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我还是男孩子呢,你不该珍惜一下?

白北北对这次月考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苏桃的监督下,她平日里做卷子的正确率提升了不少,估摸着这次考试怎么也不会再在倒数的名次徘徊了。

她更好奇的是祁凉。

祁凉脑子聪明,天生对理科敏感,随便翻翻书就能过目不忘。也因为如此,他成为班级里最不着急的一个,一如既往地睡觉打游戏,白北北羡慕极了。

语文老师让学生们自己背一背,一会儿要考上下句,教室里一下子响起此起彼伏的背诵声。

白北北用语文书挡住自己,往祁凉那边挪了挪,问道:“凉哥,你打算考多少名啊?”

已经是开始供暖的时候,暖意充斥了整间屋子。祁凉无精打采地撑着脑袋,带着困意“嗯”了一声,没太听清白北北的话。

学生们都在小声诵背,白北北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祁凉这才动了动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差不多就行。”

他的这个差不多是指多少,白北北不清楚,但再问就是自讨苦吃,她老实挪回去,放下书专注背诵了,一会儿没写出来可是要罚写的。

过了一会儿,祁凉忽然问:“苏桃能考多少?”

白北北往嘴里塞了根辣条,含混不清地说了句。祁凉没听清,她又重复一遍:“她数学不行,会拉分,估计还是中上游吧。”

“哦。”祁凉心里有了数。

苏桃数学那个情况,可以把上字去掉,能保持中游不错了。

很快,语文老师就让大家把书都收起来,开始考试。

祁凉一动没动,等别人都快准备好了,他才踢了踢苏桃的椅子。

苏桃身体一僵,没搭理他。

他又踢了踢。

苏桃这才盯着前面的老师,偏了一点头,祁凉也往前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说:“我没有笔。”

声音懒洋洋的,呼吸擦过苏桃的耳畔,有些痒。

她蹭了蹭耳朵,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给他,祁凉很快拿了过去,没了声音。

老师已经开始说第一句诗词了,苏桃感觉到自己的椅子又被踢了踢。她写了一半被打扰有些烦躁,又怕来不及,后面几个字被她一笔带过,又靠上了祁凉的桌子。

她悄声:“干什么?”

“没有纸。”

没有纸没有笔还写什么?再说白北北也有,为什么要跟她借?

老师已经开始说了第二句,苏桃没时间多理他,马上从自己本子上撕下一页,往后面丢过去,然后往前移了移自己的椅子,几乎是趴在书桌上默写了。

祁凉看了看手里的浅紫色水笔,又看了看飘下来的纸张,抿了抿嘴,拔开了笔帽。

考完以后,语文老师让前后桌互换批改。

赵洋已经拿到了白北北那张带了点油渍的纸,正低着头认真审卷子。苏桃不情愿地回过头,发现祁凉正在撕纸。

苏桃撕下那张纸的时候动作有点大,边缘参差不齐,祁凉将不整齐的边缘折下去一厘米压实,沿着折痕重新撕开,撕好后,他和苏桃交换了卷子。

苏桃拿出红笔,一看祁凉的卷子,字迹飘逸,跟医生写处方差不多了。

她努力辨认了几个字,还是看不懂,不敢茫然下笔批改。

语文老师溜达到苏桃这里发现她一脸困惑,低头问:“怎么了?”

苏桃拿起卷子给语文老师看,语文老师很讶异,问祁凉:“这草书……你练过?”

祁凉在苏桃卷子上画了几下,点头说:“跟我外公学的。”

祁凉的外公是有名的书法家,收了很多弟子,对外以严苛出名,对自己的孙子倒是很慈爱,从小就教祁凉练字,也不用他每天写上十二小时,随心就好。当初祁凉的外公把自己写的几幅字摆在书桌上,问小祁凉要学哪种字体,小祁凉看都没看直接指向草书。

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得了外公的真传,这字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两分。

语文老师对书法有些研究,她拿过苏桃的红笔帮着批改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两句没有写,其他都是对的。她把卷子还给祁凉,说道:“字写得不错,但是高考这么写卷面是不得分的,还是要写正楷。”

她对祁凉难得语气温和,祁凉“嗯”了一声,把卷子夹进没怎么翻过的语文书里。

语文老师看别人的去了,苏桃拿回自己的卷子,忽然被祁凉叫住。

“苏桃。”

苏桃心里一咯噔,不解地看着他。

“教我写字吧。”

“啊?”

