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瞒着不报
顾茉对康福养老院一直心怀感恩，当初差点流落街头，好在遇见了李桂芳阿姨，遇见了和蔼可亲的张院长收留了她。那天如果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她可能真要去睡黄浦江的桥洞了。
她和老人们相处很自在，工作包吃包住，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还能感受到工作带来的成绩感。只是每月发了工资，妈妈就会提醒她转账，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妈说替她保管，其实是落入她自己的口袋，留着以后给弟弟在镇上买学区。
这天，她接到电话，妈妈兴奋地说：“茉茉啊，你在上海也三个月了，有没有谈朋友啊？”
顾茉苦笑一声：“这里都是女护工，一个男的都没有，我到哪里去给您找一个金龟婿啊？
对了，门口传达室的老保安是上海人，要不您考虑考虑，找个老女婿？”
虽说顾茉在养老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面对吸人血的父母，内心一直耿耿于怀。
更何况母女之间，原本就有一层厚厚的隔膜在那边。
蔡瑜听出女儿说话夹枪带棍，这次没和往常一样发飙，“妈猜到了，你每天都在养老院，肯定接触不到上海小伙子。
我和你爸商量了，你在上海工作归工作，家里安排相亲，你抽空还是要回来相亲的。
最近妈厂里一个姐妹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人家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去跑药了，现在一年能赚好几十万呢！
小伙子的照片妈已经看过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高富帅！
你俩互相添加好友，先在网上聊一聊，等放假了就回来相亲。”
顾茉心里一阵窝火，一向好脾气的她总是容易被父母激怒。
“相亲，相亲，你们这么急着让我替人家传宗接代？我又不是阿猫阿狗！”
蔡瑜一愣：“茉茉，你这么激动干嘛，妈会害你不成？”
顾茉笑了笑：“当然会，上回不就逼着我嫁给那个姓王的嘛！”
提到姓王的，蔡瑜骂了起来：“那件事情你还好意思怪罪妈？我们倒贴了钱，才把人家打发了。
这笔钱妈记下来了，从你工资里面扣。先不说这些了，妈把你微信推给人家小伙子了，你赶紧通过一下。”
挂断电话，顾茉犹豫了一会儿，通过了男孩子的微信。
两人不咸不淡扯了几句，她说要睡觉了，男孩子也识大体地说了声晚安。
她是真的困了，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王奶奶是真累。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沉，梦里她回到了顾家村，到处都是风烛残年的空巢老人。
唯独没看见三个月前离开时，那位将她认错成‘兰兰’的老奶奶。
路人告诉她老奶奶已经死了，她的心脏当即一阵阵绞痛，疼痛让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立刻拨打了妈妈的电话，描述了一番，蔡瑜听明白了：“昨天我还看见她了，好端端地提她干嘛？”
顾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了三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要挂电话。
蔡瑜急着追问：“你和人家小严聊上了没？小伙子长得很帅，妈已经替你见了一面，你百分百会喜欢的。”
“聊了几句，我先忙了，挂了！”
挂断电话，她松一口气。好在山高皇帝远，她人在上海，家里拿她没办法。
往常这个时候，赵奶奶和俞奶奶已经起床开始晨练了。
顾茉看向窗外，竟没有二人的身影，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她去准备给王奶奶起床、洗漱、喂早餐，路上听见老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赵奶奶和俞奶奶。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她俩今天竟然没出来晨练！”
“昨天晚上就没见到她们去食堂吃晚饭，这会儿门还关着呢，你们说会不会出啥事了？”
“昨天夜里，我好像听见哭声了，就是从她们屋子里传出来的。”
老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赵、俞奶奶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两人已经画好了妆容，穿着漂亮的旗袍，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顾茉刚想问她们怎么早上没进行晨练，两人已经朝着食堂走去，留下两个优雅且落寞的背影。
从这以后，赵奶奶和俞奶奶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连好些日子都没再进行晨练。
这天，顾茉替她们收拾房间时，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赵奶奶，俞奶奶，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赵奶奶抬头看向顾茉，抹起了眼泪，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俞奶奶躺在**，脸色看着不好。顾茉隐隐觉得，俞奶奶是不是生病了。
“茉茉.......”
