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结婚离婚都是个阴谋

顾应龙是个阴谋家,运用了许多手段,如同淹死的人大多都是会有游泳的—样,阴谋家一定会败露在自己的阴谋之中。

—定是顾应龙在外又搞了女人,而且公然带回家了,他妻子涂浅红见到了,极度愤怒以至于丧失理智,吵嘴、打架、分居,到法院离婚。到法院离婚是我亲自办理的。当时,他妻子也来了,我一看心想,长得也不差呀,虽不是绝代美女,但在当地,因为有钱,因为是城市人,自然而然就打扮得很时髦。

那是第二年的春天吧,正值春暖花开、万紫千红的时节,提出离婚,我觉得跟时节极不协调。

我问顾应龙,你脑子有毛病?

他说,没有,你看,是浅红要离的。

哦,我想起来了,顾应龙妻子叫涂浅红,那次顾应龙说,走,我接你到我家去,你嫂子说,你天天说法院有个任报童是你同学,天天念叨,说什么多好多好,你怎么不请到咱家来,让我见识见识?

我说,你又在屌编,我让你忽悠。说着要打他。

他头一扭,躲过我手,反而拉着我说,谁要是说的不是实话,谁就是熊蛋蛋!

我看看他,这时的顾应龙一脸真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他装的,还是他就是那样,不管啥事情,在他脸上就能找到答案。也许他做生意,对方就是看他那张脸,才相信他的。果然,到了顾家,他对妻子说,你老说我请不来,这回请来了,你看看,一个大活人,傻屌一个,七个孔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活蹦乱跳,论长相,比我差劲多了。呸。这两口子,把我当成玩物了。我赶紧说,嫂子,见到你真髙兴。记得那天,涂浅红穿着红色的滑雪袄,披肩发,身材苗条,见人很大方,笑着说,你就是任报童吧,有知识,有知识,俺家应龙常说到你,做梦都念叨你呢。

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应龙会忽悠,她比她老公更会忽悠。

涂浅红说,小白脸说话惹人疼,连骂人都那么艺术。

我当时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真是大跌心智。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老顾是老手,赶紧说,浅红,你不知道,我这老同学,是个幽默大师,所谓幽默,就是找反差。

涂浅红一指说,那就请出去吧?

我一愣,顾应龙说,要是你俩是一家子,那就坏了,就像两个左撇子坐一条板凳,吃饭夹菜都打架,歪都歪向一方了。

我想笑,就是笑不出来。

今天,涂浅红不再幽默,但打扮得很时髦。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的蝙蝠衫,下身穿着牛仔裤,还披了一件钩花的丝巾,头发已经扎成了两条辫子。按照程序,首先是劝。我说,嫂子,不管老顾怎么,你也不能离婚,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走到一起能成为夫妻,那都是前世修得的缘分……

还没有说完,涂浅红说,任庭长,你就别费口舌了,是我对不起他,我愿意离。

我说,嫂子,应龙那点德行我能不知?你也知道,如今呢,花花世界变幻万千,我这个法官有时就把持不住,看人不看脚光看脸,更何况老顾呢?在学校时,老顾就是一个多情种子。老顾这人,是个男人,长得标致,说话办事厚道,很有绅士风度,这样的男人,说实话,我不是女人,要是女人,我就想勾引他,更何况老顾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罢了,哪有真情!你怎么能当真呢?要我举例子,我这里多得很,都能写几部小说了。这里有位姓杨的老板,家里那位是明媒正娶的,跟你一样,他在哪?在武汉。武汉,人生寂寞,长夜漫漫,找一两位同床共枕也就算啦,可他呢,乖乖,找了三个,而且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三个一起吃饭,共用一张桌子,简直就跟《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样。我问老杨,你为什么找三个呢?老杨说,大老婆心窄,不能在一起,找一个多寂寞。两个人喝酒还行,就是不能打牌。三个最好,也最稳定,符合几何原理。我不在时,她三个斗地主;我在时,四个人搓麻将。闲不着,也就没有皮扯。

涂浅红说,兄弟,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来说两句。你那些话,去教育你老婆吧,对我来说,就像皮球打在沙滩里。

我干笑,顾应龙不说话,斜眼瞅我,在看我笑话。

过了一会儿,我说,老顾,这都是你在捣鬼,是吗?

顾应龙一脸苦相,说道,要是我在捣鬼,我就是熊蛋蛋!

