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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看了一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他在脑子里理出了头绪。他发现,这一批人里面,主要分这样几个类型。
一类是属于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秘书,或者是亲属,或者是有其他特殊关系的人,主要领导都交代过的。像张运来,他是杨春风的秘书,现在还在为领导服务。他这个时候提拔,选择的时机特别好。杨春风还在台上,一句话的事,就混上了个副厅级,顶别人混一辈子。机会好了,在杨春风卸任省委书记之前,还可以再升一级,短短的几年时间,做到正厅,也不是没可能。最差了,也得安排个好位子,要么是有钱,要么是升官的可能大。王一鸣看了看他的拟任岗位--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这个岗位,也就是个过度,实际上张运来是不会管这一摊子事情的,主要的决策咨询机构,少了他一个,照样运转。他目前的工作,肯定是继续给杨春风做秘书,省委第一秘啊,这个位置最关键了。
肖刚的位子,是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这说明刘放明还是喜欢肖刚在身边,为自己服务到底。反正也没有几年了,有几个铁杆在身边,办什么事情,自然方便些。但从发展上来看,这个副主任的位子,却是可圈可点。运气好了,干个三两年,就可以做正厅级的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碰到关键的时候,有关厅局的厅长出现了空缺,就可以名正言顺到厅局里,做个一把手。混上三两年,往地市一放,不是市委书记,就是市长。现在的干部,这样升官的路线,多了。这样容易提拔,四十岁出头,就有在多个正厅级岗位上历练的经过了,碰到五年一届的官场大换血的时候,一个机会,就上去了,升了副省级,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那些长期在基层混的干部,比着这些人,就吃亏多了。三十多岁,才当上乡镇级干部,四十多岁,才当上县处级干部,五十多岁,才混上厅级干部。一辈子连正厅级还没有混到,就面临退休了。虽然你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但你的年龄摆在那,谁也帮不了你,等待你的命运只能是乖乖的回家抱孙子去。要不现在老百姓说,现在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就是再有本事,也白搭。
黎安平的位子,是省人事厅的副厅长。这个位置,安排的还可以吧。他本来就是从事人事工作的,对口。安排到地市上,做个副市长,也不是没可能,估计是周广生和秦大龙沟通过的,自己的女婿,就不要安排的那么远了,还是在省城里,方便,可以照顾家。说不定这是周广生女儿周敏的意思。周敏现在已经是江城市教育局的局长了,干个三两年,说不定还可以升一级。像她这样的女干部,有了正处级的资历,就非常容易提拔了,再说了,人家爸爸是谁啊!女干部,升副厅,最可能的是到下面的市里,当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安排的好了,当上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也有可能。到时候两口子,全在下面的市里任职,中间隔着几百公里,那真是天南一个,地北一个,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都忙,自然夫妻关系,就顾不了了。月把二十的才得见上一面,如果碰到了什么**,思想一不坚定,就出轨了。现在妇女干部,养情人,包二爷的也不稀罕了。男的更好办,吃喝嫖赌,有的是机会。离开了老婆的长期监管,对那些早已经对老婆看腻了,想换换口味的官员,正中下怀。留在省城里就不一样了,熟人多,监视你的眼睛多,你就是再有想法,也会投鼠忌器,会老实很多。所以,这样的安排,也是情有可原的。
碰到那些没有特殊关系的人,虽然提拔了个副厅级,升官了,是好事情。但哪里条件差,离省城远,就把你派到哪里。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再没有人想起你,有的人在下面混了二十年,还是动不了窝,只好在当地以副厅的级别退休。夫妻要过二十年的牛郎织女生活,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吧!虽然高速公路都基本上通了,但现在是车祸猛于虎。一年死在高速公路上的人,全国都达到十万左右了,比一场战争死的人还多。每个星期往省城里赶一次,度度周末,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路远的要上千公里,带着司机,烧着公家的汽油,交着过路费,还要吃,还要住,虽然都有公款埋单,不用自己掏一分,但安全的问题,却不能不考虑。你的车在高速路上天天跑,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的车子撞,出一次车祸,就把小命报销了。现在那些干部交流的,挂职的,在高速路上出车祸死的,全国年年都有。所以,在省城里当个副厅,最安逸。不就是开开会,看看文件,到下面检查检查吗,又没有什么具体事。天天可以去公园里转转,打打太极拳,就当是提前养老吧!
