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辜负
陈崇州不得不承认,他眼里开始有沈桢了。
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挺着迷,有些动心。
“换药。”
他冷着脸,进浴室,蹲在浴缸外边。
沈桢坐直,“你喝酒了?”
酒气很重。
“没喝多。”
她手指捻他的衣领,上面有姨妈色口红印,唇形...好莱坞女明星款,又大又厚。
倪影也是欧美丰唇,她镶过唇珠,那形象,热辣得不行。
她特痴迷于,搞乱七八糟的花招。
各种打环,脐钉,鼻珠。属于那类,走在街头没男人看她,浑身不舒服。
“你口味,够固定的。”
“郑野找了女人,无意沾的。”
沈桢没吭声。
陈崇州抬头,灯光底下,她眼角有几粒小雀斑,他今天才发现。
“你平时化妆?”
“化点淡妆。”
在医院里,她就素颜,只不过,他没太关注。
清透的美,瑕疵的美。
哪一种,沈桢诠释出的女人味都很浓。
确切说,她是介于女孩和女人混合的味道。
“陈渊不是好人。”
他没由来地,提起陈渊。
沈桢看着他。
“不是诋毁。”陈崇州撕开纱布,“陈渊心狠手辣,你不明白。”
他实打实的,领教过。
表面斯文楚楚,背后,下最黑的手。
幸好,陈崇州手段也够阴,够毒,厮杀起来,才逃过他的整治。
“他是你大哥?”
“我不认。”
沈桢撩着水花,“我不懂你们的恩怨,他对我没歹意。”
陈崇州眼底闪过一缕狠意,“我当初,也这样认为。”
她停下,“你当医生,他经商,有冲突吗?”
他没出声,弄完,扯了皮带,转身回客房。
一路的火气,自己压下了。
主要是,暂时没立场干预她,也就没质问。
沈桢软绵绵的,实际上很固执,她非得栽跟头,不然,她不信。
陈渊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正面了。
可陈崇州真没觉得,凭沈桢的魅力,能拿下八百年不动情的陈渊。
陈渊比他,可要铁石心肠。
外面一直下雨,沈桢胸口疼得睡不着,深更半夜一翻身,一抹黑影杵在那,吓得她一激灵。
紧接着,卧室灯被打开。
陈崇州穿了一身酒红色的睡衣,倚着窗台,整个人十足的寡淡。
“你没睡?”
他垂眸,点烟,“你不也没睡。”
夜晚的男人抽烟,这画面,要么油腻,要么性感。
而陈崇州抽出一股禁欲者堕落的气息。
接连吸了几口,他才说,“我们谈谈。”
“嗯。”
他敞开半扇窗,风雨交加,他亦格外深沉。
“谈恋爱吗。”
“没第三者。”
“真谈。”
烟头的火苗被风砸得忽明忽灭,他一连,补了三句。
沈桢着实没想到,陈崇州如此郑重其事,开这口。
“你真心的?”
他呼出一口雾,“真心。”
“那倪影呢。”
陈崇州注视她,表情淡漠,“你很介意她。”
“没有女人不介意白月光的存在。”
那些女人,还真不介意。
捞一笔钱,幸运的,再搞一套房作为补偿,全身而退,互不纠缠。
沈桢这种女人,不谈钱,死磕谈情,骨子里烈性,忠贞度高。
陈崇州这辈子,没遇见过。
男人对于没得到的,总是心痒难耐。
“没必要介意。”他掸烟灰,“现任,前任,我心里有数。”
沈桢其实,不太信他。
周海乔迷恋何娅,都没他迷恋倪影那样过度失控。
插进去,修成正果比当炮灰的可能性,小太多。
“我的男友,一定是未来的丈夫。”
陈崇州怀疑,沈桢故意为难他。
这话,卡得太死了。
恋爱中不出轨,不变心,都无法承诺。
在他们那圈子,感情挺廉价,每个男人,玩玩居多。
郑野玩得那么没拘束,照样接受郑骥定下的规则,35岁回家,结婚生子。
至于伴侣,由家族海选,择优录取,他没有拒绝的份儿,很现实。
“我情况复杂。”陈崇州衔着烟,没怎么抽,始终想事,“结婚我答应不了,你愿意恋爱,可以有一段。”
有一段。
“不娶吗?”
