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首长不住地点头说:“好,这个创意很好,很有气魄。大器之中蕴含了灵秀之气。”又问王一鸣:“你们的资金从哪里来?”
王一鸣说:“全部来自于省财政。几家大的银行都有贷款,以省财政的税费收入做担保。资金方面没有问题。”
首长说:“现在你们整个西江省,地方上的债务是多少?”
王一鸣说:“前一段国务院让统计过,我们统计的结果是,省、市、县、乡四级财政,我们省的总债务是2360亿,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地方政府还是有偿债的能力的,但在一些县级政府,确实存在破产的可能。都是一些国家级贫困县,没有什么产业支撑,财政穷,连发工资都是靠中央财政的转移支付的。”
首长说:“靠什么还?我看大部分还是靠卖地吧?”
王一鸣说:“是的,现在出卖土地,是地方财政的大头。就拿现在的江城市来说,每年的可支配收入将近两百亿,其中八十亿是靠拍卖土地得到的。如果不卖地,地方政府的日子确实没办法过。据我了解,全国其它地方也是这个样子的,北京、上海、杭州,每年的卖地收入都超过1000多亿了,房地产产业的发展,极大地带动了经济的增长,我们西江省也准备大力发展房地产业,现在只有这个来钱快,立竿见影。”
首长犹豫地说:“一鸣同志,我非常忧虑,房地产是应该大力发展,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放任房地产业这样发展下去,现在国务院已经把房地产业作为我国的支柱产业之一,全国地方政府一年卖地的收入突破了上万亿,房地产业成了最兴旺的产业,炒房者、卖房者成了最赚钱的人,现在几乎所有的行业都一哄而上,搞起了房地产,连一些军工企业都搞起来房地产,买地盖房子卖,因为这个最赚钱。沿海一些原来从事工业的老板,纷纷转行,靠炒作房价赚钱,现在出名的温州炒房客,不就是这样一群人吗!大家都不做实业了,都搞起来泡沫经济,长此以往,国家还有什么前途?我们这样一个大的国家,要发展起来,难道要靠房地产?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是靠房地产富强起来的?有吗?一个也没有?把房价炒高,GDP的泡沫吹大,面子上是好看,我们的GDP增长速度快啊!官员有政绩啊!但是,这样下去国家有前途吗?老百姓会更加幸福吗?网上有议论说,祖孙三代人,干了一辈子,买不起一套房子住。这样老百姓会满意吗?!再表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老百姓还信你吗?我们如果脱离了人民群众,不能获得人民的信任了,我们的这个国家就是再有钱,有什么意思?会安定吗!我看难,整个国家就不安稳了。”
王一鸣说:“首长说的是,很有道理,高屋建瓴,我们一定好好领会,重新规划我们的发展目标,既立足当前,也着眼于长远。”
首长说:“我也快退休了,我的话在中央也没人听了,他们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干法,他们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有事业心当然是好的,但是,我们这样一个大的国家,几十年,积累了那么多问题,有成功的经验,在一些方面也交了代价昂贵的学费,都值得好好总结总结了。他们说我是保守派,思想不够解放,我也认了,我是年纪大了,但是,我自认为我不是保守,我是谨慎,我害怕我们的国家上当啊,我们是抱着一颗真诚的心和西方国家友好的,人家也会真心诚意对待我们。事实证明,我们错了,洋鬼子还是洋鬼子,他们对付我们的办法更高明了,从骨子里,他们的敌意并没有消失,当年毛主席说:‘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们都以为,刺耳,危言耸听,现在你们看他们不是照样欺负我们吗?炸我们的大使馆,撞我们的战斗机,我们的总理还要到美国去,说让他们消消气,继续和我们中国友好下去,别耽误大家继续做生意。这样一搞,中国人在国际上还是什么形象?我们是要参与国际事务,但绝不是受气包,是国际上人人看不起的孙子!韬光养晦,只是权宜之计,不是长远战略,当孙子一阵子可以,但是你长期当孙子,安于现状,就成了真孙子了!一个这么大的国家,在国际上就会成了笑柄,人家心里会看不起你。不管你再有钱,也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王一鸣说:“首长讲得很好,让我们很受启发,我们在下面工作,有时候也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下级服从上级,我们也没有质疑的勇气,只能埋头于一些事物性的工作,久而久之,就麻木、僵化了,丧失了主动思考问题的能力。”
首长说:“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一定要勤于思考,要读书,要研究问题,在头脑里多问几个为什么?现在许多人满足于日常工作,迎来送往,吃吃喝喝,不读书,不学习,不研究问题,上级怎么讲就怎么干,缺乏主动性,创造性,这样下去,是不能培养出有作为的干部的。你还年轻,我们的国家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你们这一代领导干部,你们正在台上,正是干事创业的美好年华,希望你们不要光顾低头拉车,也要抬起头来,看看路,思考一些问题。按我的看法,好日子就要逐渐结束了,整个世界都面临大的调整,大的转折,对于我们中国来讲,建国以来,总体上已经和平了这么久的时间,战争会不会突然降临,这个不好说,但是,未雨绸缪,我们要做好准备,什么时候都要想到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怎么办?这样才行!”
王一鸣说:“是的,是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老人家今天对我们这些人,进行了一次危机意识的教育,受益匪浅,太谢谢您老了!”
