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浪子、黄芩芩
浪子冲向楼梯间的时候,黄芩芩站的角度看他的神色最为清楚,浪子的那丧魂落魄、万念俱灰的神情让黄芩芩心惊胆战。当浪子跑向楼梯间的时候,她几乎什么都没有想,本能地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浪子在楼道对外的窗口前面几乎没有停顿,爬了上去,黄芩芩更没有犹豫,二话不说爬上窗台一把死死地抱住了他。
可惜,一切都晚了,浪子跳了下去,他本身的力量,加上向下的速度,根本就不是黄芩芩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够阻止得了的,黄芩芩始终抱着他没有撒手,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浪子和抱着他的黄芩芩,一起从十七层高的楼上朝下面跌落。在那一瞬间,他和黄芩芩的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只有两个字:完了。然而,命运却没有让他们完了,自杀的结局未必都是惨剧,惨剧的结局也未必都是血淋淋的死亡。他们跳下去的位置,正是这座大楼的过道位置,过道的位置在设计上就凹进去一米多,两边的住户都把空调的外机装在这个空档上,于是在空调外机和墙壁之间,只有大约半米的空隙。如果是浪子独自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就能顺利地通过空调外机和墙壁间的缝隙,那么,他就会必死无疑。现在黄芩芩死死的抱住他,他也本能地死死抱住了黄芩芩,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两个人是誓死同归于尽的殉情者。两个人的体积相对于空调外机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就显得太大了,两个人刚刚跌落了一层楼,就被卡在了空调外机和墙壁的缝隙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两个人在那一刻都已经惊吓得昏晕过去,身体重重磕到铁器和水泥墙壁上,他们都没有疼痛的感觉。片刻,浪子就清醒过来,此时的他仍然和黄芩芩紧紧拥抱着,他的脑袋刚好抵在黄芩芩的胸部,黄芩芩比他稍后一点跌落,所以位置也比他高了半个脑袋,他不敢朝下面看,也无法朝上面看,两只手又不但不敢松开,反而更紧地抱住了黄芩芩,他无法预料,如果自己松开了手,黄芩芩会不会跌落下去,就此跟他永别。
此时此刻,求死的念头早就已像大风吹过的云彩无影无踪,求生的欲望和死亡的恐惧活像狰狞的梦魇牢牢攫住了他的意识,他下意识地大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与此同时,他听到头顶一阵纷乱的回应:“救命啊,救命啊,快叫110,快叫120,快叫119……”
头顶的纷乱当中,有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浪子,坚持住,千万别死啊,你还没跟我签合同,我的五万块定金还没有拿到手呢。”
说来奇怪,在纷乱的惊叫怪喊当中,这个声音他听得格外清楚,而且马上就分辨出这是狗日的有钱人。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有钱人这个极为利己的让他别死的理由,却最有镇静作用,蓦然间他竟然不那么恐惧了,大脑也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不再嚷嚷着救命,开始冷静评估自己面临的局面。他跟黄芩芩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的手脚身躯都被紧紧地卡在钢铁和水泥墙壁之间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一动弹说不准就会跌落下去,这里距地面的高度有五十多米,下面是坚硬的水磨石,即便不是坚硬的水磨石而是松软的黄土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生存的机率也是零。他的念头回归到跟她一起紧紧卡在这里的黄芩芩身上,黄芩芩没有反应,但是从她胸腹间的起伏可以得知,她跟他一样,还活着,也许吓昏了还没有醒来。
浪子呼唤她:“黄芩芩,黄芩芩……”
黄芩芩没有动静,他的手脚都被卡住了,只好用脑袋触碰黄芩芩,希望能把黄芩芩从昏迷中唤醒,可是他的脑袋刚好抵在黄芩芩的胸部,他脑袋的每一次触碰,都如在用脑袋撞人家的**,其行其状就像羊羔索乳。危局让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讲究了,他不停地用脑袋磕碰着黄芩芩的**,感觉到了膨胀的弹性和柔软,嘴里不停歇地呼唤着:“黄芩芩,黄芩芩,你怎么样了?”
敏感部位不停地受到触碰,黄芩芩醒过来了,奇怪的是,她醒过来并没有女孩子在这种局面下本应发出的惊声尖叫,轻轻呻唤了一声之后,黄芩芩问他:“我们死了还是活着呢?”
浪子连忙告诉她:“我们活着呢,活着呢。”
黄芩芩没有吭声,挪动身躯挣扎着,他连忙制止:“别动,千万别动,就这样呆着,等待救援,乱动弄不好就掉下去了。”
黄芩芩提醒他:“那你也别乱动,别老拿脑袋撞我,撞得我难受。”
浪子醒悟,暗暗苦笑,尽量把脑袋后仰,好容易才在他的脑袋和黄芩芩的**之间留出了一两厘米的距离。
上面吊下来一个绳套,有钱人指点他们:“把腿套进去,把腿套进去。”
浪子气恼地骂他:“套个屁,你下来套套试试看。”
多亏他们已经被牢牢卡住,腿脚都无法动弹,如果在这个时候乱动弹,弄不好反而更加危险。有钱人安慰他们:“那你们就老老实实呆着别乱动,我们已经报警了,马上他们就来救你们。浪子,你千万别乱动,好好活着,起码要给我把合同签了,等我拿到钱以后再说啊。”
浪子啼笑皆非,骂他:“干你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种事情,你是什么人么。”
有钱人嘿嘿笑:“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死不了,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黄芩芩小姐,你们坚持住,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吊下去。”
浪子知道,有钱人这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松弛他的神经,也就不再搭理他,回头安慰黄芩芩:“黄芩芩,你别害怕,有我呢,你没事。”
黄芩芩出人意料地冷静:“我没害怕,跟你在一起,死也罢活也罢,我都无所谓。”
浪子震撼了,豁然开朗却又悔意深重的灵魂颤栗让他难以自已,他对黄芩芩说:“我从来没有爱过,我不知道今后会不会爱,我只希望你给我时间,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一个病人。”
黄芩芩的声音低若蚊蝇,却非常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你有病也罢,没病也罢,你就是你,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等着,在一边静悄悄地等……”
几滴水珠流到了浪子的脸上,他以为是楼上空调滴落下来的冷凝水,水流到了他的唇边,是咸的,原来是黄芩芩的泪水。
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的笛声拼命嘶鸣着朝这里扑将过来,脚下传来警察用高音喇叭的呼喊声:“请你们保持镇静,请你们保持镇静,我们正在采取紧急措施对你们施救,请你们保持镇静……”
浪子无法低头,因而无法看到脚下的情况,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警察和消防队员正在安装气垫,正在架设云梯,正在采取一切措施营救他们,他们的生命已经得到了拯救,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他将黄芩芩抱得更紧了,轻声告诉她:“芩芩,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了……”突如其来涨潮般的生理反应令他羞愧不已,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冲动起来。他无法动弹,如果能够动弹,他一定会在他那个不安分的零件上狠狠地砸上几拳头,惩罚它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企图作正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