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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志鹏原来也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两年前才跟着李耀调去了江城市委办公厅,他和龚向阳平常里也有联系,领导开会的时候,两个人经常见面,所以大家相互之间并不陌生。
范志鹏看龚向阳出来了,连忙走上前主动和龚向阳打招呼,说:“知道龚主任要来,我才来的,好久没有在一起乐呵乐呵了,龚主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单独安排一次。”
范志鹏什么时候见了龚向阳,说话都很客气,这让龚向阳对他陡然增加了不少好感。龚向阳说:“年前是不行了,没有时间,等过完春节再说吧!”
范志鹏说:“好的,到时候我联系你。”
刘双城是第一次和范志鹏见面,双方握了手,交换了名片,大家坐下来喝着茶水,服务员过来问:“各位大老板,今天你们怎么玩?”
龚向阳和范志鹏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俩是客人,不用自己埋单的,唐少华看了刘双城一眼,说:“刘老板,你的意思呢?”
刘双城一摆手,说:“要玩就玩一条龙,其他的不过瘾。把你们新来的最好的小姐喊过来,我看看。”
服务员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几分钟之后,就见一串姑娘鱼贯而入,有的穿着晚礼服,有的穿着超短裙,有的外面是透视装,里面露出窄窄的三角裤,个个都是衣着暴露,把自己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展现了出来。为了招揽客人,她们站在那里,冲每一个看自己的客人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卖弄着自己的**。
龚向阳把这七八个姑娘扫视了一遍,觉得她们虽然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姿色,但是从脸上看,显然不是第一流的货色,于是摇了摇头。
刘双城看龚向阳摇了摇头,于是一挥手,说:“换一批来。”
这批姑娘于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一批。这批姑娘大家也看不上,于是刘双城看着服务员说:“再换一批来。”
连续换了三批人,前前后后已经进来了二十多个姑娘,在外面的经理就急了,知道这个包厢里的男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较挑剔,于是就把自己珍藏的几个压箱底的货拿了出来。
第四批姑娘进来的时候,龚向阳明显地感觉到,这批姑娘不一样,个个皮肤细白,留着好看的直发,像是大学里清纯的学生妹。个个身材高挑,臀部的曲线也非常迷人,最关键的是气质,个个一脸庄重,走在大街上,有明星的范,你根本想不到她们是夜总会里的三陪小姐。
刘老板笑着对龚向阳说:“龚秘书,你先来挑。”
龚向阳看了一眼,于是不再客气,挑了一个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超短裙的学生妹,他一指,说:“这个吧!”
那姑娘连忙笑着走过来,坐在龚向阳身边。上来就热情地和龚向阳拥抱了一下,说:“帅哥,谢谢你挑中我。”
龚向阳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真是细腻得很,问她:“小妹,你多大了?”
姑娘开始卖萌,装作很天真的样子,说:“你猜一猜?”
龚向阳说:“我看你也就是二十一岁吧。”
姑娘说:“你猜的不错,我刚二十一岁零三个月。”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也都选中了自己的小姐。刘老板点了啤酒、红酒和一些小吃、水果之类的东西,服务员开始一批批的往这个包厢里送。
大家于是喝酒,唱歌,跳舞,把自己选中的姑娘抱在怀里,边说着情话,手也不老实。
这些姑娘就是靠这个挣钱的,喝了几杯酒,唱了几首歌之后,就开始疯狂起来。陪客人跳舞,都是紧紧地抱着,,她们也不介意,和你虚情假意地应酬着,喉咙里哼哼唧唧的,不断地逗男人开心。
她们知道,今天这个晚上,这些男人就是她们的上帝,把这些男人伺候舒服了,她们才能挣更多的钱。当三陪小姐,光和男人喝酒、唱歌,抱抱,一晚上挣两百块钱的台费,是挣不了什么大钱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撩拨得这些男人带着她们到楼上洗桑拿,或者过夜,那就能一个晚上挣一千多了。夜总会的五六楼,有六十多个豪华包房,那里是有钱人好地方。谁都知道,能在省城里开这样档次的夜总会,公安那里一定有关系,所以在这里玩,安全得很,根本不用担心公安机关会在这里抓。
包厢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调得昏暗起来,在这个暧昧的氛围里,每个男人都和自己怀中的女人在打情骂俏,很快就熟悉得不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龚向阳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龚向阳问坐在大腿上的学生妹,说:“妹子,今天晚上可以包你的夜吗?”
那妹子娇羞地看了龚向阳一眼,说:“可以啊,你们准备在这里玩到几点?”
龚向阳说:“那不一定,谈好了现在就可以撤了。”
妹子说:“大哥,你愿意出多少钱?”
龚向阳说:“你出台一般多少钱?”
妹子小声地趴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快餐六百,包夜一千二。”
龚向阳说:“太贵了吧,外面四百就能包夜了。”
妹子说:“档次不一样吗!”
龚向阳捏了捏她的屁股说:“什么档次?脱光衣服,大家都一样,零件一个不少就可以了。”
妹子假装生气说:“那你找那些四百的去吧!”