那些厅局机关推荐的人选,基本上不是办公室主任,就是人事处长,这些人不用说都是厅长、党组书记的铁杆。他们都是厅领导的大红人。
而各市推荐的人选,县委书记占很大一部分。王一鸣看到,龙江市上报的人选,是江左县委书记钟子明。他的拟任位子是龙江市副市长。
王一鸣想起来钟子明为自己准备的字画。这些当县委书记的,个个都是土皇帝。别看只是个县处级,但手中的权力,却是不可想象的。他们在县里,想干啥干啥,没有人可以管得了。因为管的事都是具体的,所以可以操作的空间非常大,也非常隐蔽。搞起腐败来,更有机会。提拔干部,招商引资,安排人员,修桥铺路,都有他们受贿的机会。他们手中有实权,也有钱,所以和上面的领导拉起关系来,就更舍得下血本。他们一出手,都是几十上百万,让你不得不考虑,为他们办事情。所以那些手中有选人用人权的省级干部,厅局干部,最喜欢和这些县委书记打交道。他们出手大方,收了也安全。一个行贿,一个受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官也得了,钱也收了,公平交易,谁也不知道。
看过一遍,王一鸣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在自己头脑里,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他们的来龙去脉,基本上知道了。但他们具体和谁有最直接的关系,到底谁收了他们的钱,哪一个人是用金钱铺路,才获得提拔升职机会的,王一鸣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不了解,还要提名他们,为他们投票,为他们发乌纱帽,自己还要冠冕堂皇的和这些人集体谈话,勉励他们,要继续不骄不躁,感谢组织上的关心,继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想到自己还要说这样的话,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贪污犯,有的人就是买官卖官,才混到今天这个位子的,自己竟然还要和他们说这样的话,开导他们,真是有点可笑。
但没办法,现在的制度就是这样子的,不是哪一个人可以独自改变的。自己作为一个省委副书记,也只能是谨小慎微,把自己的工作干好,配合好杨春风的工作。心里就是再不满意,也得压抑着自己的性子。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是说了,也是徒增笑柄。
一个星期后,省委常委会召开了,组织部提的名单,全部顺利通过。当天晚上,西江省里的新闻节目之后,就播出了几十个新提拔的干部名单,要求大家实名举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反映到组织部。
结果还真是有人实名举报,其中有几个县委书记,估计在基层工作的时候没少得罪人,现在有人把他们贪污腐化的情况,按照自己所掌握的,告诉了省委组织部。
王一鸣看到举报信,和秦大龙商量了一下,就把这些举报信批示给了省纪委。省纪委马上联合组织部门,成立了调查组,结果顺藤摸瓜,查出来几个县委书记都是有问题的。于是他们的官就升不成了,还被移交给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等待他们的,或许都是法律的严惩。
钟子明还好,没有什么人举报他,他得以顺利过关。公示期满后,这些新提拔的副厅级干部的任命通知,就下发了。按照惯例,王一鸣和他们集体谈了话,省委组织部的秘书们,专门按照惯例,准备了一个讲话稿。王一鸣看了看,也是老生常谈,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换了谁都出不了新意,于是只好拿过来,扫了几眼,记住了个大概,到了会议室里,集体讲话的时候,他特意和大家挨个握了手。
秦大龙带着几个副部长,在旁边挨个介绍着,算是认识了一下。接下来王一鸣发表了讲话,他还是老风格,离开讲话稿,自己说自己的思想,感受,他语重心长地说:“从今天起,大家都是厅级干部了,厅级,在我们国家,就算是高级干部了,我们一定从今天开始,以更加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们的权力说白了,还是来自人民。我们是执政党,离开了人民的信任,我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们的权力,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有服务好了,人民才会继续让我们服务到底。最高领导也说过,执政不是一劳永逸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脱离了人民群众,人民群众不让我们服务了,我们就有被打倒的可能。所以,作为党的一分子,一个高级干部,我们就更有责任,有更加清醒的认识,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的。我现在送同志们几句话,时刻牢记‘两个务必’,密切联系群众,为政清廉,不搞花架子,作风踏实,在自己的新的岗位上,继续做出优异的成绩,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人民的重托。也要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珍惜和睦的家庭,最关键的,是要爱我们这块生生不息的土地,爱我们的祖国,人民。”
对于自己的讲话,他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人真正听得进去,但既然在其位,就只好谋其政了,现在这个条件,也只能是活马当死马医吧。
在省委常委会上,还敲定了一件事,就是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王一鸣任组长,专门负责协调省委党校的搬迁和建设工作。副组长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和组织部长秦大龙担任。这样的安排,也是有用意的,这么大规模的项目,投资、规划、各种手续,都需要各有关厅局的配合。省政府这边,有郑天运坐镇。省委这边,有秦大龙负责,王一鸣身上的事情就好办些,宏观上把握把握,就可以了。自然各有关厅局的一把手,都是成员之一。协调小组下设办公室,主任就由党校的常务副校长梁跃进担任。
梁跃进自然很喜欢担任这个职位,办具体的事情,就是他说了算。别看挂了这么多的领导,看着挺吓人的,但谁也没精力,天天过问这些具体的事情。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和王一鸣的相处,不像当初和周广生的相处,自己是周广生一手提拔的人,周广生会千方百计,向着自己,两个人商量着办,什么事情都好说。现在这个王一鸣,凭空插上一杠子,让人摸不清深浅。也琢磨不清,他的个性,脾气,许多事情没原来想象的那么好办,不可能有恃无恐了。
原来党校搬迁、重新规划建设的事情在社会上传开之后,那些大老板,做房地产生意的,做建筑施工的,做规划、监理的,做拍卖的,甚至搞房屋拆迁的,收废品的,都和他联系上了,大家都看到,这里面有很大的商机。逢年过节,主动到他家里拉关系送礼的,比平常的年份,就多了几倍。梁跃进一律笑脸相迎,他的心里,那是一个甜啊!几个亿的工程,不是每一个人一辈子都有机会摊上的。还有那装修工程,购置新设备,办公用品。整个项目下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大的操作空间。反正退休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轻轻松松,赚上几百万,估计是一点没有问题的。这件事干成了,钱到手后,就是让我退休,我也心甘情愿了。
现在王一鸣突然代替了周广生,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工程项目给谁不给谁,王一鸣肯定有发言权。自己这样就不好提前拍板,向那些私人老板拍胸脯保证了,眼看着赚到手的钱,都要飞了。
梁跃进想到这里,不住在心里暗暗的骂上一声,他妈的,我怎么运气这么差啊!这个该死的王一鸣,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就来了,老子的好事,都让你坏掉了。
他去周广生家里送礼时,还和周广生开门见山的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说:“周书记,你看我今后怎么办?当初你向我推荐的那些大老板,人家还等着回话呢,现在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也不是你了,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定,说不定规矩全变了,那些大老板,什么也得不到,人家会埋怨我们的啊!”