“你的字好看。”祁凉说。

“不好看。”苏桃没怎么被人夸过,耳朵红了一点,“不过你要是想纠正字体的话,我把平时练的字帖给你带来吧,反正我也学不到精髓。”

她的字帖上也有她的临摹,说不定还有走神时的小绘画。

祁凉想得美,撑着下巴,眼睛黑亮,回道:“好啊。”

白北北在一旁插嘴:“我也要,我也要!”

祁凉的好心情瞬间低落下去,他嫌弃地推开白北北:“你爸成天揪着你练字,你要什么要!”什么都想要,飞机坦克你要不要?

“我都练腻了啊!想换个别的字体新鲜新鲜。”

这玩意还能有新鲜感?

祁凉只觉得白北北是个高瓦数电灯泡,挡在他和苏桃之间碍事。

苏桃当然不会拒绝白北北,她抿着嘴角笑了笑:“好……”

话音未落,赵洋抽出自己的一摞字帖放在白北北桌上,说道:“我的可以借你。”

白北北愣了愣说:“关你什么事?”

男生和男生之间有莫名的默契。祁凉和赵洋对视一秒,抢在白北北说话之前拍板:“就这么定了,你用数学课代表的,苏桃的归我。”

白北北怨气满满,又不敢反抗祁凉,只能在桌子下面泄愤一样踢了赵洋的椅子。赵洋面无表情地转回去,在几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提了提嘴角。

苏桃搞不明白他们,就一个字帖而已,文具店里十块钱一本还一堆一堆卖不出去,不用这么抢手吧。

苏桃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祁凉带来了字帖,祁凉翻开一看,大失所望。

他拧着眉毛问:“为什么是新的?”

“当然要新的了,给你旧的不礼貌啊。”苏桃觉得祁凉的要求好奇怪,写过的字帖怎么可能再用,难道要自己在上面贴一层临摹纸吗?再说这不都一样吗?

祁凉无精打采地把字帖丢进了桌膛,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摸出来,在数学老师讲课正认真的时候,拿着苏桃那支浅紫色的黑笔翻开字帖描了几行。

月考前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陶元亮知道他们按捺不住,索性留了时间自由复习。董明有先见之明,提前等在门口,见陶元亮说完,拿着《考试守则》进来。

陶元亮识趣地收拾了东西,拿着教案和水杯走到门口,忍不住抱怨两句:“为什么我的课总排在最后一节,弄得这帮孩子上课都没心思,不是等放假就是等吃饭。”

董明挥挥手笑着赶他:“你去问教导处去,我怎么知道?你看体育课总在数学课后面,数学老师什么时候有过怨言?”

陶元亮“嘿”了一声:“那我还该谢谢你不占课呗。”

“我哪敢占你的课,等到时候历史考不好再赖我!你赶紧吃饭去!”

陶元亮笑了两声,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走了。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等着董明训话。

这已经成惯例了。每次考试前她都要拿着翻烂了的《考试守则》来说那些车轱辘话,生怕一次不说就有人违纪,扣分事小,影响班级荣誉记入档案事大。

她老生常谈,底下同学各自干自己的事情。

白北北早就收拾好了书包,等着一会儿和祁凉逃掉大扫除。苏桃这次没有拦她,还包揽了她要干的活,只是嘱咐她不许去胡闹,玩可以,但要记得复习。

白北北满口答应。

她逃课是要去重点高中等路之遥下课,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吃什么才能显得她淑女温柔一点。

她纠缠了那么久,路之遥终于肯看她一眼,承诺她这次月考成绩进步就考虑一下她。白北北都要美上天了,事情没成,她也不敢先告诉苏桃,怕苏桃说她不务正业。

白北北是真的有些兴奋,董明在前面说个没完,她在下面着急地动来动去,惹得祁凉都忍不住看她一眼,不耐烦地让她老实点。

“教室要装不下你了是吗,心思都在重点高中那小子身上了,恨不得马上飞过去?”

