便硬不了心肠。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她眼里的绝望和悲伤,我,我只能选择冒死闯宫带走她。我可以把命给你,却不能把她给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请你看在我父子对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她死得痛快点,允之也绝不独活。你,这便动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气。”

子离口中发出阵阵大笑:“死吗?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也舍不得与你的情谊。”

他止住笑声,满眼伤痛:“允之,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杀你,但是,”子离神情一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王上饶了她,臣,罪有应得。”刘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静静地看着子离,他也是可怜人。刘珏觉得自己很幸福,阿萝,是自己的阿萝。

子离恢复了寻常的温和神色,对外面的侍卫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带过来!”

刘珏心里一紧:“皇上,臣求你不要让她看到!”

“这就心疼了?”子离面上挂着浅笑。目光转冷:“不看到,怎么长记性!”

刘珏无奈。

不多时,阿萝被侍卫带进天牢。

她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阴森莫名,想起种种刑法,心里怕得很。看到牢里的刘珏,关切之色溢于言表。她抬脚就想奔过去。又看到面若寒冰的子离,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脚,心知若是过去,子离会更恼怒。她不明白子离方才为何放过她还对她那么温柔,转眼又把她带到了这里。

刘珏注意到阿萝眼中的恐惧,心里重重地叹气。眼睛看过去,嘴边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现在是好好的,等会儿就不再好好的了。”子离冷声道。

阿萝大惊,情不自禁扯住子离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伤害他!”眼睛一红,泪已吓得冲了出来。

“阿萝!”刘珏脸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来她这样子,他宁肯被子离杀了也不想她去求他。

阿萝怔住,六神无主。害怕、担忧、无助分明写在眸子里。

子离望着那双泪意盈然的双眸,心里一痛。喃喃道:“你知道,这样瞧着我,我总是拒绝不了。”

侍卫拉住阿萝。她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子离隐忍着心里的痛,淡淡道:“取鞭来!平南王,朕亲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过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还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萝瞪着子离。

“住口!真是妇道人家,胡说八道!”刘珏心里大急,子离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离对阿萝冷哼一声:“你再出声,就抽他六十鞭!”

阿萝吓得赶紧住口,眼泪大颗颗往下落。

刘珏朗声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皇上何苦吓她。”

“带平南王出来!”

刘珏走出牢房,心里暗骂子离非要当阿萝的面行刑,不是摆明了要她难受?他望向阿萝温柔笑道:“闭上你的眼睛!听话,乖!”

阿萝看看他,再看看子离,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珏满意的一笑,脱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谢恩!等会打晕了怕忘。”

子离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撑住了!”

他说完眼睛朝阿萝看去。她睫毛抖动着,脸上一片莹莹的湿意,美丽的脸上带着不忍心痛与悲伤。子离心里一痛,手一挥重重一鞭已抽在刘珏身上。

听得刘珏一声闷哼。阿萝眼泪流得更厉害。她恨子离太残忍,非要她站在这里一声声听着。连唤刘珏一声都不敢。

子离闭上眼鞭如雨下,转眼之间刘珏背上已血肉模糊。刘珏咬着牙一声不吭,生怕阿萝听到了难过。

子离把鞭一扔:“完了!”

“臣谢过皇上!”刘珏咬着牙开口谢恩。

“很好,你还能开口。”子离淡淡说道。

“皇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尽!”刘珏一字一句说完,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阿萝蓦然睁开眼,正瞧到刘珏背上狰狞的伤口,惊呼一声,摆脱侍卫就冲了过去。

该死!刘珏瞪着她:“谁叫你睁眼看的?不准哭!”

阿萝嘴颤抖着,轻轻去拭他嘴边的血迹:“很痛?”

刘珏恼怒地看了子离一眼,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子离故意的,绝对是存心的,非要阿萝看着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难过!脸上已带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那会疼呢,皇上心疼我,下手轻着呢,声音大力道小,诓你听来着!”

“阿萝,过来!”子离看着他俩,是相爱吗?心酸心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阿萝一抖,回头看子离:“你还要怎样?”

“你还想看他挨鞭子?”

阿萝迅速离开刘珏,走了过去。

子离一笑:“如此情深是吗?不成全你们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冷酷无情了。”声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子离淡淡地说道:“朕已认阿萝为义妹,封青萝公主!一月后,赐婚于你!”

阿萝吃惊地看着子离,脱口而出:“你们那祖宗规矩不要了?”

子离转过脸:“只要是皇室公主就不算外人。我成全你们吧!”话一出口,子离又觉得满嘴血腥。

皇室的公主根本没有这个特例,子离在敷衍阿萝!刘珏眉头一皱,闪电般一个念头从心口上掠过。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人震得呆住。子离,他没带阿萝进皇陵,他居然,居然选择了受龙鞭之刑!

刘珏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竟然为了阿萝甘受每年大寒之日的痛苦!刘珏嘴里泛起苦涩,黯然地看着子离。闭了闭眼,他双拳紧握。子离如此,如此成全,从此,他便是他效忠的皇上,自己的命便是他的了。

刘珏伸手拉着阿萝跪下,沉声道:“皇上大恩,刘珏铬感五内,在此立誓,效忠吾皇,万岁,万万岁!”

子离背对着他们,轻声道:“阿萝从宫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养,一月后朕亲自主婚!允之可还恨朕下手鞭打与你?”

“臣心甘情愿,一点不冤!”刘珏真心诚意地说道。看向子离的目光一片坦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去吧!”

“谢王上!臣告退!”刘珏站起来,冲阿萝一笑,“等我,一月后我迎你回府!”

阿萝如在梦中,反应不过来,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她看着刘珏脸上神采飞扬,点了点头。

刘珏深深看了子离一眼。轻声道:“允之心服口服!”说完大踏步离开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无见。

子离吁出一口气,回转身脸上似笑非笑:“阿萝,还恨大哥吗?”

阿萝怔怔地看住他,这个同样深爱她的男人,终于还是成全了她:“大哥!”

她眼睛一红,低下了头。

子离轻轻抬起她的头:“大哥不舍得让你难过。你开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萝想笑,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论是前些日子关在宫里的苦,与刘珏逃出宫门的疲倦还是被捉回来时的心惊胆战。心起起落落,觉得荒谬!

她看着子离,心情沉重。是他舍不得,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要放手吗?那种因为了解因为理解而心疼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一如当初子离大婚后对她表白的夜晚。

阴森的天牢,子离的心便囚在里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地走出自己的囚牢呢?

阿萝勉强挤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后悔哦,我最喜欢狐假虎威了!”

子离呵呵笑了:“当皇帝真不好玩,阿萝也一定要让大哥开心才是!”

阿萝笑起来再暗沉的牢房也映进了阳光。光影到了这里却仍驱不散他的愁绪。像自己的笑容,永远浅浅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吗?只是一种表情,和这张脸长在一块儿的表情,不是由衷的开心。

子离笑了笑:“大哥再不会带你来这里。原谅大哥!”

寝宫内子离独自坐着。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终于把阿萝彻底推出了他的怀抱。从此

她便不再属于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饮下,酒还是这么烈,火辣辣地冲下咽喉,在小腹中烧起火焰。阿萝,如你所愿,你开心了是吗?可是,他叹了口气,阿萝,以后要有什么,你一定要原谅大哥,有太多责任压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皇帝,宁国的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