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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取名马雅。这个时候,许书记官升了,到了县里,做了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在老岳父的关照下,马正红转了干,当上了公社团委书记。那个时候,上大学是推荐的,马正红读过高中,是合适的人选,于是就被推荐到省里上大学。他进了西江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分配回县里,被安排在县委办公室当了秘书。

这个时候,他老岳父又升了,到了地区农业局当了局长。他老岳父打听到地委组织部正在选一批青年干部,于是就向有关领导推荐了他。就这样,马正红就调进了地委组织部,从科员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办公室副主任,办公室主任。七十年代末,全国开始改革开放,大力选拔年轻干部,马正红更赶上这股春风,他一下子就被派到县里,当了县委副书记,干了一年多,就当了县长。此后,他就进入了官场升迁的快车道,从县长到县委书记,然后到地区担任副专员,过了两年交流到临海市,又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高建勋当省委书记的时候,有一次到临海市视察,在视察城市建设和工业园区发展的时候,听了马正红的汇报,对他印象不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临海市出现了严重的房地产泡沫,大潮过后,一片狼藉,经济发展陷入了困境,临海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被勒令引咎辞职。马正红因祸得福,当上了市长。

谢青松当省委书记的那四五年,马正红按部就班接任了市委书记。等谢青松和钱明贵出事了,西江省的厅级干部倒下了一大片,许多人以为马正红会出事,结果审查来审查去,人家马正红一点事情也没有,安然过关。

杨春风调到西江省当了省委书记,面对人心惶惶的干部队伍,从安抚人心的角度,要选拔几个本地出身的干部进入省委常委班子。论资历,论能力,排来排去,马正红就进入了他的视野。于是,马正红就和范一弓、高天民一起,当选了省委常委。当时他和范一弓都是刚刚五十出头,高天民五十五,年龄相对大些。

马正红在临海市一呆就是八年多,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这才把他和范一弓换了一下位置,马正红到河东市,范一弓到临海市,说是干部交流,是正常的干部调动,其实大家都明白,是王一鸣玩弄的手腕。省委书记,大权独揽,他不可能让你一个省委常委长期呆在一个地方,那样你长期经营下去,就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了。

走,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对于范一弓来说,是走下坡路;相对的,对于马正红来说,他是走上坡路。因为现在的河东市在全省的地位和影响力,那是非常突出的,临海市根本没有办法比。

去年,西江省进行了新的区划调整,河东地区和河东市合并,桂江地区和桂江市合并,江城市周边也新划进来几个县,这样,整个西江省就出来三个重点发展的龙头城市。北部是桂江市,中部是河东市,南部是江城市。这就是西江省新的发展战略,以城带乡,以工促农,以龙头城市带动整个地区的城镇化发展。

新组建的河东市,不仅包括原来的四区两县,而且接收了原来河东地区的六个县,这样,河东市管辖的范围就有四区八县,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人口七百多万,成了仅次于江城市的大市。

马正红在这里当市委书记,自然各方面的影响力比在临海市那样的中等城市要大多了。河东市是工业大市,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就是国家重点发展的工业重镇,工业种类齐全,钢铁、机械、化工、造纸、食品、烟草、纺织等在全国都有一定影响。改革开放初期,号称产业工人六十万。整个河东市市区人口当时也就是一百万出头,家家都有在企业工作的员工。八十年代是河东市最辉煌的年代,国有企业的工人曾经创造了河东市历史上最辉煌纪录。工业总产值曾经进入全国城市二十强,是名符其实的工业名城。那个时候,河东人最引以自豪的是,自己吃的食品,穿的衣服,用的家用电器,什么电风扇、洗衣机、电冰箱,都是河东本地制造,河东的工业产品畅销全国。工人工资高,生活好,男的找老婆条件都高了许多。

九十年代中期之后,政策突变,国有企业出现了倒闭潮,大批工人下岗失业,企业被关停并转,后来国家又出台政策,允许企业破产、改制、拍卖,允许外资和私人企业兼并国有企业。大批工人被强行推向社会,自谋生路。那个时候,电视里经常放这首歌--《从头再来》。歌词是这样写的:

昨天所有的荣誉

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至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

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许多工人就是听着这首歌,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鼓劲,走向了社会,开始了新的创业。有的租了间门店,开始倒卖服装,干小吃店。找不到门路的,年纪大又没有技能的,只能当保安,当清洁工,或者在小饭店里洗菜、刷盘子。有的推三轮车,到工地上拉水泥,拉砖头,反正只要能赚钱,干什么的都有。还有的男男女女受不得苦,好吃懒做,就走上了不法的道路。男的坑蒙拐骗,女的在色情场所从事桑拿、按摩等色情服务。一时间整个河东市有几十万下岗失业工人,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那个时候,因为下岗、失业,几十万工人没有固定收入,谁到河东市当市长、市委书记,都是非常头疼的事情。工人是不是堵住了市政府、市委的大门口,到处是游行示威的人群。没办法,只能动用专政机关,警察、防暴队、武警部队,经常被派上用场。谁是领头的,抓起来,关几个月,其他的人就老实了。枪打出头鸟,慢慢地其他的人就都老实了。老百姓吗,还是老实善良的多,当官的耗得起,他们耗不起。他们要吃饭,要生存呐!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明白了,自己被这个社会彻底抛弃了,闹也没有用,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于是,街面上才逐渐消停起来。

河东市毕竟有几十年的工业基础,设备还在,产业工人还在,只要有资金,生产正常运行,生产的产品在全国还是有销路的。于是逐渐缓过劲来,国有、私营、外资一起上,随着国家大环境的改善,经济逐渐景气起来,河东市一批大型企业又恢复了元气,取得了更加辉煌的发展。工业总产值又开始占到全省的三分之一左右,成了西江省工业的一面旗帜。

在这样的城市当一把手--市委书记,在全省的干部中那是相当有地位的。这也说明了马正红在王一鸣那里行情在看涨。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范志鹏一眼就看到马正红和蔡名扬都站在马路边,于是就提醒李耀说:“老板,马书记和蔡市长都来了,看这个样子,比较隆重,你还是下车吧!”