周广生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说:“现在我也没办法,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王一鸣那里,我还可以说的上话,方便的时候,我向他打打招呼,让他尽量关照关照这些老板。就是关照不上,我们也尽力了,今后有了别的机会,再弥补了。那些老板,还要在西江省里混,我想不会因为这个,给我们过不去吧,他们不会那么蠢!”
梁跃进看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说:“是,是,我听你的,听你的。”
自从这个省委党校新校建设领导小组的文件向全省公布后,王一鸣发现,找自己的人,明显的多起来。请自己吃饭的人,也排成了队。到自己办公室汇报的人,也成群结队了。许多以前没有关联的,不属于自己分管的部门,也名正言顺的登上门来,找个由头,汇报工作。目的是认识认识,加深印象,让王一鸣在工程项目上给予关照。
省里几个大的建筑公司的老总们,纷纷通过各自的关系,要请王一鸣吃饭。他们和王一鸣一时半会还搭不上关系,只好先请中间人,在里面说和。
这个时候,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游金平的电话,就明显的多起来。几天下来,他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大多是托他邀请王一鸣吃饭的。
对王一鸣这样的大领导来说,吃饭可不是件小事情。和谁吃,什么标准,在哪里,都是一件值得思忖的事情。请他的人要思忖,王一鸣自己也要思忖。
从政多年,王一鸣对自己的私人交往,还是非常谨慎的,无缘无故,他不会出席任何饭局。在部里工作时,就以不轻易出席饭局出名。现在到了西江省,两眼一抹黑,更是万分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么想巴结自己的人,最初都是从简单的吃吃喝喝、拉拉扯扯开始的。
游金平和王一鸣,仅仅接触了几个月,只是一种正常的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也谈不上双方有多么深的感情,所以游金平没办法答应这些人,因为他怕王一鸣不给自己面子。到时候,那多难看啊!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自己亲戚的面子,就不能不照顾了。省第三建筑公司的老总徐建设,是他的拐弯亲戚。徐建设是游金平表舅的侄子,两个人的老家,又是一个乡的,十里八里,乡里乡亲,大家都在省城里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常里没少走动,逢年过节,徐建设都要专门带着礼物,到游金平家里看看。当然,礼物还是挺丰盛的,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好烟好酒自不必说,购物卡一送几千块。两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至亲,但由于有共同的利益,徐建设需要在官场上,多结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游金平这个省委副秘书长,就是非常关键的位置。一般的项目,像各个厅局的工程,游金平出面邀请那些厅局长出来吃顿饭,那些厅局长们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管最后工程能不能到手,至少你邀请人家出来吃饭,是可以邀请的到的。这就非常不错了,这些厅局长们,在省城里,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人家的饭局,可以从年头排到年尾,能够出席你设的饭局,给你一个接触的机会,就是非常给你面子了。至于以后情况怎么发展,那就看你的公关能力了。
这些从事建筑业的老板也知道,现在省城里竞争激烈,不仅省内的建筑企业已经过剩,许多企业找不到工程做,效益一天天江河日下,已经频临破产的边缘。而省外的建筑企业,这些年也开始纷纷抢滩西江省的建筑市场,所以竞争空前白热化。西江省里的盘子就那么大,最终谁能够拿到那些大的工程,尤其是政府工程,谁就能顺顺当当地赚大钱。
大的工程谁说了算?当然是那些手中握有重权的大官们。虽然各种招标、投标,看似公平合理,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在中国,再好的制度,都有漏洞,那都是表面文章,做给老百姓看的。堵老百姓和有关部门的嘴的,让你们觉得,一切都是按原则办事的。你要是完全相信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不拉关系,走后门,你的企业就能得到工程,就能赚大钱,你试试去。
所以,每一项大的工程后面,都有一个或几个权势人物的影子,在操控。那些真正拿到项目的公司,也早就未雨绸缪,和领导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
星期四晚上,吃了晚饭,徐建设就带着自己的司机,开着车,拉着礼物,到了游金平家里。
因为提前已经打了电话联系,所以游金平两口子,已经等候在家里了。
一进门,司机把掂着的茅台酒和中华烟放下,就转回身,下了楼。做司机的,都有这个觉悟,自己的主子要和这家男女主人说话,自己在旁边,是不合适的。他们做司机的,就是本本分分,在车子里坐着等着。
按年龄,徐建设比游金平大五岁,所以游金平两口子见了他,都喊表哥。
徐建设换上游金平老婆递上来的拖鞋,坐在沙发上,和游金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天,看看气氛差不多了,才进入正题。
其实,他一打电话,游金平就清楚他要办什么事情了。这些当老板的,现在也不容易。说是国有企业,但已经败坏的差不多了,也是就一个空牌子,其他的和民营企业也没什么两样。要到市场上自己找饭吃,没有谁听说你是国有企业,特意高看你一眼。现在的建筑企业,大部分都是空壳公司,平常里没有活干的时候,也就是有一个架子,各个部门有几个骨干,在那里运转着,主要的职责,就是到处投标,找活干。等包住了活,工人不够了,再临时找,反正现在用的都是农民工,一个电话,可以找几百上千人。设备不够了,还可以租。活多的干不完了,还可以层层分包,赚差价,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层层剥皮。