白北北嘘了一下,让祁凉小点声,别惊动苏桃。

“桃子虽然知道我喜欢路之遥,但一直没多问过。我知道她现在一心学习,一定是不赞同的。你别让她知道我去找他,不然非得跟我急。”

苏桃坐得端正,手里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棉服外套被她脱下,从后面能够看到她颈后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祁凉的目光在那块皮肤上停留几秒,移开,又落在白北北婴儿肥的脸上,随手拿起书敲了下白北北,问道:“怕她说你三心二意,不安心学习?”

他敲白北北可是丝毫没有留情,一声敲下去,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董明平地一声吼:“祁凉,你还敢欺负自己班同学了?”

祁凉心想:就打一下,也不重,怎么就欺负她了?

白北北也是戏精,听到董明的骂立刻委屈了,好像祁凉是真的在欺负她一样,周围人虽然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看祁凉的眼神也免不了变了几变。

打女孩啊……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可见一般。

祁凉还拿着书,百口莫辩,恨不得真的揍白北北一顿,这个得寸进尺的臭丫头,真是平时对她太好了!搞得苏桃都皱眉瞪着他,一副他是恶人的模样。

白北北狡黠地笑笑,得意地晃晃脑袋。

祁凉辩解道:“我没有。”

苏桃知道他们是小打小闹,但那一声实在是太响了,听着就很疼。苏桃担心地看着白北北,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像他拿的不是书是砖头。

白北北不解释,还变本加厉,捂着被打的地方委屈地说:“我没事。”

祁凉觉得白北北这演技简直都可以拿个奖了。

他不是随便认栽的主,既然白北北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他举起手,为自己申辩:“老师,我是在帮你教训她。她上课不听,早早就收拾好书包要跑,你看她桌子干净的!”说完,对着白北北一挑眉。

董明果然一眼看到白北北什么都不剩的桌子,怒气转移到她身上:“白北北!你放学留下不许跑,把窗户擦完以后再把垃圾倒了,最后再走。我不定时来检查,要是先跑了,我就给你家长打电话。”

白北北欲哭无泪。

董明明察秋毫没有放过祁凉:“祁凉你也是,非得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吗?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白北北要跑,你不跑?你那桌子也挺干净。”

祁凉的桌子一直都没什么东西,他上学笔都不带,整天背个空书包,装样子也不尽心。

这种情形下祁凉当然不能说自己要跑,他只能解释道:“我是提前收拾好,为了下课多干点活。”

“那正好,”董明指了指角落里的扫帚,“你个高,拿着那个把顶棚的灰和蜘蛛网扫下来,等我检查完才能走啊!”

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谁都没能跑掉。

苏桃把抹布蘸湿拧干递给白北北,白北北站在窗户前第三次叹气。要不是祁凉,她现在就在重点高中门口拿着奶茶等路之遥了。

苏桃也只能安慰她:“好啦,快点干完就能走了。”

白北北吸吸鼻子,叹气道:“你扶着椅子,我上去。”她一脚踩上椅子,往上一借力,上了窗台。

祁凉坐在位置上没动弹,白北北擦完一面窗户累得胳膊酸疼,转头见到他玩着手机怡然自得的样子就来气。她扯着苏桃的衣服喊:“你看他,偷懒!”

苏桃管不了祁凉,抿抿嘴说:“少说几句吧,你头还疼吗?”白北北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没想到她的下一句是,“别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得更傻了。”

白北北哭号着:“你不是我的桃子,我的桃子不会开玩笑的!”

