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洪泽湖遇难

唐秉礼和冷樱桃新婚的第三天,唐秉礼为了生计,不得不尽快按照母亲王树兰的安排,用自己的船担保从信用社借来了给二弟唐秉义买船的钱。

唐秉礼给唐秉义打造了一艘载重量为一百吨的钢铁挂机船,王树兰也带着唐秉仁一起去了唐秉义的船上。而唐秉礼,则带着新婚的老婆冷樱桃,上了自己的货船。那是唐秉礼第一次离开母亲单独跑船,他的心底突然有些失落与恐惧,就像是常年在母亲庇护下的孩子,忽然要出远门那般害怕。

庆幸的是,冷樱桃是跑船人的后代,对于船上要做的事情,多少都了解一点,而且,冷樱桃早已经学会了游泳。

为了能尽早还清贷款,唐秉礼和冷樱桃决定等贷款还清后再要孩子。至此,唐家的两条货船在大运河上来回穿梭,由于体量不同,唐秉礼的船主要跑苏南,而唐秉义的船主要跑苏北。偶尔,唐秉礼的船要回到苏北运货,两家的船会在大运河上对驶相遇,那个时候,一家人就会有难得相见的机会,两条船上的人都互相挥手,说上一两句问候,这种相遇,见面的时间只有几十秒钟。

时光荏苒,转眼便来到了1993年的冬天,那个时候,离春节还剩不到一个月,唐秉礼不想再往苏南运货,便准备在苏北运几趟短途,然后在老家过年。

于是,在唐秉义的介绍下,唐秉礼在洪泽湖联系到了一趟货物,是从洪泽湖里装沙子,运往淮阴市区。

此时的唐秉义正好已经装满一船的沙子,在市区的码头卸货,唐秉礼便直接开着自己的空船,前往洪泽湖装货。

宽广的洪泽湖面上,数十条高耸的抽沙船在作业。凝眸远望,如数十条用钢铁打造的船帆,在风中巍然不动。

抽沙船,是指利用高压水枪喷射出的水柱,在河底冲起细沙,然后在吸沙泵的作用下通过管道输送,运送到一旁空载的货船上。

唐秉礼要找寻的抽沙船,便是这众多抽沙船的其中一条,他根据唐秉义给的航标位置和船号,他顺利找到了联系好的抽沙船,便停靠在抽沙船出沙口的一边,等待抽沙船从湖底吸出沙子即可。

唐秉礼和抽沙船的老板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了抽沙,沙子从湖底被抽上来的时候,混合着大量的湖水,所以,沙子一边往船里装,船上的抽水泵就得一直往外抽水,保证船舱里只留下沙子。

由于是短途,大多运沙的货船都会为了多赚点钱,超载一些,唐秉礼也默认了此事,让抽沙船的老板多抽了一点沙子。

装完沙子后已经是傍晚,但唐秉礼向来有熬夜开船的习惯,便决定连夜开船,驶出洪泽湖再停船休息。

唐秉礼的货船开始启航,寒冷的冬季,使得夜晚更早地降临。黑夜逐渐从四周漫上来,吞噬了唐秉礼头顶的最后一片亮白。唐秉礼的货船驶过第八处航标灯时,四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唯有航标灯和附近渔船的灯火还在闪烁着。

不知不觉中,风速慢慢加快,越刮越猛。坐在驾驶室的唐秉礼突然有些担心,他呼叫冷樱桃,搬出两台抽水机,以防意外。

风速愈演愈烈,激起的浪花逐渐越过船身,扑进舱内。唐秉礼对着驾驶舱外喊道:“樱桃,舱内有积水吗?”

冷樱桃急忙看看船舱内,回应道:“暂时还没有。”

此时的唐秉礼明白,打进舱内湖水要先被黄沙吸附,然后才能渗到船底。可没等湖水渗到船底,船就会因为黄沙吸水过多而下沉。

肆虐的狂风搅动着湖水,激起的水浪如同一只猛虎扑进舱内,冷樱桃被冰冷的湖水浇遍全身,棉衣湿透。她提着手电筒回到驾驶室说道:“秉礼,风浪越来越大了,怎么办?”

