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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委食堂吃过饭,黄震和方强就回了办公室。晚上八点的时候,县委常委会准时在三楼的常委会议室召开了。九个县委常委也都到齐了。会议由黄震亲自主持。
黄震扫视了一下会场,说:“各位兄弟姐妹,今天这个会议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主持县委常委会了,消息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市委工作了,我在云林县已经不知不觉地呆了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在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下,我们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我们的经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速度,工业发展迅速,县城的面貌也日新月异。今天的云林县,可以说是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上,我应该说,在云林县的这三年,我没有虚度。我对得起云林县37万人民的信任。我就要走了,今后我还会时刻关注着云林县的发展,怀念我们共同战斗过的日子,我希望大家最后给我一个面子,让我们把这最后一次的县委常委会开好,让我们为对方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好了,我就讲这么多,请方强同志介绍一下情况吧!”
黄震的这番话很低调,很真切,他是想化解莫氏三雄的敌意,因为他们三个在常委会上不配合,双方硬碰硬,闹出去,毕竟不太好看。
莫兵听着黄震的讲话,眼睛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他心里说:“妈拉个B,你说得挺好听的,临走之前,你来一个最后的疯狂,该收不该收的钱,你肯定全收了;该提拔不该提拔的,你肯定全部提拔了。你倒是舒服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这一群王八蛋,让我给你要擦多少年的屁股啊!先等着,看你都提拔些什么人,如果太过分了,老子不干!决不能给你留情面了,反正你要走了。”
莫兰香和莫斌看了一眼他们的堂哥莫兵,看他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目无表情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不爽,现在是按兵不动,只要莫兵有了丝毫的表示,他们两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腔的。莫氏家族几十年来独霸云林县的政坛,靠的就是这个办法,团结一致,一致对外。谁来云林县当县委书记,你拿莫氏家族也没有办法,人家人多势众,上面又有强硬的后台,编织了一个大大的关系网。你是单兵作战,人家是集团作战,其奈我何!
方强说:“好,各位常委,我把要提拔的各个同志的情况,简要为大家做一个说明。从副科级提拔为正科级的六位,是下面这些同志。从正股级提拔为副科级的三十位,是这些同志。大家面前每个人都有一份名单和简历,大家可以看看,我就简明扼要地解释一下。”
大家听着方强说话,各人翻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
莫兵看到,拟提拔为正科级的,第一个是县委办公室的副科级秘书甘硕,这是黄震的秘书,拟担任的职位是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第二个是刘艳芳,是团县委的副书记,拟任的职位是县委统战部的副部长。大家都知道,这两年刘艳芳和黄震的关系非同一般,有人多次见过,刘艳芳经常晚上到黄震在县委宾馆的住处汇报工作,有时候很晚才出来。到外地考察的时候,黄震也爱带着刘艳芳,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说,刘艳芳是黄震的固定情妇之一。
第三个,是城关镇的副书记黄磊,他拟任的岗位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黄磊是云林县黄氏家族的人,估计春节前没少给黄震送礼。从黄震给他安排的这个岗位看,没有三四十万,是办不成的。
第四是县人事局的副局长洪日新,他拟任的岗位是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他这个岗位一般般,但也解决了正科级的级别,估计也需要花十几二十万的钱。
第五个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王乘风,他拟任的岗位是县一中的党委书记,估计这个也是送钱买的,没有十几二十万,也办不成。
第六个是县建设局的副局长杨俊明,他拟提拔的岗位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估计这个也是掏钱买的。
其他的那三十个拟提拔为副科级的干部,看完简历,莫兵心里就有了八九不离十。他特别留意的是这样几个人:
蓝靓妹,县人民医院内科医生,拟提拔为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大家都知道,蓝靓妹是个大美人,和黄震保持着长期的情人关系,黄震有个头痛发热,都是蓝靓妹亲自上门服务。
凌彩凤,县委办公室财务股股长,拟提拔为县委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副科级。凌彩凤也是黄震这几年在云林县关系最亲密的女人之一,这个女人通过和黄震发展成为情人关系,在县委大院里权势熏天,黄震的个人开支都是她负责。她说从财务上拿走多少钱,就拿走多少钱,没有人敢过问。县委办的小金库,就她和黄震掌握着,想用多少钱,就用多少钱。这个女人以为背后有黄震撑腰,平常里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她一个每月工资刚刚两千出头的股级干部,竟然上下班开着一辆二十多万的红色尼桑。让人很怀疑她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老公知道她的蜚短流长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他老公原来在县农业局当股长,凌彩凤一次在黄震的住处使出看家的本领,伺候得黄震飘飘欲仙后,拥着凌彩凤雪白的身子,黄震说:“小凌,你的技术这样好,你老公多享福啊!你们两口子的**肯定很精彩吧?”
凌彩凤哼了一声说:“谁愿意这样下功夫伺候他?他不配!”
黄震说:“我们的关系,你老公知道吗?”