但最关键的,就是投标成功,把活揽到自己手上,其他的都好办。
徐建设说:“老弟,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了,党校这个工程,估计达到四五个亿,利润就算百分之五,也是二千多万,况且都是财政拨款,工程款结算有保障,没有什么风险,这个项目,我想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运作成功。听说王一鸣副书记主管这个项目,你是配合他工作的副秘书长,你给我出出主意。”
游金平说:“表哥,这个项目有点悬!想的人太多了,据我了解,有意向的已经有十几家大公司了,省内的几家大的建筑公司,都纷纷找人。省外的多家公司,也参与进来了,现在鹿死谁手,还一点都不明朗。说实话,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王一鸣书记刚来,他是什么脾气,还完全摸不透。这些工程,到底是听杨春风书记,还是刘放明省长的,因为我判断,找他们两个的人,也不会少。到时候怎么决策,谁也没把握。”
徐建设说:“这样吧,我们争取争取,你把王一鸣书记约出来,我请他吃顿饭,先和他拉上关系,至于成不成,事在人为,谁也不能在开始的时候,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干这一行的,已经习惯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试。要不然我手下的人,又该挨饿了。我们那些下岗的职工,一个月的补贴,还不到六百块,上有老下有小,你说过年的时候,这些人,怎么过?所以,还请你向王书记说说我们企业的困难,关照我们一把,我们国有企业,负担重,不容易啊!”
游金平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现在的国有建筑企业,在西江省里,大部分是这个样子的。都市场化了,什么国有私营,大家都一样,到市场上抢饭吃。你有本事,就多吃;你没本事,就饿死,也没人可怜你。
当然,像他们的这块牌子,还是有些市场号召力的,毕竟是多年的老企业,资质高,市场信誉还有,只要揽到活,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游金平想了想说:“别人的忙我一概不帮,但你的忙,我就舍上脸皮,试一试吧!你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反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约出来。为了不那么突兀,我明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先向王书记汇报汇报,如果他同意,你就到办公室里向他汇报汇报,大家见见面,聊一聊,加深些印象,然后你再当面邀请,看他的反应。如果他答应出来吃饭了,我们再说。”
徐建设说:“好,只能是先这样了,我们有情后补了。”
游金平知道,他的“有情后补”是什么意思,为他揽上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少说他也得表示个几十万吧,就算是喝茶的钱吧。他出出血,也是完全应该的吗!
第二天上午,游金平特意拿着几份文件,到王一鸣办公室里,做出汇报的意思。看王一鸣心情不错,游金平说:“王书记,我们省里的国有企业,省第三建筑公司的老总徐建设,想拜见拜见你,汇报一下工作,你看有时间见见他没有?他们这个企业,是很有名的,省内的许多著名建筑,都是他们施工的,听说光是鲁班奖,他们就获得了四五次了。这几年,他们的下岗职工也不少,有八百多了,企业负担重,所以想多干些活,徐总说了,党校这个项目如果给他们公司干,他们有把握,再获一个鲁班奖。”
王一鸣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听游金平说着话,游金平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原来游金平也是来做说客的。这一段,王一鸣已经见了不少老板了,他们都是冲着工程的方方面面来的。有卖材料的,有买地的,有搞拆迁的,有搞评估的,介绍的人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省委书记杨春风和省长刘放明都向王一鸣打过电话。省委副书记周广生亲自带着一个老板,到过他办公室。还有的人听说胡方达副省长和王一鸣说得上话,于是就找到他,让他出面,邀请王一鸣吃饭。
对各个领导的交代和见过的方方面面的人物,王一鸣说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话,不拒绝,但也没有明确的答复。都是说:“我知道了”,“到时候再看吧”。或者“我一个人也定不了”。“到时候还是要走程序”。“看评标的结果吧”。这些话让找他的人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看找他没有什么戏,只好拐回头来,再找那些位高权重的中间人,让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对于那些省里的主要领导,他尚且是这个样子,对于游金平的要求,按他的脾气,早一口回绝了。但想到自己刚来西江省,身边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人,这个游金平,虽然和自己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毕竟是办公厅派来辅助自己工作的,关系处不好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也不好看。
再说了,人家这个省三建也是一个有名气的建筑公司了,这样的老国有企业,确实有困难,包袱重,如果有机会,王一鸣还是愿意照顾照顾一下的。于是,王一鸣就放心手中的文件,看了游金平一眼,说:“你让那个省三建的徐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和他谈谈。”
游金平说:“那太好了,他就在下面等着呢!不管事情成不成,王书记见见他,他就非常高兴了。这些当老板的,也不容易啊。到处要找米下锅。不瞒王书记,我和徐总,还有些拐弯亲戚,你见他五分钟,就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了,我也得谢谢你!”
