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乔安出生

在乔锦林家待的几天里,澜枫感到身心愉快,没有察觉出潘胜对她的不满。

去上海的前一天,潘胜把乔锦林和澜枫叫到跟前。那一天,聚在乔家别墅里的还有乔一帜的堂弟乔波。

“澜枫,我知道你和锦林的感情深。但是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潘胜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身旁的乔波拍拍她的肩膀,试着安慰她。

“阿姨,你说什么呢?”澜枫语无伦次,一脸迷茫地望着乔锦林。

“妈,我和澜枫是去上海工作。上海离家这么近,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和波叔的。”

“锦林,你妈妈年纪大了,总是希望儿女能够陪在她身边。你上大学的这几年,她时常盼你回来,想让你回本市发展。S市现在发展得不错,你到这里来也可以大有所为的。”很明显,乔波是站在潘胜这边的。

“波叔,我在上海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前景是不错的。”乔锦林说,“况且枫儿也在高校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什么不错的工作,不就是教人画画嘛?”潘胜突然提高了分贝。澜枫只觉得脑门发热,她想起身离席,却被乔锦林用手死死地压住。

“妈,请你尊重枫儿的工作。我们坐在这里不是吵架来的。再说,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这么蛮不讲理。”

“我不讲理?我不讲理了?我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和谁去说理?去阴曹地府找你爹去,和他说理去?”潘胜哇哇地哭起来,哭诉起她不幸的人生。

看到母亲在他面前大哭,乔锦林感受到了她这些年来的痛,忍不住上前抱住潘胜。这一抱,让潘胜哭得更加悲凄,连乔波都在一旁抹眼泪。哭罢,潘胜用手抹去泪水,看了一眼乔锦林,又看了一眼澜枫和乔波,说道:“锦林,我知道你想和澜枫在一起,我要是现在硬生生把你们拆散,你一定会怪我。澜枫可以嫁到我们乔家来,但有一个要求,你们得留在S市。”

“不可能!”澜枫想都没想地回答。

可最终,澜枫还是答应留了下来,因为她实在太爱乔锦林,不想让他为难。乔锦林其实也很为难,他在上海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可是他最在乎的是还是潘胜的感受。

不久后,乔锦林和澜枫就回到了S市。在乔波的安排下,乔锦林当上了“日月珠宝”的法务。“日月珠宝”很好地继承了“帜胜珠宝”的衣钵。

当年乔一帜开创了“帜胜珠宝”,成为公司的总经理。乔一帜与乔波感情十分深厚,乔波也颇讲义气,辞去了原先公司运营总监的高薪工作,撸起袖子,和堂哥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如果当年乔一帜没有走错路,那么…坐在办公室里,乔波没有再往下想。

就在此时,乔锦林走了进来:“波叔,你找我?”

“锦林,坐。”乔波望着面前的侄子,心生爱意。妻子死后,他没有再婚,婚后乔波同妻子也没有孩子。妻子死后,他同潘胜一起还债。

乔波对潘胜有着十分复杂的情感,她既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更是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因此乔波格外看重潘胜的儿子乔锦林。

“你看看这个。”乔波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乔锦林的面前。乔锦林看了一眼,赶紧把文件推给了乔波:“不,波叔,我不能接受。‘日月珠宝’是你一手创办,是你毕生的心血。”

“锦林,你说的没错,日月确实是我一生的心血。可是叔叔年纪大了,下无子嗣,你是乔家唯一的血脉。”乔波说着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把文件交到乔锦林手中,“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你妈妈让你留下来在S市发展时我没有站到你这边,甚至极力反对的原因。”

乔锦林看着手中的股权转让书,一时说不上话来。股权转让书上写着:乔波董事长将百分之七十的股权让与乔锦林。也就是说,乔锦林占有日月珠宝百分之七十的股权,乔波享有百分之二十,潘胜为百分之十。

“日月珠宝成立之初,你妈妈就很支持,拿出了仅有的钱来支持我,她是我们最原始的股东之一。这次股权变更,你妈妈也是清楚的。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锦林,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当乔波把手放在乔锦林的肩上时,乔锦林只觉得肩上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澜枫在S市找了一份小学美术老师的工作,虽然比不上之前大学的待遇,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也十分知足。

日子在平静的村庄慢悠悠地过了一年。直到噩耗传来——乔波因心肌梗塞突然离世。

人往往是在一瞬间长大的。乔波去世后,本就沉稳的乔锦林显得更加成熟冷静,他一手操办了乔波的葬礼,又前往日月珠宝安排公司事务。年仅二十七岁的乔锦林坐在日月会议室中,底下是公司的几位元老。

“各位叔伯,今天我坐在这里,正式成为日月的董事长,其实论资历、论贡献,我是比不上在座各位的。我能成为董事长,主要是因为我是乔家人,而日月凝聚了乔家人的心血。但日月要发展,不能仅仅做家族企业,更要做一家面向中国、甚至世界的好企业。所以在此,我将原乔波董事长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给在座的各位,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日月所做的贡献。希望我们共同努力,把日月做精、做强、做大!”