李耀说:“好,下车,和他们握握手,寒暄一下。”

于是,司机小胡在离人群有七八米远的地方把丰田霸道停稳,范志鹏一扭身下车,为后面的李耀拉开车门。李耀缓缓地下来车,就看到马正红和蔡名扬带着一帮官员迎上来。

马正红老远就说:“李省长,新年好,欢迎啊欢迎。”说着双方握手,寒暄。

李耀说:“有劳你马老弟亲自远迎,实在是过了,过了。”论年龄,李耀大马正红一两岁,李耀没有当省长以前,两个人都是以兄弟相称。

马正红说:“应该的,应该的,李省长春节刚过就选择到我们市视察,是对我们市委、市政府工作的肯定,我们万分感激。”

市长蔡名扬是李耀的铁杆之一,他这个市长还是李耀推荐的。

蔡名扬原来在江城市市政府做常务副市长,上一次干部大调整,他就走了李耀的门子,说想下去当市长,随便哪个市都行,只要升了正厅级就心满意足了。

李耀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两三年年时间里,对蔡名扬印象不错。李耀刚来的时候,对江城市的干部不熟悉,迫切需要发展一批马仔。

蔡名扬一看,巴结李耀比巴结市长范照斌更有价值,李耀是省委副书记,省委常委,范照斌才是正厅级,跟着范照斌肯定没有跟李耀有前途。

蔡名扬也是江城市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市委办公室的秘书起步,做过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城中区区委副书记,团市委书记,城北区区长,区委书记,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李耀到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副厅级已经当了六年多了,想升官,就是苦于没有多少机会。为什么?因为上面没有什么大人物为他说话了。

在从政的二十多年里,蔡名扬也算是一帆风顺了。因为他父亲蔡武是江城市的老干部之一,蔡名扬也属于是标准的官二代。蔡武是南下的解放军战士,解放后担任过江城市江南区政府的工作人员,特殊时期做过公社书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做过江南区的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以后升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市委副书记。退休之前,做过一届的市政协主席,从级别上来说,也属于正厅级干部了。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父亲蔡武的关照,蔡名扬大学毕业后就被安排到江城市市委办公室做秘书,那个时候蔡武还在江南区当区委书记。安排自己的儿子进市委办公室,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当然,必要的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要给市委秘书长打个招呼,请人家吃顿饭,送些礼物。那个时候,送钱也是不多的,一般的情况下送些名烟名酒之类的东西,就把事情办成了。

蔡名扬按部就班地从科员一路升迁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是几个兄弟姐妹中官运最好的,他父亲也特别看重他,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一样,最少做到正厅级。

但到了副厅级这个级别后,蔡名扬升迁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来,六年换了两个位子,但是级别不变,还是副厅级。

蔡名扬一看,就有些心急,时间不等人啊,自己过几年就到五十岁了,如果还不能升迁为正厅级的官员,这一辈子就只能以副厅的级别退休了,怎么办?他思前想后,总结出一条原因:上面没有人是不行的。

在一个省里,正厅级的关键岗位就那么几十个,都在省委书记和省长手心里捏着呢。一般情况下,省委书记要掌握个百分之七八十,剩下一部分,大部分由省长说了算。其他的省委常委,就看你和省委书记的关系了。关系好的,可能你推荐的人选省委书记会用一个两个的。关系不好的,你推荐的人人家偏偏不用。所以,要想从副厅升任正厅级,还想到那些关键的岗位上当一把手,比如当市委书记或者市长,没有省委书记或者省长直接给你说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耀刚到江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蔡名扬就认识到李耀的价值。李耀是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江城市委书记,这在江城市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三年后正好赶上省委、省政府的换届,到时候李耀必然是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候选人之一。这样的人是有很大的投资价值的。这个时候你巴结上了,属于是一本万利。等到时候人家当上省委书记或者省长了,巴结的人就多了,你想巴结都排不上队的。这叫做善于押宝,有先见之明。

蔡名扬就从那个时候刻意和李耀保持好的关系,在市委常委会上,附和着李耀的发言,有时候不惜牺牲尊严,说一下过分的话,拍马屁的话,让大家听着很肉麻,让李耀听着晕乎乎的,心里很受用。官场上,千穿万穿就是马屁不穿。李耀从心里也对这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蔡名扬有了好感。

逢年过节,蔡名扬都会抽时间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坐一坐,送上些礼金、购物卡之类的东西,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他拿来转送给李耀,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钱并不多,三万两万,有那个意思就行了,表示表示情感而已。到外地出差或者出国考察归来,蔡名扬也会带给李耀些稀罕的礼物。什么名贵的补品、工艺品、高档的西服、皮鞋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不用蔡名扬花钱,都可以开发票报销的。

这样来往的多了,双方的关系就逐渐密切起来。等李耀当了代省长,在正厅级干部的任用上有了话语权,蔡名扬的投资也开始显现出效果了。

一天晚上,蔡名扬提前联系好,知道李耀在家里,就提上一个密码箱,里面放了一百万的人民币,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到了李耀家的楼下。

当时是晚上八点半,李耀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蔡名扬提着个密码箱进来了。这几年,蔡名扬是他们家里的常客,李耀家里的人都认识他。

李耀老婆高金枝连忙站起来迎接,说:“小蔡来了,快请坐。”又对保姆说:“快,为蔡市长倒茶,要最好的茶叶。”

蔡名扬说:“谢谢高大姐。”

李耀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说:“走,上楼吧,我们去书房里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到了书房里,里面放了一套沙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保姆把茶杯给蔡名扬放好,就关上门出去了。

蔡名扬单刀直入地说:“老板,我听说省里要调整一批干部了,范市长要升副省级,市长的位子你看我有希望吗?”