王一鸣看游金平这么会说话,笑着摆手手说:“好了,我们就不要这样客气了,都是同事,理当如此。”
游金平高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说:“我马上下楼,到外面接他。”因为外人,是不能随便出入常委楼的。游金平不去接,徐建设要有许多麻烦,审查十几分钟,也不一定进的来。
游金平刚到大门口,就见徐建设已经站在路边等着了,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纸盒,不用说是准备的礼品。第一见领导干部,像他这样的大老板,空手了不好意思。但送什么礼物,却是费思量的。想来想去,徐建设还是准备了几包上好的茶叶,都是国内顶尖品牌的,又放了四条软中华的香烟。不管人家吸不吸烟,但送点高档的烟酒,都是人之常情,一般的都不会拒绝。算算价钱,徐建设还是觉得拿不出手,于是就把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放上五千元。这样也有万把块钱的东西了,也算拿得出手了。
徐建设站在门口,正在东张西望,就看见游金平走出来了,人还没到眼前,就摆了摆手说:“表哥,你快点吧,王书记已经同意见你了。”
把门的武警战士都认识游金平,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进去了,也没有登记。
两个人进了大门,边走边说,一会儿就上了二楼,到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小龚一看有客人来,自然满面笑容的站起来迎接。游金平介绍说:“这是龚秘书。”
徐建设忙笑着掏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递到龚向阳手里说:“龚秘书好。请多多关照。”
游金平笑着对龚向阳介绍说:“这是省三建的徐总,大老板,今后多联系,大家都是朋友。”
小龚说:“好,好。”
寒暄完毕,小龚推开门,游金平才带着徐建设,进了王一鸣的办公室。
王一鸣一看,游金平带着一个人进来了,出于礼貌,忙站了起来,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然后大家在沙发上坐下,小龚为两个客人一人倒上一杯茶水,就出去了。
王一鸣和颜悦色地问:“听金平说,你们省三建,曾经得过几次鲁班奖了,不错吗!”
徐建设说:“总共得五次了,省里的许多著名建筑,都是我们省三建干出来的,像江城市电信大楼,西江省展览馆,河东百货大楼,八十年代,都是整个西江省里的地标性建筑,现在不行了,新建筑多了,显得有些落后了。王书记你也知道,现在竞争激烈,私人企业,一进入这个领域,人家负担轻,机制又活,像我们这样的国有企业,就不占优势了。”
王一鸣喔了一声,示意徐建设继续说下去。
徐建设说:“我们企业,包袱重,建国以来,退休的职工,有两千多人,现在虽然都归了社保,不用企业负担退休金了,但逢年过节,必要的慰问品还是要有一点的,毕竟都是单位的老职工,别的单位,都是这样做的,你不做,说不过去。就是再紧张,也要为大家发点东西,过年吗,都要有这个意思。现在下岗职工,还有八百多人,他们都还是没到退休年龄的,只好由企业全部负担,一年光工资一项,就需要一千多万,所以我这个总经理,也成了救火队长了,到处求人,找活干,也是没办法,公司里有上千张嘴,在等着呢!所以,还请王书记,考虑我们的实际情况,在工程项目上,关照关照。”
王一鸣说:“你们的情况,我听金平同志说了,你们不容易,国有老企业,作为当家人,你还有这个责任感,非常让人敬佩。现在有的企业,一改制,就把原来的职工,抛向社会,就完全不管了,让大家自谋生路。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人家要技术没技术,要身体没身体了,怎么到市场上谋生路啊?年轻人还找不到活干的,何况那些四十、五十岁的老工人!这是极其不公平的,也是不道德,更是不符合我们国家社会主义制度的要求的。社会主义就是一个大家庭吗!大家要发扬同甘共苦的精神,这样社会才有凝聚力,现在倒好,把一切都推向市场,认为市场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吗!要是市场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资本主义国家就不会出现任何经济危机了!也就用不着我们这些领导干部、党员了。人民群众也就不用信任党了,信任你干什么?找市场就完了吗!”
