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江意”两个字,盛言臻似乎有些犹豫,直到铃声即将结束他才按下接听键,一边翻身坐起,一边拿毛巾擦头发和脸上的汗。
“晚上好啊,言臻老师,”江意的声音总像带着笑,说,“外面下雨了。”
拳击台这边没有窗子,盛言臻还真不知道外面什么天气,不由得笑了一下,说:“你打电话过来,是提醒我出门要带伞吗?”
他刚运动完,气息不稳,这一笑,莫名**。
电话那端,江意趴在**,脸色有点红。她将免提打开,下巴搁在抱枕上,说:“你没看日历吧?今天立秋呢,秋天的第一个节气,这场雨也是第一场秋雨。”
盛言臻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专心擦头发,没说话。
江意顿了顿,叹气说:“好吧,那都是借口,我就是想找个理由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我不是有意跟你玩心机,就是想离你再近一点。”
这只江姓小狐狸似乎看准了盛言臻最受不住坦诚,什么戳心说什么,恨不得把一腔好感都拿出来,就地铺陈,摆明了让他看。
盛言臻终于绷不住,也叹了口气,说:“别用心机这种词,不合适,那是在糟蹋你自己。”
无须旁人提醒,盛言臻自己都知道这话说得有多纵容,可他就是无法接受江意用任何不堪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形容她付诸在他身上的热忱。
那不是心机,也不是算计,是干干净净的心意,是世界上最单纯、最宝贵的东西。
江意歪了下头,看着窗外的雨,轻声说:“那我能经常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你吗?不用费尽心思地找理由找借口,随时随地和你分享我的生活。”
温温柔柔的语气,像是在哄任性的小朋友。
拒绝一个人对盛言臻来说不难,这些年,在他身上花心思,绕着他打转的人并不少。
盛名在外的年轻艺术家,有口碑有名望,样貌也是少见的英俊,无论业内还是业外,他的存在都堪称耀眼。
可是,盛言臻从未给过旁人接近他的机会,他在戏台上有多优秀,感情世界就有多荒芜。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盛言臻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感情。
自幼学戏,被收养,吃过太多苦,他没有被小心地呵护过,也没有享受过很好的爱,已经不习惯有人为他付出什么,那会让他不知所措。
盛言臻周身狼狈,呼吸间似乎还能闻到旧民居里的尘埃味儿。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有些茫然地叫了声江意的名字,像是要从这个名字里汲取一些温暖和力量。
“叫我珞珞吧,”江意说,“璎珞的‘珞’,我的乳名,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
盛言臻揉了揉眉心,最终只说了一声“好”。
“璎珞在佛经里的寓意是无量光明,由世间众宝所成。”江意解释,“爸爸说我是他最心爱的宝贝,所以,他给我取了个小名叫珞珞。”
珞珞。
盛言臻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了许多遍,如美玉,如珍宝,多好听啊。
“今天决哥送我回去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感受到盛老师似乎在有意封闭自己的感情,就像画地为牢。”江意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李叔同在《晚晴集》里写过这样一句话——世界是个回音谷,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它在传递你心间的声音。盛言臻,你就是我的回音谷,也是我的念念不忘,而我是你的苦尽甘来。盛言臻,你相不相信,我是你涉过一切苦海后,所收获的那份甜。也是你不忘初心,应得的圆满。”
心头极软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轻盈而震颤。
不该让他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见这样的话啊,盛言臻叹息着想,他还来不及竖起防备,也来不及穿好看似强硬的铠甲。
这样下去,他注定一败涂地。
盛言臻慢慢倒下,平躺在拳台上,似有猛烈的风在灵魂深处席卷,经年的尘埃都被吹扬起来,芦苇摇曳着遮盖天空,仿佛末日,又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雨。
有些人的心动像新生的小鹿,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而有些人的心动,更像是月光落入海洋,寂静无声,长存不灭。
每一寸波涛里都藏着温柔的回响。
你相不相信,我是你涉过一切苦海后,收获的那份甜。
也是你不忘初心,应得的圆满。
盛言臻闭上眼睛,吊灯的光芒落在眼皮上,没有温度,却腾起浅金色的雾霭。秋雨让空气变得湿凉,清透而新鲜。
不是所有伤痛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愈合,总有连时间也无法治愈的事。
可是,也总会有一个人,越过一切阻碍,坚定地走向你,将所有伤痛逐一告慰。
你是她不加掩饰的偏爱,也是她坚定不移的选择。
他可以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能等来这样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