李耀摇了摇头,说:“你一步到位比较难,因为王书记的意思是,从外地调一个市长来接范照斌的位子,估计会是河东市的崔天健来。”

蔡名扬心里很失望,说:“唉,那么说我又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到下面哪个市,你愿意吗?”

蔡名扬说:“愿意啊!只要能当一把手,做市长,去哪个市都行。”

李耀说:“这样吧,我和王书记说说,安排你到河东市当市长怎么样?”

蔡名扬说:“那就太谢谢老板了,只要给我解决了正厅级的位子,我就谢天谢地了。何况是到河东市当市长,我太满意了。多谢老板!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恩情的!”

李耀说:“当然,事情没有最后定,我只是这样一个提议,要是王书记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到时候把你安排到哪个厅当厅长,你也要做好准备。”

蔡名扬说:“好的,就是万不得已,当厅长也行。”

李耀说:“先这样吧,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蔡名扬说:“好的,好的,多谢老板了。”说着,把随身携带的密码箱放到沙发上,说:“老板,我听说顺平要买房子了,我这个当叔叔的,总得有所表示吧,这是我准备的一点意思。”

李顺平前一段给蔡名扬打电话,说他看上一个高档楼盘的一套楼中楼,两百六十个平方的,位置很好,户型也不错,问蔡名扬认识不认识开发那个楼盘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蔡名扬说:“认识,是我一个小兄弟开发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李顺平说:“那就麻烦蔡叔叔出面打个招呼,让他们打个折扣。”

蔡名扬说:“没问题,我给你问一问吧!”

事后,蔡名扬给那个公司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人家一听是关系户,是省长的儿子要买小区的房子,连忙破例打了一个七折,便宜三十多万。

蔡名扬走后,李耀打开密码箱,看里面放的都是现金,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又一排。他数了数,是整整一百万。

这个钱数如果换了别人,用来买一个市长当,说实话有些少。不过蔡名扬送这些,还说得过去。一来蔡名扬资格到了,当了几年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了;二来呢,他长期跟李耀关系密切,是李耀的铁杆,这样的小兄弟,今后日子还长着呢。他给你的回报是长期的,不在乎那一时一地。

有了李耀的鼎力支持,蔡名扬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河东市市长的职位。这一次李耀到河东市视察,蔡名扬自然要当作头等大事来办了。

李耀和马正红握过手,然后又和蔡名扬握了握手,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小蔡,你和老马搭班子,他没有欺负你吧?”

蔡名扬说:“报告老板,马书记为人很好,没有欺负我。”

李耀说:“他要是欺负了你,告诉我,我为你们评评理。”

马正红知道蔡名扬是李耀的铁杆部下,于是笑着说:“李省长,你看上的人,我敢吗?”

大家于是一起哈哈笑起来。

李耀和其他的人也握了握手,寒暄了一下,于是大家分头上车,向河东工程机械公司开去。

过了十几分钟,车队就进入了河东工程机械公司的大门口。大门两旁站满了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人和公司领导。大家一看车队过来了,连忙鼓掌欢迎。

李耀下来,和大家挨个握手,寒暄。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在前面抓拍着新闻镜头。一个漂亮的女青年手捧一束大大的鲜花,献给李耀。

李耀接过鲜花,说了声:“谢谢你,谢谢大家!”冲欢迎的人群挥手,抱拳。

大家簇拥着李耀往大门里面走。一边走,公司的领导在两边陪着,向李耀介绍着公司的情况。

河东工程机械公司是西江省机械行业的龙头企业,建厂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是国家重点支持的国有大型装备制造企业,在工程机械领域一直占据重要位置,是全国最大的工程机械制造基地之一,产品畅销全国,并出口东南亚、欧美等发达国家。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河东市考察的时候,多次到过这家企业,是当地的标杆企业之一。

李耀是第一次来,所以看什么都感到新鲜。他先是来到展览馆,看了企业发展的历史,听了讲解员的介绍。然后在公司领导陪同下,到了产品展览大厅,看了各个时期生产的装载机、挖掘机、铲车等各种设备。在一台超大型装载机面前,李耀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这个黄色的庞然大物,整个装备足有三层楼高,单单是一个轮胎直径就有两米多,人站在它面前,都感到渺小。

旁边的公司董事长林兆民解释说:“这是公司的最新产品,是全世界最大的装载机之一,是公司的拳头产品,现在畅销欧美、东南亚。市场反映很好。”

李耀边摸着轮胎边说:“很好,很好,就是要敢为人先,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们中国制造要争气,在国际上打出我们的名气,就是要有一大批你们这样的先进企业。”

李耀提出,能不能爬上去,亲自体验体验这台装载机的驾驶室空间。

林兆民说:“可以,可以,我陪您一起上去。”

林兆民是老技术员出身,各种情况熟悉得很。他陪着李耀坐进了宽敞的驾驶室,解释着各种仪表的功能,并发动机器,做了各种展示。电视台的记者抓住机遇,拍了很多精彩的镜头。当天晚上,许多老百姓通过电视都看到了李耀坐在装载机里面的镜头。

从装载机上下来,李耀又参观了总装车间。

两条生产线在开动,工人们在有条不紊地生产。李耀走到正在工作的工人旁边,和他们聊天,问他们生产的情况,生活情况,工资收入多少,住房问题,对工作满意不满意。

工人们一一作了回答。

当听到工人说,他们的收入平均每月有三千多块时,李耀问林兆民:“这个收入在河东市属于什么水平?”