龚向阳说:“包夜八百,你干不干。”
妹子说:“最少一千,你干就干,不干我就陪你唱完歌,就可以了。”
龚向阳思忖了一下,觉得她这个档次在省城里,一千块包夜在这种地方,也算是不亏,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说:“好吧,一千就一千”
妹子瞥了他一眼,说:“好得很!大家都说我身材很棒,技术一流。”
龚向阳说:“那好,我等一下见识见识。”
范志鹏是第一次和龚向阳在一起玩,他看龚向阳都放开了,于是也就放开了,抱着自己怀里的姑娘也不断地打情骂俏。刘双城更是过分。
刘双城说:“要不我们上去洗桑拿去?”
姑娘点了点头,说:“好的。”
刘双城站起来,趴在龚向阳耳朵边上说:“怎么样?龚秘书,对这个姑娘还满意吗?”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满意,很满意。”
刘双城说:“我们上去洗桑拿怎么样?”
龚向阳说:“没问题。”
刘双城说:“如果感觉好了,可以包夜。等一会儿我给大家发钱,尽情地玩吧。”
刘双城又征求了唐少华和范志鹏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上楼去洗桑拿。
于是刘双城让服务员过来,说:“你打电话到楼上,我们要四个豪华单间。”
服务员答应一声就出去安排了。一会儿回来,说:“老板,您要的房间都订好了,现在可以上去了。今天晚上客人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没有房间了。”
于是刘老板喊服务员过来埋单,结完帐,四个姑娘说是要回去拿自己的东西,几分钟以后再上楼。
刘老板等她们走后,从大皮包里掏出三个准备好的信封,一个一个,发到龚向阳、唐少华和范志鹏手里,说:“要过春节了,兄弟我的一些小意思,请兄弟们一定收下。”
龚向阳捏了捏,估计里面放的都是钱,看那个厚度,估计是两万块人民币,放在一个中号的牛皮纸信封里。
龚向阳收下,对刘双城说了声:“谢谢刘老板!”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提包里。
范志鹏和唐少华看龚向阳都收了,于是不再客气,也都把自己的那一份收进皮包里。
大家跟着刘双城于是就往外走,顺着楼梯上了五楼,刚上来,就有服务员迎上来,问明情况,然后让刘双城到总台交了押金,拿来四个房卡,交给刘双城。这个时候,那四个姑娘也上来了,每人手里拎着自己的包。
大家心照不宣,各人领着自己挑中的姑娘,进了房间。
龚向阳和那个学生妹进了房间,把门保险好,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开。学生妹拿起房间里的茶壶,到卫生间里接了水,放到茶几上烧开。
学生妹丝毫不怯场,她说她们上岗之前都经过严格的培训的,但做得好不好,关键还是看个人的悟性,她悟性高,所以她服务的客人,整个一套动作下来,都对她很满意,所以她到这个夜总会一个多月来,只要上班,只要她一出现,就肯定会有客人点。唱完歌基本上都要求她陪着洗桑拿,或者过夜。
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样子,龚向阳很快就缴枪投降了。
做小姐的最喜欢客人快快结束战斗了,因为那样她们可以休息,如果客人太能折腾了,对于她们,伤身体不说,还耽误接别的客人。
学生妹到卫生间里清理干净,把自己的身子又洗了一遍,然后走出来,对龚向阳说:“大哥,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吧?”
龚向阳说:“满意啊。”
学生妹说:“你是包夜吧?要是包夜,我就在你这睡一觉,要是快餐,你给我六百块,我还可以出去接其他的客人。”
龚向阳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问。”要是拨通了唐少华的电话。
唐少华那里,一看是龚向阳的电话,连忙停止了动作,接通后问:“喂,老兄,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龚向阳说:“速战速决吗,我问你,你打算包夜还是快餐?”
唐少华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半钟,于是对龚向阳说:“你说呢,我听你的。”
龚向阳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学生妹确实可爱,自己刚才春风一度,确实太快啦,还没有过瘾,于是就对唐少华说:“这样吧,我们还是包夜好,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你开车送我回去,好不好?”
唐少华说:“好的。”
于是挂完电话,两个人又各自拥着自己的女人睡觉了。
天还没有亮,龚向阳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在西江宾馆的住处,把门的保安刚刚起床打开门,看龚向阳回来了,以为这个当大秘书的又去办公室加班了。王一鸣还没有起来,龚向阳回到自己房间,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七点半的时候,王一鸣出来了,两个人下楼开始吃早餐,八点的时候准时出发,一个上午看望了省里的几个老干部和知识分子。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李耀正在省长楼三楼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范志鹏走过来汇报说:“老板,江左锰都开发集团公司的刘老板想见见你?”
李耀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文件说:“是那个刘双城吧?”
