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最差学子

江川心想,尚方书院的风气倒是开放,女学子竟也能进学堂,倒是古往今来头一回。

他刚想到这,就见队伍排头的程南君已然失态。

程南君平日里素来没有男女之分,此时竟像着了魔一般,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排头的女子,脚步不自觉地离开了队伍,竟随那女学子一同去了。

这一刻,整个练兵场上的人都愣住了。

乖乖!见过大胆的,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众目睽睽之下竟这般放肆。

罗石终于从极度震惊中醒过神来,问边上和他一样震惊的教头陈烈“他要干什么?”问完,朝程南君冲了过去,大声道,“那个兵,你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程南君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在罗石的身上。

罗石火更大,“你疯啦?犯什么花痴?这里是练兵场!”转过头,冲着女学子队伍的教头吼道,“把她们拉到书院的蹴鞠场练去,别在这找事。”

女学子队的教头,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女教头,悻悻地看了看程南君,又瞪了一眼罗石,喊了声:“立定,向后转,后队变前队,齐步走。“

女学子队一离开。

整个练兵场顿时哄笑声一片。

清醒过来的程南君,感觉无地自容,拳头捏了松开,松开又捏,红着脸瞪了众人一眼,有些结巴地反驳道:“笑……笑什么笑?我刚才……就是……确认一下是不是女的……原来还真是女学子……”

说完慌忙走回队伍,搓了搓手心上的汗,女队已经走远,程南君的目光还舍不得离开。

胡长坚小声道:“书院女子,确实不比江南女子逊色。”

符羽也插上一脚:“排头的那位,乃当朝宰辅傅大人的女儿。”

胡长坚奉承道:“与程兄恰是门当户对。”

程南君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口气:“……别瞎说,我真的就是确认一下……”

韩默突然想了起来:“宰辅女儿?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京中才女傅语冰?在下曾在朱雀河畔,听王孙公子们提过一嘴,说这宰辅大人与皇帝结了亲家……宰辅大人就这一个女儿,也就是说,傅千金已经与当朝皇子有了婚约……”

“啊?”程南君当即破功,深吸一口气,倍感失落道,“她今天才刚刚遇见我,怎么就有婆家了?真是……”

韩默没等他说完,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到这事,他就成了人精,文人善辩的毛病又上了头。

“有婚约又如何?京城女子素来我行我素,我大瑨乐安公主便两回休夫,三次婚嫁,听闻傅千金深得乐安公主的喜欢,由此可见,她若看不上那皇子,便会主动退婚,到时候程兄有的机会。”

符羽微微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嘟囔了一句,“不知谁给你们的自信,说出这番言论来?”不过声音太小,三少们并未听见。

就听胡长坚在附和着:“韩兄所言极是,论家世程兄乃大将军独子,与那傅千金匹配。”

“就是,程兄将来乃是铁甲军少帅,论武功才能,也不比皇子差。”

程南君又找回了自信,情难自禁地挠了挠头,笑了。

这一来,韩默与胡长坚便更得意了,同时拍了拍程南君的肩膀以示加油。

程南君笑着笑着,觉得有些不对劲,符羽在瞪着他,猛然意识到背后议论人不好,但他并不畏惧符羽,气势汹汹地回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们的这些举动,都叫江川看在了眼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符羽,然后默默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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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场上,列队完毕。

栾云飞走过来,只说了一句“天下无事,不可废武,操练起来。”

第一天训练的是列阵。

教头各带一伍,江川等人这一伍的教头叫陈烈,是所有教头中年纪最长的一个,性格脾气也相对温和一些,抽签抽到了这一伍,过来才发现,原来早在书院门口就见过了,对这些风中残柳记忆犹新,所以也不报什么期望,不求最好,但求不是最差。

他在军中多年,看人自有一套,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江川是‘弱兵’,便叫他就在队尾站着,不要影响了别人操练。

果不其然,方阵、圆阵、雁阵、疏阵,到了队尾这保管乱了,纠正了几次,也没纠正过来,陈烈干脆也不说了,反正这些人又不是真的兵,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所以,也难怪他在军中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教头。

列阵训了三天,接下来的便是摔跤训练。

江川自从吃了那丹丸之后,日渐虚弱,几天过去,剩下的半条命也快没了,往队伍里一站,半死不活,任谁看了都觉得闹心。

练摔跤前,先要练习扎马步。

江川身子孱弱,马步一扎,双条腿便抖啊抖的,陈烈原本是想指导他一下,不成想,手刚拍到他肩膀,他居然扑倒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胡长坚和韩默都知道陈烈好脾气,也就放肆了,一看江川倒了,哈哈大笑。

督教头罗石正在巡视各伍,刚好看到这一幕,一时怒从心头起:“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扎得很好吗?罚你们扎一炷香的马步。”

“啊?”

两人看罗石眉头一挑,吓得不敢说话,老老实实扎马步去了。

陈烈赶紧把罗石叫到一边,小声解释道:“……毕竟不是军营里的兵,也都尽力了……还有那个,叫江川,身体比起别人都要孱弱,训他几句就算了,毕竟是青州来的……”

罗石本来就一肚子火,听了这话,脸色就更难看了,吓得陈烈都没敢继续说下去。

“说得没错,不是青州来的我还不过问了,你说他身体孱弱?我也盯了他几天了,你同情他,我不同情,我最瞧不起这种人,身体孱弱还有理了?犯错最多,最会偷懒的便是他。”

罗石一边说一边转头指了指江川。

江川早已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流到了眼睛里,赶紧伸手抹了一把,又甩了甩手,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扒开衣领透风……

越看罗石的气越不打一处来,朝江川吼了声:“那个兵。”

江川赶紧站好。

“陈教头训不好你?我来!我就不信,我也训不好!听好了,两腿并立,两脚平行站好。两膝弯屈半蹲,两大腿微平,脚尖内扣,五趾抓地,重心落于两腿正中,膝部外展与脚尖垂直,裆部撑圆……注意保持头正、颈直、含胸、收腹、提肛、立腰、开胯、沉肩、收臀。”

江川照他的话,扎了个马步。

罗石围着他走了一圈,他看人眼睛实为毒辣,一拍他的肩膀,江川就倒了。

“起来,再来一遍。”

江川爬起来,继续扎马步。

结果还是一样,一拍就倒。

十遍过后,外孙打灯笼照旧。

罗石瞧他半晌,终于明白这是做给自己看呢,他一步冲到江川跟前,大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不是在扎马步,你在演示你的有多差劲,你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多有差劲。”

江川小声地道:“那我再扎一遍。”

练兵场上不似书院那番天气温润,这里只有完全暴露在太阳下的岩石,到了中午,人仿佛架在火上烤着,江川一直在流汗,周身早就湿透了,再加上鲁俊辰带的早饭也没吃,马步刚扎下去,便觉得膝盖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罗石突然就搂不住火了,吼道:“陈烈,给我把他拉出去砍了。”

闻听此言,陈烈呆住,整个练兵场瞬间一片寂静。

罗石手指了指江川,憋着怒,转身便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过头朝江川吼道:“你走运,你是书院的学子,你不是我的兵,不然这时候,你的人头已经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