林兆民说:“在企业里属于最高的之一吧,我们现在生产没有满负荷运转,到了旺季,产品供不应求,两条生产线每天可以生产上百台工程机械。工人的收入也会相应增加,每个月有的可以达到四千多块。”

李耀说:“不错,不错,我这个省长,现在满打满算每个月也才六七千块的现金收入。还是在企业好啊,收入高。”

林兆民说:“是的,感谢省委、省政府的关心。我们年前算了算,我们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去年一年最少的收入也达到六十八万了。我和总经理老覃是最高的,我是一百二十万,老覃是一百零八万。”

李耀说:“你们去年一年的总产值有多少?”

林兆民说:“一百零三亿,首次突破百亿元大关。利税十七亿。”

李耀说:“比上年增加多少?”

林兆民说:“百分之三十一。”

李耀说:“不错,不错。你们的收入高是应该的,因为你们为全省的经济做出了重大贡献吗!”

林兆民说:“我们今年力争达到增长百分之四十的规模,三年内超过200亿。利税三十亿以上,争取做工程机械行业的排头兵。”

李耀说:“很好,到时候我要亲自来一趟,为你们庆功!”

参观了厂区,李耀又到职工生活区,看望了五十年代参加企业创建的几个老技术人员家庭,和他们握手、寒暄,并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生活情况、身体状况,退休金有多少,看病怎么办,养老怎么办。当了解到几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的退休金现在每个月才能领到2000元时,李耀说:“太少了,太少了,老同志为企业贡献了一辈子,献了青春献子孙,我们才给他们发这么少的钱,太对不起老同志了。”

李耀说:“老林,老覃,你们看看,你们一年拿多少钱?一百多万,而这些老革命,一年才两万多,说不过去吗?!”

林兆民和覃一飞尴尬地解释说:“省长,这是国家规定,退休金企业都是这个标准,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公平的,但是这些老人已经退休好多年了,退休金不归我们公司管了,统一归社保了。所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我们现在只负责在岗职工,可以多劳多得,退休了就没有办法了。我们就是想给这些老同志发钱,也没有渠道处理啊!”

李耀想了一下,问旁边的马正红和蔡名扬说:“你们两个都是父母官,想一想办法,怎么样给老革命涨点钱吧?2000块一个月,你们说,让你们养老就靠这些钱,现在这个物价,吃得起羊肉、牛肉吗?还看得起病吗?”

马正红说:“确实不够。这样吧,回头我们市委常委开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从市财政拿出一些钱,统一给退休的企业职工涨几百块钱,再多了,也困难。想要全部消灭退休双轨制,中央不出台政策,光靠地方财政,我看困难还很大。我们河东是工业大市,退休的老职工有十几万人,每人一年增加一万,就需要十几个亿,目前市财政也紧张,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先解决一点点了。”

李耀说:“说实话,我们对不起这些老工人啊,他们当年许多人都是从上海、南京那些大城市,为了支援边疆的建设,响应国家号召来到河东市的。他们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这片土地了,现在老了,我们才给他们发这么少的养老金,对不起人啊!你们比一比,你们现在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的,哪一个不是年薪百万,或者七八十万,你们享受的待遇从哪里来的,没有这些老革命打下的基础,你们会有今天?!”

林兆民和覃一飞听了,心里说:“这都是国家的政策导致的结果,我们拿一百万,说实话还少了呢,那些大银行,国有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年薪动辄上千万甚至几千万呢!现在的社会没法说,没有标准,谁该拿多少,靠命!”

视察结束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李耀在大家的陪同下回到了他的下榻地:河东市最著名的宾馆--白河宾馆。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历史悠久,半个多世纪以来,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河东市视察时的接待酒店。白河宾馆由两栋主楼和一群附属建筑组成,有四栋最高级的别墅,通常用来接待国家级领导人。因为这两天没有国家级领导人到河东市视察,李耀就被安排在一号别墅里。

午宴规模不大,由马正红和蔡名扬亲自出面一左一右陪着李耀吃饭。按照时间安排,下午一点钟就结束了。李耀午休了一个小时,下午继续按照安排到河东市卷烟厂视察。

河东市卷烟厂是国家卷烟行业的龙头企业之一,出产的“白河”牌系列香烟畅销全国,并出口东南亚、欧美各国,拥有很高的知名度。公司开发的“白河至尊”,被烟民们称为极品香烟,味道醇正,口感好,一出现就成了市场上热捧的对象之一,售价高达800元一条,就那还供不应求。西江省里的官员以抽“白河至尊”为荣。因为这个烟基本上都是用来送礼的,抽的人基本上自己不买,买的人基本上自己不抽,所以,又被民间戏称为“礼品烟”。

烟厂位于河东市南郊,是一座刚刚从市中心搬迁过来的新厂区,占地面积三百多亩,到处是花园、草坪。崭新的厂房,现代化的办公楼,都彰显着这家工厂不凡的实力。

烟草业是西江省的支柱产业之一,整个行业的总产值虽然排不上第一,但是对地方财政的贡献长期位居第一把交椅。去年一年,整个烟草行业上缴税收八十多亿元,占到西江省整个税收的十分之一左右。烟草行业由于税收高,对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税源之一。