陈崇州没说话。
娶不娶的,也为时尚早。
她这胃口倒不是大,是宽,吞太急了,恨不得一步到位。
沈桢突然感觉,陈崇州一丁点不理解她的心情。
爱一个男人,她是扒层皮去爱,他是轻拿轻放去爱。
他随意半途而废,她在牛角尖里,能活活熬死。
“咱俩,不适合。”
“理由。”
“你保证不辜负我吗?”
“尽量。”陈崇州熄了烟。
“我哪好?”
“都挺好。”
具体的,说不上来。
“她哪好?”
这回,陈崇州动作迟疑了一下。
廖坤之前比喻过,选女朋友,和选科目一样。
倪影是西班牙语,高大上,偏科,有吸引力。沈桢是汉语言文学,传统,有韵味,比较普及。
前者富有挑战,刺激度满分,后者安定,90分。
陈崇州是带有征服欲的野性的男人,因此,他才上了倪影的钩。
“她没你好。”
倒也算,实话实说。
沈桢无比认真,“辜负我,我一则忍,二则同归于尽。”
他神色顿住,玩这么野。
陈崇州又焚了一支,全程不言不语。
吸完烟,他关了窗,“早休息。”
最终没答复她。
不辜负。
对于男人而言,这把赌注,比中彩票还难。
上午,安桥到郊外的一所商务公馆接陈渊,驾车回市里。
途中陈政打来电话,生意出点麻烦,让他回一趟香港,筹备五个亿资金。
陈渊目前不想回港,他和沈桢需要相处,催化。
过这阵热乎劲,很容易回归原点。
何况,她对他,并不热乎。
“很急吗?”
陈政一听,“你有其他事。”
“私事。”
“有交往对象了?”
陈渊手抵在唇间,沉默了一秒,“在接触。”
陈政了解自己的长子,极度的冷静持重,也拎得清公私。
除非,那女人很受他喜欢,他甘愿被牵绊。
“背景从政还是从商?”
电话里没回应。
陈政不催,耐心在等。
许久,陈渊开口,“普通女人。”
“你先解决资金问题。”
片刻死寂后,陈政放下这句,终断通话。
这态度,凉半截。
陈渊不是没想过,沈桢的条件,进不了陈家。
只离过婚,便犯了陈政的忌讳,这无疑是上流阶层的丑闻。
安桥透过后视镜打量他,“陈老先生不满意?”
陈渊放空眼神,消沉得厉害。
“那马上去机场吗?”
他看了一眼腕表,“最近一场电影,几点。”
“11点整开场,1点5分结束。”
“去电影院。”
安桥挺震撼的,重重压力下,陈渊竟然没放弃。
她有耳闻,陈政有一位相当出众的私生子,两方内斗不休,陈渊几乎,半步不敢踏错。
而这次,是他难得一见的崩盘。
去电影院路上,陈渊联系沈桢,她没接电话,发出的短信也石沉大海。
直到开场,他还在台阶上等。
那坚持的样子,像是对沈桢,又像是,对一个不可弥补的执念。
安桥不明白,陈渊究竟喜欢那女人什么。
干练,体贴,谁能比得过黄梦。
可他沉寂已久的心,偏偏为那女人动了。
安桥一共下车催了三次,陈渊才死心离开。
抵达机场,他又打一遍,仍旧关机。
“是不是病情加重了?”他忽然问安桥。
问完,自己否定了。
曾经陈政车祸,是孟京兆主刀,起死回生夸张了,但在胸外科、骨科方面,全省是无人出其左右的。
“去凯悦。”
安桥懵了半晌,“航班来不及了。”
“我开车。”
他是什么脾气,安桥也清楚,没再多言。
距离登机还剩54分钟,陈渊的车停在凯悦楼下。
宋黎被保安叫下楼,看到他,很惊讶,“陈总,你找我?”
他降下车窗,“沈桢呢?”
“她没上班,吕总监好像要开除她。”
昨晚,她告诉他,她住朋友家。
他认识的,只有宋黎。
陈渊皱眉,“她没有和你住一起?”
