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谷

今年的初冬时节雨水特别多,才巳时天色就已昏暝如暮,阴沉沉的乌云越聚越浓,厚重得随时要滴出墨汁来,山风一吹,水汽几乎扑面而来。

王范怒气冲冲地催着王家车队一路往前,但其实山路崎岖难行,人马都走不了多快,甚至马上的骑士受不了颠簸直接下马,纷纷牵着骏马向前走。

因为王范发怒,向导也就不敢告诉他,这青陵关虽然是一座拱卫洛京的关隘,但却是借助地势筑成的。要过青陵关,需要先穿过一道山谷,这座山谷就如卫蘅方才所说“高山夹道,路途狭窄”,只有一条破旧的官道可供通行,两边高山拔地而起,山崖顶端的黑色巉岩高耸,恍如与乌云相连。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许多乱石,大大小小散落满地,这让王家众人骂声不断。已经有三匹骏马因为陷在乱石中伤了马蹄,眼见着是不能再骑了,这让骑士心疼不已。

良驹尚且如此,何况笨重华丽的马车呢?马车在泥地里走都很颠簸,更不要说强行轧过满地乱石,那对坐在里面的人来说简直是地动山摇,根本没法坐人。

只是走了短短一小段路,就有不少坐在车上的主子受伤,消息乱纷纷地传到了王范耳中:有扭了脖子的,崴了脚的,擦着碰着哪里的,最让他揪心的是自己的小儿子居然被颠得一头撞在了车壁上,如今昏迷不醒。

那可是王范的老来子,自幼娇惯着都舍不得碰他一指头,如今听老妻说血流如注,已经不省人事了。

王范分寸大乱,心中不由后悔。如果听一听那个徐家小厮的话,提前让探路的人将石块都挪走不就没这回事了吗?真是悔不当初!

其他人也在抱怨不休,那些话落在王范耳朵里,每一句话简直都是对他的公开处刑,是**裸的嘲讽,这让王范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难不成真的要灰溜溜地回去吗?

“够了!”他怒喝道,“所有的奴仆护卫都去将石块捡开,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车队重新走起来!”

家主既然下了命令,众人便轰然散开,各自去捡拾石块、填平道路,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王范没有继续留在前面,他悬心幼子的安危,决定去瞧一瞧才放心。

就在这时有人一路小跑着赶上了他,神色焦急道:“伯父,我们必须要留下足够的护卫来提防四周,还有马车不能一直堵在路中央,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全都无路可退。”

是九郎,那个为徐家说好话的小子。

王范没好气道:“只是停一会儿能有什么事?走走走!别来烦我!”

九郎神色急切,他还想再劝:“伯父……”

王范烦不胜烦,突然暴怒道:“闭嘴!只是让你小子管几天护卫,你还抖起来了?看到那里没有?”

他手指向远处,在山谷入口的地方修筑着青陵关,委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坐镇那座关口的是钱总兵,王家的姻亲!他手下有一千来号精兵,有他在,有什么可怕的?”

九郎被吼得呆住了。

王范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心中腹诽道,只是一群不知是真是假的贼寇就把九郎吓住了,这胆气可真不像王家的子孙。

山风刮得越发猛烈,有一滴两滴的雨点落在了王范头上,他抬头看去,只见天色漆黑如墨,雷声滚滚激**,在山谷里引起轰然回响。不少在捡拾石块的仆从纷纷跑去拿蓑衣斗笠,也有人忙着张开油布盖在运粮车上,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

王范不由停下了脚步,吼道:“快点!快点!还有书册布帛,莫要让它们淋湿了!”

他的声音被狂风拉扯得变形,草木隐在阴影下如漆黑的魑魅般摇曳不休,劲风过处有呜呜咽咽的悲鸣,叫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

草丛中还有其他声音在响!

王范耳力极好,他听出来了那是无数缓慢逼近的脚步声,他不由惊恐地举目四望。一道雷霆噼啦一声直劈下来,照亮了方圆十里的山谷,照亮了王家众人迷茫中透出仓惶的脸,照亮了草丛间一个个拿着刀枪的人影。

是贼寇!是贼寇!

仆从们这样呐喊着,一面拼命往后跑去,可是道路早已被王家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仅留下两侧不足一人宽的空隙,他们挨挨挤挤地拼命想挤出去,结果反倒堵成一团。

王范惊怒交加,嘶声道:“让开!让马车先走!护卫!护卫在哪里——”

他身上忽然一阵剧痛,犹如被密密麻麻的雨点击中了一样,痛得王范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不远处的九郎连忙扑过来,将王范拼命拖到一辆马车后面,面色惊恐哀恸。

王范从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就好像一只浑身竖起长刺的刺猬,可笑又可怖。

真是奇怪啊,贼寇怎么会有弓箭呢?青陵关的守军怎么没下来救我们?