听完乔锦林的话,一些老同志热泪盈眶。这些多半是跟着乔波的犬马功臣。他们看到乔锦林的成长,颇为欣慰,坚信乔锦林的能力与为人。一些人刚开始并不服气乔锦林,认为他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到有股权可拿后,也忙不迭加入了鼓掌的队伍中。

掌声退去,乔锦林独自站在会议室的窗边。打开窗户,风掠过他微卷的头发和俊秀的脸庞,他推推自己的钛合金眼镜,望向远处。楼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他却觉得内心孤独得很。孤独的勇士,得靠着意志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乔波去世后,潘胜生了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一点不假。几天后,潘胜的病是好了,人却像老了十几岁。乔锦林很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在最困难的时候,波叔是母亲坚强的后盾,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艰难险阻。现在波叔一走,母亲自然六神无主。

病好后,潘胜往王瞎子那里跑得更加勤快。

“王先生,依你看,锦林什么时候能得子?”王瞎子喝了口热气腾腾的枸杞茶,只想了片刻,就回答道:“不远了。”随后眼睛朝上,做白眼状。忽而神色大变,凑近潘胜的耳朵,说道,“若是男孩,则太平稳当;若是女孩…”王瞎子故意停了片刻。

“王先生,你可别卖关子了。”潘胜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瞎子拨弄着西装左上角口袋中的派克钢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凶”字。看到这个字,潘胜顿时六神无主:“王先生啊,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偏方是有,可价格不便宜。”潘胜哪顾得这么多,要是花钱能够让她抱孙子,还能保佑一家人的平安,她何乐而不为。从王瞎子那里买了秘方药后,王先生才告诉她,这个药也只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几率。

“没过多久,我就怀孕了。”澜枫笑着说,“你奶奶更加觉得王瞎子算得准。其实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和你父亲决定要孩子。公司在你父亲接管的一年后平稳发展,我们都认为这是生孩子的好时机,再加上你奶奶总催促我们,我们便取消了避孕的手段,怀上你也是自然的事。”

“然后,你奶奶让我吃秘方,喝各种中药,还总给我吃白公鸡,说这样有助于生男孩。我自然不信,而且我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我不能忤逆她啊。你父亲那个时候很忙,没时间好好和你奶奶谈。我不知道秘方和中药里面都是些什么药材,不敢乱喝,便偷偷倒掉。怀你的时候妊娠反应很严重,根本吃不了白公鸡,吃了就吐。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你奶奶逼着我去医院检查,看看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在你父亲和我立场坚定,才没有去医院查的。”

“如果检查出来是个女孩呢?”乔安问道。

“那就没有你了!”澜枫苦笑道。

“什么?”乔安吓得脸色惨白,“奶奶也太重男轻女了吧!”

“我一开始也并不理解。后来你父亲告诉我,当时农村苦,需要男的劳动力种地,所以重男轻女。头一胎为女儿,人工流产后就把婴儿丢在乱石坑里,就说病死了,再生下一胎,只为求得一个男孩。”

“可当时爸爸不是开公司了吗?家里又不穷。”

“话是这么说。可老一辈的思想总是很难改变的。再加上,你奶奶希望男孩可以继承日月啊。”澜枫此刻的语气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可那段记忆,实在让她痛得刻骨铭心。

乔安出生在二月的冬天,离过年还有八天。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到了年底,乔锦林也是忙得团团转。澜枫分娩的那天,他竟抽不出身去医院,是潘胜全程陪在澜枫身边。可当乔安呱呱落地后,潘胜就悄悄离开了医院。在乔安声嘶力竭的哭声中,精疲力竭的澜枫独自摸着女儿的脸,流下了泪。

乔锦林深夜赶到医院,看到了已经睡下的澜枫和刚出生的女儿。他轻轻地吻了吻澜枫的额头,而后仔仔细细一遍一遍地看着他的小天使。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刚出生孩子的睫毛又长又浓,乔锦林的眼里饱含泪水。

澜枫给孩子取名为“安”,只希望她的一生平平安安。潘胜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因为王瞎子算过乔安的八字。乔安五行缺水,需要在名字中加上有水的字方能一生无灾。澜枫不相信这些,去了公安局就把孩子的名字报了上去。

“澜枫,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了?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婆婆吗?”坐在一楼的客厅里,潘胜质问澜枫。

“妈,王瞎子的话没有科学依据。况且,澜枫取名字同你的初衷一样,都是为了孩子平平安安。”乔锦林在一旁圆场。

“王瞎子王瞎子,有你这么不尊重长辈的妈?明天你陪澜枫去公安局,把乔安的名字改了!”潘胜的语气不容置疑。

“妈,这件事情呢,是澜枫做的不对,她不该私自做主的。”乔锦林故意怪罪澜枫。没想到澜枫当了真,正愁没处发火呢:“我是孩子的妈妈,怎么就不能给孩子取名字了呢?”

“锦林,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潘胜委屈地哭了起来。

“哎呀,妈,你别哭了。澜枫就是个急性子,她没什么恶意的。澜枫,快给妈道歉。”澜枫看着一头白发的潘胜哭得伤心,又想到自己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语气缓了下来:“妈,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不过安儿的名字…”

“安儿的名字挺好听的,我们也不要麻烦公安同志了。都说大名小名是一样的,要不安儿的小名就叫淼淼吧。妈,你看啊,淼字里面三个水,我家淼淼的水多得很,这一生啊,肯定平平安安。”乔锦林说话的时候,潘胜心疼地望着他。自己的宝贝儿子除了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要调节她们婆媳关系,真是委屈了他,于是勉强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乔锦林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