李耀的车队到达厂区门口时,自然受到了厂领导和广大职工的热烈欢迎。

河东卷烟厂的厂长叫杨建,李耀认识,他是前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亲侄子,李耀多次在杨春风家里看到过他。前几年被杨春风从外省调过来,安排在省烟草专卖局做人事处处长。烟草局系统虽然是相对独立的,人事上的权力归国家烟草专卖总局管,像现在的局长、总经理薛亮,就是总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出身,资格到了,就被下派到西江省,担任局长、总经理。

但具体到一个省里,不管你是哪一家中直单位,地方领导的面子你是不能不给的,尤其是省委书记和省长,你更是得罪不得,要不然你这个局长的位子就别想坐得稳当。所以,省里说得上话的大领导都会把自己的亲戚安排进这些单位就业。电力、银行、烟草、移动公司、保险公司,这些年薪高、福利待遇好、工作稳定的单位,是他们首选的地方。

杨建在省烟草局做了两年处长,杨春风向薛亮打了声招呼,几天以后,薛亮就开了局党组的会议,调整了河东卷烟厂的领导班子,原来的厂长年纪也大了,就调任了省局的调研员,任命杨建为河东卷烟厂新的一任厂长。

杨建才四十三岁,是杨春风大哥的儿子,在做高官的叔叔关照下,在官场上一贯顺风顺水的,现在在河东卷烟厂做着厂长,手下管着的有2000多名员工,想用谁用谁,提拔谁当车间主任,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厂里有七八百女职工,年轻漂亮二十多岁的有一百多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有三百多个,其中有些女人是很热衷于巴结领导的。杨建又是帅哥,年轻有为,自然更是吸引那些女人的目光,所以争相对他献媚、眉来眼去甚至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在少数。

现在的职场上男女关系之混乱简直没法说。由于缺乏行之有效的监督措施,权力高度集中,领导干部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任何顾忌,根本不用看群众的脸色行事。有些人又放弃了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不再谦虚谨慎,而且价值观混乱,贪图享受,放纵自己的私欲,所以迅速蜕化变质为腐败分子。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满足自己的兽欲。。

卷烟厂的职工工资高,福利待遇好,普通的职工一年下来也有五六万的收入。到了车间主任这一级,一年有二三十万的收入。到了厂领导这一级,随随便便就有五六十万,还有一定的职务消费。杨建现在一年的年薪有六十多万,吃喝嫖赌几乎都可以报销,用他自己的话说,基本上是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这日子过得舒服不舒服。他自己说,要论生活质量,他叔叔杨春风别看当着省委书记,也和他比不了。因为官大了,顾忌就多了,不能像他这样,无所畏惧。

杨建去年出了一件事,差一点成了他命运中的“滑铁卢”。包装车间有一个叫牟婷婷的姑娘,二十五六岁,进厂子已经三年多了,她父亲原来是厂里的老车间主任,靠她父亲的关系,她大专毕业后就被安排进包装车间当了工人。像她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是工厂子弟出身,是进不来这样的工厂的。

牟婷婷谈了一个男朋友,在河东市公安局下面的一个派出所当副所长。两个人已经交往两年了,正在装修房子,准备正式打结婚证办手续了。

有一次杨建到车间视察,就认识了牟婷婷,他对牟婷婷的姿色很中意,牟婷婷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丰满适中,曲线玲珑,是一个标准的美女。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顾盼生辉。

杨建年富力强,长相也是风流潇洒,又手握重权,是诸多小姑娘、小媳妇心仪的对象,自然也非常引人注目。两个人的目光一交流,就擦出了火花,开始彼此欣赏起来。

杨建就以办公室缺人为由,把牟婷婷调到厂办公室做接待工作,经常带着她出入各种高档的餐饮娱乐场所,并在私下里许诺准备让她当厂里的团委书记。

团委书记在厂里属于中层正职,一年也有二十多万的收入,自然这个对牟婷婷非常具有**性。一来二去,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在一次应酬活动结束后,晚上十二点多,吃完饭,唱完歌,杨建开着自己的黑色凯迪拉克轿车,拉着牟婷婷去了白河边的一处树林里。

从此以后,两个人多次偷偷约会,在办公室里、酒店里、凯迪拉克车上,都留下了两个人厮混的证据。

牟婷婷的男朋友是省警校毕业的,在基层当了七八年的民警,有丰富的侦察经验和职业敏感。他意识到,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可能有了别的男人,是谁,他从牟婷婷的电话记录里判断出这个男人叫杨建。他一打听,杨建来头很大,是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亲侄子,在省烟草专卖局当过人事处长。和这样的衙内火拼,后果可能很严重。他想息事宁人,吃个哑巴亏算了,和牟婷婷分手,但是,想到牟婷婷的漂亮,他又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女人,你一旦放手,追求她的男人多得是。不行,一定要报复一下,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思前想后,他就想出一条计策,暗暗买了设备监控牟婷婷的手机。他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牟婷婷密切交往,只是看管得更紧了,晚上不值班的时候都是陪着她,不让她外出。

一次他谎称派出所加班,悄悄离开他和牟婷婷的住处。其实,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悄悄地观察着牟婷婷的动静。果然过来二十多分钟,牟婷婷打扮一新,下楼站在路边。又过了几分钟,就来了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稳稳地停在牟婷婷旁边。

牟婷婷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凯迪拉克启动迅速向郊外开去。当时是晚上八点多钟,她男朋友开着自己摩托车,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杨建又拉着牟婷婷到了他们经常去的白河边,到了一处树林里,两个人停下车,到了车子的后排,脱去衣服,正准备开始运动。这个时候,一束手电光照来,两个人都意识到,有人发现他们了。赶快找衣服穿,但是,手忙脚乱,根本穿不上。好在车门是锁死的,对方一时间打不开。杨建安慰牟婷婷说:“别怕,别怕,车门他们打不开。”

牟婷婷估计是自己男朋友发现了,紧张得浑身发抖,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啊?他有枪,会打死我们的。”

杨建说:“不会的,出人命的事,他不敢!”

