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

刘珏一早醒来,眼睛情不自禁往墙上瞟去。他看到空****的一快,不禁失笑。画已送到子离手中多日。

他心里一动。子离成亲那天对他说道,莫要将阿萝当成了顾天琳,莫要认错了阿萝的眼睛。当晚鸽组来报,子离在深夜竟然去了相府后院。

“我明明吩咐刘英将原画烧了。为什么子离拿到手里的竟是画有阿萝眼睛的那幅画像?”刘珏起了疑心。

他提笔写下一封书柬,用火漆封了,拉开书架上的暗格放了进去。拔下一根发丝,轻轻压在暗格缝隙处。仔细瞧了几遍,他满意地笑了。

思棋进房来侍候刘珏穿衣。

刘珏瞧着她笑道:“爷突然发现,思棋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有心仪之人?爷给你做主。”

思棋脸一红,双手不停,低头道:“少爷总是不正经。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松风堂照顾少爷一辈子。”

刘珏调笑道:“哦?原来思棋心里的人是咱们松风堂的?难怪哪儿都不去了。告诉爷,是谁?”

思棋红着脸,给刘珏整理好衣襟,再不说话,掉头便跑了出去。

刘珏深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走出门的瞬间笑道:“去嘱他们备两匹马,爷今天要请未来的世子妃外出游玩。”

成思悦定于八月十二迎娶青菲。相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白天以大夫人为首的众夫人们,青菲和阿萝都聚在一起赶制各种绣活。

阿萝不擅女红。绣花针在她手中比不得锅铲。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绣出精美绝伦的花样子。

她坐在这里,只能打下手,缝缝布扣一类。阿萝百无聊赖地被督促着缝制东西,心里暗自着急,照这样下去,她就没时间出府了。

这时婢女来报,安清王府的世子爷求见。

李相去了宫中议事。大夫人便做主道:“阿萝,好好与世子相处。记住你爹说的话。”

“是!女儿明白!”阿萝暗道真是打瞌睡遇上送枕头的了。

她扔下手中的活计,飞也似的跑离了沉闷的屋子。

“等我出门甩了刘珏,不就有多的时间去准备了?天助我也!”阿萝头一回觉得自己想念起刘珏来了。

刘珏看到阿萝时,她的脸因为兴奋染上了淡淡的玫瑰色。刘珏不禁笑道:“真是奇怪呵,三小姐什么时候见到本世子会这般高兴?”

阿萝出府要办的事很多,听了也不见恼,笑容可掬地道:“怎么?要我板着脸不理你你才开心?”

刘珏微微一笑:“既然开心,那么和我出府可好?”

“你想干吗?”

“骑马!”

阿萝心念一动:“我还没去过护城河的南面。今天带我去瞧瞧?”

刘珏含笑答应。出了相府,随从牵过马来,刘珏吩咐道:“今日我陪三小姐出南城门遛马,你们就不必跟去了。”

两人骑马出了南城门,不一会到了河边。

夏季河讯,护城河异常宽阔。城门与对岸之间便设了一道木船相接的浮桥。

阿萝望着浮桥有些迟疑:“骑马能过浮桥?”

刘珏以行动代替了说明,他一挥马鞭就冲上了桥头。

阿萝则慢慢驱着马前行。她细心的观察看这座浮桥。

整座浮桥长二十来丈。桥下是数条三丈长的船横排着,船与船之间用铁链串接相连,上面再铺设着木板。每几条船之间的铁链有锁扣,可随时解开,方便汛期涨水时放水通过,也便于敌袭时撤掉浮船,断开与对岸的连接。

解开锁扣,几条船便成了独立的方形船只,能够划开。

阿萝暗暗记在心里,骑马过了桥。她故作好奇地问刘珏:“如果桥坏了,就没办法从南城门过来了。那怎么办呀?”