这个顾应龙,张口闭口就赌咒。我一看,是真的,也就说,那好。

好,把隔壁房子腾出来,到王燕那儿去租几床被子,让他们好好想想。真是把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走到涂浅红面前,她翻了我一眼,说,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啊,这是哪阵风,怎么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了?

我说,嫂子,是北风。

我出了门,心想,让你离,让你离,真是日子过好了,离婚成了养宠物了。我敢断定,他们不会离。

我还是想错了,他们真的离了。我回到家,闲来无事,打开电视看,到了十一点钟左右,小马打电话:报告庭长,事情办成了。

那两宝贝走了?我说,真是,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样,你以为离婚像小孩子玩家家,时间到了,就结束了。

我正在自言自语,小马说,没走,他们协议签了。

什么协议?

小马说,庭长,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办案,挺顺利的,你不相信?

相信个头哦?我说,小马,那俩是真离还是假离,别上了顾应龙那小子的当,他鬼点子多着呢。

小马难以抑制兴奋,在电话里一再说,庭长,别管他真离还是假离,办案经费两千元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用嘴咬,那是真的。我们院有好多案件不就是缺少经费才搁置吗?

我一想也对,就说,好,好,你办吧。

小马又说,我打电话给你,一是跟你说案件情况,二是给你报信,顾应龙在王老板那儿安排了,他自己开车接你去了。涂浅红在邱玲玲那屋,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呢。

涂浅红也没走?

没走。

我赶紧说,你让顾老板别来,就说我有事走了。

顾老板已经去了。

正说着,咚咚,有人敲门。我知道是顾应龙,他还装着假腔:任庭长在家吗?

我气的,在躺椅上就没有起身。

又是一阵“咚咚”。我知道,不开门,他非把门敲破不可。就装着不知道是谁:来了,来了,谁呀?我在洗手间呢,等一下。我慢腾腾的,走到门前,把门拉开,一看,果然是他。

哟,任大庭长,不欢迎哟?看来顾应龙十分高兴。

进屋,顾应龙把门咣当一声关住了,然后大声说,你个屌形样子,多大官我没见过,在我面前还装孙子。

我苦笑,笑过之后,也火了,尽管我有个原则,凡是到我家来的,我都应该当客待,要保持温和的态度,孔子不是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接了一杯茶水,往顾应龙面前一推说,顾应龙,你是我请来的吗?我不是官,但是我是庭长,民庭、刑庭都是我一个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家子,小孩子都有了,还闹。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怎么做事那么无情呢?屁大的事情就离婚,你以为结婚离婚就是菜园门呀?

顾应龙茶水也没喝,斜眼看着我,说,哟,真是拉车不要襻,拿把是吗?我跟你说,你怎么还是上学时哪个屌样子,仅凭主观臆断呢?

我怎么主观臆断了?

哟,哟,哇噻,还这么大火气,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痛涂浅红?要是你想要,我跟她说说。

去你妈的,你怎么变成无赖了呢?我说,我真是看错你了,怪不得麦颖不嫁给你,看来,还是女人有眼光。

哈哈哈,顾应龙喝口水,说,你算说到点子上了,我这人对待女人就是不认真。不认真,又怎么了?

我说,老顾,我能不知道你,你对待麦颖就认真,但是,人家却不买你的账呀,所以说嘛,你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家庭稳固,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顾应龙又耍起无赖,对我说,老同学,你这就不对。人生,只一次,也仅有的一次,容易吗?不容易。为什么?一个人来到世界上,那纯粹偶然。我们来到世界上,那是为了真正的爱一次,可是,你真正的爱一次了吗?没有。但是,我有。我有了,就应该去争取,哪怕死了,也是值得的!

我最见不得顾应龙认真,你一看到他认真,那你就完了。你见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裸的灵魂,包裹着一团真心的灵魂,这样一个灵魂在你面前,你能拒绝吗?说实话,我看看顾应龙,透口气,语调一下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问,老顾,你跟嫂子离婚,到底为什么?你要是不说,我肯定不能理解。

顾应龙说,有烟吗?今天我没带烟。

我说,我找找。找到一盒大中华,软包装,说,少抽,地方窄,窗户小。

噢,行。顾应龙说了。我感到震惊,原来,这是一个阴谋,但是,又不是一个阴谋。

涂浅红生在城关,家庭条件还算优越,比顾应龙小五岁。顾应龙是在回到县城,成为一名老板后结识的。当时,顾应龙知道麦颖与李国庆结婚了,一下子崩溃了,感到世界末日已经到来。于是,喊着朋友到城里玩,喝酒,打牌,找歌舞厅,想麻醉自己,整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有一天在街闲**,碰见了李大龙。李大龙说,顾老板,你好。

顾应龙回头一看是李大龙,问,你不在粮管所扛包,到城关干什么?李大龙说,你不知道,我快气死了,我现在组织群众告政府呢!