果然,牟婷婷的男朋友掏出了手枪,对着杨建吼叫着说:“出来,要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杨建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只好打开车门说:“兄弟,我错了,你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提条件,什么都行,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牟婷婷的男朋友用枪柄对准杨建的脑袋就是一下子,一下子打得杨建血流满面,瘫倒在地上。感到还不解恨,他又向杨建的关键部位用脚踩了踩,当然,他是警察,力度掌握得还是有分寸的。他说:“妈的,搞我的女人,不是老子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进监狱,早把你小子给废了!”

杨建捂住头说:“兄弟,千万息怒,我错了,我愿意赔钱。我有眼不识泰山。千万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牟婷婷的男朋友想了一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小子态度倒挺好的,愿意放血,这样见好就收也行了,不然闹下去也没有啥意思。你又不能把他打得太狠,够着轻伤了,他可以告你伤害罪的。他叔叔是省委书记,随便打一个电话,对付你一个小民警,你可能饭碗就丢了,严重的还可能进监狱。向他要几个钱,惩罚他一下就可以了。

牟婷婷的男朋友说:“好了,你说吧,愿意赔多少钱?”

杨建随口说:“十万怎么样,兄弟?”

牟婷婷的男朋友抬腿又踢了他一脚说:“你打发要饭的吗?我女朋友这样漂亮,我杀你的心都有!你知不知道?”

“最少五十万。”

“好的,好的,五十万,我明天就给你。”

“怎么给?”

“我们约个地方,我让司机给你送去。”

“那好吧,你写个字据,是主动要求赔偿的。”

“好的,好的。”

“记住,今后不能再碰我的女人,如果再犯,我让你彻底残废!”

“好,好,我一定记住。”

这个时候牟婷婷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恢复了常态。事已至此,她只好解释说:“我为了换工作,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们两个男人既然已经谈妥了,好了,让他走吧,再晚了,万一流血过多,出了人命,大家就都不好办了。”

杨建于是让牟婷婷打了“120”,救护车来到后把杨建拉走了。杨建的司机找人一起过来把凯迪拉克开回了厂里。

第二天,杨建安排自己的司机把一个装有五十万现钞的箱子交给了牟婷婷的男朋友。

牟婷婷的男朋友舍不得和牟婷婷分手,两个人重归于好,用这五十万又加上些钱,买了一套120平方的房子,准备结婚做婚房。不是他男朋友怂,愿意戴绿帽子,实在是牟婷婷太漂亮了,得到她的男人舍不得离开这样漂亮的女人。牟婷婷已经保证不再和杨建来往了,他男朋友得了五十万块钱,又守住了一个漂亮女人,也觉得可以接受。

只是杨建为了女人挨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东市。大家议论纷纷,有人预测,杨建可能会因为此事丢官罢职。谁知过了半个月,杨建养好了伤又回厂上班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大家很快就明白了,他叔叔杨春风还是非常管用的,省委书记吗,就是省局的局长薛亮也得给他面子的,对他侄子杨建的丑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换了一般的人,这件轰动性的事件肯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的,说不定这个厂子就当不成了。

李耀在大家的陪同下视察了卷烟厂的生产车间、包装车间,参观了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在会议室里听取了杨建的工作汇报,然后就离开卷烟厂,到河东钢铁集团公司视察去了。

杨建安排工作人员往每辆汽车上放了两条“白河至尊”,两条“白河经典”,说明前者是送给各个领导的,后者是送给司机和秘书的,“白河经典”比“白河至尊”低了一个档次,在市场上的售价是500多元一条,送给领导的司机和秘书抽,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其间杨建特意把李耀的秘书范志鹏拉到一边,对他说:“范秘书,李省长和你的我另有安排,李省长十条‘白河至尊’,你的两条,司机师傅两条。特殊照顾。”

范志鹏说:“谢谢杨厂长。”

范志鹏说:“杨厂长就是痛快,好,我认你这个老兄!”

晚上,河东市委、市政府为李耀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宴会,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市军分区的头头脑脑都出席了。晚宴进行到晚上八点半就结束了,李耀辛苦了一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刚躺在**休息了半个小时,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李耀拿起来放到耳朵边,“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秘书范志鹏的声音说:“老板,蔡市长说想过来汇报一下工作,你看可以吗?”

李耀说:“你让他过来吧!”然后就放下了电话。这个时候到李耀的房间里汇报工作,不用说李耀也明白,蔡名扬这是来给他送礼的。按说这也应该,蔡名扬这个市长,没有他李耀说话,根本就没有当上的可能,想当市长的官员排着队呢。李耀估计,这个春节蔡名扬肯定没少发财,让他表示几个并不为过。

过了十几分钟,门铃响了,李耀自己住着二楼的一个总统套房,秘书、司机和警卫都被安排在一楼的房间里。李耀现在是正省级干部了,到外面视察,省警卫局都要安排警卫跟着。李耀的警卫姓陈,是个身高一米八零的小伙子。

李耀从**起来,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蔡名扬和范志鹏两个人。

李耀笑了笑对蔡名扬说:“小蔡,请进吧!”