刘珏笑道:“这条河形成了京城的天险。为了方便浮桥拆卸修缮。南城门外侧还建有两座船坞。设有宫营,专门负责安装巡视浮桥的士兵。就算整座桥毁了,船坞就会派遣出新的船只在一个时辰内重新建好浮桥。”

阿萝将南城门外的地形,船坞地点都观察得极为仔细,一一记在了心里。

她不动声色的跟随刘珏往前方奔去。

骑马跑了一会儿,她心境渐渐开朗起来。天地如此宽阔,拘泥于城中实在郁闷,虽已是盛夏,马奔跑起来带起的风吹得舒服极了。

刘珏停住下了马,对阿萝笑道:“这里清静,树荫处很凉爽的。风景也不错。你下来坐会儿吧,放马去溪边溜达。”

阿萝没有下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里风景倒是不错,谈情说爱也是个好地方。世子爷,亲事是我爹允的,我可没有同意嫁给你。谢谢你今天约我出府,也谢谢你的马。我要借它骑回城去,你一个人慢慢休息赏景吧!”

刘珏笑道:“你要是乖乖做出要嫁我的样子,我倒奇怪了。没关系,还有一年多时间,我有耐心等你同意!”

阿萝一笑,打马就要离开。她刚掉转马头,觉得身后一沉,刘珏已跳上马来。

他的身体贴着她,轻声在她耳旁道:“用完就扔,你可真是直接。抛下我想去哪儿呢?”

阿萝气极,手肘往后一捅,刘珏轻手制住,手已环了上来,八爪鱼似的把她抱得紧紧的,呵呵笑道:“再不听话,我就点了你的穴道,想再试试动不得说不得的感觉?”

阿萝马上停止挣扎,口中讥讽道:“娶一个不想嫁你的人,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刘珏笑声不绝:“有意思极了。因为娶个对我顺从温顺的女子,我觉得无趣。”

两人贴得很近,刘珏几乎陶醉在阿萝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里。他觉得这样抱着阿萝感觉实在不错。

他热乎乎的气息吹在她颈边,阿萝实在忍不住喝道:“大热天烙烧饼,你有病啊?放我下去!”

刘珏呵呵一笑:“有美于怀,我觉得很舒服!”

阿萝眼珠子一转说道:“你胜之不武!敢不敢下马与我比试过?别忘了我在桃花林里是怎么教训**贼的!”

话刚说完,身体一轻,刘珏搂着她跃到了地面。轮廓分明的脸上英气毕露,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刘珏挑挑眉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下手贼狠哪,那儿学来的?”

阿萝抬高了下巴,也扬了扬眉道:“我师父嘛,说出来你也不认识。不过呢,轻功我是不会的,点穴我也是不会的,你要用这些,那就不用比了。反正我不会,你赢了我也不服气!”

刘珏意味深长地看着阿萝想,要不制服这丫头,以后过了门还不欺到头上来了。他痛快地答应:“好,我不用轻功也不会点穴。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等着嫁给我吧。”

阿萝笑嘻嘻地答道:“好是好。可是我怕又将世子爷打晕了呢。”

刘珏不屑地看她:“我就算站在这里不出手,你来个十拳八拳也伤不了我。全当挠痒痒了。”

“是吗?那上次我就撞了你一下,再劈了你两下,怎么就瘫成死猪了?”

不提还好,提起刘珏又是一肚子气:“我那是没有防备,被你撞得差点无后,你还好意思说!哼,今天重新来过,看爷怎么教训你!”

阿萝惶惶然道:“这么严重啊?我不敢了,要再来一下,安清王府绝了后,我小命难保啊。”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上次见你是个小姑娘,不小心着了道,这次嘛,嘿嘿!你休想再对爷下毒手。”

“还是算了,我们文斗好不好?”

“文斗?”

阿萝四下瞧瞧,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道:“你呢就站圈子里,不管我用打的推的踢的还是用什么招,总之我让你出了这个圈,你就算输!当然,你自己走出圈子也算输,怎样?”

“好!”

“你会不会耍赖?”

“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

“那好,输了可不能再为难我?”

“一言为定!”

刘珏含笑走进圈子,懒懒道:“爷就站这儿不动。丫头你就算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打不动,踢不飞本世子的。”

阿萝围着圈子走了两步,瞅着他笑得贼兮兮的:“世子爷就站在这儿等吧。姑娘我要走了。记住哦,你出了圈子就算输。输了就不能为难我。我走啦,世子爷!”