顾应龙一听,说,呀哈,李大龙,能了呀?你告政府,又摸摸李大龙:你是不是有病呀?

李大龙一愣,把手一拨说,我说你有病。

你没病你告什么政府?

李大龙就把前因后果说了。

顾应龙说,现在光阴多好,有时间还不如到歌厅去,那儿,小姐跟树上的苹果样,一个比一个鲜亮,比你打官司强多了。

李大龙苦笑说,你爱到歌舞厅,说明你很有文艺细胞。我跟你说,我到县里告,政府办有几张戏票,那个吴秘书说,给,你进城一次也不容易,给你一张,享受享受。我说,我不去,我是来告状的。吴秘书说,这台晚会不一样,都是本县名角。戏是《打金枝》。我问,《打金枝》是什么?他说,就是打皇帝的女儿,说得神乎其神的,我估计怪好看。

我说,噢,打皇帝的女儿,有这么好事情,走,我中午请你吃饭,晚上我们一起去看。

就一张票呀。李大龙很为难。

顾应龙说,啥一张票呀?只要知道在哪儿演出,爷爷我就能搞到。说过,把李大龙拉到城关西边的露水歌舞厅。两个人在里面,请了两个小姐,长得不咋的,裙子像鱼网,半个屁股露在外面,妖里妖气,屋里散发着霉味,确实不大舒服。

到了晚上六点半,他俩一起去到县城戏剧院。门前还有很多人,有人在验票。顾应龙一看,验票的是他朋友,在文化局工作,叫薛岳,长着一对大牙,瘦得像瘪三。薛岳这孩子看见顾应龙,问,顾老板,你也来看戏?

顾应龙打了招呼,问,什么好戏,这么多人?

薛岳说,《打金枝》,戏种京剧。金枝扮演者,名角也。长相似西施浣纱,腰肢如贵妃醉酒。进京修为,央视跑马,本县一枝花,台柱子。百年出一人,名曰浅红。

顾应龙听得耳根发酸,急忙问,真的?要是这样,那我还真得看看。

你还没有买票?薛岳问。

哎,薛岳,怎么没见到售票的?顾应龙故意扭头四处找。

薛岳笑着说,票,早分到“四大家”啰,没了。

薛岳想到顾应龙平时挺豪爽,一张戏票,还是得想想办法,于是说,顾老板,请留步,看我薛岳去去就来。说着,把门关上,到里面去了。一会儿,薛岳出来了,拿出一张戏票,说,给。显得非常骄傲。

顾应龙一看,说,呀,好位置,这么靠前。

薛岳说,你知道吗?这是主角涂女士给的,只有她还有。那几个好位置,是专门留给领导的。

顾应龙抱拳说,哦,那就多谢了!以后,请你。

好咧。

坐在前排,真不一样,首先是看得清楚,其次是座位好。每个座位还配备果盘。顾应龙座位上还配有一束鲜花,他知道,是献给台上演员的。他拿过来,闻闻,不是真的,用手摸摸,是塑料的,但是在镁光灯下,跟真的一样。看看舞台,真大。剧院吵吵嚷嚷,很不安静。不过,很快,一位女士,长得十分苗条,出来了。那位女士,拖地长裙,身材修长,脸蛋白嫩,就是美,不,主要是身材美。拿着话筒,昂着头,显得高傲。顾应龙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感觉,隔岸观火,似曾相识,犹如梦中!