徐建设看王一鸣谈性很高,忙符合着说:“王书记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的改革,我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动不动把人往市场上推,好像政府在千方百计,推卸自己的责任。你看医疗改革,让人看不起病了;教育改革,让人上不起学了;住房改革,让人住不起房子了;现在又推出来的殡葬改革,让人连死也死不起了。现在老百姓都编成了顺口溜,说是‘生不起,也死不起’了。我们建筑公司的家属院,八十年代,是有名的高消费地区,我们的胡同里,连菜价都比别的地方,高出不少。因为当时我们从事建筑的工人,男男女女,工资都比别的其他行业,高的多。当时两口子都是建筑工人的,生活水平比一般的小市民,高出一大截。而现在,你看看,到处都是下岗失业的,有的全家没有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小区里开了不少的洗头屋,洗脚屋,按摩店,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靠出卖色相赚钱的,多的是。去年还饿死一个下岗女工,原来还是我们公司的劳模,这个人我还认识,年轻时长的很漂亮的,还是公司里知名度很高的女人。听说她下岗后,心情不好,长期压抑,也没有出去找什么工作干,没有收入,就靠在菜市场上捡垃圾卖,换几个钱度日。后来又有了病,听说是精神病,动不动就发作,乱骂人,她老公忍受不了,也和她离婚了,孩子也带走了。她就一个人,住在公司原来分配的筒子楼里。过了几年,也没人见过她,有的说她回乡下的老家了,有的说她去外地打工了。结果去年,她所住的那栋楼,要拆迁,搞房地产开发了,有关部门没办法,联系不上任何人,才擅自做主,用锤子砸开了她的家门。你猜怎么着,进去之后,才发现她的**,有一堆白骨。大家吓坏了,连忙向公安局报案,勘察鉴定结果出来后,证明就是那个失踪了三年多的女工。她死之前,写的有几句话,说‘我好饿啊!一个月没有吃过肉了,我好想吃肉啊!’新闻媒体曝光后,大家都不住的叹息。特别是那些老工人,唉声叹气的说,要是毛主席的时代,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工人阶级根本不会活活饿死的,工人老大哥,地位高着呢!都是这改革闹腾的,把工人阶级,都搞成弱势群体了。下岗的女工,不去卖**,就没有活路,这是什么世道啊!”
王一鸣还真是没有看过这篇报道,他一天到晚忙于应酬,开会,正儿八经的文件还看不完,这些东西,又不会堂而皇之的登载在那些主要媒体上,新闻联播里更不会出现,他能够听到看到的,都是好消息,振奋人心的消息。都是我们的党多么伟大正确,我们的国家在国际社会上地位是多么高,我们的发展速度举世瞩目,我们的什么什么又增长了,什么什么又获奖了,反正是报喜不报忧,不好的东西,有关部门早就过滤掉了,不让你知道。
你想啊,要是天天让你看到的都是负面的新闻报道,老百姓看多了,会是什么心情吧!对这个社会,还有什么信心?所以,有的时候,瞒和骗,仍然是中国社会的常态。鲁迅先生说的好,这是中国社会的基本特征,现在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
王一鸣是个急性子的人,他立即站起来,拉开门,对着小龚喊:“你过来,赶紧给我查一查,徐总说的饿死女工的报道,哪家媒体曝光的,你马上给我查一查。”
小龚被弄得莫名其妙,马上跑进来,问徐总,什么饿死的女工。
徐总忙把一个女工饿死了几年,没人知道,最后变成了一堆白骨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小龚整天忙于俗事,也没有看过那篇报道,但他有上网的电脑,这个是难不住他的。上网一搜索,就出来了。
王一鸣说:“你赶快找出来,打印给我。”
其实,在王一鸣办公桌上,就有配置很高的台式电脑,上面就连着网线。你想为领导干部准备的东西,会是差的吗!只是现在像王一鸣这样,官当的太大的人,用秘书用惯了,离开了秘书,他们是寸步难行的。他们也没有上网查资料的习惯,有许多人连最基本的打字,搜索,建立文件都不会。电脑对于他们,也就是个摆设,没办法,这也是事实。这样的干部多了。官当的越大,有时候在一些生活细节上,越低能。伺候他们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依赖惯了,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的。
小龚在那里搜索资料,不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打印的规规矩矩,送了过来。
王一鸣一看,就迫不及待了,想一下子看完,于是就打住了和徐建设说话的兴趣,看了徐建设一眼,说:“我们先这样,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到时候还要走程序,能不能成,我还不能保证,你积极准备吧,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忙的。”
他说的话,力度火候把握的非常到位,让对方心里感到没有拒绝的意思,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领导干部吗,说话都是这个样子的,留有回旋的余地,能办的事情,也不会一口答应你,要不然万一有了什么意外,就不好解释了。
徐建设和游金平忙站了起来,徐建设说:“第一次来拜见王书记,不好空着手,也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东西,随便准备了一下,不成敬意。”说着就把沙发边的一个纸袋,递给了王一鸣。
王一鸣看了一眼,发现是几个茶叶盒子和香烟之类东西,就没有在意,这些东西,收了是礼尚往来,给别人面子,硬要拒绝,就太伤对方的情分了,于是只好接了过来,说:“你太客气了。好,我收下,你说话挺有意思的,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聊。”
徐建设看王一鸣把礼物收下了,于是趁势邀请说:“不知道晚上王书记有没有时间,我们三建的领导班子,想请王书记吃顿饭。”
其实王一鸣晚上没有应酬,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徐建设看王一鸣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不再勉强,伸出手,和王一鸣握了握,就在游金平的陪同下,告辞了。
王一鸣送到套间的门口,就没有再出去。只有像周广生那样的副省级干部,到他的办公室里,他才会送到门口。当然,要是刘放明省长来,他只能是送到楼梯口了。其他一般的人,送到套间门口,就够意思了。
徐建设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迅速的往龚向阳的办公桌上,放下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江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一张一千面值的。对领导手下的秘书,也得照顾照顾,要不然你想找领导的时候,他们不配合,说不在,或者开会,你就干急没办法。常年在商海里打拼,徐建设已经是老江湖了,这个规矩他懂。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钱,这些钱都可以堂而皇之的作为公关费用,报销的。