王范困惑地眨了眨眼,意识彻底地沉入黑暗。

这是一场屠杀。

王家的护卫首领郑到看得分明,无数贼寇如黑色潮水般从两边的山上、青陵关隘中疯狂涌出,他们手里握着官府所制的长枪长刀,个个眼里闪烁着贪婪嗜血的光。

郑到再一次杀退了企图靠近马车的贼寇,不由咬牙骂了一句脏话。贼寇中显然也有读过兵法的人物,懂得以逸待劳,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给护卫们造成打击。

王家的护卫们自然都是勇猛强悍的精锐,但他们一整夜没有休息,方才又被王范驱使着去捡石块,不少人连兵器都没拿在手上,因此一时间护卫们损失惨重。

最让他们绝望的是青陵关,官兵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有贼寇不断从关隘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官刀?

这些事情让人迷茫又不知所措,尤其在王范死讯传来后,士气简直萎靡到了极点。

郑到大声呼喊着:“不要分散!不要分散!聚拢到一起来!”

贼寇人多,一旦落单势必会遭到围攻,只有聚在一起才能自保。

这个道理很简单,不少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聚拢抱团,郑到武艺超群又处变不惊,很快他的周围就聚起了数量可观的人群,他们甚至还有余力去小小地反击几次贼寇。

卫蘅所料不错,那些流民果然跟贼寇是一伙的,拿着长枪大刀的不少都是熟面孔,眼睛里同样闪着贪婪的光芒。

郑到再次挥刀砍到一个贼寇,他靠着马车急喘气。在雨中厮杀是件极耗费体力的事,雨水的重量紧紧地附在刀上、身上,每挥动一次都要比平常多耗费几分力气,而且这在初冬时节,雨水简直冰冷得刺骨。

这时,风雨中忽然传来女子的一道凄厉尖叫。

护卫们一凛。

是马车……护卫们聚团打斗就无法护住所有马车,就算放弃那些装着财物的车厢,里面坐着人的马车也足足有三四十辆!

护卫的人数本就远远比贼寇少,眼下还要护着这么多的马车,就是每个人都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也不够用啊。

女子的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郑到瞪大眼睛望去,雨水不断拍打着他的脸庞,又顺着面部曲线不断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一小股水流淌下。

郑到顾不上擦拭,他的目光倏然暴亮,找到了!一架极宽敞华丽的马车前围了六七个贼寇,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将一个面色惨白的孩童随手从马车上抛下去,紧接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尖叫着扑向那个孩子。

是王范的妻儿。

郑到知道今日到了自己以身报答王家多年恩情的时候,他短促地笑了一下,纵身挥刀冲了出去。

前方无数的长矛林立而起,瞧着黑压压的一片,耳畔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太难了,会有人来救援吗?

郑到清楚地知道,不会。前面是已经落入贼手的青陵关,后面的退路又被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堵得严严实实,援手从哪来的呢?

他更清楚地知道,世家之间的情谊在生死面前薄如脆纸,哪里会有什么援手呢?

郑到在刀光剑影中冲了一丈远,但他的胳膊和背上都被砍中了,紧接着大腿一阵剧痛,他撑不住单膝跪了下来。

一片雪白的刀光冲他挥了过去。

郑到头脑一片空白,不由睁大眼睛怒视着那片刀光,看着它一寸寸地逼近,好像那么慢,一瞬间又好像快到了极点。

他身后的贼寇如割草一般翻倒一片,纷纷倒地呻吟。

元平敌提刀从郑到身边大步走过,骂道:“发什么愣啊,拿起刀来!”

扑通!扑通!

一直压在郑到心头的那块巨石陡然落地,他喘息了一下,山谷里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微微刺痛的真实感。

真是死里逃生。

眼看元平敌马上就要杀到另一边去了,郑到连忙高喊道:“你是卫家的侍从?怎么会在这里?”

话刚喊出口就觉得不对,音线嘶哑低沉得简直不像他自己的声音,混在此起彼伏的厮杀声也不知道旁人能不能听见。

幸好元平敌的耳力还算不错。

他从贼寇堆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浑身浴血,怀里还抱着一个孩童,顺手往郑到手上一塞:“这是你们家的小郎君,自己看好了!我家郡君马上就带……派人过来了!”

