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窗口撒泼的男人

劳动能力鉴定会正好在上午下班时间前开完,算了算回家和下午上班的时间后,袁小鱼干脆懒得回家了,直接就在旁边吃了点东西就上了去政务中心的公交车。

她到的时候正好是休息时间,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袁小鱼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后台,正想休息两分钟,没想到一打开门冒出一堆白烟,烟雾中传来付乐章的咆哮声,“你说谁野猪佩奇,你才寿比昙花!”

好大的烟味,袁小鱼掏了掏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连忙把窗子打开。

“到上班时间了?”付乐章看到袁小鱼的动作,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时间,看到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候,才皱着眉头问袁小鱼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袁小鱼抿了抿嘴,讪笑道:“回家怕时间不够,就直接过来了。”

“哦,哦,”付乐章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抓了抓头发,走出门说道:“你进去休息吧,我去前台坐坐。”

“没事吧,付科长?”袁小鱼看着他本来就佝偻的背影越发地佝偻,有些担心地问道:“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去办吧,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付乐章坐在前台的椅子上,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我姑娘叛逆期,没事找我吵架。”

说着付乐章冷笑一声,呵呵道:“说我长得像野猪佩奇,她爹我这么苗条,还野猪,还佩奇。”

没听到,没听到。

袁小鱼不敢搭话,装作没有听到付乐章的话,把门关上了。

午休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下午来办事的群众不少,袁小鱼忙了好半天才弄完,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穿着蓝色修理服的中年男人又坐到了她面前。

中年男人,修理服!

袁小鱼看见这人就想起上次拿着扳手和刀子大闹政务大厅的王家宝,心中咯噔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坐在袁小鱼对面的付乐章看她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她累了于是招呼那个中年男人到自己的窗口。

“你好,”付乐章中规中矩地问话:“请问你要办什么事情?”

“查一下我的养老保险,”中年男人的语气很不好,直接从口袋里面拿出身份证甩到付乐章面前说道:“当年下岗的时候,政府明明说要给我交养老保险,现在我快要退休了,我工友都有,我就没有,这不是扯淡吗?”

付乐章微皱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拿起中年男子的身份证,打开系统输入身份证号码查了一下后,说道:“确实没有交养老保险。”

“怎么可能,当时国企改制的时候应该是交了的,怎么会没有?”中年男子看着付乐章把他的身份证放在前台后,一巴掌拍在大理石前台上骂道:“是不是你们社保贪污了,我工作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交养老保险?”

付乐章拿出打印机吐出来的对账单,放在中年男人面前,用签字笔点在对账单上解释道:“你看,你本人的缴费对账单,确实没有缴纳过,如果你没有记错的话,我可以和养老保险科问一下你是什么情况。”

看中年男人没有反对,付乐章拨通了单位养老保险科的电话,问了一下中年男人的情况,接着袁小鱼就有幸看到了付乐章五分钟切换了好几个表情,从嘴角抽搐,变成撇嘴不屑,变成冷笑,最后回复到面无表情。

“好了,知道了,”挂断电话后,付乐章接收了两个文件,等打印出来后,付乐章把文件放在中年男人说道:“你去我们局里面反应过了很多次了,我们给你解释过了,改制的时候单位给所有工人都发了一笔钱,那个钱就是让你们交社保的,你不交当然没有了。”

“世界上没有两头占的好事情,你工友有养老保险是因为他用那笔钱交了,你没有是你自己把钱用了,没有交,”付乐章解释道:“那笔钱你自己领了,交没交社保你自己清楚。”

“不能按照当时的钱补交?”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盯着付乐章说道:“我现在要补交行不行?”

“哪有这样的好事,”付乐章嗤笑一声道:“你去我们单位,去省厅都告诉过你都不行吧,当初让你交保你说我们骗保,后来有文件可以一次性补交15年,你也说我们骗子,现在不能交了,你闹着要按下岗的费用缴费,怎么可能。”

不好!袁小鱼看着中年男子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她立刻站了起来劝说道:“这个,养老保险我们还有其他政策,我们可以再看看其他政策。”

“听到没有,这小姑娘说可以办!”袁小鱼的话刚说完,中年男子“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指着袁小鱼对付乐章吼道:“你就是欺负我们下岗工人,故意为难我们。”

“我没说可以办啊,”袁小鱼吓得拿起前台的一次性告知单,大声解释道:“我说是可以继续缴纳社保,没说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办理啊。”

但是中年男人根本不听袁小鱼的话,一手越过前台抓住付乐章的衣领,一手举起拳头,朝着付乐章的脸轮了过去。

付乐章接住中年男人的拳头后,中年男人放开抓着付乐章的衣领的手,又轮了一拳,结果又被付乐章接住。

接着袁小鱼就看到付乐章和中年男人互相抓着手,两人隔着前台从左边迈步到右边,又从右边迈步到左边,和跳双人舞一样。

弄得围观的工作人员和群众都不办事了,都一个劲地看着他们发笑,直到任昭明带了几个大个子工作人员过来,把他们强行分开后,才一一离去。

十分钟后,政务中心书记办公室。

政务中心书记,主任王婵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付乐章和蔫头蔫脑袁小鱼,敲着桌子问道:“什么原因差点和群众打起来了?”