刘珏气极:“你怎么能这样耍无赖?”

阿萝翻身上马,又围着圈子走了几步笑道:“我这叫耍赖吗?好像是有一点,不过呢,刚才我可没说我不能耍赖。但是,世子爷说了……”说到这里,阿萝脸一沉,学着刘珏刚才的语气道:“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

她说完大笑着打马而去。

刘珏站在圈子里哭笑不得,瞧着阿萝大笑着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也绽开一抹笑容,心情雀跃起来。

他慢慢走出圈子,看看时辰。阿萝走的也是时候,再不走他也会带她回城了。

刘珏拍马赶回了安清王府。他没走正门,偷偷从后院跃入了府中。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乌衣骑的暗哨,悄悄潜回了松风堂。

走到暗格处一瞧,他先前放在这里的发丝已经不在了。刘珏不禁笑了。拉开暗格一瞧,书柬还在原处:“手脚还真快。看过了还封好放了回来。”

刘英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屈膝跪倒在地:“少爷!果然有人在你走后进了书房。”

刘珏冷冷地看着他:“刘英,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回少爷,小的六岁在外讨饭,是少爷带回府中的,至今已有十四年!”

“上次那幅画我怎么交代的?”

“销毁原画,把新作一样裱了送给四皇子!”刘英答得甚是流利,冷汗却流了出来:“小的该死。当时正准备烧毁画作时,思棋姑娘进来了。她说她想再瞧瞧画像。小的一时糊涂,便给了她,说少爷吩咐的,一会儿要烧掉。她边看边夸顾家小姐生得真美,难怪少爷要把画挂在内室天天看着。她看了会儿就把画卷好递给了我。我便当着她的面将画像扔进火盆烧了。想必是她趁小的不注意时掉了包。”

“然后呢?”

“小的把新画作裱了遣人送到了四皇子手中。”

刘珏哼了一声:“出了纰漏你说该怎么办?”

刘英磕下头去:“少爷责罚!”

刘珏半晌没吭声,一股凌厉的气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个爷平时跟个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刘英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到现在都还是摸不透他,但他知道,刘珏已是怒极。刘英只觉身体上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冰寒之气潮水一样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冷得他感到刺骨凉意。杀气如毒蛇般缠绕上他。

刘珏闭了闭眼,气势一收:“自去领二十鞭,给我盯紧了思棋和府里的人。松风堂几时成了花园子,由得人自进自出!”

刘英听他斥责松风堂警戒宽松,这才明白刘珏怒从何来。他低声说道:“负责王府护卫的青组全体领十鞭,小的多加十鞭!”刘英重重磕了下头,转身出去。

“等等!这个治鞭伤最好!”

刘英接下刘珏抛来的药,眼里露出感激:“多谢少爷体恤!”

“哼!爷是嫌没人侍候。”

太尉府书房中。

水雾氤氲。王太尉身着便服,凝神分水煮茶。

一名谋士安坐对面,神情严肃。

“大人。顺河镇传来消息,发现对方一名密探潜入酒肆中,此人竟已在镇上做了三个月小二。若非山寨的人眼尖,瞧见他以巧劲接住了摔落的菜盘,恐怕还发现不了他的身份。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令牌。”谋士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寸许大小的一方乌木令牌,中心惟妙惟肖地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鸽子。刻着一个数字:拾柒。

“乌衣骑鸽组?”王太尉停下了分茶,蹙起了眉头。

谋士忧虑道:“正是!他的身份应该是鸽十七。鸽组已经注意到了顺河镇。王爷,安清王图谋甚远哪!”

“乌衣骑五组,每组六十人。别的都放在明面上,唯独这个鸽组隐藏在暗中。如能灭掉鸽组,乌衣骑就成了盲人,一群武夫不足为惧。”王太尉端着茶盏出神,“鸽组首领暗夜行踪诡异。他究竟是谁?能查到顺河镇山寨,端的是了不起。老夫手下如有这等人才就好了。”

谋士见状问道:“大人对暗夜起了招揽之心?”