苏桃难得笑弯了腰。

女孩为了方便把一手就能够握住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鬏,干活的时候蹭落了几绺搭在脸颊,眉眼弯弯,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祁凉看着她这样子,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苏桃的场景,好像也是这样欢脱可爱,笑容比阳光还明媚。

他一时间愣了神。

苏桃笑够了直起身子,和祁凉直白望过来的目光相撞,笑容僵在了嘴角,面无表情转回去擦窗户。

祁凉一脸无语的表情。

中途陆天他们来找祁凉,却直接被祁凉揪进来当苦力,悲催的两个人此时无比羡慕高三的吏遥,不用给自己班级打扫,也不用给别人班级打扫,坐在教室对着卷子无比幸福。

垃圾桶最后倒,苏桃想陪着白北北去,被祁凉拦下了。他把扫帚甩给别人,自己坐了一下午,似乎是有些过意不去,便承包了垃圾桶,在太阳西落的时候拎着装得满满的垃圾桶出去了。临走前,董明来看了一眼,对他们打扫的成果很满意,让班长用班费给每人买了一瓶水。几个人拿了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白北北早就收拾完,拎上书包就可以走。她干了一天活,累得不行,一口气干了一整瓶水,完全忘记了原本要做的事情,一心只想约苏桃去校外吃麻辣拌,然后回家准备明天的考试。

苏桃答应了,收拾得却很慢。

白北北看着她从桌膛里一件一件拿出东西,问道:“桃子,你不能一次性拿出来吗?再去晚一点店里人就多了。”

“好。”苏桃加快了速度,几下收拾完,一拎起书包,差点因为重力摔在地上。

白北北连忙扶住她,学着董明平时的样子问道:“让你买那么多练习册,你说你做了吗?”

“做完了,所以这次要拿回去几本。”

白北北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两人刚要走,班长站在她们面前,递上了一瓶水。

白北北往前一步护住苏桃,不解地问道:“班长,你这是?”

班长知道她误会了,摆摆手解释:“祁凉还没回来,我着急要去补课,能不能麻烦你们两个等他一会儿,把水给他?”

“陆天他们呢?”白北北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她想到自己的麻辣拌,估计是吃不上了,叹了口气,接过了水。

“行,你走吧。”

班长感恩至极,背上书包转身跑了。

白北北恍然大悟道:“他是怕凉哥吧?”

苏桃没说话,转头看了看祁凉空空如也的书桌,皱着眉望向窗外,说道:“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掉垃圾堆里了?”

这时,门口“咣当”一声,祁凉拎着垃圾桶大步流星走进来,把垃圾桶放回原位。他的校服系在腰间,大冬天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虽然单薄,但看起来又精力旺盛。

虽然苏桃看着只觉得冷。

祁凉淡淡地扫过白北北:“真抱歉,没能如你所愿。”

他朝苏桃伸出手,苏桃一呆,看到他手心沾了些黑渍,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过去。

湿巾带着淡淡的香气,祁凉用它擦了擦手,然后把黑漆漆的湿巾丢给了白北北。

“凉哥你不是人!”

祁凉越过她们拿过自己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又甩了白北北一脸灰。

白北北把水揣在自己包里,气恼地说:“我决定不给你这瓶水了。”

“你给,我也不喝,怕沾了你的傻气明天考试读不懂卷子。”

“桃子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很小气!”

苏桃抿着嘴笑,为了表示维护她小心地戳了下祁凉,说道:“你别总欺负北北。”

轻轻一下像戳在祁凉心里,他愣了下神,“嘁”了一声:“你就护着她吧,当豌豆公主一样护着,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最好能给她供起来,拴裤腰带上。”

白北北敏感地意识到祁凉话里话外的酸气,奇怪,怎么吃了一颗柠檬糖就变成柠檬了?

苏桃没想到祁凉会说这么一长串,无奈又好笑:“北北是女孩子啊。”声音软软的,也不是真的责备他。

“那我还是男孩子,”祁凉倚在桌上侧头看苏桃,“你不该珍惜一下?”

苏桃愣住了。

白北北已经在旁边要吐了:“妈呀,这还是我霸气俊朗、威震一方的凉哥吗?老天爷你对他做了什么?”

话说完祁凉自己都浑身不舒服,果然陆天那一套他学不来。

他清了清嗓子,看在白北北刚刚夸了自己的份上勉强原谅她,大手一挥,说道:“走啊,请你们吃饭。”

白北北高兴地说:“好耶!桃子走,我们吃垮那家麻辣拌店!”