凌彩凤说:“可能知道一点。”
黄震说:“那就给他提个副局长当当吧,安慰安慰他,让他别闹。”
于是,过了几个月,凌彩凤的老公就当了县农业局的副局长。背后大家议论他,说他这个副局长的乌纱帽,都是他老婆换来的。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侯小建,县委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副主任,拟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科员。这不是黄震的司机小侯吗,临走了,连自己的司机都提拔成副科级干部了,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现在的官场上,有些领导干部就是这样干的,自己的身边人,或者沾亲带故的,都能从领导干部的工作变动中得些好处。因为大家都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
会议正式开始,大家一个一个开始表决。前面的六个拟提拔为正科级干部的,没有问题,全部得到通过。后面的三十个拟提拔为副科级干部的,一个一个也表决了十九个。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黄震有些尿急,起身一个人去了一趟卫生间。
黄震刚走,莫兵趁这个机会开口讲话了,他郑重其事地扫视了大家一眼,说:“各位,黄书记要走了,一下子把名额给我们用了这么多,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我们手里也有该提拔的名额啊!都给他,我们还活不活了?不能让他把便宜全赚完吧,他黄某人吃肉,总得让我们大家喝口汤吧!”
大家说:“是,是,反正他要走了,上面的二十多个,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下面的我们就不举手,不通过,少数服从多数,他也没办法。”
莫兵冲大家一抱拳,说:“各位,这就对了,他走了,我们还得在这云林县干到猴年马月,我们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好人不能一下子做到底的,给的太多了,就不值钱了。人家也不会重视你的情义的。”
莫斌说:“大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莫兵说:“好,我来带头,大家看我的手势,我举手,大家就举手。我不举手,大家一个也不要举手,好不好?”
大家说:“好,好。”
方强一看,局面失控了,大家都反水了,自己孤掌难鸣,也只能随大流了,要不然今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相处了。他黄震拍拍屁股走了,我方强还得在这云林县里混啊,这么多人,更得罪不起。
黄震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不知道会议的局面已经起了根本性的变化。会议接着表决,却没有一个人举手支持他了。
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方强,意思是说:“到底怎么了?我就上了趟厕所,你们就全部反水了?”
方强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这样了吧。
这个时候莫兵说话了,他说:“黄书记,前面通过的,就算了,兄弟们还是很给你面子的,下面的这些人,我看就算了吧,条件有些差,这样的人公布出去,老百姓会议论的。对你的名誉也有影响。再说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这些人还得在云林县混下去啊,你吃肉,也得让我们喝口汤吧?!一次提拔了二十五个,算可以了,见好就收吧!”
黄震看了看大家,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才陡然明白,什么叫人一走茶就凉。现在他还没有走,就这样了。开个常委会就开不下去了,这帮狗娘养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使性子了,再过几天,他就不是云林县的县委书记了,这个时候,能保住几个算几个,见好就收,是最理智的做法。要是像以往那样使性子,硬逼着大家通过,那么当场闹翻了,前面通过的那些人选也会当场作废的。
算了,算了,老子不跟你们这帮王八蛋计较了,见好就收了。想到这里,黄震说:“那好,我尊重莫县长的意见。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回头县委组织部要迅速落实会议精神,争取一个星期之内全部到位。”
方强说:“好的,我马上安排人立即公示出去,三天后就可以宣布任命通知了。”
当天晚上,县城里许多人都知道了县委常委会所研究的人事结果。大家更关注的笑话是,黄震中间上了一次厕所,尿了一泡尿,就把另外十一个拟提拔为副科级干部的乌纱帽给尿没了。这里面,有他的司机小侯,有他的情妇蓝靓妹和凌彩凤。
当天晚上,在云林宾馆的一个豪华套房里,这里是黄震常住的地方。听到消息的凌彩凤伤心地趴在弹簧**,哭得泪流满面。怕声音传出去不好听,她极力压抑着自己,哽咽着对黄震说:“人家陪了你两年多,那么卖力地为你服务,你说想干什么,就让你干什么,你说我值得吗?!”
黄震安慰她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临时串通起来,说变卦就变卦了,都怪我,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上了一趟什么厕所。等我回来,风向就全部变了。他们那几个常委受莫兵鼓动,都哗变了。”
凌彩凤说:“我跟着你,名声现在在县城里都臭了,都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了,你走了,我没办法在县城里呆了。干脆你在西城市为我找一个单位,把我调过去,我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黄震说:“好的,没问题,我到市里安顿好了,马上就给你办。这件事对我是小意思。不就是找个单位吗!我在市里关系多着呢!”
凌彩凤说:“我相信你,你把我调到市里去,我们来往也方便些,到了那里,我继续一心一意地跟着你。”
黄震问:“那你老公怎么办?你们两口子两地分居,他愿意干吗?”
凌彩凤说:“他肯定不愿意干,这样吧,你好人做到底,干脆把我们两口子的工作一起解决了。那样他得了好处,就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你我的来往不会干涉的。要不然他闹起来,到处写信举报你,你的仕途就受影响了。反正凭你的本事,给我们调动调动工作,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黄震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回去以后想一想办法。我现在回到市委,是副秘书长,不像现在当着县委书记,安排一个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凌彩凤破涕为笑,扭捏着扑到他怀里撒着娇说:“你就答应我吧,到时候人家一定好好报答你。”
黄震说:“你说怎么报答啊?”
