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猴精、叶青兰

这个礼拜天,猴精和叶青兰也不消停,两个人正在为谁给儿子挂电话执气。女人到了叶青兰她们这个年龄,只要还没有离婚,在家里一般都会变成主导,不管是柔性的还是强势的,一般都会比男人更加具有权威性。所以老百姓总结了“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真理。

叶青兰不但在家里居于主导地位,还掌控了公司的经营大权,结果把公司给做垮了。刚开始还有点愧疚之感,多多少少就有些说话不硬气了,老实了几天,猴精也着实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过了几天之后,叶青兰就又故态复萌,倒驴不倒架,鸭子肉烂嘴不烂,加上到了更年期,有的时候不讲理起来,反而会变本加厉,她把公司做垮了,现在反而成了猴精的罪过,动不动就指责猴精有点成绩之后,不思进取,整天吃喝玩乐,把生意扔给她一个人,要不是猴精小富即安,贪图安逸,公司怎么会垮。

两口子整天守着大房子,坐吃山空,心也越来越虚,再重新去上街卖烤肉,到了这把子年纪,已经没了那份精神和体力,当惯了老板,也觉得拉不下那个脸,丢不起那个人了。最可恼的是,公司垮了,家里没钱了,儿子也不见了,几个月不着家,打电话还不耐烦,不是说他在忙,就是说他正在开车,说不了几句话就挂机。

今天是礼拜天,叶青兰想儿子,让猴精给儿子挂个电话,请儿子回家来一起吃顿饭:“你问问他想吃啥,我给他做。”

“要打你打,我没那个工夫。”猴精非常气恼儿子在公司破产之后的表现,那狗崽子嘴上说得好,什么重振家业,什么养活老爸老妈,几个月过去了,没见他拿回家一个子儿,连面都见不着了:“我这辈子算没养儿子。”

叶青兰却跟他完全不同,她跟谁执气,也不会跟自己的儿子执气,世上人千好万好,没有一个比她那个小猴精好,儿子说的话她一定会相信,儿子小的时候,她还能装模作样吓唬着逼儿子学习、学好。儿子长大了,尤其是从大学毕业以后,在儿子面前她就变成了小媳妇,她儿子就是老公公,得孝敬,得服从:“你不打我打,德性,有本事跟自己的儿子争什么高低。”

叶青兰不打电话还好,一拨通电话就惹了一肚子气。儿子接了电话之后,二话不说扔下一句:“我正忙着呢,有急事,你别捣乱。”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叶青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怪儿子屁股冷,反而怪猴精没有出面挂电话,本来从超市买了一堆鸡鸭鱼肉憋足了劲给儿子做好吃的,还专门买了几罐啤酒冰在冰箱里,受了儿子的气,却不给猴精做饭了:“不愿意吃我做的饭是不是?我就不做了,饿了自己买盒饭去。”

猴精是男人,顾嘴,气量也大,儿子又没直接让他碰钉子,没那么大的气性,便摩拳擦掌张罗着自己做饭吃:“你不做能讹着谁?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做,我做了你别吃。”

叶青兰动火了:“你也别做,谁都别吃。”说着,把从超市买回来的鸡鸭鱼肉拎出门去了,猴精不知道她要干嘛,追出来,叶青兰已经下楼了,猴精透过窗户朝外面侦查,叶青兰把东西全都送给了看大门的保安。

叶青兰是个热心善良人,过去家里有了什么吃不完、用不完的东西,常常会送给那些保安、保洁员,她的道理是那些人都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要不是家里困难,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来打工?所以,叶青兰跟小区物业的底层工作人员关系特好,家里的车停在小区,保安不但不收费,几乎每过半个小时就要过来照应一下,绝对安全。后来小区装了监视器,保安专门把探头对着叶青兰家的停车位上。保洁员的职责是打扫公共卫生区域,可是叶青兰家的楼梯,保洁员每天肯定要义务给打扫得干干净净,上下左右的邻居都跟着叶青兰沾光。

那时候家境好,根本不在乎那些小小不然的吃货、用货,现在家里坐吃山空,没有经济来源,她还这么充大方,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好东西就轻易送人,猴精难免肉疼,既心疼东西,又生气叶青兰罢工罢吃,在平常家里贴留言的冰箱门上留了一张条子:“你混蛋。”然后摔上门扔下叶青兰自己到小区边上那家酒馆喝小酒去了。

别人喝酒是借酒浇愁,猴精一向是本来不愁一喝就愁,加上今天跟叶青兰生了一肚子气,越喝越伤心,越喝越惆怅,喝着喝着就眼泪汪汪地哭泣起来。他是那家小酒馆的常客,老板看他又犯毛病了,连忙给叶青兰打电话,说他喝多了,让叶青兰过来接他,叶青兰不来:“我不管,让他喝个够,喝死算了。”

酒馆老板心想,真在我这儿喝死了你还不得让我赔个底朝天?让厨师连哄带劝地把他给送回家来,顺便让赵叶青兰买单。叶青兰把猴精的酒钱菜金付了,看着猴精那副撑不起架子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样儿,气得恨不能咬他两口,强挣着把他拖到卧室,扔到**,又怕他呕吐,在床跟前放了一个便盆,然后就跑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电视,耗时间。

猴精喝酒容易醉,也容易醒,睡了一两个小时,口渴,醒过来跑到客厅冰箱里找冰水解渴,看到冰箱上自己的留言条“你混蛋”下面又被叶青兰加上了一句话:“你更混蛋”,倒被惹笑了,拿起笔在两句话下面又加了一句:“两个混蛋生出来一个最混蛋。”

冰箱里有叶青兰给儿子买的罐装啤酒,猴精抓起来撕开一罐就喝,刚喝了一口,就听见客厅里电话响,叶青兰接听的时候一个劲发出惊叹声:“是吗?怎么会那样?我的天妈呀,这可怎么好?”

猴精好奇了,什么事情能让做生意做亏了之后,万念俱灰就知道在家里没事找事的叶青兰如此惊讶、如此受刺激呢?他问叶青兰:“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叶青兰跟猴精一样有个好处,两口子闹事,就像小孩子窜稀,也像老天爷下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猴精这么一问,叶青兰就忘了两人之间刚刚发生的战争,告诉猴精:“儿子来的电话,净肉出事了,不行了,现在在医院呢。三七开的儿子跳楼了,现在也在医院呢,上午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把三七开的儿子往医院送,所以忙着没能接电话,你说说,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啊,你是不是不把人逼死不撒手啊。”

猴精忙忙地问她:“在哪个医院?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啊。”

叶青兰却忘了问在哪家医院,连忙又打儿子的手机,这一次儿子接听之后没有不耐烦,耐心细致地告诉他们净肉和三七开的儿子所在的医院,一个在急诊室观察,没有生命危险,一个已经送进了特护室,说不清能不能活下来。

两口子连忙套上外衣,相跟着跑下楼,叶青兰的车已经卖了还账,恢复了挤公交车的老习惯,自我标榜响应中央号召,建设节约型社会。今天事情急,也顾不上建设节约型社会了,两个人拦了辆出租车,急匆匆地朝医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