“不要说群众的问题,说说自己的问题,”王婵娟抬手阻止了准备说话的付乐章,“老付,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太清楚你的脾气了,你知道你被投诉多少次了吗?不是嗓门大吼到群众,就是说话急群众听不清楚。”

“服务态度,服务态度,”王婵娟眸光一厉,敲着桌子说道:“我强调多少次了,你不微笑服务就算了,你和群众好好说话,慢慢说话也行啊,你现在是差点和群众在大厅打架啊,你知道真打起来影响多不好吗?”

王婵娟顿了顿继续说道:“上次你就离岗二十分钟,让群众等了好半天,这次你又这样弄出事情,我只能给你们窗口一个通报批评了。”

“上次我是吃错东西拉肚子,在厕所蹲着,就蹲久了一点而已,”付乐章似笑非笑地瞄了王婵娟一眼道:“王书记,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人有三急,这是特殊情况,凭什么给我通报批评。”

王婵娟呵了一声,没有说话,直接在电脑上调出监控视频,给付乐章看。

“监控上你们窗口一个人都没有,二十分钟啊,群众在你窗口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有办法办事,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扣你们单位的分,”王婵娟点了视频里面排队的人说道。

“那是我们窗口新同事还没有过来报道,窗口只有我一个人啊,”付乐章有些焦急地解释道:“我去上厕所了,窗口当然没有人了,你讲不讲道理啊。”

“群众投诉了,你也确实没有补救措施,”王婵娟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加上这次的事情,人社窗口被通报批评一次,年终考核扣分,你自己和你们单位领导解释。”

付乐章和王婵娟争辩了好久,但是王婵娟就是咬定他们窗口有问题必须要扣分,气得付乐章从书记办公室出来后直接踢了王婵娟办公室对面的墙。

袁小鱼心惊胆战地跟在付乐章身后,等他走了半天,似乎是冷静下来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付哥啊,我们窗口被通报批评会怎样啊?”

付乐章沉默了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说道:“也不会怎样,就是单位要被扣分,整个单位的人都要被扣绩效工资了,到时候大家一起没有钱。”

这么严重!

袁小鱼长大了嘴,这个事情影响了全局的同事的工资可还行,到时候她回单位开会都要躲着同事走了吧。

“有没有补救的方法啊?”袁小鱼都想哭了,她才来窗口工作几天啊,就和科长一起弄出个天大的篓子,还能不能好了啊。

付乐章抓了抓头发,脸色阴郁地说道:“估计只有我们做好工作,能够得到群众的锦旗,或许能够得到加分还能补救一下。”

“但是锦旗这东西,我就没在大厅见过,”付乐章双手一摊,“我们办理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业务工作,也不可能离开岗位深入帮助群众啊,所以我觉得这个想法很难实施,但是除了这一招,我也想不到怎么拯救了。”

怎么这样,袁小鱼哀怨地看着付乐章问道:“我们能把那个人的事情解决了不,或许我们努力解决了他的要求,能把分加回来不?”

“应该是不行,王婵娟可没有那么好说话,而且吴强东的问题不是一个小问题,”付乐章叹了一口气,他被人拉开后就冷静下来了,第一时间就在想怎么补救自己犯的错误,但是解决吴强东的问题真的很难。

根据养老保险科科长的话来说,吴强东可是局里养老保险科挂了号的名人,隔三岔五就要去养老保险科要求解决他没有交养老保险的问题,但是他们怎么做都满足不了吴强东的要求啊。

吴强东要求他的养老保险缴费金额要按照他当年下岗的时候来,但是那个时候是特殊情况,现在的养老保险的缴费基数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本地上一年度职工的年平均工资确定,除以12是月缴费基数。

这每一年本地的职工的年平均工资都不一样,缴费基数也不一样,怎么能够按照以前的金额来补缴。

吴强东是1978年10月份参加工作,因为养老保险制度1986年10月才开始实施,所以吴强东在1986年10月之前的工作年限虽然没有交过养老保险,但是他是国企工人,所以他那几年叫做视同缴费年限,也就是说可以当成他已经缴纳养老保险。

可是后面那些年的养老保险他没有缴纳,没有办法达到退休要求缴纳15年以上的条件,所以吴强东才一直在他们单位闹事,非要让养老保险科和社保局给他想办法。

但是当年有地方政策让他一次性补缴15年养老保险他不愿意,现在补缴的金额更高他更不愿意,这拖来拖去金额更高,已经都成了一个死结了。

“唉,算了,”付乐章又叹了一口气,“养老保险科和他现在的主管部门都没办法解决,我们这个窗口怎么能够解决啊。”

袁小鱼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付乐章经验足,能够想到法子,没有想到付乐章也没有办法。

“科长也是凡人啊,”付乐章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就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普普通通的四十男人,又不是圣人,不然也不会为了自己姑娘的教育问题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了,没有冷静吴强东的事情,差点和他打起来了。

付乐章带着袁小鱼回到窗口,见她一直哭丧着脸,有些好笑地安慰道:“没事,这事情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没人会怪你的。”

袁小鱼愣了一下,接着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家的工资。”

付乐章动了动鼠标,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抬了抬下巴,说道:“放心,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的,待会你就知道了。”

“嘘”付乐章看着想起来的手机,做了袁小鱼一个禁声的手势,挑了挑眉毛说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袁小鱼连忙闭上嘴,看着付乐章接通了电话,对着手机说道:“白局啊,突然打电话,有什么指导意见啊?”

局长啊!

袁小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会是来问责他们窗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