下午快要下班时,王一鸣才发现,原来徐建设送来装茶叶和香烟的纸盒下面,还放了一个封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面值一千的五张百货大楼的购物卡。王一鸣拿着这五千块钱的购物卡,犯了愁。按照规定,这样做是违纪的,中央纪委和省纪委发过文,各级领导干部一律不能收受下级或者找自己办事的人所送的礼金、有价证券,购物凭证。五千元已经够立案的标准了。
怎么办?打电话让徐建设赶回来,退回去,显然伤了人家的情分。人家也是没办法,想和上级领导搞好关系,现在这些东西,在当今的社会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对于想结识王一鸣这样位高权重的高级领导干部,说实话,这样的礼物,都有点拿不出手。几千块钱的东西,算什么,还不够吃一顿饭花的多呢!
交给游金平,让他转交给徐建设,更是傻瓜似的想法,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退回去,就是不退,自己花了,你也不好意思再过问了,自己白担了恶名,却让别人赚了便宜。
不退吧,留在自己手上,为自己和老婆孩子买些东西,那自己成什么了,不也成了受贿的贪官了吗!
当然,王一鸣知道,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中央的规定越多,越是不叫各级领导干部怎么样,恰好说明,这样干的领导干部太多了。就像这不让各级领导干部收下级送的有价证券,说明全国上下,都是这么干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法不责众。你不收,人家收。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想一个万全之策,今后碰到这样的情况,还可能不会少。在地方工作,免不了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中国又是人情社会,请客送礼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是年年还要到赵老家送礼吗!中国人不这样,怎么才能表示对上级或者长者的情感呐。
别人对这个可能习以为常了,甚至逢年过节,没有人送购物卡,还不习惯,或者很不高兴。王一鸣看到过那些被查处的贪官,他们谈起对送礼的看法时,曾有过一番表述。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收礼收惯了,就一天不收不舒服。到最后,把自己的贪婪劲勾引出来,逢年过节谁要是没有去,他们会主动打电话催。真是一天不收礼手痒。还有的贪官表示说,反正谁送礼我不知道,但谁没有送我却都记着呢!你说在这些人手下做下级的,你不送礼,怎么能够生存下去呢!
对于钱财,王一鸣向来看得很淡,他知道,自己要是也向那些贪官污吏学习,千方百计,为自己发财致富不择手段,他早就是千万富翁了。但那么做,也把自己的一生彻底毁了。说不定自己早已经在监狱里呆着呢!也说不定现在还没有暴露,还没有东窗事发,但过的日子,却是白天装人,夜里扮鬼,嘴上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拼命的表演或者掩饰,装出一副清廉的模样,其实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煞有介事的动作,已经完全揭示了贪官们内心恐惧、焦虑、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因为有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贪官,再怎么表演,也会露出马脚的。因为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对于别人送给自己的钱财,有些退不了的,王一鸣做市长的时候,就有一个办法,就是专门找一个人保管,等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就捐给那些上不起学,或者家庭有困难的下岗职工,或者家里有病人的普通群众。这些钱算是用到了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属于典型意义上的劫富济贫,那些有钱人为了巴结王一鸣,给他送钱。王一鸣又把这些钱送给了那些穷人,这样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在部里的时候,积攒了一定的数目,他都会让小龚把钱汇到希望工程啊,红十字会啊,一些公益项目上。
现在,看起来有必要重新做一个安排,这样自己心里也安逸些。万一有人举报自己收礼,也好向组织上说明。据他了解,有些领导干部也是这样做的。万一有人举报,上级一调查,还查出一个清廉的干部。
于是,他就把小龚叫进来,说:“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登记一下,记好谁送的,时间,地点,放到保险柜里,等过年的时候,我们慰问福利院的孩子,或者是看望下岗职工,给他们买吃的用的。还是按老习惯办。”
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小龚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陪同王一鸣下班吃饭。这个时候,周广生笑眯眯的,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原来周广生的儿子周大宝,前些年在省城里开了一家拍卖行,靠自己父亲的关系,揽了不少项目,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的,每年都能赚上几百万。他原以为,党校旧址的拍卖,十拿九稳是自己的公司做,因为都是周广生管着的。哪有老子不关照自己亲儿子的道理。但现在,领导小组组长突然就换成王一鸣做了,一切都成了泡影。眼看着要到手的几百万,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周大宝感到非常不甘心,他就求自己的爸爸,千方百计的邀请王一鸣,到家里坐坐,吃顿饭,认识一下,今后在项目上,给予明确的关照。
周广生为别人的事情,虽然不情愿亲自出马,求王一鸣,但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就没有办法了,他经不起大宝的软磨硬泡,再说了,自己舍下脸皮,为儿子一下子能挣到几百万,也值了,于是就再一次的到了王一鸣办公室,准备郑重其事的邀请王一鸣周末到自己家里坐一坐。
王一鸣一看周广生来了,就知道他有事情,连忙把他往沙发上让。两个人坐下,小龚泡上茶,双方坐下来聊天。
周广生问:“一鸣弟这个周末不回北京吧?”
