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先低头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向暖可以用理论知识，去解释、推论每个人从心理层面折射出来的种种行为，却始终琢磨不透，用科学也无法解释的，各自的命数。
她没在任何一个新闻里找到孟响的身影。
这种感觉，就像在大海里寻找一滴水。
特别的迷茫与无助。
焦灼的情绪无处宣泄，她无意识地翻着微信界面，突然想起来，上次因为周萌萌的案子，她加过李承远的微信。
刚把人翻出来，突闻电梯开门的声音。
向暖解释不清这种条件反射般的直觉是怎样产生，她几乎不假思索，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跑去开门。
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孟响被吓一跳，随而紧张道：“对不起，临时被抽调参与一起抓捕任务，来不及通知你……后来，电话摔坏了。”
他将面目全非的手机掏出来给她看。
昏暗的灯光下，她泛红的眼睛很亮，像是要哭，又很克制。
像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孟响内疚的不行，太想抱抱她，又不敢。
“下次不会了，再紧急我也会通知你一声……”
向暖打断他：“有受伤吗？”
“没有。”孟响赶紧摇头。
他们抓捕的是个小偷团伙，所里同事已经蹲守了整整一个月。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人齐，收网行动才紧急召开。
其中有名主犯从窗口跳下二楼，他追上去时，手机掉出来。
等抓捕行动完掉回头找时，手机已经技术性死亡。
伤是没伤，就是身上有点脏。
他和小偷在附近垃圾场干了一架，身上的味儿一言难尽。
本想先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可按电梯时还是不自由主地先按了三楼。
所以，向暖是在担心他吗？
孟响心里腾起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可很快又如烟花散尽。
她的反应……不太妙啊！
果然，向暖深吸了口气，语声平和道：“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孟响有点儿慌，忙将手撑在门框上，着急道：“你，你吃了吗？”
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他问的是废话。
可他明显地感觉到向暖正在暗戳戳的往他们之间砌墙，他再不想办法阻止，他们的故事就要大结局了。
向暖表情温和，但隐隐透着疏离：“我吃过了。”
“我还没吃……”孟响作可怜状：“而且很渴，能，能先给我一杯水吗？”
向暖掐着手指。
她脑海里想着新闻里那些在一线奔波的民警。
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宁和正常秩序，他们往往没有选择，只能拼命地往前冲。
她拒绝不了他们中的其中一员。
就像无法控制心中此刻被拉扯着的酸涩疼痛。
她默默转身去餐桌边倒水。
孟响这时才发现，她没穿鞋。
拖鞋就在沙发跟前摆着……可以想象她那一刻的急切。
孟响眼眶热了起来。
他终于理解了所里的那些已婚男，每次完成任务，第一个电话一定是先打给家里。
“媳妇儿，你男人已经圆满完成任务，请求回家！”
他们语气骄傲，像是刚刚拯救了地球。
这一刻，孟响突然明白，他们骄傲的是自己没受伤，没让家里人跟着伤心难过。
最爱你的人，不会关心你完成了多牛逼的任务，他们只想你好好的，每天都能回家。
孟响捡起拖鞋，单膝跪地，递到向暖脚边。
向暖愣了愣，穿上鞋，同时将水递过来。
“我煮了粥，要吃吗？”
“嗯嗯。”
孟响超用力地点头，感动得眼圈发红。
向暖进厨房去热粥，他扫了眼家里，太干净了，显得他更脏。
顿时又内疚的不行。
向暖很快热好出来，见孟响还傻站着，不由拧眉道：“怎么不坐？”
忙一天了，不累吗？
孟响从她手里接过碗，憨憨道：“我站着吃就行。”
怕扩大弄脏的范围，他都不敢乱动一下。
不到五分钟，小半锅粥见光。
孟响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向暖二话不说又给他煮了包方便面，还卧了两个鸡蛋在里面。
男人吃的很大口，是真饿了。
又或者是不安？
向暖心中酸楚，心意像风中的芦苇，左右摇摆，落絮纷落。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平静开口：“一个月的早餐我吃完了。”
孟响动作一顿，“没关系呀，你继续吃，我和老板打过招呼。”
“可我们还不是可以占对方便宜的关系。”
向暖抬眸看他，坦白道：“我不否认对你有好感，但我这人比较老土，只想谈奔着结婚去的恋爱。这样的话，仅仅有好感是不够的，得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我想我可能……”
孟响急道：“别呀！你再考虑考虑！我也想谈奔着结婚去的恋爱，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确实，当警察的家属会很难，有很多担惊受怕的时候。”
“但你放心，我们入职时，各自的师父首要教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各种保护机制和装备，国家都在不断升级完善，近几年来的伤亡率都有下降。况且，我只是个派出所民警，接触到大案要案的机会很少，我有信心对自己，对家庭，对我的爱人负责。”
“请你相信我好吗？”
向暖哑然，倒也不必考虑的那么长远。
她掐着手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
但看着男人眼里的疲惫，她一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措辞。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孟响先低了头。
他后退着往门口走，尽量轻松地朝她笑了笑。
“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向暖肯定地点点头，“当然。”
“那好，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孟响帅气地敬了个礼，“谢谢你的晚餐。”
门轻轻关上。
孟响笔挺的背脊陡然一松，像是被卸了所有力道，举步艰难。
许多事都可以努力。
唯有别人的人生，他不敢狂妄自大的去左右。
幸福的定义有很多，但只有当事人的感受是最标准的。
他让她不安，就是失败。
可是真的好遗憾啊……
孟响躲在阴暗的楼梯口，长久看着向暖的家门。
那么好的姑娘，是他没福气拥有……老天爷到底舍不得眷恋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