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龙阳之癖?
院落里红红火火的枫叶,金黄灿烂的银杏,深深浅浅层层叠叠。
池中的鱼儿仍旧欢乐畅快地嬉戏,不时跃出水面,给这寂静的周遭带来了一丝生气。
庭院干净整洁,室内一尘不染,却显得极为冷清寂寥。
管家安叔、佟麽麽还有一众丫鬟小厮喜极而泣,嘤嘤声一片。
苏止渝也忍不住眼眶发酸,一阵寒暄后打发了众人,只留下安叔和佟麽麽。
安叔和佟麽麽是跟着顾府的家生仆,父辈就在顾府当差,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姑娘是如何逃出那狱牢的?如今在哪里栖身?可还安全?”
“老爷可有消息?需要我们做什么?”
安叔和佟麽麽一连串的问题,尽是关切和担忧。
“佟麽麽安叔快快放心吧,我一切安好。义父目前……尚还没有消息。”
苏止渝抱着佟麽麽的胳膊,“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今日乔装回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安叔可知义父收藏的字画都放在何处?”
“回姑娘,全都在老爷书房里。”
安叔对家中的一应物品如数家珍,尤其是顾恒的东西,他必定是样样清楚的。
“普通的字画都存在案几和画桶里,老爷珍藏的都放在柜子里锁住了。”
顾恒的书房古朴雅致,极简单的陈设足以反映了主人大气豁达的心境。
果然案几上堆放了很多字画卷轴,画桶里也是。
那样的东西,义父一定会珍藏,不会轻易置于桌上。
苏止渝的眼神看向那一排排柜子,整齐有序,一尘不染。
普通的黄花梨立柜,被隔成了好多空间置物,都是带了门和锁的博古架。
安叔将钥匙交给苏止渝便退了出去。
苏止渝仔细翻找,有部分名家作品,也有官家赏赐之物,其他大多是朋友相赠。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似乎比前两日小了不少。
房间里被收拾得一如往日,竟然连茶壶的茶水都是温热的,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突然,一个紫檀木盒子映入眼帘。
就是八年前自己亲手带过来的盒子。
盒子约四尺多,里面是一幅用丝绦绑住的画轴。
苏止渝小心翼翼地解开带子,当年这幅画自己看过一眼,只依稀记得是一幅花鸟画。
卷轴被展开平铺在案几上,果然是一幅花鸟图。
画中绘制的百花精巧细致,争相斗艳,一簇一簇地开得热烈繁盛。
柔嫩的枝条上,雪白的茉莉在绿叶中露出娇羞的小脸;粉红粉红的桃花,一团一团像片片火烧云;妃色的樱花,飘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小绒球一般的海棠花,浅红中坠着鹅黄,娇嫩细腻;还有水中的白莲,在碧枝翠叶和波光水影中宛如少女般绽放……
一朵朵娇柔,一簇簇艳丽,一枝枝灵动,却唯有中间的一朵红得发紫的黑牡丹格外出挑,近花萼处真如墨染,百花之中艳冠群芳。
苏止渝不觉轻轻抚摸着这幅画,那花蕊中的蜜蜂,枝头上的黄鹂,还有振翅飞舞的蜻蜓和水中灵动的游鱼。
这是父亲的笔墨,他一向爱花,又是个细致周到妥帖之人,这幅画父亲画了许多天,颇为珍视。
只是,苏止渝看了又看,不觉皱起了眉头。
再看画的左上角,是一首小诗:团团簇簇盛妆开,金童玉女花中采。松云遮阳随影去,遥看斜柳送将来。
那字迹,也是父亲亲笔题诗,只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重要物证,苏止渝看了看时辰,慌忙收拾好画卷,放入盒内,又小心地放到包袱里。
与府内一应人等安排妥当,给他们吃了定心丸,苏止渝再次踏出顾府大门。
雨势小了许多,她定了定神,却看见门外多了一个人。
此人墨蓝色锦衣,身姿清瘦挺拔,一身清贵模样,手中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唯有眼神如灼灼烈阳,仿佛看到人骨头里去。
郑景。
苏止渝心中一凛,脚步不由得一滞。
但想到今日自己的假面,便安下心来,自己做的假面还从未有人识破过。
随即便镇定自若,并不看那人,打算快步离开。
“慢着。”一道清亮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苏止渝假装左右看看,然后冲着那人指了指自己。
郑景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苏止渝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堆着笑脸上前。
“公子,可是叫我?”她低头哈腰,不与他对视。
“哪家的小伙计,竟长得这般俊俏。”对方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苏止渝:“……”
“抬起头来。”
苏止渝无奈,只能慢慢抬头,对上了那双又纯净又妖媚且极尽风情的双目。
郑景,貌如其名,长得很正经,只是这人……却似乎不太正经。
“公子,小的是西市占记货行的伙计,今日来这家府上送货,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苏止渝回答着,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哦?西市占记?”那声音中充满了犹疑,“你家在这城中做得最大,东西好,人也勤快。”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地笑了一下。
“我便是大理寺卿,这家人犯了案,你可知道?”
“小的……小的与他家并无瓜葛,今日是来送货领月银的。”
苏止渝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大人明鉴啊。”
“不必紧张,本官就是随便问问。”郑景走到廊下,“来,小漂亮。”
这调戏的称呼让苏止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漂亮?
他什么意思?
在暗示我吗?
这人莫不是好龙阳之癖?
那人端坐于廊下,笑眯眯地看着她,苏止渝站在他面前,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家的小姐名叫苏止渝的,你可认得?”
“回大人,小人刚到占记时日不多,只来过这家送过一次货,今日是第二次登门。只认得一个佟麽麽,其他人便都不认识了。”
“哦。”
那人声音中透着些许失望,沉默了良久。
这人到底在琢磨什么呢?看那眼神,望着廊外的细雨,幽远深邃,不像是追查逃犯的犀利尖锐,眸中神色不可捉摸。
“敢问大人,可是有何事情要小的去通报这家小姐?小的愿意效劳。”
苏止渝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你去通报?你去哪里通报?”郑景笑笑,声音有些上扬。
“她乃是正在追捕的逃犯,你都不看张榜告示的吗?”
“啊?”苏止渝继续装傻,“小的真的不知啊。”
“那海捕画像贴得满城都是,那可是本官亲自画的,惟妙惟肖,简直惊为天人,你都不看一眼吗?”
对方竟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苏止渝:“……”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诶,可是不知那张俊俏的脸庞,心中却藏着多少秘密。”
那人声音幽幽,更像是自言自语,却说得苏止渝手脚冰冷脊背出汗。
“你这张俊俏的脸庞,腹内却装着草莽。”他转过脸来看着她。
苏止渝:“……”
悄悄给了他一个“你是太闲了吧”的表情。
“你不是来送货的吗?”那人突然注意到她身后的包袱,“怎么还拿了这些东西走?”
“打开,让本官瞧瞧。”
“大人,这些是小人的私人物品。”
苏止渝有些生气,这个人什么套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你一个送货的小厮,拿了东西还说是你的私人物品,莫不是偷的吧。”
苏止渝觉得自己火气要压不住了,真想掰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啥。
“大人,这些是佟麽麽送给小人的。她看小的身世可怜,便留得一些旧衣服和日用旧物接济小人,大人,就不用看了吧。”
苏止渝想要快速逃离,此人脑子有病,不可久留。
谁知道他看到这种画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万一瞧着好看被收了去,可就白忙了。
她心里想着,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尽快脱身的法子。
“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勉强。”
苏止渝松了一口气,却听得那人说道,“来,陪本官坐下说说话。”
苏止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