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被待见

丁牧云和“二哥”为了生活,本也无可厚非,可到了符羽这,则可能因这“太子爷”三字带给他杀身之祸。东宫那位,从他入宫时便虎视眈眈。符羽道:“方才的话我不喜欢,我这人虚荣,喜欢被呼作“美男子”,你叫我美男子,便打你赏钱。”

“美男子,美男子。”“二哥”叫得欢畅。

“记住了,以后只能叫我美男子,赏。”

符羽摸了个碎银子出来,往空中一抛,“二哥”伸嘴接住,叼着碎银子飞走了。

符羽这才又看向江川,见他闭眼休息,想到他可能早就猜出自己的身份,一路上却不声不响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看他时,眼中便多了几分疑惑。

江川心中坦然,他是皇子也好,是普通百姓也罢,都与自己无关。只是,见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心里别扭,道:“我这苟延残喘,油灯将尽,形容枯槁之人,也值得你这京中贵人研究这么久?”

“怪哉,听到我身份却毫无反应的,你是头一个。”

江川反问:“我说了失敬失敬,尊驾难道未曾听见?”

“那你说说,你是从何时就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莫非……青州?”他伸手捏着下巴苦思冥想,接着大言不惭地道,“我在青州行事那番低调。”

“……”

低调?怕是他对低调一词有什么误解。

符羽自顾道:“要说在青州时,知道我身份的,也就六部那几位大人。”

说起那几个人,他叹了一声,有片刻失神,转瞬似想通了一些,懊恼着,“我就说,让他们低调低调,不要暴露……结果你看,就是因为他们不低调,才露出了破绽。”

江川再度无语。

符羽叹了口气,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气:“皇子与学子抢书院的入学名额,若让那些读书人听了,不知道要怎么口诛笔伐?江兄,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心地善良,不爱惹麻烦,可我这才华跟我的英俊相貌一样藏都藏不住……”

江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符羽却还在滔滔不绝。

他干脆放过身捂住耳朵睡觉去了。

日薄西山时,丁牧云背起小竹筐,准备下山抓沙虫。

这几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波外地人,跟他们抢沙虫占沙地,前天夜里,对方的人抢不过小四宝,竟然动手当众打了小四宝一耳光,打得小四宝鼻子窜血。这还了得,气得丁牧云直接跑去官府敲起了鸣冤鼓。

刺史吴天法也原以为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大案,急慌慌升堂问案,听完才知不过是一桩吵嘴斗殴不值一提的小事,便唬起了脸,若不是原告丁牧云自称是尚方书院院长助手,早就治她一个扰乱公堂之罪,最后以小四宝并未伤着为由,叫那人赔了一万条沙虫草草了事。

丁牧云心中咽不下这口气,昨天夜里双方又险些发生冲突。

听到蹴鞠场上女学子的练兵声,忽又想起了江川,这两日她精力都在那波外地人身上,顾不上别的,便派“二哥”去监视江川,可“二哥”每日只汇报一些吃喝拉撒的屁事,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她看着练兵场上的女学子在练摔跤,眼前闪过江川的身影,心道,他一个孱弱书生,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练兵这番折腾,便在练兵场的路口来回张望着。

远远的,就见结束练兵的各伍排队走了过来。

她早就打听过了江川所在一伍,见到走在排头的程南君,心想,便是那一伍没错了。

仔细看时,才发现队伍中并没有江川,数了数少了两个人,便假模假式地走上去,大声道:“哎,你们这一伍怎么少了两个人?”

这一伍的人,除了程南君,全都是一副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头盔也歪了,耷拉着肩膀,拖着腿。

别说罗石瞧不上他们,就连丁牧云看了都觉得头疼。

韩默原本看到丁牧云还挺高兴的,正要主动问候,听她这么问,便知道她找的人是符羽和江川,嘴一撇,走了过去。

鲁俊辰正一脸苦闷,看到丁牧云马上露出笑脸,小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丁姑娘,你是找江兄和……”

“咳咳——”

鲁俊辰刚说了一半,就听胡长坚朝他狠狠咳嗽了两声。

胡长坚把对江川的怒气全都撒到了鲁俊辰的身上了,张嘴就骂:“你个王八绿豆糕,到底跟谁一头的?上赶着给人通风报信,属驴子的,欠抽!”

鲁俊辰吓得闭上了嘴,垂着眼皮,跟随队伍,从丁牧云面前走了过去。

丁牧云追了上去,拦在了胡长坚面前,瞪着他。

胡长坚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胡长坚:“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骂你,我是骂……”

丁牧云:“你吃了硫磺啦?你凭什么骂人?”

胡长坚叫她顶撞得一愣,一口气憋住,脸顿时就红了,他撸了撸袖子,正琢磨着怎么还击。

突然,旁边的程南君“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冲着丁牧云道:“你是来找江川的吧?别找了,他叫罗教头给砍了。”

胡长坚赶紧跟着补充:“没错,死相极惨,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活该!”

丁牧云顿时花容失色。

程南君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了,“混账王八蛋,就因为他一个人,害得我们一伍人被罚,妈个巴子的,站个队形都站不好!我他妈的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没用的男人。”

骂完了,还狠狠“呸”了一声。

他讨厌弱兵,尤其讨厌连累一伍人的弱者,并且这小子江湖气重,不像韩默是个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也不像胡长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总透着一股阴鸷,他的一切全都明摆着写在脸上。

丁牧云关心则乱,问了句,“真的?”