“佳慧，别说！”
“承君，不能瞒着了，你让我说吧！茉茉，你俞奶奶可能旧病复发了。”
顾茉脸色一惊：“俞奶奶以前生过什么病啊？”
赵奶奶泣不成声，“乳......乳腺癌！”
这时，俞奶奶从**坐了起来，脸色越发的难看。
“五十岁出头的时候，我查出得了乳腺癌，为了保持身材没答应做切割手术。
早期发现的时候，肿瘤面积也不大，最终也治好了。当年医生就说了，乳腺癌可能还会复发。
最近我感觉胸口疼得厉害，所以这几天才没晨练，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你赵奶奶看见我这样，担心得茶不思饭不香。”
顾茉一听俞奶奶生病瞒着不报，急着说：“俞奶奶，生病了一定要及时看医生。我去通知张院长，咱们赶紧去医院诊治，病是不能拖着的。”
赵佳慧连连点头：“茉茉，我也是这么说的，你俞奶奶担心万一检查出来是个坏病。她怕......怕我接受不了。”
顾茉继续劝道：“俞奶奶，如果您想和赵奶奶一直生活下去，咱们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啊！”
两人一起劝说俞承君老人，终于说服了她赶紧去医院就医。
张院长得知此事高度重视，陪着俞承君老人去了医院。
养老院的老人们得知俞承君生病了，平时背后说她的人都不作声了。
还是那句话，真要是谁身体不舒服，突然生病倒下了，老人们心里都不是滋味。
人无法预料自己哪天会倒下，但同伴生病或者离去，会让他们对未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医院那边很快出了结果，确定俞奶奶乳腺癌复发了，而且这次的肿瘤面积比较大。
得知这个消息时，俞奶奶表现十分冷静，在来医院的路上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结果。
赵奶奶听说姐妹乳腺癌到了晚期，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为了不让俞奶奶心里难受，赵奶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乐观积极。
“承君，没事的，只要积极配合，还是有希望的。上海的医疗水平是全国最好的城市，咱不怕！”
俞承君笑了笑，淡定的模样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着，“佳慧，我没事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佳慧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赶紧拉着顾茉的手，“茉茉，陪赵奶奶一起去办手续吧！”
顾茉的手被赵奶奶紧紧地抓住，感觉赵奶奶整个人都在发抖。
两人走了一会儿，赵奶奶看着偌大的医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顾茉不停安慰着：“俞奶奶一定会没事的，她心态那么乐观，肯定能好起来。”
赵佳慧哭着说：“我俩无儿无女，是彼此的依靠和精神寄托！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
张院长联系了俞奶奶的侄子，对方一听说姑母得了不治之症，胡乱搪塞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俞奶奶得知这件事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不是血亲，我不怪他的。要怪就怪我自己年轻的时候选择当了丁克，老了无儿无女当依靠......”
俞奶奶的侄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姑姑有一大笔巨额财产。
俞奶奶无儿无女，原本打算将遗产留给唯一的侄子，没想到侄子倒是先担心被姑母赖上了。
俞承君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拉着赵奶奶的手说：“佳慧，这小子目光短浅，白白错过了几百万的遗产。
他以为我一个孤寡老人身上没钱，生了病要赖上他了。”
赵奶奶笑得很难看，两人是知根知底的好姐妹。俞奶奶心里的苦，她怎会不知呢！
赵奶奶拿了一些钱给顾茉，“茉茉，帮我们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吧！”
顾茉明白，赵奶奶和俞奶奶有话说，于是拿着钱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老姐妹俩，俞奶奶卸下了所有的骄傲，眼泪如同失修的水龙头。
“佳慧，我好后悔年轻的时候没要个孩子！”
“承君，我又何尝不后悔呢！咱俩这辈子名和利都有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儿无女。”
俞承君紧握着赵佳慧的手：“我没多少日子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咱们老姐妹俩下辈子再续缘分吧！”
“别说这些丧气话，不到最后一刻，咱们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顾茉出去打了个电话给慕沁，哭着说：“......如果俞奶奶有个三长两短，赵奶奶估计也.......”
慕沁不住安慰她：“养老院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情，你这么玻璃心，以后还不哭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