蔡名扬笑着点了点头,说:“李省长今天肯定很辛苦了,我就打扰您十分钟,汇报完就走。”

范志鹏把门关好就下楼去了。

蔡名扬来的时候,掂了几个礼品袋,给范志鹏一个,司机小胡一个。

范志鹏回到房间里,打开一看,蔡名扬给他送的礼品是一条高级领带,一条皮带,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三千块钱人民币。

蔡名扬为李耀准备的礼品是一块瑞士的进口名表,价值人民币十三万八千多块;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三万美金。

瑞士名表是春节前市政府的秘书长黄高义送的,美金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侯建超送的。

黄高义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他是前任市长崔天健的铁杆兄弟,崔天健十几年前在河东市城北区做区委书记的时候,黄高义就跟着他,做区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崔天健升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把黄高义调到市委组织部,当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当了两年,崔天健就提名他当了城中区的区委副书记。又过来一年多,崔天健到了市政府,当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此后崔天健官运亨通,两年后顺利接任了市长,市政府这一块是他说了算了,他就干脆把黄高义调过来,当了市政府的秘书长。

如果不出现意外,崔天健继续在河东市担任市长,黄高义的前途仍然一片光明。市政府秘书长通常的出路有这么几个。

第二:到市人大或者政协去,当副主任或者副主席,这样虽然位子不那么关键了,手中没有实权了,但是,级别上解决了副厅级,成了市里的领导,开大会的时候可以坐主席台了,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第三:解决副厅级确实有难度,那就图实惠,到下面当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去,或者到发改委、交通局、财政局、教育局这样有实权的部门当一把手,干到退休,一年到头连吃带喝加上安排人、收礼、插手工程项目、办公用品采购吃回扣等,轻轻松松一年就是几百万,胆子大的甚至可以捞上千万。这样就是官不升了,钱捞的也够花几辈子了,也算是不亏。

第四: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去,当个专门委员会的主任,享受正处级待遇,但是什么实权也没有了,等于是混吃等死,这是最差的安排之一了。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结局,就证明这个人完全失宠了,官场上没有哪个关键人物为你说话了。

而黄高义今天就处于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是崔天健的小兄弟,现在崔天健调走了,到了江城市担任市长。黄高义曾经向崔天健表示,也想跟着崔天健一起走,到江城市随便安排什么都可以。

崔天健笑了笑说:“你的事情现在不好办,江城市政府有秘书长,你去了,怎么安排?况且江城市的情况我还不熟悉,人事问题上,况远征说了算,他是省委常委,是省委王书记的红人,我和他对着干,属于是不自量力,你的事情,确实我现在帮不上忙。只能等一等了。”

黄高义知道,崔天健原来之所以能当上市长,是因为他老岳父的关系。崔天健的老岳父叫霍岱山,是河东市的老领导之一,在河东市当过河东钢铁厂的厂长,河东市市长、市委书记,后来到省人大当了副主任,是西江省里的副省级老干部之一。

崔天健早年是霍岱山当厂长时的秘书,霍岱山比较喜欢他,就把自己的二姑娘霍艳霞嫁给了他,算是成了自己的二女婿。在霍岱山这个老岳父的栽培下,崔天健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的,三两年一个台阶,就升了上去,做了河东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对西江省本地的老干部还是比较尊重的,尤其是在省人大任职的几个老家伙,在杨春风面前还可以说得上话。霍岱山又安排崔天健逢年过节代表自己到杨春风家里拜访拜访,到了关键的节点上,送了六十万的厚礼,才换得杨春风网开一面,任命崔天健当了河东市的市长。

现在杨春风也退休了,省委书记换成了王一鸣。崔天健也走了,交流到江城市当市长,这可把他的一帮子小兄弟坑苦了。

官场上就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都知道,过了几个月情况熟悉后,蔡名扬马上就会提出自己信得过的人当市政府秘书长的。他黄高义当秘书长的日子也就是这区区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是黄高义的关键时期,和蔡名扬相处得好了,关系能够改善,到时候蔡名扬为他说句话,对黄高义的安排就会好一些;相处得不好了,矛盾激化了,蔡名扬就会在私下里使绊子,他黄高义到时候真的会很惨。

没办法,为了改善和蔡名扬的关系,黄高义只能低三下四地把别人送给他的瑞士名表拿出来一块,转送给蔡名扬,说是自己特别安排人到香港买的,送给蔡名扬,表示个意思。

蔡名扬接了手表,脸上笑了笑说:“秘书长,不用那么客气吗!”

黄高义说:“一点心意,一点心意,过年了吗,再说了,我的事情今后还需要市长亲自关照呢!”

蔡名扬问:“秘书长,对今后的安排,你怎么想的啊?”

黄高义说:“既然市长问我,我索性放开了讲吧!如果有机会,能够让我做副市长,我一定对市长另外有所表示的。退一步,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也行,解决个副厅级,我养老去了,也可以。实在解决不了副厅级,我就下县或者到哪个城区当一把手,也可以。最差了,到财政局、交通局、发改委、教育局当个一把手,也可以。这些都需要市长支持我。”

蔡名扬说:“好的,我一定会支持你,只是在市委常委会上,我一个人说了还不算,你还得做一做市委马书记的工作。”

黄高义说:“我会的,会的。”

给蔡名扬的礼物他收下了,并承诺会帮他黄高义说话,黄高义这个年才过得下去,心里踏实了许多。

其实大家都知道,市长一换,市政府秘书长接着肯定会换,其他的几个副秘书长心中各人都打起了算盘。侯建超就是其中之一。

侯建超今年四十三岁,在河东市做过市委办公室秘书,团市委副书记,城南区委副书记,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城市建设投资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现在也是正处级干部。因为河东市现在每年的城市建设投资也是几十个亿,他手中有主管的项目,所以一天到晚被一帮做工程的老板巴结着。这几年通过工程项目,他捞了不少好处,经济上比较有实力了,于是就想捞更大的官做。对于他来说,现在是个机会。市长换了,黄高义的秘书长的位子坐不成了,这样,他侯建超就成了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蔡名扬有一次问他:“侯老弟,想不想到市政府当秘书长啊?”

