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嗓子涩得发疼,盛言臻停下来,很轻地叹息。
风仍在吹着,江意觉得越来越冷,冷得眼睛发酸,睫毛上像粘了水汽。她伸出手,挑开他黑色衬衫的扣子,伸进去,贴在他胸口。
他的心跳在她掌心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蓬勃而炽热。
盛言臻闭上眼睛,任由江意入侵他的世界,露出所有狼狈和脆弱给她看。
“盛言臻,”江意叫他的名字,语气偏柔,却不弱,问他,“你会因为嫉妒或者气愤而伤害我吗?解开那只凶兽的锁链,放它出来,咬伤我,你会这样做吗?”
盛言臻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会。”
江意的手离开他的胸口,攀上他的脖颈,感受到动脉炽热地跳动,继续问:“永远不会?”
盛言臻偏了偏头,下巴蹭到江意贴在他颈侧的手:“永远。”
江意又问:“为什么?”
盛言臻声音沙哑,不再避讳给出答案:“因为我爱你。”
“怪物只会毁掉一个人,”江意说,“并不会爱上一个人。盛言臻,不要被那些黑暗的情绪蛊惑了,你很好,并不是什么怪物。”
天光寸寸暗下去,车厢里有浅淡的香气在飘浮。天边滚过雷声,快下雨了。
盛言臻慢慢靠过去,额头与江意相抵,他似乎很累,睫毛无力地垂下去。
“我说过要等你长大,可真实的我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自信。”盛言臻沉沉地呼吸着,声音里似乎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珞珞,我很怕你会不要我。”
别不要我。
这是盛言臻六岁时就想说出口,却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
对那个生下他的女人说,对将他带进瑞恒剧团的邵梦甫说。
我会很努力,努力做一个好孩子,努力学戏,你们别不要我。
纵然时光已经向前走过许多年,但他一直没能逃离那个大雪漫天的日子。
他心里的野兽算什么野兽,不过是一道不肯愈合的旧伤口。
江意没说话,只是将嘴唇贴上盛言臻的额头,吻了吻他。
盛言臻依旧垂着视线,重复那一句:“别不要我。”
“不会的。”江意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指穿过他黑色的头发,“我不会不要你,可我也希望你能在爱我的同时,学会相信我,相信我的感情,相信它是坚定不移的。”
又是一声闷雷,雨终于落下来,势头很急,在车窗上砸出凌乱的声响。
江意慢慢地开口,声音同气息一样轻缓,她说:“爱情不是乞讨,求着别人多爱你一些,而是奔赴,双向的奔赴。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睛,坚定地走向对方。我跨过山川,你越过河流,一起成长为更好的样子。盛言臻,你愿意为我改变吗?就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
到处都是雨声,车厢里反而安静。沉默半晌,江意听见盛言臻声音沙哑地应答:“好。”
“没有人是完美的,”江意说,“我会包容你的情绪,就像你迁就我的任性,爱情的美好之处就在于互相体谅。我不会因为你有一些缺点就不喜欢你,同样的,你也不可以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就怀疑我,甚至伤害我。”
江意手指细白,拨开盛言臻散在额前的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也有底线——你要保护我不受伤害,更不能做那个伤害我的人。爸爸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八年,不是为了让我在其他男人那里受亏欠的。盛言臻,我不会离开你,前提是你不可以让我难过。”
“我怎么会伤害你……我怎么可能舍得那样做……”盛言臻眼底渐渐泅出一线深重的红,空气湿冷,喉咙却发干,他喃喃,“再亲我一下吧,好不好?我喜欢你靠近我。”
这一次,江意吻的不是盛言臻的额头,而是嘴唇。极安静的贴合,连辗转都温柔,两个人的呼吸缠在一起,先是细密,而后是滚烫和灼烧。
江意的长发同后颈一并被盛言臻扣在掌心里,是她先开始的,节奏却没能由她来掌控。谁的背后凝了汗,肩胛凸起单薄的形状。
外头大雨倾盆,车窗上水痕遍布,两人交叠的身影融在里头,纠缠成一幅色调朦胧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