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常
疾佑见办完了差事,又看了眼沈央,这才迈着步子回到沈惟弈身边。
竟是一句交代都没有。
秦良玉看在眼里,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从前,沈央是最崇拜沈惟弈这个最小的皇叔的。
她时常同自己说,沈惟弈是整个沈家皇族生得最俊俏的男子,又文韬武略,无所不通,真乃神人。
后来自己嫁给沈惟弈,她又痴痴地笑,凑到自己耳边说:“阿绸,你今日嫁给小皇叔,这满京城的女子,只怕芳心要碎了一地。”
可是后来呢?
沈央因为自己的关系,又变得对这个从前最崇拜的人唾弃不已。
秦良玉想,她应当同自己一样,觉得沈惟弈是这个天底下,最薄情寡义,最冷血自私的人。
可沈央恨他惧他,如今的自己却是不能的,非但不能,今日得了他的援手,自己还要凑上去谢他敬他。
她看了眼沈央的脸色,过了半响,才低声同她说:“我虽不知你见了那位公子,为何会是这样的神态,可他今日帮了我们,却是应当谢过的。”
犹豫了一会,才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让沈央坐到自己的位置,背对着沈惟弈,这才轻移步子,到了沈惟弈跟前。
躬身道了句谢:“民女多谢王爷,今日的银子必会想法子如数奉还。”
沈惟弈高高在上,并不答她的话,只是用湛黑的眸子打量了一下她,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来,却是轻蔑的语气:“秦五姑娘?”
秦良玉直起身子,然后回他:“正是。”
他想起上次见面时这女子笨拙却又让自己心尖微颤的伎俩,又将视线移到背对着自己的沈央身上,心里不由泛上一层薄怒:“你可知晓,与你对坐而立之人的身份?”
秦良玉早料到他大概是这副作态,从前最开始追在他身边时,也不是没见过他这副冷言冷语的模样,心里酝酿好说辞后,眸子轻轻眨了眨,故作无辜:“民女不知,只是来南阳的路上相识,王爷可是和沈姐姐相识?”
她的睫羽轻眨,一副镇定至极的模样。
沈惟弈听了这话,是淡淡转了眸子,依旧是一贯的敦仪萧肃模样。
又敛了眸子,轻敲了一下桌面:“赔倒不必了,劳烦秦五姑娘帮本王为那边的女子带个话。”
秦良玉缓了心神,问他:“什么话?民女定会带到。”
“告诉她,早些回京,少动些不该有的心思。”
秦良玉噎了声,觉得他实在不辜负自己方才在心里给他的评价。
又切切实实地担忧起沈央来。
她说自己来此,是有要紧的事要做,可自己一直不敢,更没有立场去问,可如今听了沈惟弈这话,只怕他是知晓些内情的。
但愿不要是什么过于冒险的事。
秦良玉笑了一下,学着他的态度:“民女替沈姐姐谢过王爷关怀。”
沈惟弈听在耳里,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不像她口中说的那般无辜,如此淡定的模样,竟一点好奇都没有。
说她不知道沈央的身份,有谁会信?
沈惟弈眸底异色划过,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秦良玉。
她这次倒不像先前遇到时那样低眉顺眼,只知道道歉的模样,一双眸子顾盼生辉,藏着狡黠。
看着看着,便沉了眸子,起身欲走。
他穿着一身墨色广袖长袍,身形修长,此刻骤然起身,秦良玉顿时便感觉到他身上的威压,他皱着眉头,满脸郁色,好像有些不快。
心里不由嘀咕起来,她方才可克制住自己的恨意了,并没惹到他。
“王爷,方才那银子……”
她出声阻他。
沈惟弈没出声,身后的疾佑躬身回道:“姑娘,这银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于我家王爷而言,举手之劳罢了。”
秦良玉唔一声,又对着沈惟弈的背影道了声谢,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那主仆二人走了,这才回到沈央身边。
沈央有些不安,没了一贯的大方端雅模样,挽着秦良玉的手,轻声道:“良玉,我……”
秦良玉不在意地饮了口面前的茶:“先喝茶吧,那些事,往后有的是时间说,姐姐不必为此忧心。”
她二人方才说话的声音不大,沈央坐在这里,倒什么也没听到,也不知秦良玉究竟有没有猜到自己的身份。
可看她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怎地,也淡定下来,问她:“刚才那人,可有说什么?”
秦良玉踌躇了片刻,到底还是开口告诉她:“他说,让你尽早回京。”
沈央眼里的光暗下来,捏着眼前的杯盏,转了一圈,才悠悠开口:“他可真绝情。”
秦良玉听到了,却装作什么也不知晓一般,又说起南阳的特色来。
沈央心不在焉,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方才的场景,脑中灵光一闪,问她:“你知道方才那男子的身份?”
秦良玉不欲瞒她,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不论沈姐姐究竟是什么身份,在良玉心里,你是我在外出路上遇到的一个志趣相投之人而已。”
沈央真心的笑了笑。
她是如何觉得不对劲的呢?
沈惟弈是个运筹帷幄,从不会随意透露自己心思的人,更遑论是根本不相识的人。
可方才秦良玉过去,虽只有几句话的功夫,可观沈惟弈的脸色神态,分明像是从前便见过她。
她心中惊疑,这才问出了口。
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再也没提起过沈惟弈,没提起过方才那桩插曲。
又在此处待了片刻,这才拿着专程为老夫人带的茶叶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莫名地,秦良玉想起了些从前未出阁时,同沈央在街上闲转游玩,赏景看花的往事。
那时候的她们,娇纵又快意,是难得的好时光,直到如今,景色犹在,自己却已经死过一次,又换了一副身躯样貌。
两人也不能同从前那般肆意谈笑。
到底,还是变了啊。
又想起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暗恨自己此刻没有任何依傍,否则方才便要让他走不出那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