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片刻暧昧

慕谙尘背着她走了许久,梅引趴在他背上渐渐睡着,听见背上的人沉稳悠长的呼吸声,慕谙尘勾唇浅笑,分明是黑夜里,心头却比白日还要明亮。

睡梦之中,梅引突然觉得小腿上一阵清爽,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好像看见了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在往她腿上抹药,指腹轻柔冰凉,如流水划过肌肤。

“嗯……”

好舒服啊,梅引轻嗯一声,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慕谙尘给她擦完了药,撑着手臂看着她熟睡过去,他悄悄俯下身体,唇瓣落在她受伤的小腿上,轻盈如同蝶驻。

他的手轻轻触碰着梅引的脸,她的睫毛细长,但颜色并不那么黑,是一种雾蒙蒙的黑褐色。

她的鼻梁并不很高,但却挺直,鼻头秀气小巧,只有这一处,还算是有一点寻常女子的柔软之感。

睡觉的时候,梅引的眼睛也会偶然微转,他与她咫尺之距,每每见到她的眼睛转动,他就紧张得心跳如雷,可他还是不肯离开她的身体,贪恋着这少有的安稳,也贪恋这种暧昧稍纵即逝的害怕之感。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反倒让他更觉得舒服自在了几分,也许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越紧张,他就越不舍得离开。

手指在梅引唇间徘徊,身上不安分的欲望逐渐升腾起来,他尽力平稳着自己的鼻息,不想让梅引察觉他此刻的放纵和失态。

他几乎止住了自己片刻的呼吸,眼睛微张,看着她的嘴唇,一点点靠近过去。

也许是察觉到了身子被人压住,也许是方才吸入了太多火中灰尘,梅引这一阵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皱,稍微偏了偏头。

慕谙尘猛地起身,手撑在床边上,紧紧抓住了床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再去看梅引,见她睡着,总算放松了一些,咽了一口气。

只差一点,他就要隐忍不住,他的昭铎姐姐……

慕谙尘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靠在床头上看着她,“昭铎姐姐……”

要是能永远这样属于他该有多好。

醒来时是在一间草屋里,慕谙尘斜靠在床边休息,她轻轻掀起身上的薄被,去看小腿上的烧伤。

已经上过药了,原本流脓的地方也已经结痂。

她尝试着自己下地,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慕谙尘,日头照射下来,在梅引的背上晕出一片银色的光芒,像他小时候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吃饭,一抬眼,阳光就照射在她的脸上。

“醒了?”梅引拿起桌上的白玉药瓶,回身柔和地笑着,“昨夜那么晚了,你哪里买来的。”

“只是想着出去转转,随便买的。”慕谙尘垂下眼神,起身走了出去,“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梅引微微蹙眉,神色黯淡了几分,慕谙尘是愿意与她真心相待的,可这一匹在黑暗中藏匿了许久的狼,终究还是不敢轻易把自己交付给任何人。

“昭铎姐姐,昭铎姐姐?”

慕谙尘端着早膳回来的时候,梅引已经不见了人影。

手中的托盘突然掉落在地,粥碗打翻,撒了慕谙尘一身,他眼神中的慌乱藏无可藏。

“来人!都给我滚出来!昭铎将军呢!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

“殿下!”几名暗卫从密林中飞身而出,跪在慕谙尘面前。

“没用的东西!昭铎将军呢!”

慕谙尘周身散发着戾气,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回殿下,将军方才还在这里,也未见她往远处走,我们……”

“慕谙尘。”

身后突然传来梅引微凉而低沉的声音,慕谙尘猛地回头,梅引正从屋后缓缓而出。

手心儿忽然就出了一层的冷汗,慕谙尘抬手,那几个暗卫慌忙撤了下去。

“昭铎,我……”

“你派人监视我。”

他原本想要牵住梅引的手僵在了原地,眸色一点点暗沉,声音微颤,“我不是,我只是想要照顾你……”

“照顾?”梅引黛眉微挑,方才她一出这件草屋,就察觉了周遭的气氛不对,林中必是藏了人。

“殿下倒是会照顾人,若非我腿上有伤,你这几个暗卫早就死在了树上。”梅引神色越发冰冷,看着慕谙尘的眼睛中满是寒意。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昭铎姐姐……”

“别这样叫我!”

慕谙尘见梅引眼中隐隐有怒意,小跑几步追着她到了屋中,梅引一路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将后背倚在了墙上。

“三殿下,究竟何意。”

“你真的误会我了,昭铎……”慕谙尘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叫自己不至于太过慌乱,可梅引眼中的失望和戒备实在让他害怕。

“你若要走,随时都可以走!我只是顾及你身上有伤,想着若是你走了,也能知道你的去处,护着你的安危。”

“是吗?”梅引嗤笑一声,“就凭他们?”

这几个暗卫,别说是她烧伤了腿,就算是双手都折了,也一样能轻松了结了他们,慕谙尘只不过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罢了。

“既然我住在这里,还要劳殿下费心,倒不如直接回府去来得方便!”

梅引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了,匆忙就往外走,肩膀擦过慕谙尘的肩头,突然被他拽住了袖口。

“昭铎……”

“放手。”

慕谙尘眼眶发红,乞求一般地看着她。

梅引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可慕谙尘至今仍不肯以诚相待,实在叫她难以看透,她又怎么敢再把信任轻付于人。

手上稍一用力,她把袖子从慕谙尘的手中拽了出来,默然离去。

慕谙尘手上蓦然松了力气,在梅引的脚步声渐远的时候,扶着门框倒在了地上,拳头紧握,关节泛红,眼底泛起泪意,尽是失落和自责。

像他小时候留不住父皇那一点可怜的宠爱和兄长施舍来的怜悯,他此时此刻,也一样留不住昭铎。

他不是不知道,小的时候偶然受昭铎那一次照顾和恩惠,于她而言,便与在火场上救下了一个不识的小姑娘是一样的,她也早不记得。

但对他来说,那便如明灯在海,高塔在雾,烈阳在冬,溪水在野。远不可寻的记忆,是他这一生苟活于世最后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