凌彩凤用媚眼电了他一下,说:“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保管让你飘飘欲仙。”
当初黄震和凌彩凤接触,也是逢场作戏而已。当时黄震刚调来云林县当县委书记不到一个月,到处忙着视察,开会,讲话,县委大院里的人对黄震都充满了好奇感。他们知道,黄震是官二代出身,还当过西城市的团市委书记。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才四十岁出头,这样的男人,对那些漂亮女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凌彩凤在县委大院里曾经见到过黄震几次,一见之下,就动了心思,心里暗暗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为了创造和黄震接触的机会,她几次故意拿着一批发票,到黄震的办公室求他签字。黄震打量着这个年轻漂亮的财务人员,从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好感。晚上回到云林宾馆的住处,黄震满脑子里都是凌彩凤好看的瓜子脸,丰满适中的身子,高高的胸脯,修长的腿,翘翘的臀。实在是睡不着了,他拿起电话,拨打了司机小侯的电话,说:“你现在就去接凌彩凤,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让她现在就赶到我的住处来。”
小侯是他多年的心腹,知道自己的老板现在想干什么了。于是,迅速联系了凌彩凤。这个时候,凌彩凤正在家里看电视,听说县委书记的司机来电话,让她立即赶到云林宾馆见黄震。凌彩凤心里就知道个十之八九了。她不动声色地换了衣服,她老公问她:“现在出去干什么去啊?”
她回答说:“县委曲主任那里有一笔紧急的账目要处理。”
他老公就不再过问了,凌彩凤出门打了一辆出租,立即就赶往了云林宾馆。
到了楼下,打了小侯的电话,小侯让她自己坐电梯,去六楼的6018房间,黄书记就住在那个房间里。
这个时候是晚上九点钟,整个大厅里静悄悄的,凌彩凤上了电梯,到了六楼,顺着铺着地毯的走廊往里走,到最里面,就是6018房间。她按了一下门铃,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一看,黄震穿着一套高档的睡衣,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小凌啊,快请进。”
凌彩凤上身穿了一件红色的内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面是紧身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进来房间,黄震关好门,随手就把门锁保险上了,他知道,只要凌彩凤走进这个房间,他今天晚上的目的基本上就可以实现了。对付女人,这些年他经历过那么多的实战,很有一套。
凌彩凤打量了一下黄震的房间,发现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放着一套沙发,有大屏幕彩电、音响、影碟机什么的,里面是卧室,房间里铺着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凌彩凤在屋子站了一下,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她故作镇静,问黄震说:“黄书记,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黄震从后面直接抱住她的身子,说:“当然有了。”说着,嘴唇直接就吻上了她的脸颊,说:“小凌,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凌彩凤没想到黄震会这样直接,故意假装推辞,挣扎了一下说:“黄书记,这样不好,放开我。”
黄震直接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凌彩凤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黄震说:“第一,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第二,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会三番五次去我办公室,故意穿得那么紧身。第三,我今天晚上喊你,你没有这么快就来的。”
凌彩凤看黄震真是个情种,知道自己的心思,于是很高兴,也就不再掩饰了,爽朗地笑着说:“原来你黄书记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吗!”
黄震说:“都是经验。”
这一个晚上,就在两人的浓情蜜意中过去了。中间凌彩凤的老公打来电话,问凌彩凤什么时候回家。
凌彩凤说:“单位加班,估计要到凌晨,就不回去休息了,你先睡吧,我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付一夜算了。”
县委办加班也是经常的事情,他老公就没有怀疑,于是就挂了电话。
从此以后,只要有机会,黄震都会和凌彩凤约会。后来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像蓝靓妹、刘艳芳,再加上云林宾馆的几个长得好看的服务员,女人多了,两个人来往的频率才又少了起来。但是,相比较其他的女人,凌彩凤还是最让黄震满意。所以她提要求,黄震只能尽量满足,他不想放弃这个女人,毕竟这样的女人不是你想碰到就能碰到的,需要运气才行!
当天晚上,还有一个人听说了黄震要调走的事情,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就是在西城市大名鼎鼎的做工程的老板--西城市骏马建筑安装工程公司的董事长马超凡。
马超凡在西城市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父亲马建南,曾经当过西城市的副市长、市政协副主席,也是西城市有名的老干部之一。
马超凡和黄震是发小,两个人都是干部子弟,在西城市一起读的小学,初中,高中。后来一起到省城读的大学。大学毕业后,马超凡进了西城市建委,混了几年,当上了副科长。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全国兴起一股机关干部的下海潮,可以保留公职,机关干部下海做生意,你失败了,还可以回机关。马超凡就在那个时候,利用自己多年建立的人脉关系和父亲的影响力,组建了骏马建筑安装工程公司,做起了建筑工程、装修工程。短短几年,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成了千万富翁。
黄震利用自己的影响,也曾经为他搞到了不少项目。特别是黄震到了云林县当了县委书记,云林县一些大的建设项目都到了马超凡的手里,或者由他联合其他的公司在做。大家都知道,他和黄震的关系非同一般。像县城里的主干道--平安大道的建设工程,云江防洪堤工程,县委、县政府大楼搬迁工程,这几个项目总投资将近四个多亿,已经大大超出了云林县的财政能力,大部分用的都是政府贷款,用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财政做抵押。
现在做工程的为了多揽工程,在工程前期,一般要自己垫资,这要占用一大批资金,实力不强的公司,一般不敢冒这个风险。云林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整个县财政现在每年的收入不到一个亿,在这样的县里做工程,你没有钱垫付前期的资金不行;有钱垫付,官场上没有可靠的官员为你说话,你工程做完了,到时候结算就是个大问题了。你拿不到钱,政府无限期地拖延下去,那些做工程的老板,一个项目搭上几千万的资金,就破产了,所以风险很大。
现在这些做工程的老板,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经搞掂的官员工作中途出现了变故,调走了或者突然出事了,那前期自己的投入就充满了风险,接任的官员不理睬前任官员的事情,工程即使完工了,他们也会拖着不结算,或者在验收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你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目的就是一个:不给你工程款。整个云林县的项目,马超凡算了算,光是前期投入的垫资,就达到了三千多万。现在这一年多,陆陆续续按照工期结算了五千多万,本钱算是回来了,但是,现在马超凡的公司拖欠供货商的款项,加上工人的工资,已经达到三千多万了,现在黄震拍拍屁股走了,换了别人,自己的事情不是麻烦得很吗!想到这里,马超凡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夜让自己的司机开车回云林县,要找到黄震,当夜要个说法。
车到云林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黄震拥着凌彩凤正在睡觉。两个人刚刚春风一度,躺在**休息。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黄震一看是马超凡的,马上就接了,说:“兄弟,这个时候找我,有急事吗?”