苏桃心想:祁凉是养了一堆吃货吗?

考试分两天,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考英语和文综,除了文综不分A、B卷,其他和高考模式一样。

苏桃成绩中等,分到的考场里也都是和她水平差不多的,大家基本上都安安静静答题,没出什么岔子。

白北北和祁凉分在最后一个班,差生聚一起,上面还有摄像头,抄袭也难,虽然监考老师来了就开始看杂志,一场考试过去头都没抬。

语文简单。

白北北有基础,又在苏桃的监督下背了诗,除了文言文阅读有些困难,连作文都编了八百字。她轻松答完所有题目后时间还有大半,她咬着笔看前面老师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看着就累。

祁凉坐在前面,开考的时候就在睡觉,现在也没起来,估计是打算放弃语文了。

白北北无聊地晃着腿,想着中午吃什么,期盼时间快点过去。

终于打了下考铃,白北北第一个冲上去交卷,飞一般跑到苏桃考室门口等她,和她挽着手一起去食堂打饭。

卷子收得差不多了,监考老师查了查,少了一份,她看了眼第一排睡觉的学生,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道:“同学,交卷了。”

祁凉这才睡眼惺忪地起来,把答题纸交给老师,出去的时候路过垃圾桶把卷子纸丢了进去。

老师见怪不怪,拿着他的答题卡回到讲台,忽然愣了愣,她想错了?这孩子竟然不是吊车尾中的一员?

答题卡上写得满满的,作文也很有文笔,能够看出能力。

她多注意了一下名字。

高二(3)班,祁凉。

哦,重点高中转来的那个总惹事的。

她把卷子放在底下,没了兴趣,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中午吃完饭还是可以回自己班级待一会儿的,白北北脑力消耗过大,一连吃了两碗饭,直撑得慌,她拉着在看数学书背公式的苏桃聊天:“桃子你别看了,数学有什么可看的。”

苏桃数学不行,唯一靠的就是死背公式往里套。不过白北北说得也有道理,她背完进考场也记不住,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赵洋回来拿东西,看到苏桃翻开的数学书,给她提了个醒:“选择题可以蒙一下,答题把步骤写上,抄题干里的数值内容也能得点步骤分。”

这已经是最适用学渣的了。

苏桃点头记下。

下午考试时,数学卷子不算难,前面的苏桃还能做几道,后面的大题就不太行了。她在每个图形上都做了辅助线,写上“解”字,随便编了几个步骤,从题干扒出点内容抄了抄,熟练得令人心酸,不到四十分钟就答得差不多了,为了拖时间故意在最后一道大题上消磨。

监考老师正好是陶元亮。

陶元亮随身带着个紫砂壶,翻着数学卷子看,偶尔喝两口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过了会儿又开始下来巡视。

走到苏桃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苏桃笔一顿,瞬间紧张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原本会的题忽然也不会做了。

陶元亮停留了很久,明显在看她的卷子。他弯腰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到了讲台上。

苏桃:……她心态要崩掉了。

打铃的时候,苏桃格外心虚,第一个起来把答题卡交给陶元亮准备走。陶元亮叫住了她,让她帮忙收卷,顺便站到旁边说几句话。

“课代表,你这数学也太不行了啊,高考拉分怎么办?”

苏桃无措地搓了搓手,说道:“我会努力尽量不影响成绩。”

陶元亮一边查着卷子,一边说:“是,努力是一方面,但你这个基础太差了,初中你就没怎么听课吧?”

不愧是老师,一眼看穿。

“要不然这样,我外甥学习不错,尤其是数学,让他给你补补课?”

“不用。”苏桃连连推辞,感觉陶元亮不当老师可以干销售。

“没事,都是一家人,你那个……”陶元亮话没说完,教室外面其他老师拿着收好的试卷叫他了,他应了几声,忙说,“来了,来了!我之后再跟你谈啊……来了,来了!”他急忙收拾好卷子出去了,又匆匆折返回来把讲桌上的紫砂壶带走。

苏桃现在非常好奇这个外甥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陶老师总是提起,三句不离。再说,这个一家人……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陶元亮夹着一摞试卷走出教室,一眼瞥到站在窗边没个正行的某人,不顾其他老师在场上去就踢了一脚,吼道:“你给我站好了!”