《打金枝》开始了,主角就是那个报幕的,演的太好了。金枝玉叶,穿戴十分华美,顾应龙看呆了。没想到,到了第二节刚开始,主角涂浅红对着顾应龙笑笑,顾应龙感到十分幸福,也对着涂浅红笑笑。其实,涂浅红是习惯动作,是对台下所有人笑的,只不过顾应龙坐的靠前,看到的就以为对自己笑。就像看蒙娜丽莎,实际上,蒙娜丽莎对谁都在微笑,不论你在什么位置,在哪个角度,你都能看见她在微笑,你要是以为她专门对你微笑,你脑子一定有问题。这不,顾应龙脑子果然出了问题。他就是感到涂浅红对他一个人微笑,于是,忙不迭地冲上台去,把一束鲜花献给了涂浅红。关键是,顾应龙下舞台出了问题。这家伙看到涂浅红对着他微笑,那微笑像定身法,顾应龙在舞台上痴痴看,就是不下来。又听到涂浅红大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帅哥!顾应龙一下子醉了,腿也迈不动了,钉在舞台中央。涂浅红没办法,把手里的鲜花举得高高的,大声说道,大家欢迎,欢迎这位帅哥退下舞台,好吗?

观众一片哗然。

顾应龙醒悟了,立即往后退,眼睛还是盯着涂浅红,像一幅虔诚的雕塑。退着退着,舞台,那是有台阶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摔倒了。嘘声四起,一阵吆喝,一阵鼓掌,一下子把晚会推向**。涂浅红做得十分完美。她看见顾应龙摔倒,迈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一边唱着: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失败是成功之母,人生,哪有不摔跤,爬起来,前面就是金光大道……一边唱,一边略微弯腰,拉了一下,把顾应龙拉了起来。

顾应龙是最后一个人离开剧场的,他在等,在等男演员,男演员就是薛岳。薛岳出来了,拉着他的手说,老兄,你演得太精彩了。

顾应龙问,我也是演员?

别说了,快别说了,薛岳十分兴奋,说,文化局长还在后台讲话呢,十分赞赏地说,你们真行,哪里找到这么个配角,一下子把戏推向了**。是个创新,是个创新。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好,太好了。还表扬了涂小姐,说她完全具备一级演员的素质。真是,那歌词从哪儿来的,真合适。涂小姐说,那是我编的。文化局长说,我不信。还没有等顾应龙说话,薛岳又说,顾老板,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顾应龙说,薛岳,你把涂小姐喊着,我请你们吃夜宵。

好咧。

涂浅红卸了妆,跟薛岳一起见到了顾应龙,还有李大龙,四个人又吃了夜宵。顾应龙付钱。皮夹里有一张卡,递给李大龙,说,去埋单。涂浅红问,顾老板,你是做啥的?

哎,瞎搞呗,顾应龙谦虚着。

薛岳说,你知道吗?顾老板可不得了,是做房地产的,如今,也是百万富翁了。

百万,不简单。涂浅红看看,说,你也只是二十多岁呗,怎么混这么多钱?

顾应龙说,钱不多,苦没少吃。我先是在广东打工,又到苏杭,混了一点儿钱,想回来建设家乡,如今在城关买了几亩地皮,去年买的,买时,一亩三万,今年涨到十五万。我算了一下,这几亩地可以赚四十万。最近,我又到外考察了一下,还是做点实业好,倒卖土地,也只是一个方面,但是,必须得有项目。现在土地一开一合,不太稳定。涂浅红仿佛被顾应龙的风度迷住了,其实,那只是一个方面,她觉得搞艺术需要钱,没有钱,那是搞不好的。她已经在心里盘算,要是这位老板没有妻子该多好呀,那样她的事业也就有望了。

恰恰这时,薛岳说话了,对涂浅红说,当老板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就说顾老板吧,别看生意做得红火,可爱情就不大如意。浅红,你的朋友多,要不,看有合适的,帮牵个线。

涂浅红问,顾老板还没有爱人,不可能吧?薛岳,你不能忽悠我呀。薛岳说,我们啥关系,怎么忽悠你呢?

涂浅红说,那好,我记着,但是,人家问起顾老板贵庚,我怎么说?薛岳看看顾应龙。

顾应龙笑笑说,我就没想找,要是涂小姐没有男朋友,我看咱俩还差不多。

薛岳脸一下子呆了,脸铁青,看着顾应龙问,兄弟,你这是啥意思?浅红可是名花有主了。

涂浅红还是笑,把自己的名片抽出一张,伸出小手,说,顾先生,不,顾老板,你们坐,我还有点事情,再见,拜拜!说着,把小手在眼前晃着,另一只手拎着紫色的挎包,离开了。

涂浅红离开了,两个男人发生了战争。战争基本上是一边倒。顾应龙没有还手。薛岳先是骂,说自己是引狼人室。

顾应龙还是开玩笑,说,你跟涂小姐定了吗?