马超凡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客气了,说:“那当然了,你要走了,也得把我的事情说清楚吧?!”
黄震说:“明天早上再见面吧,这么晚了,不方便。”
马超凡说:“我已经到宾馆的楼下了,现在就上去,不见你,我睡不着。”
黄震想了一下,说:“那好,你等五分钟再上来吧,我上趟厕所。”
挂了电话,黄震对凌彩凤说:“你赶紧起来吧,穿上衣服,自己坐电梯下去,马超凡要来了。”
凌彩凤只好穿上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关上门出去了。坐电梯下楼,去了后面院子里的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尼桑轿车,回家休息去了。
马超凡在下面抽了一支中华烟,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已经过去了,才提着皮包上了楼。
到了黄震的房间门口,他按了一下门铃。这里他是常客,所以很熟悉。
黄震依然是穿着睡衣,拉开门,对他说:“超凡,请进吧!”
马超凡心事重重地坐下来,对黄震说:“听说你很快就要回市里了?”
黄震说:“是的,一个星期以后工作交接。”
马超凡说:“那我的事情这么办?”
黄震说:“你有合同,工程已经干了一小半,就是我走了,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马超凡说:“话不能这样讲,到时候我工程干完了,怕拿不到钱啊!”
黄震说:“不会的,县财政局长廖放还是我提拔的人吗,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马超凡说:“问题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我不认识,到时候接不上气,他要是找我的麻烦,怎么办?”
黄震说:“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别说你不认识,我也是和他刚见过一次面,吃过一顿饭而已。你也听说了吧,人家是省委书记的秘书,我们这些人,还巴结不上。”
马超凡说:“这样吧,你明天让县财政局的廖局长再给我拨付三千万,我把欠人家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资先结算一些。”
黄震说:“我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现在县财政还能不能拿出三千万。全部给你,全县的干部就没办法及时发工资了。”
马超凡说:“这个我管不了,反正你一个星期之后就要走了,让那个姓龚的新书记到处筹钱去吧!你把该给我的给我,三千万,我给你两百万的提成。你到了市里,不一样需要用钱吗!”
黄震一听,他还可以最后得到两百万的提成,于是就换了一个口气,说:“我问一问廖局长吧。”
于是立即打通了廖放的电话。
廖放在家里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今天他也知道黄震要调走的消息了,他正在担心,自己这个县财政局长的位子今后还能做多久呢?
两年前黄震刚调来云林县七八个月,就对云林县的科级干部来了一个大调整。那个时候,廖放在云林县李家寨乡当乡党委书记。他四十六了,在下面的乡镇里已经工作了十四年,就想回县城里工作。按照惯例,年纪大的乡党委书记一般会被安排到各个局里当局长,县财政局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之一。但是,需要个人活动活动才行。廖放打听了一下行情,最少也需要送个三十多万。
李家寨乡原来是个穷乡,位于大山深处,离县城有四十多公里,境内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廖放在这里当了五年乡党委书记,注重招商引资,从外地来了一批老板,办起了一些木材加工厂、家具厂,销售情况不错,乡里的经济情况才渐渐好起来。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有七百多万了。所以,廖放手里也有钱。他让乡里管财务的会计给他准备了四十万的现金,他利用周末,坐上自己的捷达车,回了一趟县城。
提前联系了黄震,廖放说:“黄书记,晚上我想到你的住处汇报一下工作。”
黄震一听就明白了,说:“好吧,你晚上八点来吧。”
当天晚上,廖放提着一个礼品袋,去了黄震的住处。
廖放说:“黄书记,我在下面的乡镇已经工作了十四年了,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想回县城里养老,拜托黄书记在调整干部的时候,考虑考虑我。”
黄震问:“你看上哪一个位子了?”
廖放说:“我是县财政局出来的,还是省里的财经学院毕业的,财政是我的老本行,可以说是科班出身。如果有可能,我想回县财政局,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我听说财政局的局长老刘要退了,安排到县人大去。希望黄书记考虑考虑我。”
黄震说:“这个位子竞争很激烈啊,好几个人都提出想干这个了。”
廖放把手中的礼品袋递给黄震说:“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拜托黄书记了。”
黄震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钱,没有当场答应他,只是说:“我考虑考虑,再和其他常委交流一下看法,到时候再回复你吧?”
廖放说:“好的,好的,让黄书记费心了。”
廖放走后,黄震数了数他拿来的钱,总共是四十万。也算是合适了。再说了,廖放的资历和专业都挺适合的。就这样,一个星期之后,廖放接到了确切的消息,自己将要接任老刘的县财政局长的职位。所以说,廖放是黄震提拔的干部,是铁杆之一吧。
廖放接了黄震电话,说:“老板,你好!”