“先别问了,回卧室把衣服换了。”唐秉礼镇定地挥手让妻子离开,可他明白,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风,赶走了月亮,带来了乌云,紧随而来的便是豆粒般的雨水倾盆而下,这让唐秉礼的货船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

冷樱桃换好衣服,回到驾驶室,唐秉礼让冷樱桃掌舵,自己来到船舱检查积水。船舱的积水很深,没过了唐秉礼的双膝,两台抽水机如同两张大口,朝舱外喷吐着积水。但暴雨还在下个不停,猛兽般的湖水也还在涌向船舱内。

唐秉礼回到驾驶室,开始脱衣服。冷樱桃问道:“秉礼,你这是要干嘛?”

唐秉礼顿了顿时说:“我准备将沙子铲进湖里,减少点货船的载重量。”

冷樱桃说:“不行,外面冷得要命,你吃不消的。”

唐秉礼说:“为了我们的船,不得不这样做了,你安心驾驶吧,没事的,毕竟超载不多,应该没问题。”

说完,唐秉礼拿上铁锹,冒着冰冷的雨水跳进舱内。冷樱桃打开照明灯,微弱的灯光缠裹着唐秉礼的孱弱的身躯,扑进舱内的湖水瞬间打湿唐秉礼身上的内衣,肆意的雨水拍打着唐秉礼的脸庞,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唐秉礼丝毫不敢懈怠,奋力地挥动着铁锹,将一铲铲黄沙抛进湖里。灯光下,唐秉礼的身体冒着热气,湖水、黑夜、雨水,无情地吸噬着他的体力。黄沙在空中飞舞着,在灯光的照耀下,它们如此闪亮、轻盈,然而,却承载着生命的重量。

有好几次,唐秉礼被扑进舱内的湖水拍打着而失去知觉,不得不扶着铁锹舒缓一下。冷樱桃在驾驶舱不停地唤他回去,可唐秉礼浑然不觉。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条船。

不知过了多久,船的周身出现旋窝,冷樱桃站在驾驶里疯狂地喊道:“秉礼,不好了!船身周围已经出现旋窝了,船快沉了,怎么办呐?”

唐秉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铁锹,绝望地望向洪泽湖的黑夜,悲哀地嚎了两声,像一只断了腿的雄狮一般,绝望而哀怜。

唐秉礼扔下铁锹,回到驾驶室。体力透支的唐秉礼,脸色苍白,虚弱不堪。冷樱桃抱来棉被为唐秉礼裹上,抱着他颤抖的身体不停地抹泪。

冷樱桃忽然哭了起来,说道:“秉礼,我们上小船走吧,再过一会儿,船就要沉了。”

唐秉礼支起孱弱的躯体,看着冷樱桃说:“樱桃,这船是我们全部的希望,一旦沉了,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冷樱桃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她脱掉外套说:“我再去试试吧,希望能保住我们的船。”

唐秉礼一把抓住冷樱桃的手说:“没用的,你一个人也无济于事,你还是去收拾一下贵重的东西,还有钱,做最坏的打算吧,希望老天爷能可怜一下我们,让这风雨来得小一点。”

就在冷樱桃准备去卧室收拾东西时,一束强光照进了驾驶室,这强光的来源正是一条的空船所发出的探照灯。在看到空船的那一刻,那束光线如同穿越时光一般照进唐秉礼的内心,他一跃而起,发出求救的信号灯。

这条空载的货船收到求救信号后,立马驶了过来,停靠在唐秉礼船的旁边。等空船停靠好后,驾驶舱走出来三个人,这三个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唐秉礼的母亲王树兰还有二弟唐秉义和三妹唐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