薛岳说,没定也跟定了一样。

顾应龙说,你这说的就不对了,要是你这种说话,你没强奸也跟强奸一样,你怎么理解?

你,你,你,放屁!说着,薛岳拿起啤酒瓶子,一下子砸在顾应龙头上。顾应龙的头不大结实,不仅砸起包,还流血了,顺着头往下流血。薛岳傻了,本来他就是个傻蛋。这一下慌了手脚。跑了。

战争开始和结束都是那么简单。你看,日本侵略中国,就是个“七七事变”,说到底,就是自己制造的事变。侵华战争结束也很简单,不就是日本天皇发表一个投降诏书吗?我听不懂,只听到一句话:“哇啦哇啦哇啦哇……”仿佛是说,“投降投降可以啦……”又仿佛是征求国人的意见。其实很不简单。要问,战争双方谁胜利了?往往不是强者,弱者胜利的可能性大。这就是战争,也是男人。因为男人与男人的战争,裁判是女人,女人往往会把“矮子”的手高高举起。

到了医院,进行了包扎。薛岳回到剧团,立即被质问了。涂浅红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薛岳不吱声,问急了,就来个坦白从宽:我把顾打了,头打开了。

涂小姐显出十分关心的样子,赶紧跑到医院。

战争结束了,涂浅红把顾应龙的右手举了起来。于是,等到顾应龙好了,裁判就开始给顾应龙颁奖,不过这个奖品很特殊,因为裁判把自己颁给了顾应龙。

失败了,失败的一方总是痛苦的,裁判对失败的一方总是充满同情。顾应龙说,我们进城吧,你不是爱逛商店唱歌购物嘛,到城关潇洒潇洒。胜利者始终是大度的,顾应龙就表现出应有的大度。

到了城关,鬼使神差,顾应龙拨通了薛岳的电话,问,是小薛吗?中午请你吃饭。

薛岳一愣,说,我不去。

薛岳一想,这多年也没有顾应龙的电话,现在生意越做越大,浅红呢,也做起了全职太太。也不知道啥样,也不知道还想自己不?这么一想,薛岳就有点迟疑。

顾应龙在电话一头感觉到了,就直接说了,薛岳,是男人你就来,我告诉你,在县城北关“影子楼饭店”,说过,挂了。

薛岳苦呀,自从涂浅红嫁给顾应龙后,他就-蹶不振。都说戏子无情,其实那是不了解艺术。说实话,薛岳还真是个情种。他就一心想着涂浅红,除了涂浅红,谁也看不上。其实,谁又能看得上他呢?论艺术,他也只算个三脚猫,最多只能算个爱好者,守守门,检检票,在舞台上亮相,就是那一首老掉牙的歌:《智取威虎山》,还是选段。再唱,就跑调。论家庭,老爷子在文化局,曾经当过副局长,现在退了,好歹有房子住的,再要问,那就是一穷二白。论长相,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除一对大牙外,长脸,下巴微翘,眉毛有点特别,有一根眉毛雪白,足有一尺来长,他也经常剪掉,但是,每过一个月又长出来了。剧团里给他起个外号,叫什么“眉毛”。没有女人,整天是非不断,爱管个闲事。最近放了个电视剧《白眉大侠》,又有人戏称他“白眉大侠”,真是时来运转,名字,不,外号也在更新,也变得好听多了。

想到这,薛岳想,还是去好。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陷阱。打扮一番,还到美容店坐了两个小时。出来了,已是十一点多了。薛岳抻抻褂子,把领结扶扶,打个的士,奔“影子楼饭店”去了。

小姐问,先生,预定了吗?

薛岳一愣,立即想起来了,说,顾老板定的。

哦,请到110房间。

薛岳一听,怎么,跟报警电话一样呢?还是去了110。轻轻推门,闪了个缝隙,顾应龙和涂浅红都在。顾应龙还在帮涂浅红试衣服。

涂浅红说,腰有点粗。

顾应龙说,是鞋子也胀大了,更何况腰呢?你还想跟舞台上一样,哪能呢?

刚说到这,有人敲门,涂浅红以为是服务员,就说,没锁,请推门。

门推开了,涂浅红正在旋转,一看薛岳,立即钉在那里。

我走错了?薛岳说。

顾应龙一步走到门前,拉住薛岳的手说,呀,老薛呀,来来来。你看,浅红,你看谁来了?真是想死我了!