黄震说:“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吧?”
廖放说:“这就准备了。”
黄震说:“那就打扰你了。”
廖放说:“没什么,老板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黄震说:“再过几天,我就不是你的老板了。”
廖放说:“哪里啊,你永远是我的老板。”
黄震说:“好了,我有一个事情,你告诉我,现在县财政局的账户上,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动用?”
廖放想了一下说:“估计有两千三百万。”
黄震说:“你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再搞些,凑够三千万给我。”
廖放问:“老板,你拿来做什么?”
黄震说:“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后一次给马超凡的公司支付些工程款,让他们还一些欠别人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资。”
廖放一听就明白了,黄震是想最后捞一把,一下子从县财政局账户上划拨走三千万,到时候,他这个县财政局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县委书记上任了,全县公务员的工资到时候都不能按时发放,大家闹起来,难堪的还是他廖放。这个时候,他万万不能一下子把手上的钱全部用完。虽然以前他是黄震的马仔,但是,黄震要走了,他马上就不是云林县的一把手了,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现在的官场上,所谓的上下级关系,都是掏钱买的,都是利益交换,谁忠诚于谁,都是空话。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有价值了,就有人跟;没有价值了,人家跑都来不及的。
廖放当面不可能拒绝黄震,但又不能真的配合他,只能糊弄他说:“好的,我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筹措到。”
黄震说:“你这两天尽快办,争取三天以内完成任务,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廖放说:“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他对他老婆说:“这个黄震,想得倒挺美的,让我三天之内筹措三千万给他,我就是能筹到,也不能给他啊!”
他老婆不解地说:“为什么啊?”
廖放说:“你想啊,他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还得在这云林县里混,到时候大家的工资都发不下来,怎么生活?新书记来了,一问都是我把钱拨付出去的,我还不完蛋吗?!”
他老婆问:“那你怎么办?黄震这两天还是县委书记,你总不能不见吧?”
廖放说:“我就装病吧,两天后我就不起床了,说是心脏不好,血压也高,不去上班了。拖他一个星期,等新书记来了,就解脱了。”
他老婆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干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五分,王一鸣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示文件,龚向阳和秦书海推开门进来了,龚向阳提醒他说:“老板,时间到了,十点钟要赶到省公安厅,参观‘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成果展览。”
王一鸣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后去了一趟卫生间,小龚为王一鸣收拾着公文包。
王一鸣从卫生间里出来,秦书海和龚向阳在后面跟着他,下了三楼,到了院子里一看,省委副书记何杰站在自己的黑色奥迪轿车旁,前面是小邵开的王一鸣的奥迪轿车,后面跟着的是秦书海的黑色帕萨特。
何杰冲王一鸣笑着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冲他点了点头,说:“出发吧!”
大家依次上车,车队缓缓地开出了省委大院。
十几分钟后,车队就拐进了省公安厅的大门口。
车队刚出发,龚向阳就在车上打了石卫东秘书姜春林的手机,说:“老弟,王书记出发了,让石省长准备迎接。”
姜春林说:“好的,好的。”
等王一鸣的座驾缓缓地拐进大门口,就见一路两旁站满了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队伍排得足有一百多米长,为首的是石卫东和六七个厅领导。他们笑着迎候在大门口。两旁站着的警察一起鼓掌欢迎。
王一鸣一看这个阵势,只好让小邵停车,后面的何杰、秦书海一看王一鸣下车了,连忙也下车,走过来陪着王一鸣。
王一鸣、何杰、秦书海挨个和石卫东并其他副厅长握手。石卫东向王一鸣介绍着各个副厅长的名字、职务。介绍到谁,谁向王一鸣敬个礼,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说:“你好。”
大家寒暄完毕,就前呼后拥地陪着王一鸣向办公楼的方向走。
省公安厅的办公楼主楼有二十六层高,也是前几年刚刚兴建的,一楼大厅宽敞明亮,可以比得上四星级宾馆的大堂了。二楼整个楼层有两千多平方米,原来就有一个展览室,现在拿来举办这次展览。
王一鸣边走边和两边的警察握手,省电视台和省报的记者们忙着拍照,其他的省委常委都站在大厅门口,笑着迎接王书记。
王一鸣一看,谭士平、郑天运、李志斌、秦大龙、刘美娟、裘新旺、牛振海、况远征都来了,唯独没有看见省长李耀。
王一鸣和他们挨个握了手,转身对秦书海说:“秘书长,李省长为什么没有来?”
李耀说:“李省长昨天出发去河东市调研工业生产情况了。他计划在河东市待两天,在龙江市待两天,没时间参加这个展览了。昨天徐万春特意给我打了电话。”
王一鸣点了点头,带领大家上了二楼。
进入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堆砍刀,长的、短的,堆积在一起,估计有几百把。
石卫东解释说:“这只是我们这次行动中收缴的一小部分,据统计,这次行动共收缴各种刀具两千多把。可以拉一卡车了。”
王一鸣拿起一把大砍刀看了看,足有一米长,刀片厚厚的,有一本书那么厚,足有十几斤重。王一鸣问石卫东:“他们用这个干什么?”