王一鸣说:“不回。也没有重要的事情。”
周广生说:“那就好,这个周末,到我家里去吃顿饭吧,我让你那老嫂子,亲自下厨房,为你做地道的家常菜,我们好好聊聊。另外啊,我那两个儿子,大宝和二宝,从电视里看到你,说整个省委常委里面,就数你最帅,风度最好,他们都想认识认识你这个叔叔,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看意下如何?”
王一鸣思忖了一下,认为这个时候拒绝,确实说不出口,自己和周广生的关系,日渐密切了,到他家里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满口答应下来,说:“好。我早就吃腻了酒店里的饭菜了,想换个口味,告诉嫂子,一定不要特别准备,就吃家常菜。”
周广生说:“好,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咱们好好唠唠嗑。”
星期六上午,周广生又特意打来电话,郑重其事地邀请了一次。王一鸣言之凿凿的说,一定准时出席。
小龚跟在后面,左手提着一个包,里面装的是一些烟酒茶叶之类的东西,右手提着王一鸣的黑色公文包。肩膀上是他自己的棕色挎包。这当秘书的,随时跟在领导身边,确实可以办不少事。
楼下,小邵已经把奥迪汽车发动了起来,三个人上了汽车,就往省政府的家属区开去。
周广生的住处,还在省政府的家属区。这里有几十栋别墅式的建筑,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在西江省里,当过省长、副省长的。周广生是在担任副省长的时候,搬到这里的,后来当上了省委常委,本来可以搬到省委常委的大院子里,那么也有联排的别墅,一个省委常委,是三层半的小楼。但周广生觉得,住在省政府大院子也习惯了,这里绿化搞的好,面积也差不多,自己当年费了不少心思装修的,不想再折腾了,于是就没有再搬家。
汽车进了省政府家属院,小邵就打了周广生司机小马的电话,问清楚了要走的路程。汽车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栋别墅式前。车子停稳,小龚下车,为王一鸣小心翼翼的开了车门,王一鸣慢条斯理的下了车,整理了一下皮带、衣服。小邵打开后备箱,帮助小龚往外面拿东西。
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周广生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后面是一群人,都在笑逐颜开的看着王一鸣。
周广生伸出手,握着王一鸣的手晃了晃说:“一鸣弟,欢迎啊欢迎。”然后把自己身边的人,一一介绍给王一鸣说:“这个是我太太,何桂芬,这个是我儿子大宝,那个是二宝。这个是我女婿黎安平,我女儿周敏出差去外地了。”
又特意交代黎安平说:“小黎,还不赶快感谢你王叔叔,你这一次进步,可都是他关照的结果啊!”
黎安平忙弯下腰,双手握着王一鸣的手说:“多谢王书记,王叔叔。”
王一鸣看黎安平,中等个子,长的也是清清爽爽的,鼻梁上戴着一副近视镜,想起来自己和他曾经见过一次面。在组织部召开的新提拔厅级干部集体谈话会上,王一鸣曾挨个和大家握过手。当时,黎安平作为新任的省人事厅副厅长,也参加了会议。
王一鸣握着他的手,说:“小黎,不错,不错,好好干吧!”
王一鸣看何桂芬,个子高高的,身材已经发福了,但仍然曲线玲珑,脸上的皮肤,是白嫩的,画着浓妆,大大的眼睛,颇有风情,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一个美人。现在看,也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估计她的年龄,要小周广生几岁。
何桂芬笑着和王一鸣握了手,说:“在电视上看到你多次了,现在见真人了,比在电视上看着还精神。我早就和老周说,要请你到家里坐一坐。等弟妹来了,你们一起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看大宝,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比周广生还高一头,足有一米八多,穿的是休闲的圆领衫,脖子上挂了一个粗粗的黄金项链,足有半斤多重,手上还戴着水晶项链,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脸上又带着一副官宦子弟的优越感的样子。有一些玩世不恭。对他的气质,王一鸣一看就不喜欢。和他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手,就放开了。
大宝礼貌的叫了一声:“王叔叔好!”
王一鸣点了一下头,算是做了回答。
二宝的长相,比他哥哥瘦些。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比他哥哥看着斯文些。他也喊了一声:“王叔叔好!”
王一鸣也和他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就在周广生的陪同下,进了院子。一路看到,院子里摆了不少的花草,盆景,面积也不小,有三四间房子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