大家听了首长的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此后的几个小时,大家转了几个工地,欣赏了凤凰山风景区,看了新修建的几座立交桥,转到十一点的时候,就回了酒店。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在帝豪大酒店的大会议室,召开了全省正厅级以上干部座谈会,会上首长做了一个小时的讲话,谈了这一次的所看所想,谈了自己对今后国家发展方向的看法,博得了一阵阵的掌声,讲得很精彩,使得西江省的干部又开了一次眼界。
晚上吃完晚饭,首长和他的随行人员就上了中巴车,王一鸣和李耀、何杰、郑天运一帮人,把首长送到江城机场,上了飞机,飞机滑行、起飞,晚上八点钟,离开了江城市的上空,向北京飞去。
首长终于走了,客走主家安。王一鸣这四五天马不停蹄地陪着首长跑了四个市,生怕哪一个方面准备得不够充分,出来什么漏子,那样就前功尽弃了,给首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在官场上,什么都没有印象大,王一鸣刚当上省委书记不久,像首长这样的大人物,轻易不来西江一趟,他要是对你有了不好的印象,回去在中央领导开会的时候,随便说你几句,那样影响就非常不好了,虽然你还不至于丢了乌纱帽,最起码,许多人会对你有看法。有了看法,这问题就大了,说不定找个借口就把你调整了。所以,接待中央大领导不小心不行啊!
接下来这几天,王一鸣白天的活动也是安排得满满的。看望福利院的儿童,看望住院治疗的老红军、省部级老干部。在况远征的陪同下,视察了江城市百货大楼和几个大型超市,看看各种商品的供应情况,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最关键的是,西江省每天晚上的《西江新闻》里,天天都可以看到他王一鸣的镜头,老百姓可以通过电视,看到虽然是春节大假,老百姓休息了,而西江省的最高领导人省委书记王一鸣,是没有休息的,照样在工作。
只有在晚上,他的时间相对宽裕些,可以自由支配,于是就出席了几场宴席。
第一场是省政协主席周广生安排的。周广生现在手里虽然没有实权了,但是名正言顺的正省级干部,在整个西江省里,他的排名仅次于王一鸣和李耀,位居第三。况且他本人和王一鸣的私交一直不错,现在又听说王一鸣的老婆和儿子都在西江过春节,再怎么说都应该请王一鸣全家吃顿饭。于是,就亲自打了王一鸣电话,说安排在大年初五的晚上。
王一鸣接了电话,没有推辞,立即就答应了周广生的要求。要是其他的人,他还可以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说现在还确定不了时间,到时候再说吧。但是,对于周广生却不能这样。因为王一鸣对周广生一向印象就不错,当初刚来西江省工作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省委主要领导里,是周广生主动和他接近,请王一鸣出去吃饭,游玩,两个人还在一起交流思想,王一鸣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还可以私下里向周广生请教请教,所以一直以来,两个人走得就很近,以至于引起了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的不满,曾经在办公室里当面敲打王一鸣,提醒他在主要领导干部之间要保持好距离,不和任何人搞小圈子。
王一鸣听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自己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当时是不具备和杨春风摊牌的能量的。所以只能是选择忍气吞声,服从杨春风的安排。此后的一段时间,王一鸣故意疏远和周广生的距离,少接触,不来往,让杨春风抓不到什么把柄了,于是才放了心。
周广生也感觉到了王一鸣行为上的变化,是有意回避和他周广生的交往,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一看就明白了,王一鸣和自己的过多接触,肯定是引起了杨春风的警惕。杨春风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权力欲很强,他一向以西江省的老大自居,容不得任何人向自己的权威提出挑战,两个省委副书记联手,确实可以在一些事情上向他发起挑战,构成威胁。所以他才处心积虑,要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大家都是权力场上的高手,相对一笑,就心知肚明。周广生和王一鸣虽然平常里不来往了,但是到了省委常委会上,讨论问题的时候,大家一个眼神,就沟通好了。周广生想要王一鸣为自己做什么,王一鸣想要他周广生为自己说什么话,大家不用沟通,一看眼神就明白了。
周广生是西江本地人,土生土长,在西江省的政坛上摸爬滚打了三四十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这样的坐地户,你就是省委书记,一把手,有的时候也奈何他不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终杨春风时代,他对周广生采取的措施都是限制、控制、钳制,谁跟他走得近,就冷落谁,疏远谁,让西江省的干部明白一个道理,周广生那个山头上,人越少越好。只要你们逃离周广生,想升官是可以的,想发财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西江省的一大批本地干部通过察言观色,逐渐看出来一些门道,于是纷纷改换门庭,或直接投靠杨春风,或投靠当时的省长刘放明,实在没有机会投靠这两个人,就退而求其次,看杨春风欣赏谁,他们就去投靠谁。一时间,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高天民的家里,门庭若市,成了西江省本地干部趋之若鹜的地方。因为高天民是西江本地干部出身,现在又深得杨春风的信任,他说你行,向杨春风引荐一下,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处级变副厅,副厅变正厅,有时候就是高天民的一句话。有相当一段时间,在西江省本地干部眼里,高天民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周广生。虽然周广生的职务是省委副书记,在省委领导的排名里比高天民这个省委常委、秘书长靠前多了。