涂浅红还是没有转过弯子,还是薛岳先说话,浅红,还是那么漂亮。涂浅红才笑笑,问,你咋知道?

顾应龙说,昨天,我在电视里看见老薛唱的《智取威虎山》选段,真他妈的好,就想起薛岳来。你在家里,不也是爱吊那个嗓子吗?不唱你就郁闷,今天进城,想老薛,请来聊聊。说过,让薛岳坐。扭头看,涂浅红看薛岳,眼睛红红的,面带羞涩,顾应龙知道,有门了。

顾应龙走到门前,伸头,喊,服务员,来把VCD开开,我们喊两嗓子。

服务员来了,把音响打开。

顾应龙说,你们是歌唱家,让我老顾先过把瘾。

涂浅红说,老顾,你就别丟丑了,你唱歌比戗刀磨剪子还难听,像驴叫。

顾应龙笑着说,我总比赵本山强点,他驼背,还能上春晚,我咋了?给我来一段《智取威虎山》。刚唱一句,就咳嗽,又说,不行不行,老薛,你来,我喝点茶。

薛岳接过话筒,等音乐,这时顾应龙手机响了,他说,老薛,真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马上来,马上来。说过,出去了。

顾应龙出去了,服务员在场,听到薛岳唱的《智取威虎山》选段,感觉跟电视里唱的一样,竖起大拇指,又是拍手,又是夸赞。

顾应龙走了,涂浅红也放开了,就对薛岳说,我们合唱一段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他们俩在剧团经常唱着玩的,涂浅红几年没唱了,想重温一下。两个人就唱了,唱着,表演着,玩得十分开心。

服务员退出房间,只剩他俩。涂浅红盯着薛岳问,成家了吗?

薛岳说,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呢?

唉,找一个合适的,把我忘了吧。

我忘不了,浅红,说着,薛岳显得可怜兮兮。

薛岳把手伸出去,捏捏涂浅红的小手,说,你现在是顾太太,应该很幸福吧?

涂浅红说,怎么说呢?吃喝真是不愁。老顾呢,对我也很好。只是感到没有共同语言。老顾回去了,倒在**就睡,一句话也不说。生意上的事我也不过问,你知道的,我对做生意的天生就看不起。白居易就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薛岳说,我看,老顾不是那种人。

哎,怎么说呢?涂浅红说,外面传言很多,但是我怎么一点嫉妒心也没有。你知道吗?老顾又办个旅游度假村,叫什么“地下时空隧道”,很大,投资上亿,镇里也支持,刘书记到俺家跟自己家一样,就是省里市里领导也都去。老顾请来不少妙龄少女,打扮得风姿绰约。那天,刘书记到俺家,他就让小姐服务,还让我忙乎,让一位小姐到我房间,中午陪他睡觉。对,还有王天亮,就是公安局的王局长,也经常去。但是我一点也不嫉妒。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薛岳咬着牙说,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我要教训他。

别,你看,这跟你有啥关系呢?涂浅红说。

不行,薛岳说,你的手很凉,你冷吗?

涂浅红流泪了,泣声说,老顾从来也没有这样关心过我。

薛岳听到这话,一把把涂浅红抱在怀里,叹息着说,你当初怎么就嫁给他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涂浅红就这样痴情地说着。有人敲门,薛岳和涂浅红分开了。门开开,是服务员,小姐说,顾先生打来电话,让上菜,说是还有几位朋友,已经快到酒店门口了。太太,上菜吗?

涂浅红抹抹眼睛,说,上吧。

小姐退出去了。

薛岳说,看来,人很多,我走吧?

涂浅红说,你不能走,你得陪着。仿佛是命令,薛岳也就没走。

回去之后,涂浅红越想越难过,有点心猿意马,就跟顾应龙说,老顾,你在城里买套房子吧,我想在城里住。

好呀,我也赞成。在城里住,什么都方便,我在城里办事,到晚上了,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顾应龙又说,只是,我对城关房子没研究,给你一百万,你去购买。

涂浅红去到城关,把情况说了,让薛岳想办法。还说,要与你房子挨着,这样两家行走方便,我也不再寂寞。

事情都是偶然惹的祸,在安居小区,有两套空房子,房东的儿子出国,急需出售,而且价钱很便宜,只花去了四十万元就办成了。薛岳呢,把自己的房子卖了,也在安居小区买了另一套。

顾应龙说,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有几桩生意要做。

涂浅红说,你回来不回来,自便,什么时候我也没有问过,怎么今天还特意说一声呢?