祁凉拍拍裤腿上的脚印,不情愿地站直了一些。

苏桃出了教室发现白北北不在,她正奇怪着,眼角瞥到了站在一旁的祁凉。祁凉没穿校服,手里还拎着书包,一脸不耐烦。

苏桃回头瞄了眼教室,没什么人了。

不会是……等她的吧?

正好,祁凉丢了根棒棒糖给她,问道:“这么慢?”

苏桃接住糖,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想见我?”祁凉眉梢微挑,仿佛苏桃点个头他就会按着她的头在地上摩擦。

苏桃把头晃得直晕。

祁凉笑着屈指弹了她的额头,说道:“走吧,白北北在学校外面等你。”

苏桃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不解地问:“她怎么不自己来啊?”

祁凉瞅她一眼,高冷地吐出两个字:“有事。”

白北北能有什么事?

白北北有什么事,苏桃跟着祁凉到了奶茶店就知道了。

他们走到校门口,隔着贴得五彩斑斓的玻璃窗就看到白北北挥着手臂,动作夸张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对面还坐着赵洋和徐婧,两人表情无奈,一副被迫坐在那里的样子。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响,苏桃一进门立刻被白北北拉了过去:“桃子桃子,你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多少?”

苏桃没想到她是问学习的事情,一看桌上,除了两杯奶茶就是三张卷子。

苏桃有些欣慰,白北北主动问问题,说明她这段时间的督促起作用了。她拿出试卷来,说道:“一……”见三人齐齐看向她,苏桃迟疑一下,补了个“吧”。

白北北有些挫败地说:“我得了零点五,赵洋得了三分之二,徐婧得了零点二,路之遥得了三。”

五个人五个答案……

苏桃反应过来,问道:“路之遥?”

白北北磕巴了一下:“就,就是我们讨论不出结果,我问了他一下,他不是学霸吗?”

见苏桃怀疑地打量着自己,白北北故作镇定地说:“桃子,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信我?”

苏桃摇头:“没有。”

她也知道自己说什么白北北都不会听,命中注定要和那个渣男有牵扯,她就只能尽力减小路之遥对白北北的伤害。

祁凉拿着两杯饮料过来,白北北不放弃地继续问他:“凉哥,最后一道题答案是多少!”

祁凉简单回想了一下,随口道:“二十九。”

众人蒙了。

但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认真的样子,白北北嘲笑道:“你肯定错了,数学大题哪有几道得数这么大。”

祁凉也不在意,耸耸肩,把其中一杯粉色的饮料递给苏桃。苏桃愣住了,接过来一看,蜜桃多多,是她喜欢的口味。

徐婧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问道:“祁凉,你怎么知道苏桃喜欢喝什么?”

祁凉从旁边桌子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淡定地说:“白北北说的。”

白北北疑惑,心想:我说过吗?可能吧,反正我也记不住,凉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打听到八卦的徐婧失望地缩回座位,真可惜,她还以为能发现大佬的小秘密。

白北北喝了几口奶茶,想起来他们的正事,一拍桌子问道:“所以这道题到底得多少?”

赵洋把卷子叠好放进书包说:“等老师讲课的时候就知道了。”

白北北兴致大打折扣,垂下头拿过苏桃的卷子和自己的对起来,没过几分钟,她皱着脸抬起头说:“桃子,你这……也写得太敷衍了。”

苏桃扯过卷子胡乱塞进书包里,脸颊浮起一抹薄红,不好意思地说:“瞎写的。”

祁凉轻呵一声,好笑地看着她,立刻收到了苏桃恼怒的瞪视。

他含着笑,随手摸了摸裤兜,没摸到糖盒,舌尖扫过口腔,习惯了薄荷糖的存在有些寂寞。

见他站起身,白北北问道:“凉哥,你去哪儿?”

“买糖。”

风铃声清脆,丁零几声。

徐婧觉得好奇,问出了她很早就想问的问题:“祁凉为什么那么频繁吃糖啊?”