范志鹏说:“是。”
李耀想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借机来送礼的。春节前的这十几天,李耀家里每天晚上都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到家里来送礼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人,多得他都记不清。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个刚坐了一会儿,那个又进门了,于是前面的人赶紧站起来告辞,给后面的人让地方。有的人晚上去家里感到说话不方便,干脆追到办公室里。所以,前几天一上班,那些厅长、局长,还有各个市的市委书记、市长、副书记、副市长们,坐在接待室里等着他会见的一大排。
前几年,李耀刚调来西江省工作,当分管宣传的省委副书记,逢年过节,到他家里看望的人实在是不多,因为他在西江省人生地不熟,和他直接打交道的官员并没有多少。
等他当了江城市的市委书记,到了春节,就完全不一样了,江城市是省城,是全省最大的城市,这里生活着两百多万人口,是全省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毫无疑问也是经济中心。江城市委、市政府有几千个科级以上干部,许多人眼巴巴的,都希望自己的职务能够尽快升上去。混到正科级的,就千方百计想着升副处级;混到副处级的,更盼望着升正处级;当了正处级的,还想着升副厅级。在清水衙门当官的,就想调换到更有权力更得实惠的岗位上捞一把。反正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道理,谁当市委书记,谁就是老大,这个社会,都是老大说了算。他们的官到底能不能升上去,有时候就是李耀一句话的事。所以逢年过节,到李耀家里探望的人,一时间门庭若市,又让他找回了原来的感觉。
像李耀这种从基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官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有能力,也会钻营。他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上世纪八十年代,高层提出,提拔干部要“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那个时候,干部队伍青黄不接,之前被打倒的一大批老干部刚刚恢复工作,但是,他们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身体不好了,知识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所以高层提出,要废除领导干部终身制,老干部要给年轻人让路,主动让贤。各级领导班子要尽快充实一批年纪轻,有知识,有技术,在特殊时期期间没有参与打砸抢活动,是逍遥派的人。
从此,在中国的政坛上出现了这样一大批领导干部,他们大多数出身草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他们唯一自豪的,就是拥有一张那个年代一般人没有的大学文凭,仅仅几年以前,他们拥有的这张文凭曾经为他们贴上了知识分子的标签,走到哪里,他们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还会遭来一些工农干部的白眼和群众的冷嘲热讽。他们是整个社会不待见的人,是群众帮助和改造的对象。
但是,随着政策,他们一夜之间成了这个社会最炙手可热的一批人,上级组织部门仅仅靠一纸档案,就断定他们是符合条件的年轻干部,虽然此前他们都是普通的工人、农民,或者是技术员,大部分都在生产的第一线,当组织上派人把他们从田地里、车间里喊回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一纸文件,他们就成了大大小小的官员,有许多从来没有任何领导经验的人,很快就做了副县长,县长,局长,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迅速地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运气极好的,有幸被国家领导人看中的,就一下子进了中央,成了第三梯队,四十岁刚出头,就成了省部级干部,为将来接班,进入中国最高权力的核心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那个年代,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年代。官场上的风气也很好,大家都是简简单单的,请客送礼的情况很少,谁和谁感情好了,逢年过节到家里坐一坐,吃顿饭,感情就表达了,送礼更是简单得很,送几只老母鸡也行,送一只羊也可以,搬一箱饮料也行。李耀这个农村孩子,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走上政坛的。
李耀记得,自己在老家的乡里当上乡党委委员的时候,没有向当时的乡党委书记牛德厚送过任何厚礼,那个时候的干部都非常正直,谁能不能提拔,关键是看能力,看群众基础。当时李耀在乡里当团委书记,各方面工作开展得非常好,连续两年都得了县里的先进。所以,当上级来考核的时候,牛德厚说:“李耀这个孩子不错,有能力,工作也认真,他如果不被提拔,我们乡其他的人就更没有资格了。”这样,李耀就被提拔成了乡党委委员。后来,李耀看有文凭的干部开始吃香了,于是就决定考大学,因为他基础好,第一年参加高考就考取了省里的一所综合性大学。大学毕业,当时的分配政策是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他被分回到老家的地区。人事部门一看他的档案,就把他分到了地区行署办公室,做了秘书科的秘书。谁也不用找,根本用不着请客送礼,大学生到了哪里,都是根据你的专业,安排到最合适的岗位上。几年之后,他就被提拔做了行署办公室的副主任,后来老专员说了句话,就把他下派,到了下面的县里,做了副县长。从此李耀就进入了官场升迁的快车道。三两年一个台阶,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一步一步上去了。
越往后走,李耀发现,社会风气变得越来越坏,能不能升迁,看的不是你的政绩,你个人的能力,而是你的关系,你有没有强硬的后台。像李耀这样草根出身的人,官场上根本没有强硬的后台,李耀当时总结了一下,他发现,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在官场上你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这些客观因素。第一,你是红二代,爹妈是开国元勋,这样你进入了官场,四平八稳地做,随随便便就能混到副省级以上。表现优秀的,还可以进入国家领导人行列。第二,你是大领导的秘书出身。在官场上有大人物为你说话,也是顺风顺水,四十岁左右就能混到省部级,像王一鸣那样的就属于这种类型。第三,你投靠权门,当上门女婿。不管大官的女儿长得多丑,你都要踊跃去巴结,当上乘龙快婿,她们家的政治资源你就可以完全用上了。虽然你是草根出身,因为有了这样一个跳板,你的发展就进入了快车道。对于女人,大家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对于在官场混的男人,还有一句话,就是干得好不如娶得好。这三条升官的捷径你占有一条,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但是对于李耀这样的人,这三条他都占不住,他祖祖辈辈是农民,自己当的又是小秘书,老婆是农村姑娘,自己当大队干部的时候就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是离了婚,在那个小地方,也当不上大官的上门女婿。
