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俩的胳膊再粗，也挡不住经济发展的大趋势
“哎呀，商老师还是个硬扎人！”
人墙中间有个歪戴着帽子的家伙说。
看到商学诚发起了狠，歪帽子摆了摆手，人墙马上向后退了两步。消防队领导的意思只是让商学诚这些人吃些苦头，别再来闹腾了，并没有说要闹出人命。歪帽子一直掌握着这个原则，因此，两帮人虽然闹是闹，始终没有闹出大乱子。
“知道我是个硬扎人，还挡我们的路啊。”商学诚攥了攥手里的钢管，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子，我们也不往前走了，你去把你们王队长喊出来，我问他两句话，不管他怎么答复，我们都会走人的。”
“你说的是真的？”人墙里有人喜出望外，激动地问。
“你管人家是真的假的呢，把你自己手上的事情弄好！”歪脑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珠子动了动，脸上立刻堆起了笑：“王队长就不在嘛，他去外地学习去了，有啥事你给我说，我替你汇报嘛，咱虽然人嫌狗不待见，在王队长跟前倒是能说上话。”
“跟这个当狗的说啥呢，商老师，上，咱一起上！”
商学诚身后有人愤愤地说，作势就要扑出去。这些人大多数是商学诚的学生和当初参与彩绘的匠人。大伙实在忍无可忍，才出于义愤，聚集过来给商学诚壮声势的。一开始谁也没想过对消防队的人动粗，现在消防队突然做得这么过分，没有人能忍住了。
“不让我见王队长？”商学诚眼睛微眯，冷声问。算是给歪帽子一伙最后一次机会。
“人没在嘛，我们也没办法。”歪帽子笑容不减，摇了摇头，其实心里已经警惕了起来。说实话，此时此刻最提心吊胆的人就是他。万一两边打起来了，他就担了责任了。
“行，那我给你把王队长找出来。”
说着话，商学诚拎着手里的钢管，朝着人墙步步逼近。站在他身后的学生、匠人们紧随其后，纷纷跟着朝人墙逼近。
“商老师，你是个文化人嘛，你不能胡来，消防队可是机关单位，你想好，想好……”歪帽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慌张。受他的影响，人墙很快就没有刚才那么强势了，成排的人能退则退，实在不想退，也闪到了一旁。
“咳！”
就在人墙退过门道，就要推退到院子里的时候，人墙后面传出了一声咳嗽。
歪帽子顿时一个激灵，停在了原地。“商老师，你再胡来我们就给公安局打电话了。”歪帽子说。人墙立刻又成了人墙。
“把人往出弄！”歪帽子左右看了看，提高声音招呼。
“谁敢！”商学诚瞬间到了忍耐的极限。
刚才那声咳嗽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王队长发出来的。这家伙不想见自己就不想见了，还玩这些，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说谁敢！”
得到王队长的默许，歪帽子像变了个人一样，异常强势。由他指挥的人墙，也真的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狗东西！”
“哎呀，打人咧……”
突然间从商学诚身后飞出来一块砖，砸在了歪帽子脑门上，疼得歪帽子一声惨嚎，跌坐在了地上。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帮人的扭打在了一起。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消防队这边人数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打着打着，商学诚这边的人却乌泱泱地往多了增。到最后，竟然成了三个打一个，很快就把人墙连同歪帽子给控制住了。
“好了，都停手，那谁，赶紧给你们的人包扎一下。”
小贺叔是故意到现在才站出来的。他刚来那会儿确实想过制止两边的打闹，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特别是那声突然传出来的咳嗽，彻底打消了他劝架的念头。不过，商学诚这边到底人少，免不了要吃亏，小贺叔想着要消防队吃点苦头的同时，隐隐为商学诚和他的学生们、匠人们捏了一把汗。恰巧在这个时候，贺家寨的人赶了过来。贺家寨的人当然是帮着商学诚了。小贺叔心知肚明，对贺家寨人的到来视而不见，拉着眼镜躲到了一边。另外，商学诚始终是个文化人，小贺叔不相信他会闹出大乱子。
“王队长，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小贺叔三两步走到了院子当中的灰砖台阶上，朝着院子里说：“我跟公安局赵局长也是熟人，你不嫌丢人的话，我请他来调解一下。”
“快别折腾人家赵局长咧，咱都是老熟人了，有啥话说不开的。”
自己唯一的依仗已经被人制服了，又听小贺叔这么说，王队长实在坐不住了。他红着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贺老师，不是我老王不明是非，不懂得保护文物，是咱的城墙马上就要拆了嘛……”
“谁说要拆，你说要拆就拆呀！”
不等王队长说完，商学诚愤怒地吼了一声。
“你们消防队今天必须给个明确的说法。”
“不给也行，咱自己动手！”
“拆，先把狗日的小洋楼给拆了，还懂得享受得很！”
……
控制着人墙的人们跟着吼叫了起来，场面眼看着又要失控。
“王队长，你别空穴来风，要拆城墙总要有个文件吧，你把文件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小贺叔赶忙说。
“就是的，别糊弄人，有本事把红头文件拿出来。”
人们跟着说，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核实王队长有没有撒谎上了。
“哎……”
王队长没再多说一句话，而是转身走回了办公室。等他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贺老师，商老师，你们自己来看。”
“还真有文件。”小贺叔暗想，和商学诚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走了过去。
《关于拓宽西安古城墙加速经济建设的若干指导意见》，这文件竟然是上头下来的。看到文件的下达单位，再看到文件的标题，小贺叔和商学诚的心顿时凉了一多半。
“你们都是文化人，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明白，京城的城墙好不好，不比咱差多少吧，当年为了搞经济建设，说拆也就拆了，现在轮到咱了，你俩的胳膊再粗，也挡不住经济发展的大趋势嘛……”王队长在一旁苦口婆心地说。
他也是被商学诚闹腾了半年多闹腾烦了，才想出了让单位的人当人墙的馊主意。除此之外，王队长也有些心疼商学诚的意思，想让商学诚知难而退，一件注定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再闹腾下去又有哈意义呢？
“不行，我不相信，我要去市政府讨说法！”
商学诚一把推开档案袋，急火火地走出了消防队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