而现在这几个月,大家很快就看出来了,随着杨春风和刘放明退出历史舞台,西江省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变成了王一鸣和李耀。王一鸣和李耀都是外省人,在西江做官。西江本地干部中,周广生的地位现在无与伦比,论级别,他是现在唯一在职的正省级干部。论影响力,他和王一鸣的私交一向就比较好。虽然他现在不是省委常委了,参加不了省委常委会,在人事决策问题上没有了投票权。但是,谁都明白,他这个省政协主席给哪个省委常委打个电话,人家都得给他个面子。说白了,他周广生手里是没有什么人事决策权,但是,他带领一帮子政协委员,要是想让哪一个干部出出丑,还是完全有那个本事的。政协在省里,虽然名义上无足轻重,干不了什么事情,但是,政协委员可以提交提案。哪一个厅局你得罪了政协,人家是有办法对付你的。
所以周广生的行情看涨,这个春节,他家里比前些年明显得热闹了许多,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似乎一点也不过分。那些厅、局长,市长、市委书记,也都开始亲自上门,到周广生家里拜拜码头。
而高天民的行情却一落千丈,虽然还不至于门可罗雀,但是,到家里拜码头的官员,从数量到质量,都大不如以前了。以前来的人很多,厅级的上百个很正常,处级的简直是数不清。送的礼物档次也高。现在厅级的区区十几个,处级的比着以前,简直是没办法提。二十多个人,还大多数是人大机关的一些处级干部,和他现在的工作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高天民现在是省人大的副主任,主持省人大常委会的日常工作,那些处级干部还要在他手下混饭吃,逢年过节不到家里拜拜码头,说不过去的。
对于周广生,王一鸣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在西江省本地干部中出类拔萃,拥有很高的人气和深广的人脉。团结住他,就相当于团结了绝大部分的西江本地干部,稳定了人心。
王一鸣深知,自己在西江省根基不深,基本上没有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要想在短期内改变这种局面,是绝不可能做得到的。怎么办?只能是采取平衡战略,抓住几个大佬,像周广生,他代表的是西江本地派。像秦大龙,他代表的是外地干部派。况远征,他代表的是北京下派干部派。覃光明和高建勋代表的省级离退休老干部。这样五湖四海,各个山头上都有大佬和他王一鸣关系不错,有什么事情了,大家通通气,打个招呼,他王一鸣给大家面子,大家自然会给他王一鸣面子,这样他王一鸣的位子就坐稳了,权力就巩固了,他才能成为真正的一把手,而不是被架空或者受到什么人的钳制。省长李耀才不敢向他这个一把手发起挑战。
王一鸣知道,在今后的工作中,省长和省委书记不会很好地配合,有矛盾是必然的。这是当前的权力分配格局决定的。省委书记没有权力提名谁当省长,都是中央组织部任命的,省人大的选举,也只是走走形式,履行一下程序而已。
省长的乌纱帽既然不是省委书记给的,他配合你工作,是给你面子;不配合你工作,也理所当然。省长甚至和省委书记当面鼓对面锣地干起来的,也屡见不鲜。只不过最后大家可能是两败俱伤,上级组织部门各打五十大板,把你们调离开,安排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岗位,混到退休算了。因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大局观念,那好,你们就全部出局吧。
所以,现在聪明的省长都会对省委书记忍气吞声,把你送走,高升了,我就顺理成章,接了省委书记。等我当了一把手,我再牛气!做小媳妇也就是区区四五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从现在这几个月的实践来看,王一鸣觉得,省长李耀这个人,还是基本上懂礼数的,对王一鸣的工作是配合的,没有出现对抗的苗头,倚老卖老,这很好,李耀年龄比王一鸣大八岁多,有个老哥哥的样子。
初五晚上,王一鸣带着老婆、孩子参加了周广生两口子举办的家庭宴会。
初六晚上,又参加了况远征举办的宴会。
今年这个春节,对于况远征来说,可谓是喜事连连。第一喜,是他当选了省委常委,调到了省城担任了市委书记;第二喜是在凤凰山省级干部别墅区,刚分得一套三百多平米的别墅,装修完毕,春节前就搬过去正式入驻了;第三喜是,老婆方琳琳的工作也调进了省城,安排在江城市财政局任副局长。方琳琳原来在桂江市任财政局副局长,现在跟着老公进了省城,也算是夫贵妻荣。第四喜是,在美国留学的儿子况世杰刚去了美国两年,今年领回来一个美国女孩回来探亲,金发碧眼,听说有意大利的血统,是一个标准的白人女孩。女孩的家庭在美国也属于上流社会,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儿子和这个女孩谈恋爱,一旦结了婚,很容易就会获得绿卡,成了名符其实的美国人。以前只是听说中国女孩嫁给美国人,不管他是黑人还是白人,总之,我们的漂亮姑娘外流的多,而现在,他况远征的儿子竟然可以搞到一个白人女孩做老婆,还是大家族的女孩子,这真给老爹挣了不少面子。
最后一喜是,况远征发现,今年春节,是他从政以来最感风光的一个春节,到家里来看望的各级领导干部,络绎不绝。不到省城,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有多大。整个江城市,市区加上郊县,八百多万人口,光是副处级以上干部,管了两千多个,厅级干部在职的加上退休、离休的,一百多个。还有那么多的国有企业,群众团体,方方面面,到他家里、办公室里看望的,让况远征简直是数不清。从接待人数上来看,和自己在桂江市当市委书记相比,多了好几倍。年前年后,收到的礼物就更没法说了,什么茅台酒、中华烟、进口红酒、洋酒、保健品、高档服装、皮鞋、工艺品,一箱一箱的,堆满了整个房间。那些县委书记、县长,区委书记、区长,各个局的局长,党委书记,副局长,都跑到家里、办公室或者他住宿的宾馆里拜码头。寒暄几句,走的时候留下一个信封,说是一点意思,逢年过节,单位发的年终奖,市委领导都有一份。有的里面是一万两万,有的是七千八千,反正根据各个单位的实力和往年的情况,这些钱,大家都有,于是推辞不掉,只好收了下来。
那些一出手十万、二十万的,明显地是来投石问路,为自己跑官的,况远征初来乍到,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就把钱退了回去,现在他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大干,他知道,自己刚当上省委常委不久,获得了王一鸣的信任,才调到了省会城市当市委书记,要是在廉政上出了大问题,就对不起王一鸣对自己的关照和信任了。钱这个东西,现在不是主要的问题,只要有了权,什么没有啊!