侯建超说:“想,想啊,只要蔡市长信任我,我就敢干。”

蔡名扬未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说:“竞争很激烈啊,到时候再说吧!”

侯建超知道,蔡名扬之所以卖关子,是想要他出手表示表示,于是过春节的时候,侯建超就把那些老板送给他的美元整理了整理,拿出十万美元,用一个礼品袋装好,晚上送到了蔡名扬在白河宾馆的住处。

侯建超走后,蔡名扬数了数,十万美元,也吃了一惊。这是他当市长以来收到的一笔最大的贿赂了。原来他在江城市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时候,那些找他办事的老板送个三万两万美元的,就不少了。现在刚当了市长一个多月,就有了这么大的进项,看起来还是权力大好啊!

市长和副市长,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实际权力上却有天壤之别。怪不得大家千方百计都想当一把手呢!当了市长,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想想送给李耀的那一百万,当副市长的时候说不定要积攒一两年才有这么多的钱,现在一个春节下来,那些局长、县长、县委书记什么的,都到蔡名扬办公室或者住处送礼,每个人至少都是一两万,积攒下来,整个春节前后蔡名扬光是礼金就收了二百多万人民币,还有十几万的美元,几万欧元什么的。保险柜里放得满满的,花花绿绿的票子堆了几堆。还有很多的高档烟酒、服装、补品什么的,把整个储藏室也堆得满当当的。

蔡名扬刚来,老婆还在省城里,为了生活方便,就长期包房住在白河宾馆的一套总统套房里,200多个平方,四个房间,一个大大的客厅。

当然,蔡名扬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李耀关照的结果。现在的官场上,没有后台,别说官升不上去,说不定你稍有闪失就进监狱了。有了后台,就是有人告你,有确凿的证据,只要有大人物出面愿意保你,你照样安然无恙,天大的事情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蔡名扬知道,今后几年自己要想在河东市站稳脚跟,和李耀的关系维持好是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春节前按照惯例,蔡名扬也到李耀家里去了一趟,送了两箱茅台酒、“白河至尊”之类的东西,又送了五万块钱的现金。但是,总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些少,不足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感情。

正好,李耀到河东市视察来了,自己再借机弥补弥补,反正今年春节自己是大丰收,送出去几个,心安理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还需要李耀在上面周旋呢!

蔡名扬问:“马书记有吗?”

林青山说:“有,主要的市委领导都有。”

蔡名扬这才放心地收下了。

现在林青山被省纪委带走了,这对蔡名扬是个威胁,值得警惕。为了以防万一,蔡名扬只能加强和李耀的联系,把自己和李耀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就是自己出了什么事,李耀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忙。要不然蔡名扬进去,他李耀也不安全。官场上之所以官官相护,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有利益交换,你在我出事的时候不真心帮忙,那好,我进去了,就把你供出去,大家一起进去,谁都别想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现在的官场上,贪官们比清官们有凝聚力。清官你是单枪匹马,是一个人在战斗;而贪官们却是互相勾结,犬牙交错,大家都是一根绳子拴着的蚂蚱,一个成员出事了,大家齐心合力帮你脱离困境。所以,现在的悖论就出来了,贪官们往往比清官们安全。所以说,如今的中国是贪官们活得最潇洒的时代。

蔡名扬和李耀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天。李耀问:“小蔡,老马这个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蔡名扬说:“我的个人感受,比着和您合作的时候那是差得太远了。毕竟不是一路人,心里的距离在那隔着呢,不一样。”

“他霸道吗?”李耀问。

“霸道,很霸道。现在当一把手的,哪有几个不霸道的?不过,马正红这个人也有优点,就是还知道自己吃肉,也让大家喝点汤。我在常委会上提出的意见,有时候也能够让他接受。”蔡名扬回答说。

“那就好,他毕竟是一把手,省委常委,资格老,你让着他些。”

“老板,说实话我已经够低调了!要不是事事让着他,我们早干起来了。”

“那不好,你刚来,刚接任市长,根基还没有稳,现在就闹翻了,对你不利。”

“我明白老板,所以现在还得卧薪尝胆,熬着吧!”

“这对你也是一个锻炼,谁都得从这一步过的。官场上就这样,论资排辈,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熬着。”

“我明白,老板。”

两个人聊天很快就聊到刚刚被带走的林青山身上。

蔡名扬问:“我们市有一个区委书记叫林青山的,前几天被省纪委带走了,老板你知道吗?”

李耀说:“不知道,省纪委的老谭这些问题不向我汇报,他都是直接找王书记的。”

李耀一听就明白了,蔡名扬话里有话,于是就单刀直入地问他:“小蔡,你跟我说实话,林青山和你有没有牵连?”

蔡名扬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是春节前他到过我办公室,送过两万块的礼金,说是区里给每个市委领导发的年终奖,我问他,马正红有吗?他说有,所有的市委领导都有,我就放心地收下了。”

“这个问题不大,大家都是约定俗成吗!哪个市里不是这样。法不责众,没问题。”李耀说。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万一出了问题,希望老板给谭书记打个招呼,通融一下。”蔡名扬祈求说。

“没问题,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谭士平我的面子还得给的。他们省纪委的经费、购车指标什么的,我不批,他们干着急。”李耀说。

“那就好,那就好,让老板费心了。”蔡名扬说。

从李耀住处出来,蔡名扬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李耀看了看蔡名扬送的礼物,一块瑞士名表,还有三万美金,不错,这小子还有情有义,值得一帮。

第二天,李耀离开了河东市,到龙江市视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