王太尉叹了口气道:“安清王能任命他为鸽组首领,他的忠诚毋庸置疑。见着此人,只能杀之。”

谋士又道:“既然发现了乌衣骑鸽组的行踪,大人有何打算?”

王太尉给谋士点出一盏茶道:“四皇子娶妃,皇上御赐了等于同太子娶妃的仪仗。皇上这样做是在向清流们表明,虽然立了储君,他同样也看重四皇子。四皇子出宫住进了璃亲王府。那些和老夫作对的那些清流们蠢蠢欲动轮番去拜访。在京里除掉四皇子不太可能,只能在刘绯离京去封地的路上对他下手。老夫现在担心安清王。不能让他总是盯着咱们。需要有别的事情转移安清王的视线。”

谋士以手指点着茶水,轻轻在桌面上写了两字:“刘珏。”

王太尉颔首道:“安清王仅有一子。世子遇刺,鸽组必然会分出人手去查。此计甚妙。”

谋士笑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刘珏似乎对找阿萝上了瘾,没两日又来右相府约阿萝出去骑马。

阿萝想借着他出府,却又暗恨甩不掉他。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刘珏带着阿萝出了东门。

平原一过,山丘缓缓起伏。策马奔过,山丘似一位女人躺卧在大地上睡着了正温柔的呼吸。

跑了一会儿,阿萝打个呵欠道:“日头太毒了,我累了,今天不陪你了,我要回府。”

刘珏转过头瞧着她:“你是真的想回相府呢,还是又想把我甩掉,一个人去逛街?”

阿萝惊得身子一颤,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她把脸转向一边:“你怎么这么无耻?还找人盯着我?”

她心里慌张,生怕被刘珏探听出她在京城里买下了藏身的宅子。

刘珏撇嘴道:“刚开始我只想多了解一点你。一不留神就盯上了瘾。成天瞧着你和子离在后相府后院相会,真真有趣。”

要是再这样被他找人盯下去,她就逃不掉了。阿萝看着刘珏出言相激:“你再找人跟着我,我死也不会嫁你!我讨厌被人盯着。你这样做,我只会看你不起!”

刘珏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阿萝道:“好,我不让人盯着你。阿萝,我不是想偷窥你什么。刚开始只是对你好奇。现在咱俩都定了亲,没这必要了。”说着他笑了起来:“也是,成天被人盯着,换了谁都会不舒服。”

阿萝松了口气:“这次我相信你。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找人盯着我,当心我翻脸!”

“你放心。我向来言而有信。”刘珏跳下马来,对阿萝伸出手:“下来!咱们去溪边坐会儿。”

阿萝正要下马,刘珏眉头一皱,突然改变了主意道:“还是算了,快午时了,日头正毒,你先回去府吧。”

阿萝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疑惑地望着他。

刘珏听到四周的动静,脸一沉:“快走!”说着往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

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往前冲。刚跑出几步马前蹄一软,往前一卧,阿萝惊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

她眼睛一闭想完了完了。随即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已揽住了她。只听刘珏沉声喝道:“何方鼠辈,光天华日下胆敢行刺!”

阿萝吓得闭紧了眼睛,她的身体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耳旁风声刀剑声嗖嗖不绝。

等脚落到实地,阿萝睁开眼,只见十来个蒙面青衣人正挥剑砍来,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的情形比上次子离遇袭惊险了十倍。刘珏挡在她面前左窜右跳的招架着。刀光剑影,人影晃动,阿萝眼都瞧得花了。

阿萝听到背后有风声袭来,回头看到一柄长剑朝着自己刺来,吓得大叫一声:“刘珏!”