就这样,春节前后这十几天,况远征让老婆方琳琳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收了那么多单位的过节费,这些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二百多万。你看这个市委书记的含金量有多大吧。这些都是现金,家里的保险柜太小,一下子就放满了,只好买了一个大大的,一两米高的,预备着将来用。
况远征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这样风光的日子,说白了都是王一鸣给的,于是就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让自己的秘书常军一打听才知道,王一鸣的老婆于艳梅和儿子王礼都在西江过春节,好了,请王一鸣全家吃次饭吧,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常军跟着自己的老板,工作关系也都调进了江城市委办公厅,常军原来在桂江市委的时候,是副处级,职务是桂江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其实是挂名,他的实际工作就是给况远征担任秘书。
现在况远征进了省城,自然也把自己的秘书带了过来。为了给常军再提一级,调档案之前,况远征给现在桂江市的市委书记游金平打了电话,给常军解决了正处的级别,任命为桂江市委副秘书长。文件一下,就可以调动了,到了省城江城市,市委组织部下了一个文,任命常军为江城市委副秘书长、正处级。
常军到省里工作后,和龚向阳的联系很密切,所以,有什么事情,常军一个电话就打到龚向阳那里,领导想获得什么信息,基本上都可以得到的。
江城市新开了一家“鲍翅海鲜广场”,装修豪华,菜品精致,在省城很快就打出了名气,况远征就把请王一鸣全家吃饭的地方,安排在那里最豪华的总统一号包厢。
酒宴上,自然是山珍海味、名贵佳肴琳琅满目,喝的白酒是三十年的茅台,红酒是几千块钱一瓶的法国原产地葡萄酒。况远征还安排自己的秘书常军为王一鸣老婆于艳梅买了名贵的手提包,一个上万块,国产大品牌,听说国家领导人的夫人都用的这个牌子。为王礼买了一条高级皮带,也是几千块;一块中档的瑞士手表,五千多块。这样的礼物,不高不低,送出去也就是个心意,对方不会推辞的。
他们也知道,送的礼物太贵了,性质就变了,不属于人情往来,王一鸣会让自己的老婆、孩子拒收的。
王礼参加完宴会,非常兴奋,不是对自己收到的礼物,而是对况远征的儿子况世杰向他说的一些事情非常感兴趣。再过半年多,他就要去美国留学了,认识了一个大哥哥,在美国彼此有个照应,是好事情。尤其是况世杰的女朋友,金发碧眼,丰满性感,有异国风情,很是吸引人,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很逗人笑。
那洋姑娘很大方,和王礼来了一个拥抱说:“你,你,也到美国去,我,我,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美国女孩,好不好?很,很,漂亮,性感的?”
把王礼说得脸都有些红了,说:“谢谢了,谢谢了。”
况世杰也是在北京某大学读完本科,然后出国自费留学的,在国外攻读金融学硕士学位。每一年需要几十万人民币,包括租房子、学费、生活费什么的。还要养车。他告诉王礼,国外买二手车,便宜得很,买一辆二手宝马、奔驰,也就是几千美元就可以了。国内的进口车太黑了,一辆六七十万,甚至上百万,比国外贵了几倍。不到国外,你不知道国外的东西有些比着国内,是便宜得让你想不到。当然,有些东西也很贵,主要是国外的人工贵。比如吃饭,到饭馆吃,换算成人民币,是很贵。但到超市买东西,自己做,就很便宜了。牛肉、鸡肉,甚至茅台酒,都比国内便宜得多。尤其是巧克力,你掏几十美元,能买几大瓶,随便吃。不像国内,一块就十几元,贵死了。我刚到国外的时候,很过了瘾,你看,我就是那个时候胖起来的。
况世杰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七零左右,但是体重现在有差不多两百斤了,是名符其实的大胖子了。王礼说不清,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他,难道国外的女孩也喜欢中国的官二代?
应酬完回到西江宾馆的住处,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王一鸣换了衣服、鞋子,就带着老婆、孩子、秘书到楼下的树林里散步。刚走了十几分钟,龚向阳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王一鸣的弟弟王二虎打来的。
龚向阳连忙就接了,说:“你好,王主席。”二虎的职务现在是县政协的副主席兼县教育局的党委书记,在当地,大小也是个副处级干部,所以,平常里通电话,龚向阳都这样称呼他。
王二虎说:“龚秘书,新年好,我哥和你在一起吗?”
龚向阳说:“是的,他正在散步。”
王二虎说:“那麻烦你让他接个电话,我有事告诉他。”
龚向阳说:“好的,你等一下。”
连忙加快步伐,赶上王一鸣,说:“老板,你弟弟的电话。”说着把手机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边散步边接电话,说:“喂,二虎吗?”
二虎说:“哥,是我。”
王一鸣说:“什么事情你说。”
二虎说:“哥,是这样,今天你同学熊小强到家里来了,你还记得他吗?就是在县机械厂门前摆小吃摊的那个,他说高中时曾经和你同过桌。”
王一鸣一下子想起来前几年到熊小强小吃摊上看望他们两口子的情境,连忙说:“记得,记得。我们高一时曾经同桌半年呢!”