“出院当天是陈主任接她,应该住他那,换药方便。陈主任对她蛮上心。”
陈渊握住方向盘,越攥越紧,良久,“多谢。”
随即,拂尘而去。
宋黎恍然发觉,自己说错了。
这位,跟沈桢也在暧昧期。
她悔得肠子青了,断人姻缘遭报应的。
沈桢那边,傍晚才起床。
仿佛有预感,她一睁眼,先检查手机。
关机了。
明明电量很足。
开机不久,涌入两条短信,均来自陈渊。
一条通知她电影改期,11点场。另一条,是二十分钟后,问她在哪。
她瞬间,清醒个彻底。
立马给陈渊打过去,是安桥接听的,“陈总回香港办事。”
沈桢下意识看屏幕,“他没带手机吗?”
“这是他工作号。”
“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三点半航班。陈总在电影院等了您一个小时。”
沈桢捏紧床单,“我没留意。”
安桥静默一会儿,这大概,时机未到。
或者,干脆没缘分。
男人女人,讲究缘。
命里没有,总能阴差阳错。
“安秘书,那陈渊的私人号...”
“陈总没交待,恕我不便透露。”
沈桢道了谢,挂断。
陈渊是老板,公务多,她琢磨着别打扰他了。
再者,他有意联络,不可能命令安桥横在中间,明显是挡箭牌,挡住她找他。
估计因为她爽约,不痛快。
这类男人,有教养不假,可毕竟身份贵重,平日被捧惯了,容不得女人没规矩。
沈桢走出房间,陈崇州在客厅留了晚餐,一锅排骨山药汤,一碟粉蒸藕。
都偏清淡。
她闻了下味道,出奇得好。
这个男人,没什么是他不擅长的。
就像一团云雾,拨开是惊喜,再拨开,惊喜更甚。
除了死脑筋,基本没得挑。
他认知里的女人,如她一般,成天逼婚,如倪影一般,成天搞钱。
当晚,陈崇州值班。本来,生-殖科不用值班,白天接诊,可突发手术多,于是,把他调去急诊了。
第二天早晨,沈桢投桃报李,去医院给他送早餐。
她的出现,显然在陈崇州意料之外。
“你怎么出门了?”
她举起早餐,“你不饿呀。”
这女人,完全猜不中她的心思。
陈崇州抿唇,语气也缓和,“医院有。”
然而他桌上,只一堆病历本和挂号条。
“那你吃得真快。”
他起身,接过保温盒,“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折腾?”
廖坤在旁边,啧啧,“这逼装的。”
沈桢搓了搓手,“下雨有点冷。”
“立秋了。”
“不是秋老虎么,闷热。”
“那你凉吗?”
沈桢如实点头,“凉。”
陈崇州脱了衬衣,套在她身上,然后**着半身,穿工作服。
那一节有力量的锁骨,结实的胸肌,一点点的,隐匿在白大褂中。
纯正的,制服**。
陈崇州身材确实好,无论健不健身,那天生的底板,气质过硬。
男人有气质,比空有一张脸蛋,更拿人。
“太大了。”她抻开下摆,盖住臀,“丑吗?”
他笑了一声,“你以为谁还看你。”
从办公室出来,沈桢迅速冲进电梯,一刻没停。
生怕穿他衣服,影响不好。
终究,还不算恋人。
和陈崇州之间,恋人未满,或许最合适。
朦胧的,肆意的,自由的**。
有气氛,无所谓亲密,一旦动真格了,无可避免受委屈。
她的第六感,陈崇州在一个女人那,安定不下来。
物以类聚,就郑野,她总共见他不超过五次,换四个女伴了。
沈桢想得起劲,有护士喊,“陈教授,您进来吗?”
她当即抬眼,陈崇州略颔首,直奔人群后的沈桢,“过来。”
“我落下东西了?”
他清冷又正经,“落下我了。”
前排的护士和家属,纷纷扭头。
沈桢钻出,“到底什么事啊——”
陈崇州递给她一个东西。
是单元门的钥匙,她的确忘了。
“你没长脑子?”
沈桢返回电梯,他在门外没动,“六点下班。”
她低着头,周围是探究的目光。
“想吃什么。”
“都行...”
“汤好喝吗。”
“好喝。”
陈崇州双手插在长袍的兜里,清隽洁白得耀眼。
电梯门合拢,隔绝了他身影,沈桢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这感受,莫名有几分恋人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