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三)

狼狈万状的阿原没法再回慈心庵,越性绕过涵秋坡,从小道回城。

小鹿一路心惊胆战,总算没遇到冤鬼或毒蛇,平平安安地下了山,回到城中,也不敢抱怨脚底跑出的水泡,只是呼呼地喘着气,催阿原赶紧回衙,才好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狼狈。

阿原看看天色,说道:“早着呢,我得继续盯着那个萧潇。”

小鹿急了,“小姐,听小鹿一句劝,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呀!何况这种事,靠女人霸王硬上弓,成不了事的吧?”

阿原摸着额上长出的那犄角般的大包,叹道:“小鹿,你想得太多了……便是冲着这个毁我美色的大包,我也不至于挑今天下手呀!乖,你累了你先回去,我还得继续查案。”

小鹿道:“这没头没脑的,你去哪里查案?咱明天去不成么?”

阿原看着从不远处飞过来的小坏,已展颜而笑,“不成!这会儿去,只怕还能堵个正着!”

小鹿恍然大悟,“你……你叫小坏盯着萧潇!”

阿原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尽量捋平衣裙上的褶皱,笑得有些得意,“对,他剑术颇高,轻功不错……但他总不如小坏飞得快吧!”

小鹿骇然,“连这主意都想得出!小姐你真是色胆包天!”

阿原也顾不得她在说什么,推她赶紧离开,“小坏是从贺王府那个方向飞过来的,指不定和贺王府有什么关联……你赶紧回去,给我预备好一桶热水,让我回去能洗个热水澡就谢天谢地了!”

小鹿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一路却念叨个没完:“色迷心窍,果然是色迷心窍……景县尉还在衙中呢,知道了准得气死……色迷心窍呀!”

阿原充耳不闻,招呼过小坏,径随它向前行去,找向萧潇的落脚点。

最终,小坏飞入了恕心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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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心医馆,是贺王府的地方;恕心医馆的主人,是左言希。他有个义父是贺王慕钟,官大势大,手握精兵,深得梁帝器重;还有个好友是景知晚,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却神秘又神经,比贺王慕钟还让阿原头疼。

阿原沉吟片刻,整整衣衫,缓步踏入。

里面伙计忽见踏入这么个清丽夺目的绝色少女,也不管她额上多出的犄角,生生看呆片刻,才急急迎上前道:“姑娘需要什么?”

阿原的目光四处逡巡,寻找着萧潇可能的藏身之所,心不在焉地答道:“哦,一个男人。”

伙计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姑娘你……”

鳏居的老账房正拿着毛笔记帐,闻言毛笔已自指间滑落,跌在帐册上。他也不管墨汁糊了帐册,赶紧用帽子盖紧半秃的脑袋,站起身问道:“请问姑娘需要怎样的男人?”

“我需要……”阿原这才觉出似乎哪里不对,提起破尘剑,在柜台一拍,说道,“刚一个年轻男子想占我便宜,还打破了我的头。我问过了,他逃入了这间医馆。我正准备搜他出来绑他见官,你们不会把他藏起来了吧?”

伙计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便成了老账房一张爬满**纹的老脸直直对着阿原倨傲凶悍的俏脸。

她的衣衫看起来有些古怪,额上的犄角更古怪,只有鬓间两支镶着明珠的金簪与她罕见的美貌很匹配,匹配到旁人轻易忽略掉她的古怪,直到那把寒气森森杀机凛冽的宝剑拍到柜台上。

老账房对美色的憧憬才露出那么点小苗头,已被她那气势连拍带碾,掐得连根都不剩。他退了一步,撞到伙计身上,生生给顶在前面,退无可退,只得边骂娘边无奈地咳了一声,说道:“姑娘,这边每日来往的客人不少,多是病人或病人家属,并未见到什么年轻男子。”

阿原笑道:“老伯,我又没说是怎样的年轻男子,你怎么一口否认没见到?难不成到你这里来看病的,不是老头就是女人,没一个年轻的?”

“不是……”

老账房忍不住去抓藏在帽子里的头发,却是被她一声“老伯”懊恨得把头发又扯断了几十根。半日他才道:“姑娘美貌无双,打姑娘主意的男子必定不少,但敢打姑娘的绝对不多。以老朽数十年的处世经验来看,今天来的男子,不论是老是少,没有一个敢打姑娘。”

这话听得阿原甚是舒坦,便眺向通向后堂的廊道,问道:“那有没有你不曾留意过的男子,入内向左公子求医?”

老账房连忙摇头,“不曾,不曾。公子今日不曾坐诊,有客人在呢!”

“客人?”

阿原一转念,萧潇不曾受伤,跑这医馆来便不该为治病。何况萧潇当日能入原府并被原家小姐注目,足见背景并不简单。那么,他会不会认识左言希,赶到恕心医馆是为见朋友?

她精神大振,大跨步便向后院走去。

这一次,连伙计都急了,连忙上前拦住,说道:“姑娘,我们公子今天不坐诊。”

阿原道:“我不看病。我要见左公子。”

伙计道:“我们公子也不见客!”

阿原道:“扯淡!你们刚明明说了,他在见客!”

“……”伙计终于妥协,“至少,得容我等通禀一声吧?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求见公子有何要事?”

阿原不耐烦,一手亮出腰牌,一手抬起破尘剑,在伙计肩颈处一搭,冷笑道:“官府办案!要不要向你通报案情进展?”

剑虽未出鞘,依然有锋刃冰寒锐利的气息直砭肌肤。伙计便僵在那里,白着脸一动不敢动,只连声道:“不用,不用……小人这便去为姑娘通禀!”

美人虽绝色,奈何狠如蛇蝎,他和老账房必定被美色迷了心窍,才会只看到她容貌,全然不曾注意到她轩昂的举止,锋利的宝剑。

至于她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为女子怎会为官府办案,他们已完全没勇气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