顾应龙说,搬进城就不一样了,这小区有门卫,家里呢,也安上了防盗门,要是自己回来了,你反锁上了,我怎么进去呢?

也是,涂浅红说,家里有什么?现金都在银行里,家里不放东西,还能有贼,不锁门,谁愿意进谁就进来。

虽是玩笑话,可真是实现了。到了晚上,涂浅红很寂寞,就想到了薛岳,打电话,让薛岳到家来玩,两个人就一边聊着,一边回忆着。回忆着,两个人就都抱在一起了,感到很甜蜜,有一种蜜月的感觉,不,涂浅红说,真是偷好,这偷偷摸摸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薛岳说,我还是想娶你。

涂浅红说,我也想嫁给你,但是,不行呀,我已经是老顾的人了。

但是,你跟顾应龙不幸福呀。

唉,一步走错步步错,想当初,想到顾应龙有钱,人也漂亮,就想依靠他实现自己的舞台梦想,谁知道,一嫁给他,就生孩子,哪还有事业心?再加之,顾应龙是个商人,只知道生意,脑子里全是生意,除了生意,一点浪漫也不会,成天喝酒打牌玩女人,也不管我,哪像你呢……但是没办法呀。

两个人难分难舍,就这样,睡到了一个**。

顾应龙喝醉了,不知道怎么,朋友给送回来了。送回来了,还是朋友拿着他的钥匙开开了门,一开门,发现了情况,你说咋办?这时,顾应龙清醒了,指着薛岳说,我把你看成人,你却这样待我,你说怎么办?

你说薛岳是个多么蹩脚的演员,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在争辩,薛岳说,兄弟,真的不能怨我呀!说着,跪下了。

涂浅红说,薛岳,你是不是男人?

薛岳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在那里。

顾应龙问,这是咋回事?

涂浅红说,是我留他的。

顾应龙一摆手说,你别说,我问薛岳,你这个熊蛋蛋,咋回事情?是我把你送到公安局,还是找人把你腿打断?快说!

薛岳哀求说,老顾,你能不知道,我有夜游症,夜间,不知道怎么就游到这里来了。

夜游症?顾应龙指着涂浅红说,真逗,还在演戏,好,不愧是演员,演得好呀!我不问薛岳了,我问你,涂浅红,我跟薛岳,现在让你选,你选谁?

涂浅红看着看着,流出眼泪,问,老顾,你说的是真话吗?

不是真话,难道我也有夜游症?

那好,我什么也不要,我跟薛岳走。

就这样解决了?我问老顾。

老顾说,就这样解决了。但是,我还是对得起她的,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毕竟给我生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觉得还是给她一定的家产,包括房子、票子、孩子。

我说,老顾,我真佩服你,你怎么那么大度呢?

顾应龙长叹一声说,我想了,想得我头都是疼的。你想,女人,要是心不给你,就是克娄巴特拉(埃及艳后,顾应龙看过这部电影),又该怎的?那还不是一坨肉而已。涂浅红不爱我,在我结婚时就感觉到了。我们干那事,她一点**都没有,我当时没有觉得,最后我找到几位小姐做试验,也和涂浅红一样,我觉得自己悲哀呀!就好像满山的花朵,你站在山上,可是,你欣赏不动,要那些花朵有什么用呢?顾应龙又点上一支香烟,说,临离婚时,我问过,我说,浅红,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还对我有外心!

这次,她是真心的,一下子哭了,抱着我说,老顾,是我不好,我是破鞋,我是妓女,我对不起你!

我装着不相信说,这些重要吗?不重要,我就是搞不懂,你这是为什么?你猜,报童,你猜涂浅红她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我猜不到。

顾应龙说,涂浅红擦擦眼泪说,你根本就不爱我,怎么能让我爱你?我说,我怎么不爱你了?拿出证据来。

证据在我心里,她说,你拍拍胸口子,你爱过我吗?你还不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在我身上发泄?

—下子把我说服了,顾应龙说,我说,算了,两清了。你走吧。房子给你,孩子是共同的,再给你五百万,你满足吗?

涂浅红说,你再给我一千万,我也不感激你,但是你一分钱不给我,我也不恨你。

为什么?.我问。

老顾说,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谁知道,那女人说,你要是爱一个女人,你还在乎她是什么吗?即使是妖精,你也甘心情愿!

妈呀,啥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