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江意在通往小花园的回廊找到谈也,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先走。
谈也斜倚着木头柱子,正和图漫一起抽烟,飘散的烟雾衬得他五官分外立体。江意走过来,谈也立即将烟按灭,见图漫手上的烟还烧着,在她鞋尖上踢了踢,说:“掐了,呛人。”
图漫笑了笑,嘀咕:“野小子变绅士,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谈也没搭理图漫,对江意说:“我送你吧。”
江意说:“不麻烦也哥了,我碰见一个朋友,他会送我。”
谈也皱了下眉,问得有些不客气:“哪个朋友?”
江意正琢磨该如何介绍,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珞珞,可以走了吗?”
清清朗朗的音色,罕见的好听。
图漫忍不住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愣,然后笑着打招呼:“盛老师,幸会。”说完,她又瞥了眼江意,目光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盛言臻走过来,站在江意身边。他先跟图漫握了握手,互相问候了几句客气话,又看向谈也,笑着说:“我姓盛,是珞珞的朋友,先生贵姓?”
这时候盛言臻已经脱了西装外套,挽在臂间,上身是一件衬衫,衣领和袖口俱是整整齐齐,廊下灯光一映,有种霜雪般的洁净感。
谈也打量片刻,说:“免贵姓谈,谈论的‘谈’。”
“我和珞珞有事要处理,准备先走,”盛言臻说,“二位要一起吗?”
谈也自然知道盛言臻不是真的在邀请他,只是客气一句,他却很想点头说“好啊,一起吧”。不过,这个想法顷刻就散了,因为他看到了江意。
江意亲密地挨在盛言臻身边,眼睛里满是雀跃的光亮,藏都藏不住。
她一定很喜欢和盛言臻单独相处吧。
谈也勾了勾唇,笑意很淡,说:“我还有事要和秦老师聊,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
盛言臻没再说话,朝谈也点了下头,然后和江意一起穿过回廊,走向大门外的停车坪。
谈也站在原地没动,一路目送。
那两人的脚步不紧不慢,江意说了什么,盛言臻似乎笑起来,谈也看见盛言臻抬手摸了摸江意的头发,动作轻而温和,带着珍重的味道。
小花园里灯光迷蒙,薄寒月色下,一双璧人言笑晏晏。
谈也想起法国画家弗拉戈纳尔的那幅名作——《恋人的花冠》。
浓绿树荫下,一对恋人玩乐游戏,画面精致艳丽,恰如此刻。
“那位叫盛言臻,‘昆曲之雅,可见言臻’的那个盛言臻。”图漫抖了一下烟盒,将冒出来的一根咬进嘴里,“很厉害的一个人,不太好惹。”
青溪是座大城市,恢宏繁华地,可所谓的圈子其实很小,有些人即便没见过,也听说过,如雷贯耳。
谈也接过图漫递来的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拿在手上把玩着,说:“我听说姓盛的少年成名,是个天才。”
“‘天才’是指以前,”图漫背倚着一根廊柱,“现在应该叫传奇。不到三十岁,两座‘金梨园’在手,业内能拿的奖他都拿遍了,代表性传承人。这么年轻就能走到这一步的有几个?他师承邵梦甫、周慧芳、宋元江等京昆名家,行里的老先生看在他师父的份上,都肯卖他面子。更何况,这人不仅有天赋有实力,人际关系也铺得广,青溪艺术圈里那些大师级的人物,几乎都跟他有交情。无论搞艺术还是做生意都玩得转,再过几年,怕是连秦书恒都要敬他三分。”
谈也不说话,沉默地听着。
“有个词叫‘望尘莫及’,放在别人身上是吹牛,放在盛言臻身上,我服气。”说到这里,图漫忽然笑了,一脸促狭地看着谈也,“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妹妹胆子真大,敢对这位下手,好像还真让她成功了!”
其实,谈也在摄影圈里始终有些格格不入,他并不喜欢烟草,应酬时才会抽上一两根,不迷恋酒精、多人聚会和漂亮的女孩子,也不搞奇怪的行为艺术,坚持自爱自律。
这样的人很干净,容易专一,也容易执着。
一根烟抽完,图漫到底没忍住,问谈也:“你跟姓江的小女孩认识多久了?真喜欢她啊?之前不都在传你跟某位古装女神搞地下恋吗?”
“普通朋友,没‘地下’,没‘恋’。”
谈也只解释了这一句,图漫以为等不到其他回答了,掐灭手上那根烟转身要走。谈也却再度开口,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我喜欢她对我笑。”
这个“她”指代的是谁,傻子都知道。
图漫脚步一顿。
月光下,谈也面目模糊,他看着天上一抹水墨似的云,继续说:“抓拍是摄影师的必备技能,捕捉刹那即逝的影像。江意对我笑的时候,我好像听见耳边响起快门声,“咔嚓咔嚓”,连拍模式,每一帧画面我都想记录下来,然后收藏保存。”
谈也垂下视线,片刻,又抬起来,看向图漫:“这算是喜欢吗?”
“以我的经验,”图漫收起笑闹的表情,与谈也对视着,轻声说,“这应该不是喜欢。”
谈也微微蹙眉。
图漫又说:“是爱。
“能遇到真心爱慕的人是一种幸运,谈也,恭喜你。
“无论能不能拥有一个好结局,心动的感觉都是美好的,它让人对生活满怀期待,也让每一朵玫瑰都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