刘珏拽住了阿萝拉向自己身后,回手一剑挡住。手指迅速弹出一枚烟花,在空中蓦地炸开:“别怕!我的人就在附近。”

几乎在瞬息之间,马蹄声响起。王府的乌衣骑赶了过来。

乌衣骑人多势众,个个武艺高强,没费什么工夫就将青衣蒙面团团围住。

形势逆转,战斗很快就结束。十名青衣蒙面人死了九人,一人被生擒。

刘珏还剑入鞘,盯着那人笑嘻嘻地说道:“说吧,什么人指示你们来刺杀本世子的。我知道,你是死士,吃尽苦头也不见得肯吐实情。这样吧,说了,爷让你痛快的死。不说的话,爷让你想死也不能。折磨你十年八年,爷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那人浑身浴血,被擒住的时候,又被一名乌衣骑利落的打落掉了他满嘴的牙齿。他口吐鲜血,模样甚是可怕。

阿萝呆呆地看着他,眼前一黑。刘珏的手已捂住了她的眼睛:“乖,你不要看。看看那边的风景,不要去想他的模样。”

阿萝心里一颤,他哄她?这么温柔?

等到刘珏移开手,阿萝转过了身。眼前山坡空旷,没有刺客的尸首,也没有那名满嘴鲜血的刺客,刚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草叶间尚留有斑斑血迹,她都会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次子离遇刺的情形。

王府的侍卫和子离的侍卫都这么训练有素啊。刘珏和子离一样都是深藏不露的主!阿萝有些心悸望向刘珏。脸露无辜笑容的刘珏和看似云淡风轻的子离,平时都戴着面具的吗?她想起子离说过的话来。她并不真正了解他。

刘珏看到阿萝睁大了的眼中有着惊惧和怀疑,禁不住叹了口气。他扶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道:“阿萝,你不要怕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眼里对你没有隐瞒。我纵然对刺客狠辣,却绝不会这样对你。你记着,只要有我在,你就会安全。除非我死在你前面,不能再保护你了。记住了吗?”

他的眼神诚挚坚定,阿萝有瞬间的恍惚,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刘珏心里一宽就搂住了她,轻声道:“试着多相信我一点吧。阿萝,我会对你好的。你会是我的妻子,我会护着你一生一世的。”

他的胸膛坚实温暖,让她感觉安全。她偎依在刘珏怀里,对自己说,就这一刻,就这一刻就行了。

这一刹那阿萝都想放弃离开的主意。转念又想到子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阿萝黯然地想,她没办法完全相信刘珏,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是什么人要杀你呢?”

刘珏淡淡说:“子离。”

阿萝一惊,推开刘珏:“怎么可能?刺杀你会有什么好处?子离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不要冤枉他。”

刘珏冷笑道:“不是我想冤枉他,而是他有行刺我的动机。你和我定下亲事。我就是太子未来的连襟。安清王府若是站在太子一边,子离永远也没有夺回太子宝座的机会。如果他能杀了我,他可以嫁祸给太子,还能夺走你。我为什么不怀疑他。”

阿萝不想相信:“不!子离不是那样的人!”

刘珏逼视着她说道:“我不相信,你和子离相处那么长时间,你还会以为他只是个无权无势怯懦无能的皇子!”

阿萝咬紧了唇。子离新婚之夜的话一字一句在她脑中浮现。她下意识地摇头,下意识地想保护子离,尽管她的话让她自己都觉得软弱无力:“子离只想离开皇宫,去在他的封地做个富贵闲王。他的侍卫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刘珏哼了声,不再和她争辩。

阿萝低下头。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明白,皇权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她逃避地想,等不了多久了。青菲出嫁的时候,她就带着娘离开了。这些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

见她难过,刘珏不忍地说道:“这些事情是男人的事。你别想了。你只要在府中乖乖地等着嫁给我就行了。以后都听我的。”

阿萝想也不想就答道:“要我当木偶,不可能!”

刘珏脸色一下子变了,恨恨地瞪着她道:“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喂不熟的白眼狼似的!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让爷欢喜下?”

阿萝撇嘴说道:“谁当皇帝不关我的事。亲事是我爹答应你的,我可没答应。我才不想和你们这些宗亲扯上关系。我自过我的逍遥日子就好。”

刘珏头疼地看着她道:“你怎么有时候像小孩儿似的?我才不管你答没答应。你爹应允了,你就是我刘珏的妻子,你想不和我扯上关系都难!”

“谁说要嫁你了。”阿萝嘟囔了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又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

刘珏没好气地说道:“好男不和女斗,我不和你争了。你没事就给我待在相府里,不准再像从前那样,野丫头似的到处乱跑。听到没?否则我就让你爹禁你的足!”