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了--金钱开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官场上已经兴起了请客送礼的风潮,礼数越来越大,买官卖官开始蔚然成风。
李耀的老家W省是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私营经济非常发达,大家都有钱了,所以官场上的价码水涨船高,在县里,想当个正科级干部,关键的岗位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像县财政局局长,你不送个十几万,是没有可能的。县城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因为容易提拔,你不送个二十万,根本不可能。所以,那个时候当上县长、县委书记的,干上个三年两年的,就发了。
李耀在老家的一个县当了三年的县长,一年县委书记,每年的收入都能够达到上百万,那个时候,这是一笔大钱了,北京、上海的商品房当时才卖三千多一平方。李耀拿这些钱一路送上去。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就给市委书记送钱;当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的时候,就给省委书记、省长送钱。当时的风气就是这样的,他能怎么办?不跑不送,只能是原地不动。他想升官,想干事,没有平台怎么行?所以在中国的官场上,有些真正有能力、有理想的官员,在当前的体制下,尤其是他们羽翼未丰,还当着小官的时候,他们迫不得已,做了许多不合法的事情,实在是情有可原。在当前的干部选拔体制下,他们如果不那样干,他们就出不来,就会被淘汰,那样他们的才华就被埋没了。他们不是没有操守,而是现实逼迫他们要同流合污,放弃自己的操守才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而那些像陶渊明、李白那样有政治理想,有自己的气节,对歪风邪气丝毫不妥协,相反还冷嘲热讽的官员,就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了,他们首先会被淘汰,被放逐出官场,他们成了官场上的失败者,越是有才华,越是有高洁的品质,他们的官运就越差,整个中国的官场上已经形成了这样一个逆淘汰的机制,这是时代的悲剧,是权力商品化的必然结果。
刘双城进来的时候,李耀还在看文件,本来,他对刘双城这样的大老板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这些人都是靠出卖国家的资源,靠私挖乱采才发了大财的。这些资源本来是应该属于全民的,但是国家的产业政策有失误,上世纪八十年代,竟然为了短期效益,追求经济增长,允许私人拥有探矿权、采矿权,这个口子一开,全国一下子成了一个疯狂的大工地,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开矿,多得根本没办法统计,允许私人开矿,是在短期内创造了财富增长,但是,由此造成的问题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哄而上,滥挖滥采,破坏环境,浪费资源,矿难频发,短短的二十多年,中国一些主要的矿产资源已经基本上接近于枯竭了。所带来的环境退化,环境污染,更是令全世界感到震惊。现在的中国,全球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绝大部分都在我们这里。江河湖海几乎都逃脱不了被污染的命运,五大水系都出现了水质退化。黄河开始断流,湖泊动不动就出现水藻事件,毒大米、毒食品更是层出不穷,整个国家面临环境衰退,矿产资源枯竭的威胁。而那些发了大财的大老板却一个一个鞋底抹油,全家移民去了海外,他们通过地下钱庄,把自己的资产悄悄地转移到了国外,在国外养女人,买别墅,买豪车、游艇、飞机,一掷千金,让全世界的人看到中国的富翁都瞠目结舌。
李耀虽然不廉洁,但是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是迫不得已,不这样就升不上去,就会被官场淘汰掉,也就失去了为人民服务的机会,更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他从心底里对刘双城这样的大老板是看不起的。
刘双城笑着走进来,李耀抬头看了他一眼,中等个子,身材适中,皮肤黑黪黪的,留着一缕小胡子,眼光冷峻,有一股杀气,或者说是江湖气,有些黑老大的意思。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面是深蓝色的西裤。手里提着几个礼品袋,笑容很灿烂。
范志鹏笑着介绍说:“老板,这是刘董事长。”
李耀微笑了一下,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和刘双城握了握,说:“欢迎啊欢迎!”
刘双城说:“李省长,兄弟我是仰慕得很呐!早就该来拜见省长了,实在是失礼得很!罪过罪过!”
李耀说:“大家都忙,况且我从来没有到你的地面上视察过,所以有情可原吗。”于是张罗着让刘双城坐下来,两个人在沙发上随便地聊着天。
刘双城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公司的经营情况,年产值多少,纳税多少,公司的利润有多少。李耀听着,不断地点头。
刘双城汇报完毕,李耀做了几点指示,第一,要进一步抓好安全生产,安全无小事,最近国家在加大对于全国矿山安全的治理整顿工作,有隐患的矿山,到时候排查出来,一定会关闭。第二,要进一步做大企业的规模,搞好产品的深层次开发,增加附加值,延伸产业链。第三,保护好环境,不能搞破坏性开发,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第四,要扩大就业,多为社会做贡献。
刘双城掏出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做着记录。本来他见一般的领导人,很少亲自拿着笔记本记录领导讲话的。他是老板,又不是公务员,没必要见了官员谨小慎微的,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都是范志鹏提前做了工作,对他说:“你见李省长,汇报完工作,按照惯例要请求李省长对你们的企业做些指示,这个时候你最好找个笔记本,在本子上记着,这样显得你对领导很尊重,也就给领导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今后再见就方便些。”
这个建议刘双城就采纳了。
谈话进行了二十多分钟,因为范志鹏交待过,一般谈个十几分钟就可以结束了,如果省长很有兴致,你也可以多谈谈。省长的指示一结束,基本上就可以告辞了。要主动撤退,不能让省长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
刘双城笑着对李耀说:“省长,要过春节了,第一次来看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挑了几份礼物,希望省长不要推辞,给兄弟我一个面子。”说着把几个礼品袋放到李耀办公桌上。
李耀看也没看就笑着收下了,说:“好,都说你刘老板是个讲义气的人,江湖上名气很大啊!”