石卫东说:“打架。黑社会团伙火拼,这个不稀奇了。你看那里,有双管猎枪,有仿五四手枪,还有散弹枪,砂枪,冲锋枪。”
王一鸣在一把冲锋枪前面停下来,他拿起来,看了看,问石卫东:“这个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石卫东说:“金山县的黑社会。那里有些黑社会为了称霸一方,霸占矿源,就从境外走私冲锋枪。我们一共收缴了三把冲锋枪,六百多发子弹。”
王一鸣说:“你看,不扫黑行吗?!现在的黑社会多么厉害了,连冲锋枪都有了。他们用这些东西对付老百姓,老百姓能不胆战心惊吗?长此以往,我们的政府还有什么威信?老百姓能不骂娘吗!”
石卫东说:“王书记说的是。不扫黑,老百姓就会认为我们是黑社会的保护伞。前几年外省破获了一个抢劫杀人案,那个犯罪团伙不仅有冲锋枪,还从境外走私了一挺机枪,几千发子弹。他们所有的装备,用来打我们的一个派出所,绰绰有余。你看现在的黑社会多猖狂!”
王一鸣说:“我们一定要接着打,狠狠地打。除恶务尽吗!不仅打击黑社会,还要挖出后面的保护伞。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取信于民。说实话,我们现在的基层政权、各级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和解放初期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的。”
“大家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都从那个时代过来过,那个时候的干部多廉洁啊!谁敢贪污?谁敢搞腐败?有黑社会吗?有杀人放火还不用担心受到处罚的吗?没有这回事吗!那个时候,物质上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社会治安多好?干部的作风多廉洁,领导干部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多高?!现在的干部能比吗?!
石卫东说:“王书记说得太好了。”于是带头鼓掌,大家也一起鼓起掌来。
旁边的几个省委常委听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大家也不知道王一鸣今天的讲话是有感而发,心有所指,借机敲打谁,还是一般性的泛泛而谈。反正官场上就这样,一把手说了算。王一鸣看谁不顺眼了,说几句厉害的话,吓唬吓唬你,让你知道些厉害,今后收敛一下,不敢和他对着干,就可以了。真正撕破脸皮闹起来,大家谁都不是软蛋。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混到这么高的位子上,谁没有几个靠山呢!就是和你王一鸣闹了别扭,你打狗还得看一看主人呢!
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牛振海听了,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他脸上尴尬地笑着,心里却在嘀咕:“这个王一鸣,是不是在和石卫东唱双簧,敲打我呢?!”
牛振海知道,现在石卫东在王一鸣跟前很红,而自己时不时地给石卫东使些绊子,让石卫东很不舒服。石卫东会不会到王一鸣那里打我的小报告,估计一定会的。
他妈的,狗日的石卫东,走着瞧,跟我斗,我看你还嫩了点!牛振海心里说。
这个春节,李耀过得很不爽。虽然这是他当上省长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家里每天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比在江城市担任市委书记的时候,人数上并没有多大差别。从来人的职务上看,档次明显得提高了不少。原来到家里拜访他的,绝大多数是江城市各个区县的县委书记,县长,区长和区委书记,各个局、委、办的局长、主任,这样说吧,市直各单位的一把手、二把手,基本上一个不少。谁到年底不看望一下市委书记啊,你说你这个乌纱帽,明年还想要不想要了!这百十个人,要么下面管着上百万人口,要么管着一个行业,他们都是实权派,他们知道,自己的乌纱帽是李耀给的,到了年底,是他们孝敬李耀的时候了,所以他们出手就一个比着一个大方。当然,其中也是有差别的。
有的年纪大了,知道自己升迁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于是就象征性地送几个,算是表示一下意思,求得一个心理平衡。只要你李耀不找我的麻烦,让我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就万事大吉了。这样的人,通常会以发年终奖的借口,向李耀送个三两万。
单位效益好,位置关键的,你得送个五六万。在下面当县委书记、县长或者区委书记、区长的,你最少也得送个十万八万的,这样才能说得过去。你不想想,你一个春节可以向下面的官员收多少钱。有些县委书记一个春节轻轻松松可以收几百万,你拿出几十分之一送出去,有什么不可以。就是不想升官了,光是保官,你送这几个小钱出去,根本不亏。要不然惹恼了李耀,他一句话,你的乌纱帽就没了,安排你到哪个市直机关做调研员,你屁都不是了,到了春节,看还有谁到你家里去送礼。
所以,那些想升官的县委书记、区委书记和局长、主任们,每逢春节的时候,都要挖空心思,琢磨着这一次给李耀送多少钱合适。少了吧,肯定不行,怕李耀看不上眼;多了吧,多少算是多呢!所以每次送钱的时候,对于那些下级官员也是一直折磨。好在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细心琢磨,多方打听,于是就得出一个大概的数目。再根据他们自己想要得到的位子,送出适合的钱数。比如,想要进常委,这个竞争就非常激烈了,钱就必然要多些。没有一百万出头,估计你想也不要想。
不想那么高,弄个副市长当当就可以了,你估计也得送个七八十万才有把握。
市委常委、副市长我都不想,只要求给我解决个副厅级就行了,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当个副主任、副主席什么的,我就满足了,那好,你也得准备个五六十万才有把握。
这些正处级干部送的钱,每年都占大头,他们是李耀最重要的财富来源。
此外,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大班子的领导,这些已经是副厅级干部的,有些人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给李耀送钱。有的人是为了给自己换一换位子,比如,已经是政协副主席或者是人大副主任的,年龄还合适的,就想到市政府当一任副市长。有些是副市长的,就想进市委常委。有的是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的,还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升任市委副书记。有的市委常委还盼望着李耀为自己说句话,交流到外地,再升一级,做市长,或者到省直机关当厅长什么的。还有一些老干部为了安排自己的子女,也会向李耀送礼。