二虎说:“他登门拜访,说是看望咱爸咱妈,但是,临走的时候向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问他什么事情,他吞吞吐吐的,最后说,是为了闺女安排工作的事情,想到西江省找找你。我嫌他给你添麻烦,就劝他,说你太忙了,经常出差,不是在北京,就是在香港,不好找。他不听,就告诉我,前几年你到他摊子上看望他,曾经说过,只要他的孩子上了大学,毕业后不好找工作,就去找你,别的人你不管,他的孩子你不会不管的。哥,有这回事吗?”
王一鸣说:“有,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二虎说:“你看,他粘住你了。他看我不给他你的电话,就向我要秘书的电话,我当时没有答应他,说等我问一问我哥,明天再答复你。他只好走了,说明天来要龚秘书的电话,无论如何,他要到西江去一趟,他把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如果不给他电话,他就到西江省委找你。你看怎么办?”
王一鸣问:“他闺女多大了?”
二虎说:“二十二,刚大学毕业半年,找不到工作,在家里闲半年了。”
王一鸣说:“你问一问,看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什么专业。”
二虎说:“我问过了,是省里的财经学院毕业的,学会计的。”
王一鸣说:“女孩子,学会计的,应该好找工作啊!”
二虎说:“那看你找什么工作了。在我们县,别说你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就是北大毕业的,要想找到一个有编制的工作,进县委、县政府或者各个局,没有县委书记签字,谁也进不去。有些有关系的,花些钱,三万两万,请请客,送送礼,可能就办成了。没关系的,你就是想花钱,托人办,十万八万都不一定能办成。因为不熟悉,谁敢接你的钱啊!熊小强他一个摆摊的,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他哪里可以搞掂县委书记?”
王一鸣说:“你二虎好歹在县里也是一个名人,你就帮帮他。找一找县委书记吗!”
二虎说:“哥,找县委书记我是可以找到,但是,要出钱怎么办?我总不能给他垫吧?再说了,他熊小强也没有什么钱呐!我说少了吧,三万两万,办不成怎么办?钱花了,不能退回去吧。说多了,十万八万,他有吗?肯定拿不出来。再说了,我们县的县委书记换了,现在这个,是从别的县交流过来的,姓周,四十多岁,特别敢干,人送外号‘周扒皮’,到我们县两年多了,什么也没干,整天就是扒老百姓的房子,修路,搞房地产。现在整个县城比以前扩大了一倍,到处是新开的楼盘。那些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不是他的老乡,就是他的同学。个个跟着他发大财。可把咱们县的老百姓坑苦了,现在县城里的房子,一天一个价,均价已达到三千多了,好的高档的楼盘,一平米五千块。你看黑不黑。我们这里大部分人的月平均工资还不到两千块。你说老百姓怎么活吧?”
王一鸣问:“原来那个县委书记呢?”
二虎说:“升了,我们县的一把手升得快,谁到这里,三两年不是捞个八九百万,往上边一送,就升官了。”
王一鸣说:“升到哪里去了?”
二虎说:“到市里去了,升了市委常委、统战部长。”
王一鸣说:“这么说你确实是办不了?”
二虎说:“我要是能办,我就不让他去找你的麻烦了吗!我给你说实话,哥,我儿子王闯大学毕业,我还想让他去找你呢。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委屈。工资低,环境差,门头差事特别大,一个月挣的钱,有时候都不够随礼的。整个县城就那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一天就接到几个请帖,结婚的,生孩子的,老人去世的,都得随礼,不去你就赖了,出去见了面,不好说话。所以,就是再困难,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干熬,一般的老百姓的生活现在就是干熬。你没有办法。”
王一鸣说:“你二虎不至于这样吧?说得那么可怜!”
二虎说:“我肯定不会了,好歹我还是副处级干部,手下管了一万多的中小学教师,茅台酒照样是喝不完。我说的是老百姓,像熊小强那样的。”
王一鸣说:“既然你管不了,那我就只好管起来了,他那样的家庭,我们拉他一把,他就能活下去。我们不管,他就没有多少活路了。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你告诉他龚秘书的电话吧,让他带着他闺女一块来,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给她闺女安排一个工作。因为当年我有过承诺,不能食言。”
二虎说:“好,我这就转告他去。”
王一鸣又问一下父母的情况,两个妹妹家的情况,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大年三十晚上,王一鸣曾经跟父母通了电话,得知他们今年冬天都住在二虎家里,由二虎两口子伺候着。为了照顾两个老人的生活,二虎家请了一个保姆,专门在家里做饭、洗衣服,陪着老人聊天。二虎的老婆在县二高当副校长,寒假有一个月,也在家里照顾两个老人。应该说,两个老人是幸福的。
过节之前,于艳梅按照往年的惯例,向二虎的银行卡上转了一万块钱,说是给两个老人的过节费。
从二虎的电话中,王一鸣得知,父母的身体都很好,住在县城里,屋子里装的有空调,洗澡到外面的澡堂里,那里有暖气,各种条件比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条件好多了。有个头痛发热,都是二虎陪着去县医院,那里的院长、医生一看王二虎来了,都很客气。方方面面都给予一定的照顾。
妹妹三妮和妹夫高健从老家带了一帮人,有五十多个民工,在省城里于艳梅的弟弟于大伟开发的房地产工地上做工程,因为于大伟的照顾,一年下来赚了二十多万。别的老板干了一年的活,拿不到工钱的多得是,被农民工天天追着到家里闹,连春节都不敢回家。
而三妮和高健的工钱,总是能够按时结算,看起来还是亲戚可靠。三妮说,再干一年,他们两口子就可以在省城里买房子了,到时候把父母接到省城里住去。三妮和高健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十六了,儿子十三。都在县城里上学,闺女上高一,儿子上初中,吃住都在二虎家。
四凤是王一鸣最小的妹妹,高中毕业,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地区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老家乡里的中学,当语文老师。等二虎当了县二中的校长,就把他调到县二中,当了语文老师。二虎后来当了县教育局长,就把四凤也提拔起来,做了县实验中学的校长。在县城里,四凤也成了名人,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到县实验中学读书,都千方百计地巴结她。
四凤的老公张全忠也沾了二虎的光,他原来是县财政局的科员,因为娶了四凤,在二虎的关照下,很快就做了股长,等二虎当了县政协的副主席,跟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成了铁哥们,随便说了句话,给县委书记和县长送了些烟酒之类的东西,就为张全忠跑了一个县财政局的副局长的位子。现在四凤是副科级,张全忠也是副科级,在县城里,都是非常有油水的位子,所以四凤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两口子就一个儿子,现在十五岁,正在县实验中学上初中。
王一鸣挂了电话,于艳梅问:“二虎来电话,是想给谁安排工作?”