刘双城说:“都是兄弟们捧场,我这个人信奉一句话,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能没有,但太多了也是负担,还是兄弟情义最长久,最可贵。所有我这个人最爱交朋友,也对得起朋友。”
李耀说:“你这句话我爱听,钱这个东西,没有确实不行,但太多了,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作为企业家,一定要有更高的追求才行。民营经济现在是我们国家最有活力的经济成分,大有前途,中央号召要大力支持非公经济的发展,我们省里也很快会再出台一些措施,在政策上、资金上对于非公经济以更大的支持。希望你的企业做大,做强,在全国闯出名气,三两年之内成为上市公司,成为我们西江省的一张名片。”
刘双城说:“我也有这个意向,今后还需要李省长多多关照!”
李耀说:“会的,会的。”
刘双城告辞后,李耀把他送到门口,握了握手,就回到自己办公室,随手就把几个礼品店放到了柜子里。
下午下班前,范志鹏过来为他整理东西,看到上午刘双城送过来的几个礼品袋。范志鹏知道刘双城一向出手很大方的,是不会仅仅送一些茶叶、保健品之类的东西的,肯定会有现金。果然在一个袋子里发现了一个大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捆钞票,花花绿绿的,上面是英文,范志鹏一看,是美元,面值都是一百的,两捆也就是两万美元。
范志鹏把信封拿出来,放到李耀黑色的公文包里,说:“老板,刘双城送了两万美元给你,我放在包里了。”
李耀看了范志鹏一眼,说:“小范,你看这个刘双城可靠吗?”
范志鹏说:“听说他为人很讲义气,很大方的。上上下下都有人,和杨春风、刘放明、郑天运、牛振海、秦书海关系都很好。估计他们那里,他也会送钱的。说不定比你这里还多,他这一次我估计,也就是投石问路。等今后熟悉了,会更大方。”
李耀于是就不再说什么。
范志鹏知道,自己的老板需要钱,也喜欢钱。范志鹏是李耀从W省调到西江省工作的时候,就开始跟他了,四年下来,已经基本上摸清楚了李耀的思路。
李耀早年极度贫困,在农村的日子受尽了没有金钱的折磨,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上高中时在县城里看上了一个城里姑娘,她是他的同班同学,李耀偷偷地给她写信,但是,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后来干脆同着其他女同学的面,把李耀的情书拿出来,当面撕了,说:“你一个农村的穷小子,还想娶我这个城里姑娘,有商品粮户口的,你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天到晚,就只有一件上衣穿,上面都是汗渍了,闻着老远就熏死人,就你这样,读书好有什么用?一毕业还不是回家种田,继续当泥腿子。我们是商品粮户口,一毕业就有工作的,你能比吗?!”
李耀当时被臊得脸通红,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惹城里的姑娘了,高中毕业后就回乡务农了。那个时候正是特殊时期,国家没有恢复高考,能够上大学的是工农兵学员,要各个地方推荐才能上大学。李耀回到村里,干活很积极,不怕苦不怕累,他想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父老乡亲的信任,果然,他很快就被公社领导看中,当了大队书记。后来转为公社干部,到公社当了团委书记。
恢复高考后,李耀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回到地区,五年之后就当上了下面一个县的副县长。四十岁刚出头,就当上了副市长,那个时候,他们所在地区已经改为市了。回到县里,县委书记、县长都陪着吃饭,风光得很。有些同学知道他回来了,就组织同学会,请他吃饭。李耀参加的时候,又见了那位女同学。那位女同学红着脸,向他赔不是,说:“对不起,当年不懂事,伤害了你,请你原谅。”
李耀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都怪我那个时候太穷了,又是农村孩子,想攀高,太不自量力了。”
其他的同学起哄那位女同学说:“后悔了吧,你要是当初答应了李耀,你现在不就是市长夫人了吗!”
过来一个多月,李耀正在市政府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突然接到了这位女同学的电话,说:“我到市里出差来了,想见见你,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李耀问:“什么事情吧?”
女同学说:“见面谈吧,我在酒店里开好了房间,你来了就懂了。”
这样暧昧的话,对于李耀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同学虽然也是四十岁出头了,但是,依然很有风韵,个子高挑,身材丰满,看着更加性感了,皮肤保养得也好,仍然非常白皙,她高中毕业就进了县邮电局,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自然比农村姑娘天天参加农业劳动舒服得多。她嫁的老公还是县城里的干部子弟,在财政局工作,听说他公爹当过县里的人大副主任,这些情况李耀也略有耳闻。
李耀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见一见,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年轻时的偶像,自己年轻时没有得到她,感到遗憾了很多年,现在这个年龄,如果她愿意,自己得到了她,也算是弥补了一下当年的缺憾。于是,李耀就让司机把自己送过去,说是要见一个同学,让司机把车开走,在办公室里等着就行了。
李耀按照约定找到女同学登记的房间,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在市里也是非常有名的。
女同学马上拉开门,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请进。”
李耀进去,看到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连衣裙,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很白,很细腻。五官还是那么好看,虽然比不了年轻的时候,但是这个年龄也有这个年龄的风韵。
她笑着为李耀倒水,并亲手为李耀削了一个苹果,双手递给李耀,说:“市长大人,臣妾知错了,臣妾给你赔不是了!”