除此之外,那些副处级干部为了升任正处级,也会千方百计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礼。县委副书记,想当县长或者县委书记。副局长,想升任局长,或者交流到下面,当县委副书记。这也是一个特别庞大的队伍。江城市是省城,号称三百多万的城市人口,加上郊县,有八百多万人。副处级干部有一千多个。这些人里面,就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给李耀送礼,每人送两万,那也不得了。
此外,还有市委、市政府机关里那些科级干部,有的是秘书,有的是后勤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编制问题,有的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升迁问题,有的或许就是为了调换一个工作,他们利用和李耀在工作中有接触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推销自己。男的逢年过节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些钱、购物卡或者稀罕的礼物。女的呢,如果自认为还有几分姿色,可以吸引李耀的注意,就会去李耀办公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浑身上下释放出性感的味道,让李耀感到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文件,和你热情地聊聊天,等火候差不多了,那些女人就会主动地投怀送抱。当然办公室不是个可以放肆玩弄女人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了,有了合适的机会,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些女人就会赶到李耀在宾馆的住处,或者李耀在出差的时候,安排她们做服务工作。在北京、上海或者香港,白天出席公务活动,晚上,那些女人会自动跑到李耀的房间里去,下功夫伺候他的。
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月,他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了省长,升了正省级,在省里当了老二,一时间风光无限,羡慕的人很多,电视上、报纸上也基本上做到了天天有图像,天天有新闻,但是,春节一过,他才发现,升了省长,级别是上去了,名义上是比原来好听些,但和原来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现在是得了虚名,失去了不少的实惠。
整个春节前后,到他家里和办公室里送礼的人虽然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含金量却明显得下降了。那些厅局长,有的就是象征性地给他送些高档烟酒、补品之类的东西,就是一个礼节拜访,根本没有送一分真金白银。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像范一弓、马正红、况远征这样的省委常委,根本对他是一分钱的礼物也没有送,李耀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不是给王一鸣送过礼,按理说,他们是应该给王一鸣送礼的,他们虽然是省委常委,李耀这个省长他们不怕,但是,王一鸣这个省委书记他们还是要巴结巴结的,因为王一鸣可以调整他们的工作。你不听话了,把你放到省政协或者省人大去,提前退休养老,这个权力王一鸣还是有的。
其他的市委书记,有的是王一鸣的铁杆,像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人家根本用不着刻意巴结他李耀。有的是前朝元老,像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海城市委书记蓝自强、龙江市委书记刘汉基。这些人都用不着刻意巴结他李耀,他们巴结的唯一对象就是王一鸣了。当然,必要的礼节还是少不了的,他们会让自己的秘书或者司机准备一些高档的烟酒、补品什么的,送给李耀。
从各市、各厅局一把手、二把手身上,李耀搞不到什么真金白银,茅台酒、中华烟倒是得了不少,家里的仓库都堆满了,但是,这些东西不是钱啊,要拿出去换钱,还需要一个程序--就是弄到高档烟酒回收商店里,他堂堂一个大省长,这样做,传出去就太不像话了!所以当他老婆说,想让人拉走,随便给几个钱就算了,放在家里占地方。他眼睛一瞪,冲他老婆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就看到钱了,我这个堂堂的省长还要不要脸!传出去还能见人吗?!”
他儿子李顺平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过几天有时间了,我自己开车拉出去,到外面交给一个开商店的朋友,处理掉就算了。”
李耀对自己的儿子期望很大,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样从政,三十多岁做到正处,四十多岁做到正厅,五十多岁升副省级。再往上,就不好说了,要看各人的运气和造化了。
李耀做了省长,江城市那些处级、副处级干部,谁也不用给他送礼了,他们统统到况远征家里送礼去了,这就让李耀少了一大块礼金的收入。省政府办公厅虽然还有一百多号人,但是,李耀刚做省长,跟许多人不熟悉,大家见了他还很拘谨。有几个省政府的副秘书长想到李耀家里拜拜门子,也是踌躇了再三,为送多少钱、送什么礼物而发愁。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上一份礼物。因为他们知道,从此以后,整个省政府大院里就是李耀一个人说了算了。他说谁行,谁就能升官,甚至飞黄腾达;他说谁不行,你马上就会靠边站,或者被赶出省政府办公厅。所以,不管他们原来是谁的人,都面临着一个重新洗牌的问题。
那些处长、副处长心里就更忐忑了,他们平常里根本没有接触李耀的机会,他们巴结人,也只能巴结到秘书长徐万春这个级别。所以,敢到李耀家里或者办公室送礼的处级干部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整个春节,李耀发现,自己的礼金收入比着在江城市当市委书记,那差别简直是太大了。也就是区区一两百万元。这个狗屁省长,也就是听着好听些,一点也不实惠!