王一鸣说:“我老同学的孩子,在家里找不到工作,想到西江这里找我。”
于艳梅说:“你答应了?”
王一鸣说:“我答应了,前几年我到县城里,见过他,当时我有承诺的,孩子毕业,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来找我。”
于艳梅说:“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为什么?”
王一鸣说:“因为我这个同学很困难,八十年代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县机械厂上班,前几年两口子双双下岗,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收入,就在县机械厂门口摆了一个小吃摊,卖馄饨、蒸饺和砂锅炖菜,同学聚会,他都不好意思参加。我后来听说后,特意去看了他,他们两口子真难!他老婆拉着我的手,不住地抹眼泪,说:‘小强经常谈起你,说你和他感情最好,经常鼓励孩子,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就去找你一鸣叔叔。你一鸣叔叔是个大官,也是好官,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当时都有些忍不住了,眼泪差一点没有掉下来,我当时说,嫂子,你放心,别的人我不管,你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管的。让他们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到时候我有能力了,肯定会管你们的。”
于艳梅听了,点了点头,说:“这样的家庭,我们是该管,我们帮助他们一下,他们就有了生活的希望,这也是积德行善啊。”
两口子又散了半个多小时的步,才回房间看电视休息去了。
却说熊小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他老婆张桂花现在身体也不好,高血压,还有心脏病,一急就要吃药,不然心脏受不了。
看熊小强辗转反侧的样子,张桂花劝他说:“老公,放宽心,王一鸣不会不管咱们的,你看当初他到机械厂门口看望我们时,讲话多真诚,这样的官,现在哪还有啊!我相信他是说话算数的。”
熊小强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找他的人那么多,他又那么忙,会管咱闺女的事情吗?他又不是咱们省的省委书记,离家这么远,就是把闺女安排在那里,我们想闺女了,要跑几千地,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啊!”
张桂花说:“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帮我们,随便给我们闺女安排一个工作,都比在我们县里强。省城难道是我们这样的家庭随随便便就进得去的吗!再说了,王一鸣是省委书记,他一个电话,下面的人还不得跑断腿。咱们闺女跟了他,工作差不到哪里去。咱们千万不能耽误闺女的前途,只要闺女过得好,咱们就放心了。远有什么?有火车,有飞机,说去就去了。”
然后张桂花就把闺女熊玲玲喊过来,问:“玲玲,我问你,要是你一鸣叔叔把你的工作安排在西江省,你愿意吗?”
张桂花说:“对,闺女,人要讲良心,知恩图报,等工作稳定后,你就在当地找一个对象,到时候有房子,有车子,过上城里人的日子,我和你爸就放心了。等你弟弟毕业了,我们就不好再开口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帮帮你弟弟了。”
熊玲玲不好意思地说:“妈,你看你,说到哪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张桂花说:“有什么啊?早晚都有这一天吗!”
第二天一早,熊小强饭都没有顾得吃,骑上自行车,赶在七点钟以前就到了王二虎的住宅大门口,一看,大门还没有开。又等了十几分钟,大门开了,王一鸣的父亲要到外面散步,他连忙叫了声:“大叔。”上去打招呼。
王春福一看,认识,是昨天来的王一鸣的高中同学。
王春福说:“这么早,你找二虎吧?”
熊小强说:“是,大叔,二虎让我今天早上来,一鸣会给我回话。”
王春福说:“好,进去坐吧,二虎正在刷牙。我出去到外面遛遛去。”
熊小强说:“好的,大叔。”然后就进了二虎家的大门里。
二虎家大门口的院子里,栓了一条大狼狗,一见生人,就站起来,嘴里哼哼的叫着,发出警惕的声音。
二虎端着茶杯正在院子里刷牙,一看熊小强来了,忙漱了口,擦了手,把熊小强往屋子里让。
熊小强说:“王主席,王书记回电话了吗?”