李耀笑了,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臣妾了?”
她笑着回答说:“就现在,你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说着话,用火辣辣的眼睛注视着李耀。那里面有一种魔力,差不多把李耀的魂都勾去了。
李耀被她撩拨得心里一下子欲火升腾,苹果也不吃了,刚咬了两口,就放下了。
俗话说,女人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就是打定主意来勾引李耀的。现在李耀扑上来了,她还不是配合得很。
女人的经验很丰富,比李耀老婆会的花样多多了。李耀老婆是农村姑娘出身,干农活可以,为人忠厚,待李耀父母也孝顺,就是没有多少文化,情商不高,封建得很,觉得男女干这事,就是为了生孩子,孩子生了,就不要一天到晚干这个了,跟这样的女人过生活,她就是应付你,是尽义务,说骚不骚,说浪不浪,真是没有多少意思。但李耀又不能离婚,因为担心老婆一旦闹起来,就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所以李耀有的时候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而这个女同学不一样,人家会玩,懂感情,风情万种。李耀觉得,自己这一次没有白来。
两个人玩痛快了,累了,一起躺着说话。
李耀说:“你找我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吧?”
女同学说:“是,我想让你给我们县里的县委书记打个招呼,为我老公说句话,提拔他当县财政局长。”
李耀问:“你老公当副局长几年了?”
女同学说:“六年了,早就是排名第一的副局长,但老是提不上去。”
李耀说:“你公爹没有找找人?”
女同学说:“他退休了,说话就不管用了。”
李耀说:“送礼没有?”
女同学说:“送了,给县委书记送了十万块,但是,还没有回话。”
李耀说:“所以你就来找我,想让我从中说合说合,加深一下印象,是不是?”
女同学说:“是的,你是副市长,县委书记总有许多事情要求到你,你说句话,肯定比一般人管用。”
李耀说:“招呼是可以打,但是,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那个县财政局长的位子很关键,争的人一定很多的。”
女同学说:“我相信你只要肯帮忙,我老公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我们送了钱,你又肯出面,条件就硬多了。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忙,今后想找我了,随你的变,我保证随叫随到。”
李耀说:“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好?”
女同学说:“一来我欠你的人情,你喜欢过我,我却伤害了你。过意不去。二来呢,我老公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眼看着四十多了,连局长还没有当上,在县里,就很没有面子。他整天唉声叹气的,我怕他精神状态不好,身体垮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所以,我豁出去了。”
李耀说:“看不出,你还挺有牺牲精神的。为了老公的前途,把自己送出去你也甘心情愿。”
女同学说:“那不都是为了我们那个家吗,孩子还小,正在上初中,老公身体垮了,孩子没有了爹,我一个女人,普普通通的工人,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苦的都是我孩子。”
李耀问:“你是闺女还是儿子?”
女同学说:“闺女,十二了。”
李耀说:“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
女同学说:“差不多,在班里,人家都称她是班花。”
李耀说:“好吧,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女同学找到了一张信纸,在上面写下“潘广仁”几个字,交给了李耀。
李耀下午到了办公室,就给老家的县委书记打了电话,说潘广仁是自己的亲戚,让县委书记在考虑干部的时候,关照一下。
县委书记知道李耀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说不定官还会升,就不敢不给他面子,一连声地说:“原来是这样啊,知道了知道了,李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那女同学出于感激,又专门到市里约了李耀一次,陪着玩了一个中午,伺候得李耀舒舒服服的,临走的时候,送了李耀两万块钱,说是一点意思。
李耀推辞了没要,说:“我们都这样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女同学很感激,对他一直是念念不忘的。后来李耀当了市长,市委书记,她找李耀办了不少的事情。
李耀经常拿自己在农村的时候,一些极度贫困的故事和范志鹏聊天,发出感慨。等李耀到江城市兼任了市委书记,范志鹏发现,李耀看待人有一个明显的尺度,敢于给他送钱的,出手大方的,李耀会真给你办事。那些老板、市里的处级干部,为了在一些事情上让李耀关照自己,虽然此前和李耀并不认识,但通过其他人一介绍,请李耀吃几次饭,熟悉了以后,到家里或者办公室里送上十几万、几十万的现金,李耀马上对他们会有一个不同的看法。该帮的忙肯定会帮了。特别是在干部提拔上,送钱的人肯定比不送钱的人提拔得快,岗位也重要得多。每一年江城市都要提拔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处级干部,那些敢于送钱的人,很快就下去了,当上了县长、县委书记或者区长、区委书记。
有的人素质并不好,和李耀也从来没有任何渊源,但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结识了李耀,就是敢送钱,一出手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于是李耀就网开一面,对这些人大力重用。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清楚了,李耀喜欢钱,比较贪。情义是假的,唯有金钱才是真的!
范志鹏发现了李耀这个性格特征后,有一段时间心里也很怕,他害怕李耀会出事,当秘书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老板出事,那样自己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但是在官场上,老板可以选择秘书,秘书是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老板的,一旦给某一个老板当了秘书,你的贴牌就一辈子去不掉了。走到哪里人家首先想到的是,你给谁当过秘书。
老板倒台了,秘书肯定跟着倒霉。但是老板没有倒台,你也不能随便换老板。你离开老板就什么都不是了。官场上没有一个强硬的后台,你要想当官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明知道当秘书是有风险的,你也没有什么办法,赌命吧,该你倒霉,你跑不掉;不该你倒霉,算你侥幸!