大年初十,李耀就带着一队人马到下面的河东市和龙江市视察去了。名义是调研全省的工业生产情况。
今年是省委新的一届领导班子上台执政的第一年,全省上下对王一鸣和李耀这个执政集体,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的。希望这一届新的领导班子,能够带领全省人民奋发有为,迎头赶上发达地区的发展步伐,缩小和先进地区的差距。
按照分工,王一鸣作为省委书记,主要负责全省的重大战略决策、选干部和用干部上。而李耀作为一省之长,政府首脑,他身上其实担负着发展经济,保障全省GDP维持高速增长的势头,实现西江省在年初的党代会上制定的新的战略目标。现在全国上下对这个所谓的GDP特别看重,组织部门考核干部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政绩,第一要看GDP总量的增长指标。西江省这几年,GDP的总量在全国的排名中一直位居倒数第六、第七的样子。不尴不尬,让西江省的领导在中央大领导面前,提起GDP,就感到很没有面子。
这些都是省长李耀带领的省政府的中心工作,所以春节之后,刚上班两天,李耀就风尘仆仆地带着一帮随员出发了。他此行的第一站是西江省的工业重镇--河东市。
上午八点钟,一队由警车、越野车、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在高速公路口排好队,在前面一辆警车的引导下浩浩****地出发了。
陪同李耀视察的有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财政厅长萧华杰,发改委主任毛春林,经委主任赵建才,商务厅厅长郭明朗,省烟草专卖局局长、烟草公司总经理薛亮,公安厅副厅长熊镇强,这些都是省政府各部门的要员,此外就是一帮子随员了,秘书、司机、警卫等。
省长出行,各个高速公路口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在省长的车队来到前就提前关闭了高速公路的入口,于是,各个路口都排了几公里的车队。大家对这个情况也司空见惯了,知道有大人物要来了。过了一会儿,大家就看到,由警车开道的一个车队呼啸而过,于是高速公路口重新开通,大家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一路上畅通无阻,车队于上午十点钟到达河东市的高速公路口。一出来,就看到前面路边停了一大排的车子,旁边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省委常委、河东市委书记马正红,不用问,他们都是来迎接省长李耀的。
马正红这个人为人比较老道,按说省长李耀来,他可以到高速公路口迎接,也可以不到,他是省委常委,资格在那摆着呢,让市长蔡名扬来迎接就可以了。甚至陪同李耀视察,他都不用出面,中午或者晚上陪同李耀吃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可以了。
但是,考虑到这是李耀春节后的第一次视察,马正红还是很重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李耀来了,你亲自出面,迎接到高速公路口,给李耀做足了面子,大家见了面心理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官场上就这样,有时候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讲一些的,你做了,说明你心里有我;你不做,说明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位置。那好,咱走着瞧,等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肯定让你知道什么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马正红在西江省的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混到省委常委的高位上,说明这个人对官场上的东西门清得很。
1948年,马正红出生在西江省海城市下面的一个县的普通渔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祖祖辈辈靠在海上打渔为生。岸上没有房子,两艘破船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一旦碰到刮台风的季节,渔船上不能住人了,他们就只能到岸上投亲靠友,实在不行,就住在当地的观音庙里,对付几天。
随着新中国的建立,解放军大举进攻大西南,蒋介石的队伍土崩瓦解,西江全省也得到了解放,建立了人民政府。马正红全家作为穷苦的渔民,上岸分得了房子、土地,平常里还可以下海捕鱼。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实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新中国,他这样的渔民的孩子也可以上学了,接受了正规的小学教育、初中教育,由于成绩优秀,马正红16岁的时候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后来学校里停课闹革命,许多老师受到了批斗,有的女老师脖子里还被挂上破鞋,头上戴着高帽子,游街示众。
马正红那个时候对政治斗争不理解,感觉这样斗来斗去,侮辱人格,有的老师平常里感觉很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本来他是想等高中毕业,以自己的成绩是能够考上一所大学的,将来成为国家领导干部,现在整个社会出现了大动**,大学也停止招生了,自己的理想破灭了,没办法只能回到家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好在他有文化,回到大队,立即成了香饽饽。大队支书认为他是个秀才,就让他做了大队会计。平常里到公社办什么事情,也带着他,目的是让他多认识认识公社里的领导。一来二去,公社书记也认识了这个上过高中的年轻人。
公社书记姓许,是个转业的军官,曾经参加过解放战争,在部队时混到了营长的职位,转业后安排到县里,先是做了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过了几年,就到了坡头公社当了书记。
徐书记看马正红个子不高,但长得眉清目秀,就非常中意他,一打听,他在县里读过高中,是个文化人,就更感兴趣了,于是就把马正红要来,安排在公社办公室,做自己的通讯员。
马正红一看许书记这么高看自己,人家是部队的营长出身,上过战场真正立过战功的人,自己不能不识抬举啊!于是,对许书记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比对他亲爹亲娘都尽心。
许书记对他进行了一年多的考验,一看,小伙子行,比自己儿子对自己都尽心。于是一高兴,就有把马正红招为女婿的想法。他闺女许小洁当时被安排在供销社做营业员,长相虽然不怎么样,但由于人家是公社书记的闺女,也不是谁想追就能够追得上的。
马正红一口就答应了,许书记很高兴,对他说:“这么吧,你回一趟家,给你父母说一说,选个日子,就给你们办事吧!”
那个年代,结婚很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到公社开个结婚证,包几斤糖果,当场一散发,放一挂鞭炮就可以了。不用摆酒宴,也没有东西摆酒宴呐!
马正红和许小洁结婚后,双方都在公社所在地上班,于是供销社就腾出两间房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厨房,算是为他们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