王二虎说:“熊哥,是这样,我哥说了,让你带着闺女到他那里去一趟,他看一看闺女的情况,你最好带着各种材料、档案什么的,要是能办,我哥说了,他同意给你们办。”
熊小强一听,激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泣不成声地说:“谢谢,太谢谢了,你哥是个好官,大好人啊。”
王二虎说:“熊哥,别这样,你和我哥是同学,感情还在,他这样做理所当然。你不要跟任何人讲,因为找的人多了,给我哥添麻烦。要是给你办了,不给别人办,也得罪人。”说着又把龚向阳的电话告诉熊小强,让他记着,到了江城市,就打龚秘书的电话。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我记得了,谁也不说就是了。”
离开二虎家,当天上午熊小强就带着女儿熊玲玲,坐上了开往省城江州市的汽车,下午三点,汽车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行驶到达江州市长途汽车站。一出来,他们父女连忙赶到对面的火车站,想购买当天晚上去江城市的火车票。哪知道到了售票大厅,一看人山人海,排队买票的已经从售票大厅到了外面的广场上,按这个速度,就是再排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够买上票。
熊小强没办法,怕耽误事情,王一鸣是说出差就出差的人,幸亏春节刚结束,现在有时间见他熊小强,他要是赶不过去,机会错过,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于是,和姑娘熊玲玲商量了一下,怎么办?是不是买票贩子的票算了。
熊玲玲说:“只能这样了,等一天两天,受罪不说,耽误了时间就更麻烦了。”
于是父女俩就在人群中,找到四处游**的票贩子,和他们在僻静的地方谈妥价钱,两张去江城市的票,每张加价180元。
熊玲玲要求,把火车票先拿出来,进站验票后,不是假票,再付钱。熊玲玲在省城里上了四年大学,从同学们那里也学了不少经验。每一年都有些同学心急,买不到火车票,就上了票贩子的当。票贩子用真火车票,通过修补,短途改长途,骗那些涉世不深的学生的钱。
当天晚上,父女两人多花了三百六十元钱,终于从票贩子那里买了两张火车票,坐上了开往江城市的火车。火车上拥挤得一塌糊涂,过道里,厕所门口都挤满了人,人挤人,大家个个都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好在父女俩都有座位,比其他没有座位的人好一些,但是,一路上二十多个小时,两个人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因为厕所门口都是人,上一趟厕所,费劲得很,需要排半个多小时的队。
大年初八的下午七点钟,火车准时到达江城市火车站。父女二人出了火车站,找到一台公共电话,先打了龚向阳电话。
龚向阳一看是市话,连忙就接了,说:“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熊小强说:“请问是龚秘书吗?”
龚向阳说:“是的。”
熊小强说:“我是王书记的同学熊小强,是王书记让我来找他的。”
龚向阳说:“您请稍等,我问一下王书记。”
这个时候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还没有下班。龚向阳走过去,说:“老板,你有个同学熊小强来了,说是你让他来的。”
王一鸣说:“是的,他在哪里?”
龚向阳连忙对着手机说:“熊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熊小强说:“我在火车站,刚下火车。”
王一鸣伸出手,要过龚向阳的手机,对着话筒说:“喂,是小强老兄吗?我是一鸣。”
熊小强听了王一鸣的声音,激动得声音都哆嗦了,连忙说:“一,一,一鸣,我是小强,我到了。在火车站。”
熊小强说:“没有,还没有,怕天晚了,找不到你,所以先给龚秘书打了个电话。”
王一鸣说:“正好,我还没有吃饭,我们先吃饭,算是为你接接风。吃完饭,让龚秘书给你安排住处。”
熊小强说:“我见一见你,说说话就行了,我和闺女自己找地方,不麻烦你了吧。”
王一鸣说:“你来了,我怎么能不管呢?!这样吧,你在火车站打一辆出租,到西江宾馆贵宾楼,我马上下班,我们一起在那里吃饭。我老婆、儿子都在,大家见见面,好好说说话。”
熊小强看王一鸣是真心实意的,于是就不再推辞,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给自己的闺女说了,熊玲玲听说马上就要见到王一鸣,马上就慌了,说:“我们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多仓促啊!”
熊小强说:“你一鸣叔是大官,大官的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他现在有时间见我们,我们赶快抓紧时间见。等明天他一忙起来,我们想见,也没有机会了。”
没办法,父女俩只好到火车站的卫生间里,洗脸、刷牙,换了一套新衣服。熊玲玲在自己的头发上沾些凉水,用梳子好好地梳理了一番,照着镜子看看差不多了,两个人才立即打车去了西江宾馆的贵宾楼。
出租车司机看他们父女俩穿得普普通通的,竟然说要到西江宾馆的贵宾楼,说:“那里的住宿很贵的,一晚上最少要七八百块。我给你们推荐个地方,便宜,一晚上一百多就可以了,很干净的。”
熊小强笑了笑说:“我们是看一个亲戚,不用住的。”
司机说:“喔,这样啊。”就开车把他们送到了贵宾楼。
熊小强的车子刚停稳,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过来,说:“请问您是熊先生吗?”
熊小强一下子就明白了,说:“你是龚秘书吧?”