范志鹏知道,李耀由于早年的经历,可能在金钱方面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渴望,你说他贪婪也好,视财如命也罢,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官越当越大,给他送钱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胆子也很大,他收别人的钱,也给那些官比他更大的人送钱。况且出手很大方,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乌纱帽,有时候他会不择手段。
范志鹏记得,前些年东城市有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落马了,有的老百姓就很惋惜,说:“刚把这头猪喂肥,他就出事了,再换一个人来,我们县更加穷了,因为来的是一头瘦猪,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肥起来啊!还不如不换,前面那头猪反正已经吃肥了,今后几年就会收敛些,让我们过上几天好日子。”
体制不改,贪官污吏就会层出不穷,在目前监督机制不健全、不完善,一把手说了算的情况下,没有独立的新闻监督,没有权力制衡,没有公开、公平、公正的政治游戏规则,官风哪会从根本上好转呢!一切都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走过场而已。
刚进入省政府一个多月,范志鹏就观察清楚了,现在的省政府事实上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金字塔状的权力结构。高居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毫无疑问是省委副书记、省长李耀。他是这个省政府大院里的一把手,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号施令,近的可以控制着整个省政府大院里的工作节奏,几百号人马都随着他的指挥棒在有序地运动;远的可以控制着全省的行政部门的工作节奏。一个文件下来,各个厅、局,各个市、县、乡一直到村,就会全部行动起来。当上省长,在目前的行政体制下,那是相当有实权的。
省长的下面是七个副省长,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权力范围,在省政府各个副省长的分工中,按照行业范围,他们分为财税、金融、工业、农业、交通、建设、文化、科技、公安、商贸、旅游等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分管的厅、局,上面对省长负责,下面所分管的厅局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那些厅局长有什么事情,要先向分管的副省长汇报。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向省长汇报。一级抓一级,不能越级汇报。那样就会犯了官场上的忌讳。一旦有哪一个厅长、局长不懂规矩,越级汇报工作,得罪了分管自己的副省长,今后在工作中少不了就会遭到打击、报复。你送报的公文他不批示;有什么紧急要办的事情,他就是拖着不办。你想出国考察,报告打上去了,他就是不同意。让你处处感到他在使绊子,寸步难行,受不够的窝囊气。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自己错了。所以那些当厅长、局长的,挨穿小鞋、甚至当面被骂几句,都是十分正常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有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好的心态,脸皮要厚,心眼要大,要不然早晚会被气出病来的。
办公厅下面还有几十个处级机构。什么省长办,人事处,外事处,文电处,财务处,督查处,还有那直接对应各个省长工作的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八秘书处。再加上工会、团委、机关事务管理局等等,临时工,聘任制人员,一般的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处长,再加上那些非领导职务的副调研员,调研员,巡视员,副巡视员。林林总总,有三百多号人。这些人各人有各人的来头,各人有各人的后台,能够进入省政府这个大院子里工作的,就是一个临时工,也都是有关系的。
省政府大院子里现在也是一个大的停车场,从各个车子的档次上,你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是等级森严的一个小社会。
省长楼前的停车场上,画了专门的停车位。最中间停了一辆黑色的新的奥迪A8,宽宽大大,看着就是豪华气派,比着旁边停着的那些黑色的别克、进口的丰田佳美,显然高出一个档次。那辆奥迪是省长李耀的座驾。而那几辆别克和丰田佳美,是各个副省长的座驾。
再往边上看,是十几辆广州本田、帕萨特,不用问,这些都是那些秘书长、副秘书长、办公厅副主任的车辆。
其他的处级干部就没有公车了,有的家庭条件好,就自己买了帕萨特、广州本田之类的车,但是更多的都是价钱在十万左右的车子,也有五六万的微型车,他们的车是没有资格停放在省长楼前的停车场里的,只能横七竖八的停放在树林里,或者在通道的两边。省政府大院有七八十亩地,原来到处是花草树木,当时设计的有绿色的草坪,花坛、养鱼池。但随着人员的增长,车辆的迅速增加,许多草坪铺上了瓷砖,上面停满了车辆。就那省政府会议楼开会的时候,下面各个厅局的厅长、局长来开会,司机们有时候转了几圈,还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只好开走,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再开车进来接自己的老板。
徐万春为了范志鹏的工作安排,专门向李耀汇报了一次,他问:“老板,你看小范的工作怎么安排好?”
李耀反问他了一句:“你说呢?”
徐万春说:“还是先安排他当省长办公室的副主任吧,等过一段时间,就提拔他做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算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先把级别给他解决了,升个副厅级,等有了机会就放到下面的市里去,当副市长什么的,最好是戴着一个市委常委的帽子,这样三年内就上去了,像石卫东一样,现在不是混到副省长了吗!自己人要赶快提拔,越快越好。”
李耀点了点头,说:“好吧,就先这样安排吧。小范这下子还是挺有眼色的,脑子也好使,有培养前途。”
徐万春拍马屁地说:“省长看上的人哪里会有错啊!再说了,小范家教好,也有从政的渊源,他老爸范凌云就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出身,后来做到副秘书长才退休的吗!”