话说得太顺嘴,差点咬到了舌头。

“什么?”

下一秒一声尖厉的哨声几乎拔地而起,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要破了,元平敌眼疾手快地把几个王家侍从往马车后面一拽,咧嘴笑道:“来了!”

两边岩壁上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地微震,细碎的石块顺着斜坡哗啦啦地滚落,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急速奔腾而下,他们穿着各个世家护卫的衣裳,手上或高举长刀或弯弓射箭,气势骇人。

世家护卫和山野贼寇一照面,杀声震天。

贼寇们没料到在这被重重堵住的山谷里还有一支天降奇兵,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惊慌失措之下纷纷溃逃,不少贼寇甚至是自相践踏而死。

卫蘅和几位世族郎君登上高处眺望谷底的战况。

山风掠过崖壁,发出悚然呜咽之声,寒凉刺骨,但这些郎君们却仿佛感觉不到冷意,满心都扑在了下面的修罗场上,心血起伏。

刘家的一个小厮身手极为灵活,按他的话是三四岁就会爬树的好身手,此时右手正紧紧地抓在崖壁上,左手搭在眼前遮挡雨水,口齿清晰地为众人回报战况,而他脚下所踩的不过是崖壁上突起的一小块岩石而已。

“护卫们都冲下去了,贼寇不是对手,这一会功夫就被砍翻了七八个!”

“啊呀呀!王家的车马被贼寇围住了,那些女眷们危险!”

“好!王家护卫杀退了贼寇!咦,那个领头的独臂护卫是哪家的,真是勇猛!”

“不妙,贼寇们向西聚拢起来了,怕是想逃!”

卫蘅暗道这刘家小厮真是屈才了,有这嘴皮子实在该去当说书先生才是。

其他人却没有她这么悠闲,听到谷底战况陷入了僵持,那些聚拢在一起的贼寇显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时间拖得太久,难免会让贼寇们发现世族护卫人手是远不如他们的,到了那时可就……

那人猛地回头,把目光投向了卫蘅,轻咳一声道:“这位左……左管事,谷底情况可不太妙,不知你……你家家主有什么主意?”

他这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倒不是天生有什么口疾,实在是卫蘅这一路上的操作实在神奇,让他已经不能把面前这个青衣落拓的少年当做普通奴仆看待了。

凭心而论,看到王家人如此傲慢无礼,王范又头脑发热带着整个家族冲进险境,卫蘅是认真思考过要不要直接散伙走人的。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一来王家数百口人无辜,既然答应结伴同行怎么能刚见人有难就逃之夭夭呢?这不是君子所为,也必然遭人唾弃。

二来,青陵关的这条官道是洛京通向雍州最近的一条路。如果放弃这条路就只能绕大圈子,路程多了一倍不止,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逃出京畿地界,远离北狄人的铁骑。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遇到北狄人的风险也就越大。

卫蘅记得十分清楚,再过五天就是前世北狄人攻破京城的时候,虽然今生她拼命煽动流言促使朝廷及时补上了布防空缺,可是命运一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王家得救,贼寇得打,还要速战速决一次就将贼寇打痛、打狠,让他们不敢再起觊觎之心。

因此卫蘅和徐家父子紧急商议过后便做了一回苏秦张仪的活,尽力游说各家,短时间内凑够了两百多护卫,带着人往山谷赶去。

因为元平敌在洛京十几年,时常手痒进山捕猎,对青陵关一带的地形极其熟悉,堪称“活地图”。卫蘅等人就是在他的带领,从外围一条极荒僻的小路进山,直抵山谷杀了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如今看来,贼寇中倒有颇为能干的首领,在挨了护卫们的劈头盖脸一顿猛揍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调整队伍、鼓舞士气,竟真叫他收拢住了四散溃逃的贼寇,和护卫们僵持不下。

“左管事,你听谷底那些喊杀声,怎么越来越大了呢?”一个脸上涂脂抹粉,浑身浓香的郎君两股战战,带着哭音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站了这么久我腿都软了……”

他是刘家幼子,刘府老太君一向将他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爱,结果养成了如今这副没主见的草包模样。刘家家主看不惯自己幼子这般窝囊,便让他跟着来见见血,希望能唤醒一点男儿血性。

不过目前来看,刘家家主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卫蘅没有言语,只是侧耳倾听着山风传来的响动,宛如一尊凝固了的静美玉像,让周围的一群人不由放轻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玉人嘴角上扬,冲他们盈盈一笑:“刘郎君放心,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话音刚落,青陵关上一声尖厉的哨音响彻云霄,城关上旗帜急挥,五颜六色的旌旗之下站满了弯弓搭箭的各家护卫,当中有一白衣文士负手而立,姿态凛然。

卫蘅身边站着的正是她师兄徐巍的好友谢昭,此时这位一向温雅从容的世家公子不由合掌一击,激动道:“秦渡果然办到了!他还真带着百余人就夺下了一座关隘!”