“他以前抽烟啊,最近可能要戒烟,就拿薄荷糖压,”白北北想了想,“这算是以毒攻毒?”

“哦。”徐婧点点头,见白北北咬着珍珠跷着脚,心情不错的样子,又问了句,“那他当初为什么要打方平成啊?”

“谁?”白北北不记得,苏桃却记得这个名字,她下意识一缩,惊得白北北瞅她,“怎么了?”

苏桃挤出一抹笑:“没事。”

白北北便没多想,徐婧看了看周围,往前一点压低声音:“就是重点高中那个学霸啊!被打成傻子的那个,什么仇什么怨能打成那个样子啊……”徐婧单听传闻就已经觉得很可怕了,所以祁凉转到他们班的时候,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后来感觉祁凉不像是随便发脾气的人,才逐渐放松下来。

白北北也想了起来,一向吊儿郎当的她难得变了脸色。她看了眼苏桃,把脚放下,嘴里却说:“没事,看他不顺眼。”

徐婧缩了缩,不顺眼就打成那个样子,自己以后还是继续谨慎一点吧,万一不知道哪里惹到祁凉,就晚了。

苏桃记得方平成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被祁凉打,而是曾经方平成欺负过她……虽然没有侵犯清白,但拍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甚至还以此威胁了她一段时间。

她从来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白北北,后来听说方平成在高考前出了意外,成了傻子,也算是报应。

苏桃注意到白北北看自己略有躲闪的眼神,心里沉了沉。

苏桃不傻,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知道祁凉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真的会因为看谁不顺眼就把人打成那样吗?结合曾经的一些事情,苏桃心里基本有了猜测。

徐婧坐了没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赵洋也要回家复习,两人结伴去了公交站。

他们走了,苏桃才犹豫地问出自己的猜测:“祁凉他是不是因为要帮我才……”

玩着手机的白北北手一顿,故作轻松地说道:“不是,要说也是因为我。”

苏桃却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僵硬,白北北在苏桃面前很少说谎,她这样子让苏桃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平成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命里犯贱,是个男的都想上,是个……”

苏桃的嘴被白北北捂住了,白北北皱着眉毛,把手移到苏桃肩膀上抱住了她:“桃子你知道啊?你别理那些话,那些人嘴巴就是欠,脏死了!”

曾经方平成还骂过更难听的。

再提起来,苏桃心里反而没那么害怕,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了。

少年人的恶意往往比成年人还要可怕,他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所做的事情会对别人造成怎样难以弥补的伤害,他们只觉得好玩,尽兴,转头就会忘记。长大后成为别人眼里的社会精英,除了当初遭受痛苦的人,没人会记得。

苏桃拍拍白北北的头说:“没事的,方平成不是遭到报应了吗?”

白北北闷声闷气地说:“那是凉哥厉害。”

“嗯。”

这个倒是真的,没有祁凉,苏桃一定还会经历和以前相似的事情,虽然她不会坐以待毙,但受伤什么的还是免不了。

白北北偷瞄了一眼苏桃的表情,见她确实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才勉强松了口气。白北北不敢告诉苏桃当时祁凉他们去找方平成时他还说了什么混账话,还想对苏桃做什么龌龊的事情。陆天跟她复述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方平成的氧气管拔了。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个学霸,以后也会危害社会,说不定还是个变态!

白北北一想到方平成就恨得牙痒痒。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心啊?

祁凉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她们两个抱在一起,再亲密不过。虽然女生之间这样做很正常,其他桌的女生也有牵手挽胳膊的行为,可他看着她们两个这样就是奇怪,再联想到苏桃留着白北北短发时的照片,一个危险的想法冒出来,惊得他一抖。

白北北也注意到他,拎上书包牵着苏桃过去,说道:“凉哥,你回来了,那咱们走吧!”

“啊……”祁凉咬碎嘴里的糖,让自己清醒一点,苏桃之前还和高程告过白,应该是不会的。

苏桃觉得祁凉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微皱眉头,问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祁凉撇开头,胡扯道:“你好看,行吧?”

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