范志鹏的父亲范凌云解放后参加工作,在省委办公厅从一个端茶递水的工勤人员做起,后来做了后勤处的副处长,处长,办公厅的副主任,副秘书长。范志鹏大学毕业,靠着父亲的关系进了省委办公厅,七八年之后也熬成秘书处的副处长。等李耀从W省调到西江省,出任省委副书记,没有秘书,就选了范志鹏做自己的秘书。
跟上李耀做秘书是范志鹏仕途上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特别是李耀后来到了江城市,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了江城市委书记,范志鹏一下子在秘书帮里炙手可热起来。随着李耀出任了省长,未来他的发展更是不可限量,随随便便混到正厅级是早晚的事。
每天早上,范志鹏走在省政府大院子里,迎面碰到的人不管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一律对他笑脸相迎。那些人他虽然不熟悉,但是他们却特别留意过他。特别是那些办公厅里的处长、副处长们,个个见了他都是客气得不得了。办公厅里女人很多,那些处长、副处长,大多都是在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的有,但是颇有姿色的也不少。那些科级干部,特别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女秘书,更是花枝招展,在省长楼上,上下穿行,像是一只只好看的蝴蝶。她们在这个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环境里出现,青春靓丽,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在一帮老男人堆里出现,确实是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令人赏心悦目,让那些老男人的荷尔蒙陡然间也活跃了起来。
每逢五四、六一,青年人和孩子们都要一遍又一遍地背诵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其实梁启超他错了,在中国的政治游戏规则中,哪一朝那一代不是老年人说了算呢!关少年、青年何事?!他们很多人长大了,连一个吃饭的岗位都谋不到,买不起房,结不起婚,整天栖栖遑遑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理想、信念,到如今只剩下挣钱、挣钱还是挣钱了。他们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还有什么资格考虑国家大事呢!
所以,老年才是当今中国真正的脊梁。今日之责任,全在老年。老年智则国智,老年强则国强,老年独立则国独立,老年自由则国自由,老年昏聩则国事肯定一塌糊涂,老年不争气则国民肯定受外人欺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君主昏聩,国将不国。所以中国的老男人们,你们不能再推卸自己的责任了。老少爷们都看着你们的啊!
省长楼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五层高,建于八十年代末,位于整个省政府大院子的中央。这里的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和机关大院里的另外十几栋楼都拉开了一段距离,显得闹中取静。一年四季,这里都可以听到鸟叫声。推开窗户,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尽收眼底。
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的办公室就在省长楼的三楼,在省长李耀的办公室斜对面。上午十点钟,虽然窗外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徐万春却没有心情理会它们,一大堆事情正在等着他处理呢!
这个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他的办公桌上分门别类,放了一摞摞的文件,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大管家,他现在要算是这个大院子里最忙的一个人了。
他的工作日程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早上八点钟,秘书小戴会把一天的日程给他安排好,打印出来,放到他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司机手里也会拿一份,以便随时准备出车。
刚调进省政府大院一个多月,徐万春还在工作的摸索和熟悉阶段,最关键的是认识人,把各个处长、副处长的关系搞清楚,他们和谁关系好,谁是谁的人,这个最关键,因为下一步办公厅就要进行人事大调整,省长换了,秘书长也换了,又换了三个副省长,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也有的年纪大了,需要由领导职务变为非领导职务。人事问题一向就是行政机关最大的问题,又赶上过春节,所以现在每天来找徐万春办事的人络绎不绝。
小戴的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省政府办公厅各个处的处长,他们一个一个要等着向徐万春汇报工作呢。徐万春刚才交待过小戴,说让他们先等一下,有一批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所以这几个处长只能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消耗着时间。
这个时候小戴一抬头,看到副秘书长肖钢走了进来。小戴虽然刚调进省政府不久,但对肖钢早已经熟悉了。肖钢是前省长刘放明的秘书,先做了省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然后就升了正厅级的副秘书长,现在是分管政法口,配合副省长石卫东工作。这些小戴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小戴连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说:“肖秘书长好!”
肖钢对他点了点头,笑着问:“小戴,秘书长在吗?”
小戴说:“在,正在批示一批紧急的文件。”
其他的几个处长一看肖钢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报纸,也笑着跟肖钢打招呼,说:“肖秘书长好。”
肖钢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说:“对不住了弟兄们,我先插个队。”
大家都笑着说:“您先来,先来,我们反正有的是时间。”于是还没有等小戴敲门进去汇报一声,肖钢直接就推门进去了。他是副秘书长,正厅级干部,见徐万春,大家都是同事,用不着像下级见上级那样拘谨。
肖钢在省政府大院里呆了十六七年,这里的情况他非常熟悉,又是前省长的秘书出身,不到四十岁就是正厅级干部了,所以他本身有很强的优越感,见了徐万春也是不卑不亢的。他有这个资格。原来徐万春在江城市城中区当区委书记的时候,他作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放明的秘书,陪同刘放明到城中区视察,徐万春对他巴结得不行。后来徐万春当了江城市委常委、秘书长,还请当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的肖钢吃过一次饭,所以他们是老相识,在省城里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关系长期维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