龚向阳说:“是的。”连忙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司机,为熊小强付了车费。熊小强和熊玲玲下车拿了行李,熊小强握着龚向阳的手说:“多谢你了龚秘书。”
龚向阳说:“您是王书记的同学,王书记特别交待过,由我负责接待你们,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用不着客气。”
熊小强说:“实在是麻烦你了。”
龚向阳招呼他们说:“我们先去餐厅吧,等吃完饭我就给你们安排房间,一会儿王书记就该下来了。”
熊小强说:“好的,好的。”
这个过程中,熊玲玲也冲龚向阳不断地笑着点点头。龚向阳一看,熊玲玲瘦瘦的,高高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六五以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中跟皮鞋。单眼皮,但很耐看,皮肤白皙,头发自然地在脑后扎起来,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着。整个人看着就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纯味。
熊玲玲羞涩地一笑,说:“不用了,谢谢龚秘书。”
龚向阳想表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坚持说:“来吧,你路上辛苦了。”说着拉过熊玲玲的大大的拉杆箱,带领熊小强父女穿过大门,到了大厅里。把门的保安冲他们笑了笑。
龚向阳把他们父女领进一个大大的包厢里,只见这里有四五十个平方的样子,整个包厢里装饰豪华,中间是一个大吊灯,照射得整个房间富丽堂皇,地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大红的图案,显得非常喜庆。房间里的沙发,茶几,花瓶,盆栽的花木,都彰显着这里的档次。熊小强父女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到过这么高档的场合。
龚向阳对熊小强和熊玲玲说:“那里有卫生间,你们先休息休息,我上去请王书记下来。我们马上就开饭。”
龚向阳出去后,熊玲玲马上就去了卫生间,放松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又打扮了一下,看没有什么不妥帖了,才出来。
熊小强也顺便上了一趟卫生间,洗了洗手、脸,大理石的洗脸台上放着两块雪白的毛巾,他擦了擦脸,连忙走出来,这个时候,王一鸣刚好在龚向阳的陪同下进了门口。
一眼看见熊小强,王一鸣就兴奋地说:“小强兄,一路辛苦了!”
熊小强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双手紧紧地握着王一鸣的手,刚想说话,却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哽咽着,摇了摇头,说:“一鸣,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王一鸣情绪也受了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小强兄,来到我这里,就是到家了,先吃饭,我们今天晚上好好聊聊。”然后转身对于艳梅和王礼说:“艳梅,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小强哥,我们俩高中时是同桌。”
于艳梅伸出手,和熊小强握了握说:“小强哥,一鸣常和我提到你。没想到今天见面了,才得认识。”
熊小强忙回头冲自己的姑娘说:“来,玲玲,快叫叔叔,阿姨。”
熊玲玲这个时候忙走上前去,冲王一鸣和于艳梅说:“王叔叔好,阿姨好!”
王一鸣这个时候才仔细地打量了熊玲玲一眼,只见这个姑娘个子高高的,气质也不错,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但是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相貌也在中等以上,比着熊小强两口子,那是太出色了。他们两口子长相都是普普通通的,这闺女比着她父母,都出色多了。
王一鸣对王礼说:“快叫伯伯。”
王礼冲熊小强说:“伯伯好!”
熊小强看王礼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个子比王一鸣高了半头,足有一米八零,白白净净的,上身穿了一件皮夹克,显得很精神,于是对王一鸣说:“一鸣,你看你儿子比你年轻时还帅气啊!”
大家于是在饭桌旁坐下,王一鸣坐了主位,让熊小强坐在自己的旁边,龚向阳忙出去,告诉小陆,说:“美女,快上菜吧!”
小陆说:“好的。”忙一路小跑,去了厨房,通知大师傅。
一会儿,一个男服务员就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瓦罐,放到桌子中央。小陆为每个人装了一碗汤,然后就退到门口。
王一鸣拿起勺子,冲熊小强说:“来吧,我们先喝汤,这是白果老鸭汤,是南方人的家常菜,你品尝品尝。”
熊小强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说:“好,好,味道醇厚,回味悠长,里面还有中药的味道,我们老家做不出这个味道。”
王一鸣说:“这里的规矩和我们老家不一样,这里是先喝汤,再吃饭;我们老家是先吃饭,再喝汤。现在看来,还是南方人讲究,这样对身体有好处,又不容易发胖。”
喝着汤,菜一个一个就上来了,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三五分钟上来一道,总共是十二个热菜,还有蒸饺、包子、点心什么的。今天的晚餐,是龚向阳点的菜,他按照六个人的标准,中档水平。最贵的鱼翅、龙虾都没有上,因为这是家宴,档次太高了,会影响不好,又不是宴请国家领导人,招待亲朋故旧,有那个意思,就可以了。说实话,这都是公款消费,王一鸣用不着掏自己的腰包的。他不用管不用问,自己的秘书就安排好了。
王一鸣想起熊小强会喝酒,就让服务员开了一瓶茅台。给熊小强倒了满满一玻璃杯,估计有三两多。
王一鸣自己倒了一小杯,其他的人有喝饮料的,有喝红酒的,大家一起举杯,王一鸣说:“来,小强兄,我们全家为你们父女接风。你随便,喝完还要,最好是一醉方休。”
熊小强和王一鸣碰了碰杯子,然后一仰头,喝了大大的一口,茅台酒下肚,那个舒服劲啊,真是不可言说。长这么大,他哪里喝过茅台酒啊。年轻时刚上班,工资低,虽然那个时候茅台酒并不贵,一瓶才十几块钱,但是,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多块,买不起啊!
现在呢,茅台酒的价格年年涨,听说一瓶七八百块了,他一个下岗职工,想也不敢想。也就是来见王一鸣,才有这个机会,他能不开怀畅饮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熊小强把一玻璃杯的茅台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王一鸣看他还能喝,于是就把剩下的酒又给他倒了一个满杯,说:“小强兄,今天晚上你就放开吧,反正喝醉了,就上去睡觉。”
熊小强说:“不行,我大老远的来见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喝醉了,误事。就这一杯了,再多了,我真会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