阿萝恨得牙痒,又担心刘珏真那样做,坏了自己的计划。便顺着他地说道:“知道了。最近府里很忙的,府里都在忙着帮青菲准备嫁妆呢。还逼着我学女红。”

刘珏想起了太子夜宴那晚,突然问道:“阿萝,你两个姐姐对你似乎都不太好。是因为她们看不起你娘的出身?”

“是啊,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求娶我为正室?你不嫌丢人啊?”

刘珏怜惜地看着她道:“我母亲是西南夏国人,是我父王打仗时掳的战俘。当初宗亲们嫌我母亲身份卑微,也竭力反对这门亲事。可是我父王不管这些,对我母亲极好。她过世得早,父王对她念念不忘没再娶过。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娘亲的身份?我很感激她把你教养的这么好。”

“那你父王岂不是会被朝中大臣取笑?我爹娶了七个呢。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是吗?”

“谁敢取笑我父王?即便是皇上,也时常说极羡慕我父王和我母亲。”刘珏语气中充满骄傲:“能得一知己,足矣!阿萝,我认定了你,你便不要负我。”

“若是我负了你,就是不嫁你,你会怎样?”

“到那天你便知道了。”刘珏恶狠狠的比画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阿萝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脖子。惹得刘珏哈哈大笑。

太尉府。

王太尉脸色阴沉地看着谋士,心情起伏不定:“乌衣骑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我们的人一个也没跑掉?”

谋士叹了口气道:“安清王世子并非咱们认为的只是个纨绔公子。他竟有一身好功夫。”

王太尉嗯了声道:“那些人都死了吗?”

谋士答道:“大人请放心。就算落到了乌衣骑手上,他们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属下还特意选了两人。这两人的家族和亲朋或多或少都曾和先皇后陈氏一族有些瓜葛。”

王太尉赞许地说道:“如此安排甚妙。世子与李相的三小姐定下亲事。安清王府和东宫有了姻亲。乌衣骑鸽组查到这二人的身份,最终只会疑心是四皇子所为。只要安清王不倒向刘绯,就达到咱们的目的了。你传令下去,让山寨里的人歇着,这些天下山联系顺河镇的据点。”

“属下明白。只是疼惜折了十名武艺高强的死士。训练他们着实不容易。”

王太尉笑道:“今日行刺安清王世子,虽未成功,却达到了咱们的目的。安清王会担忧儿子的安全,分出人手保护他。同时也调走了鸽组的力量去查刘珏遇刺。短时间内,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盯着老夫了。”

与此同时,城外一座庄子内,披着斗篷,黑巾蒙面的暗夜正遗憾地着着抬回来的死士。

负责看守的一名乌衣骑叹了口气道:“有一人虽被生擒,当时打落了他满口牙齿防止他自尽。却没料到他在衣襟上还缝入了毒药。等发现他低头嚼烂衣襟时,已来不及了。”

暗夜静静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查看下尸体。”

乌衣骑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暗夜仔细的查看着。

两个时辰后他走出了房间说道:“把他们葬了。”

安清王府内,刘珏一身黑衣劲装跃上了书房房顶,一个倒卷珠帘钩住房檐,透过窗棂的缝隙往里面察看着。

当他看到背对着自己,披着斗篷的黑色身影时,禁不住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有两人身上烙有苦役犯的印记。我已经查得了消息,他们是陈大将军帐下的士兵。大将军战败身亡之后,王太尉借口战事不利将他们全罚到采石场服役。”

暗夜今晚的声音与平时和自己对话时不同,竟让刘珏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来。他冥思苦想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呢?这一出神,身体晃了晃,手触到了窗棂上。

暗夜往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是否受四殿下的指使尚未可知。另外,此事发生在鸽十七失踪之后。顺河镇附近又曾传出有山匪出没。属下觉得个中另有蹊跷。王爷,属下才捉到一个人,此人有话要单独对王爷说。明日午时,属下带他在城外十里坡等您。属下告辞。”

他朝安清王眨了眨眼睛。

安清王喜上眉梢:“好啊。十里坡毒蛇多,坡下有家十里店,蛇羹做得极美味。明日午时,我便去十里坡寻你。”