见程南君不说话,便以为江川真死了,往地上一蹲就要哭。

鲁俊辰不忍她伤心,在这紧要的当口,小声插了句嘴,但是因为忌惮帝国三少,所以说话有些结巴:“丁……丁姑娘,你别担心,江川和符羽……”

“四眼儿,有你什么事?”胡长坚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我……”

“你什么你?对了。听说你会做棺材是不是?我看你还是自己打一口棺材吧?到时候连你一块埋了。”

鲁俊辰单纯,禁不住唬,吓得一缩脖子,又垂下了头。

丁牧云撇撇嘴,举起袖子擦脸,突然停住了,因为周围那帮残兵正回头看他,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并且脸上还带着笑,离自己最近的胡长坚更是得意扬扬地叉起腰了。

甚至还有人在小声说:“这也能信,扑哧——”

丁牧云打地上站了起来,蹭一下冲到胡长坚跟前。

胡长坚笑容僵在了脸上:“你干什么?”

丁牧云看着他,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伸手从小背篓里抽出挖沙虫用的小铲子抵在他的脖子上,头高高扬起,望着他大声道:“再问一遍,江川和符羽怎么了?他们在哪儿呢?你再是再敢胡说八道,姑奶奶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冷静冷静。”吓得胡长坚直翻眼白,脖子往后仰着动也不敢动。

瞬间队伍就停住了。

程南君和韩默面面相觑,却也没动。

这两个人,一个是为丁牧云胆气震惊,一个被丁牧云的行为震住。

这下轮到胡长坚结巴了:“丁姑娘,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丁牧云:“说江川和符羽到底怎么样?”

小铲子幸好用得久了,不够锋利,可抵在了脖子,胡长坚也是差点魂飞魄散。

“江川他……中……中暑了,符羽送他回斋舍休息,丁姑娘,丁先生,我这回说的都是实话,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你……你把你这东西先拿开好不好?”胡长坚一只眼斜斜地看着那把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铲子,另一只眼盯着丁牧云,“你冷静啊,千万手别抖啊,万一弄死我,你是给我陪葬?孤男寡女一起走黄泉路好说不好听的啊……”

丁牧云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抵得更紧了,“再敢胡说八道试试,下一回非切了你的狗头,四眼儿。”

“……啊?”鲁俊辰正抓住糊了眼睛在擦,猛然听到丁牧云叫自己,连忙戴在眼睛上,镜片花了,看得不清,更显得狼狈了。

丁牧云:“记住胡长坚的身材胖瘦,到时候给他打一副棺材,叫他升官发财。”

“啊,噢。”鲁俊辰稀里糊涂道。

胡长坚这回真是慌了,双只眼看着丁牧云,嘴脸连连说着:“升官发财升官发财,丁姑娘可以放了在下了吗?”

丁牧云出了气,这才慢慢将手中的铲子收了回去,对着他的膝弯处就是一脚。

“噗通”一声,胡长坚跪在了地上。

丁牧云将小铲子放回到背篓里,转身扬长而去。

胡长坚兀自跪在地上。

韩默和程南君上前,一左一右上去把他拉了起来。胡长坚手捂着脖子处,转动了一下脖子,确认无事了之后,这才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目光望着丁牧云的背影,嘴角竟幽幽浮起了一丝笑意。

程南君和韩默对视了一下,几乎同时问道:“你没事吧?吓傻了?”

胡长坚半天才摇摇头。

一伍人又往前走去。

胡长坚再次望向了丁牧云的背影,似一扫周身的疲惫,精神焕发,连走路都格外的威风提拔,一边走一边跟走在旁边的韩默说道:“韩兄,有没有发现?这丁姑娘不错,脾气虽然大了点,人却是顶有意思的人,就像是那一朵带刺的小野花。”

韩默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惊呼,“胡兄莫不是吓傻了?她刚才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觉得她有意思?”

“正因为此,才有意思!”胡长坚满面含笑,“韩兄可知,她刚才拿小铲子抵住我脖子那一刹……”

他闭上眼似乎在回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靠近了韩默低声道,“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居然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韩默皱着眉头。

胡长坚一脸沉迷,十分诚恳地看着他,分享自己的感受:“就是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韩兄可有体验过?”

韩默尴尬地扶了扶头上的战盔,摇摇头。

“真的真的,不信你听听。”他身子一挺,往韩默跟前凑,吓的韩默一下子避开老远,“罢了罢了,我信,我信就是了。”

过了一会,又看了看胡长坚,一脸疑惑:“胡兄,你不会是?”他用手指了指丁牧云的背影,满脸写这不可思议。

胡长坚想了想,“我也说不出来,但总之,就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我胸口的小鹿还在撞呢。”

真把韩默给无语坏了,他这人一向喜欢温柔的女子,丁牧云刚才的举动在他眼中,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女悍匪。

他浑身那股潇洒公子的举止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双手很自觉地往后一背,样子不像个兵,更像是一个偷了军服穿的假兵,语气也是一贯地风流,“胡兄当心着点,别叫你心底的小鹿给撞死,毕竟要撞的可是一头女悍匪。”说罢拍了拍胡长坚的肩膀,大步走了。

“不会不会!”胡长坚说完,手按在胸口位置,又陶醉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又睁开了眼,追上韩默问道,“韩兄刚才说什么?什么女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