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境
孟扶桑不知道,人死之前到底会经历一个怎样的过程。
可她在那杯毒酒下肚之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她把前世的一切都再经历了一次。
孟扶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厌恶她的丈夫,断头台上的亲人,还有她最在意的兄长、姐姐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
耳边此时却传来,那个在无数个深夜如鬼魅一般,纠缠着她的声音:“我的好九妹,你若以后再敢和我抢东西,下次可就不只是把你推下水这么简单了!”
孟扶桑感觉有人在她的脸上使劲地掐了几下,然后一阵轻盈而又欢快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在梦中,孟扶桑不由痴笑一声,原来梦还可以这么真实。
那年蜀州的六亲王府,孟芷溪就因扶桑非要和她争抢一个玉佩,就把孟扶桑推下了六亲王府的水池里。
如今在这梦里,扶桑还能真切地感受到,孟芷溪对她言语上的威胁。
“九姑娘醒了……九姑娘醒了……!”
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着,孟扶桑极不情愿地在梦里睁开了眼,心想到底是谁敢如此在坤宁宫里大声喧哗!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快要急死巧月了!“
扶桑看清眼前的人,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看到为了救扶桑,而被孟芷溪活活打死的婢子巧月。
“巧月,是我对不起你……“
扶桑忍不住坐起身,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巧月的脸,说话的声音还如先前那般磕磕绊绊,嗓子也是撕扯着疼得厉害。
“姑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次都是巧月不好,要不是巧月被二姑娘支去拿东西,留下姑娘和二姑娘待着,姑娘又怎会一个人走到水边落了水!”
巧月也跟着自责地哭了起来,扶桑无意看到被巧月握住的手。
扶桑从巧月手里把一双手抽离出来。
怎么片刻之前一双枯瘦如柴的手,现在就成了白白嫩嫩,还有些圆润的小手?
扶桑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揭开腿上盖着的被子,扶桑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她有些不安地问道:“巧月,刚才可有人来过?”
“刚才二姑娘来看过姑娘”巧月也有些闹不明白,为何二姑娘来看九姑娘要把她支开。
巧月又怕自家姑娘要问二姑娘来都说了些什么,她赶紧说道:“刚才二姑娘来的时候,说是要和姑娘说些悄悄话,就把巧月支开了,巧月回来的时候,二姑娘已经不在了!“
孟扶桑淡淡冷笑了一声,这孟芷溪想要对她说的话,当然是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
当然孟芷溪也不会想让孟扶桑知道,不然她怎么会,选个孟扶桑昏迷不醒的时候来说那些话。
只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孟芷溪都不知道,那一刻的孟扶桑已经醒了。
“姑娘,以后若是再遇到二姑娘和你要东西,你就让给她吧!
二姑娘是二房的嫡女,又是老祖宗心尖尖上的那块肉。
你和她去抢东西,必定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巧月一想到她家姑娘落水时,二姑娘明明就在水池边,可她硬生生地等到她家姑娘都沉到水底了,才叫人去救。
虽然二姑娘事后对所有人都说,是她偶然路过水池,看着里面像有个人影,才呼救的。
巧月心里却明白得很,二姑娘这是想要世子赏给九姑娘的那块玉佩,九姑娘不给,才被二姑娘推下水的。
扶桑到现在还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说是梦吧,怎么巧月还能说出从没讲过的话。
扶桑可是还记得,从前巧月在这个时候还未防过孟芷溪。
可要说不是梦的话,她怎么可以从要死的状态又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和孟芷溪这个二姐,第一次相见的蜀州六亲王别院?
扶桑却又无比希望这不是个梦,一切的故事还没开始,所有的悲剧也都还未发生。
“巧月,扶我到窗边去看看吧!”
感觉到浑身还是有些乏力,扶桑在巧月的搀扶下站到了窗边。
从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谷呼啸而来的风,夹杂着稀松细小的雪粒,吹得孟扶桑的脸,有些生疼。
再看向自己的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扶桑依旧感觉不到真切,胸中还带着沉沉的压抑。
“姑娘,待会儿如果老祖宗和王妃过来问,姑娘是怎么掉到水里的,姑娘可别乱说是二姑娘推的”
听着巧月的提醒,孟扶桑倒是冷静下来不少。
上一次她倒是没有直接去找老祖宗闹,只是拦住了孟芷溪咬定是她推的自己。
没想到孟芷溪却去老祖宗的面前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给大家上演了一幕恶人先告状。
无奈那时候的孟扶桑还小,还真是说不过孟芷溪。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孟扶桑一直就是那个不会哭的孩子,即使谁给她两巴掌,她也能忍气吞声。
从前总是相信,只要自己的品性好,总有人看到自己的善良和宽厚。
如今却又觉得,做人做事还是要懂得变通。
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那些刺耳的忠言,更不会是每个人都能相信,不会哭的孩子,原来受了委屈也会独自落泪的。
别人见过了你坚强的模样,自然就会逐渐忘记,你也会疼,你也会伤心……
想通这一点,孟扶桑对着巧月说道:“巧月,我们先去给祖母和姑母报个平安吧!”
巧月听到自家姑娘如此懂事连忙点头:“那我把披风给姑娘穿上,姑娘落水时着了凉,这入秋了天气凉,可别再加重了!”
孟扶桑则是摆了摆手道:“就这样去吧!”
当一双脚再次触碰到六亲王府的连廊,孟扶桑想着,如果这不是个梦,该有多好!
她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还有机会挽救一家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见到李津,那个前世早就所有悲剧的刽子手!
仿佛,一切都还来得及!
随着太阳西斜,深秋的风愈加呼啸和冷冽,孟扶桑手扶着中堂的门框,猛烈的咳嗽朝她席卷而来。
中堂里,孟芷溪正柔声细语地,陪着祖母谈笑着。
当孟扶桑的身影出现,咳嗽声传来,孟芷溪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暗涌出一丝阴戾。
孟芷溪眼里的余光,瞥着门口那个比她小上七岁的孟扶桑。
不知为何,这个逢人就会被夸上几句的漂亮的九妹,孟芷溪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照理说作为正房所出的她,应该是不屑于和孟扶桑争个高低的。
可当第一次在这六亲王府见到孟扶桑时。
孟芷溪就觉得,孟扶桑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屑和孤傲。
若论长相,她孟芷溪小时候也是逢人就夸的孩子,现如今也是京都出了名的美女;
若论出生,她孟芷溪是正房孙女,孟扶桑只是侧房庶出;
若论才情,她早就读完了《女四书》,而她孟扶桑怕是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的;
……
孟芷溪完全搞不明白,小小的孟扶桑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资本?
如今再看孟扶桑在那儿装着可怜,孟芷溪想着她肯定是来告自己状了,不过她一个小孩子,就算是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过自己吧?
孟扶桑咳了许久除了巧月之外,中堂里坐着的祖母和孟芷溪两尊大佛,丝毫未有要来关心关心她的意思。
孟扶桑迈着她的小短腿,跨进中堂的门槛,朝着上座的祖母恭敬的福身行礼道:“扶桑给祖母请安!”
不过孟扶桑抬头再见到她们二人,却又觉得不过是两只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