他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喜不自胜,再没有了动摇胆怯之态,连声喝彩。

所谓士气的涨幅跌落,身在厮杀场上的护卫们感受得最清楚。自从贼寇发现青陵关易主后纷纷丧失了斗志,只想趁乱劫掠些钱财就逃——大家都不傻,眼瞅着这山谷前后都是敌人,贼寇们倒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进退不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贼寇首领瞧着大势已去,正想咬牙纠合余部做出死扛到底的样子,哪知此时山崖上却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贼寇降者不杀,只诛首恶,若有人能献出头领首级,赏千金。”

那人声音并不大,但借着山风和居高临下的地势,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降者不杀!得头领首级可赏千金!

一时间山崖上不断回**着这句话,一字一句都让贼寇们心动不已。

身边最后几个亲信也死在了利弩之下,贼寇首领心知无力回天,暗骂一声转身就往旁边的山林里冲去。

“几位郎君,这就是贼寇首领,他可是几次让官府吃过亏的人,洛京城如今还贴着此人的通缉令呢。”

战事终了,仆从护卫们忙着打扫战场,而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则指了指前面那具尸首,毕恭毕敬地向郎君们回禀。

因为怕污了诸位贵人的眼,仆从们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了一块白布盖在尸首上,果然让众人心里没有那么膈应了。

谢昭倒是胆大,他上前掀开白布一角看了眼那张狰狞的脸,又和手上的官府通缉令认真地做了比对,颔首道:“果然是此人,此番我们倒是立了一件大功。”

听谢昭这么说,同行的几位郎君不由人人喜形于色。毕竟他们放弃了舒适安全的温柔乡,就是想要来博个智勇平贼的好名声,将来才好为自己出仕抬一抬身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齐朝以门第出身授官,若是门楣低微或是旁支庶子出身,注定了仕途坎坷。因此这类人就只能拼命给自己增添名声光彩,以此吸引来大人物征辟他们为属僚,此后再靠才干一步步往上爬。

这次跟来的几个郎君心中都抱着差不多的想法,因此人人心头一片火热。

有人低语道:“若是能在战场上立功就更好了,我们未必成不了第二个卫竹宴。”

这话听得其他人一愣,纷纷笑道:“怎么可能呢?天下哪里会再有江州卫郎那样的人物!”

卫竹宴,那可是天下年轻士子中的一代翘楚,号称“江左独步”的存在,哪里是他们这群身份处境尴尬的郎君们可以相比的?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出仕呢!

谢昭轻摇着自己的麈尾,戏谑道:“既平陇,复望蜀,伯虞尚不知足耶?”

众人哄然大笑,那个取字伯虞的少年不由涨红了脸,争辩道:“我只是想想而已,难道你们就不羡慕卫竹宴的好运气吗?”

郎君们谈笑风生,气氛轻松愉快,卫蘅对这个话题却毫无兴趣。

她将要做的事情在心里头梳理了一遍,发现真是繁琐复杂:要清点卫两家护卫的死伤人数,伤者要尽快遣人医治,战死的人家中更需要抚恤,还有这次是她从各世家手上借来了人手,等会儿少不得需要挨家挨户致谢,还有一些贼寇逃走了,后续车队行进时少不得更警惕些……

幸好这次跟过来的几个卫家仆从都是精心挑过的伶俐人,她将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侍从们都能迅速去办,这才叫卫蘅略松了口气。

方才那个在崖顶上险些哭出来的刘公子也没有参与世家郎君们的谈论,他知道自己只求混吃等死,和那些世家郎君们不是一路的,战场上又到处都是断肢残臂,看得他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正在发愁时他看见了卫蘅。

这个“左衡”聪明又胆大,其实这次的功劳有一半该归给这小子的。刘纯心道,这可是在看人厮杀居然眼也不眨一下的狠人呢,跟着他可太有安全感了。

于是他寻了个理由巴巴地粘了上来:“咳咳,左衡,谢兄他们在讨论卫竹宴,你怎么才听几句就走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卫竹宴是谁啊?”

也不知是不是刘纯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温和知礼的青衣少年脸皮微微一抽,眼神变得幽深古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