暗夜翻起斗篷的帽子遮住脸,推窗从书房另一侧离开了。

刘珏这次没有跟出去。他眉开眼笑地离开了书房,忍不住得意的笑:“明日午时,爷便去十里坡瞧你的真面目去。”

时值八月初,日头能将地面晒出一层青烟。

十里坡树木不生,只长得一些荆棘灌木,更有众多毒蛇出没。

刘珏晒得热汗淋漓,伏于灌木中被虫蚁咬得受不住。

陪着他受罪的刘英实在忍不住了:“少爷。哪儿不能见面,干吗非选在这个破地方啊?您该不会听错了吧?”

刘珏自信地说道:“爷没听错!以爷的武功,暗夜和父王根本就没发现我。他们怎么可能故意胡掐一通来诳我?安心守着吧,你不也好奇暗夜的身份?”

刘英无可奈何地说道:“是。”

眼见午日已过,十里坡光秃秃的,连个树影也没。

刘英突然看到眼前的树枝动了动,离刘珏不过半尺距离。他哆嗦了下轻声说道:“少爷,”

刘珏正望向远处,不耐烦地说道:“噤声!暗夜精着哪,别被他发现了。”

刘英苦着脸又说了声:“少爷!你面前有条蛇啊!”

此时,这条蛇突然一吐信便咬向刘珏。

刘英实在忍不住了,手腕抖动,一枚飞镖嗖的将蛇钉在了地面。

刘珏骇了一跳,一巴掌打在刘英脑袋上:“你小子够机灵。”

此时刘英哭丧着脸道:“少爷,怎么蛇越来越多啊?”

刘珏一看,光秃秃的地面上竟游动着数十条蛇,奔向坡顶。

他终于反应过来,从灌木中跳起来,果然见坡顶洒遍了引蛇之物。他气急败坏,叉腰望天大骂:“暗夜你个王八蛋!爷不报今日被戏弄之仇誓不为人!”

十里坡下两里的十里店内,暗夜嚼着一块蛇肉心满意足的站起了身:“这里的蛇肉不错,世子爷不妨多捉几条炖来吃吧。小二,打包一份蛇羹!我家老爷子馋这口哪!”

等到刘珏回到王府,看到安清王正坐在清凉的水榭中,旁边摆着几只大冰盆。面对满池绿荷,一口蛇肉一口酒,惬意享受。刘珏二话不说冲过去,埋头抢肉。

他正吃得咬牙切齿时,突听到安清王淡淡地说道:“你太冲动。实比不过暗夜沉稳。等你好生改了你那桀骜的性子,他诚心服气,愿意认你为乌衣骑的首领,自然你就见着他了。”

刘珏气呼呼地说道:“我性子哪点冲动了?还不是被你气的。胳膊往外拐。有这样整自己亲儿子的老子吗?”

安清王居然点头:“说的好!有你这种不经老子同意,就央了媒人去提亲的吗?”

“是我娶老婆!”

“儿媳妇好不好,老子说了算!居然叫老夫和李相那老狐狸做亲家,他能养出好女儿来吗?”

“你没见着阿萝,你怎么知道她不好了?”

安清王语塞:“你若不是王府世子,一月只能赚一两纹银,李相肯把女儿嫁给你才怪!他是瞧着你老子是王爷的面上。所以你成亲儿媳要由我来挑选,明白?”

刘珏气结:“好。我这就上折子奏请陛下恩准我从军去!我不做世子,我还是皇上封的车骑尉!我就不信我自己挣不来一个爵位!”

他扔下筷子,拂袖就走。

安清王眯缝着眼睛看着他,煽风点火的嚷道:“有本事打陈国去呀!你老子在你年纪的时候都领着大军打到夏国都城下了!”

刘珏回头,磨牙恨道:“皇上允了,我明儿就去荆州找顾天翔喝酒!”

他走得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粲然笑道:“老头子,这么着急赶我走,该不是想使坏退了这门亲事吧?你放心,李相最看得起您的身份,他才舍不得不要我这个世子爷当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