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寒心

梅秀琳眼看丈夫的唇色越来越白,拉开门直接把老三的海参还有钱扔回了他的包里,然后一个推搡下,把人推出门外。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亲兄弟生出了间隙。

门外,是刚从电梯出来的余念和余小觉。

余念手里提着鸡蛋和卤菜,余小觉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绿叶菜。

“俺小叔?”

“俺小叔你……”

余有度脸上已经火烧火燎,他知道自己刚刚有几句话完全没必要说。

但他有意说出,有意把关系搞僵一点,有意把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摘离出去。

就这样吧。

反正话也确实说了,注意也确实定了。

但愿……

但愿事情还有别的出路。

“俺小叔你吃饭了吗?”

两姐弟是刚出电梯,余有度要进电梯,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总要有人再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余念当然听到那声不寻常的关门声,以及小叔包里露出半截的钱,那沓钱看样子至少有一万吧。

“小念,小觉,我先走了……晚点还有个电话会议。这钱你们给你爸。我有空再来看你们。”

余有度驻足面对着两个晚辈,刚刚的仓皇和尴尬还有隐隐的一层愠怒暂时压下,他把钱从包里掏出来连同更里面的一盒海参一并想递到余念手里,“还有这个,这个煮粥最有营养,给你爸吃,对他好。”

余念看到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看到上面写着海参的字样。

她没吃过海参,脑海里形成不了海参的形象。

她在听到小叔说对爸爸的病有用时,像是看到了那晚秦淮河边第一株蒲公英。

可是一想到刚刚看到小叔的神情,余念迟疑了,“俺小叔,这个海参我替俺爸收下,谢谢。但是钱不要了,刚刚俺爸妈都没收,我们也不敢收。你要不要再进去坐坐?”

猜出来刚刚长辈们气氛不对,可是等下家门就要再次打开,余念犹豫着还是说出来那句邀请。

显然余有度再也不想回去了,他有些尴尬的摆摆手,脚步已经慢慢往电梯门口挪动。

“好吧……那我有空再来吧。海参煮粥前多泡一会啊,里面有说明书。”

余有度走了,进了电梯还按了一下关门键。

想快速离开的心思从神态肢体动作表现的淋漓尽致。

“咋回事啊?”

余小觉小声的问余念,他想说刚刚小叔那样子明显就是被推出来的,余念自然明白弟弟的意思。

太明显了,傻子都能闻出来几个长辈刚刚在新家里是有些火药味的。

“等下还是谨言慎行吧,要么就干脆说没遇到小叔。”

做戏做全套,姐弟俩干脆在楼道口转悠了几分钟再慢悠悠的敲门。

再进屋,爸爸在客厅一脸沉默的做新木凳,妈妈在厨房忙着把所有餐具重新清洗一遍,姐弟俩把买的东西放她旁边,她也没有多看一眼,更没有像平时一样问他们花了多少钱。

“俺妈,你咋了?”

余念明知故问,懵懂又疑惑的样子,试图找话题顺带活跃气氛。

“刚刚回来的时候,可碰见你小叔吗?”

梅秀琳看着撸起袖口伸手择菜的女儿,也没有打算隐瞒。

“没有啊,咋了?俺小叔来过了吗?”

余念没想到妈妈会愿意主动和自己聊小叔。

“嗯,来了。说不愿意配型检测,还说恁爸得病又不是他诅咒的。”

梅秀琳的声音很轻,但依然没有刚刚听到那些话的怒气,只是陈述事实并带着些无奈的情绪。

从一个母亲的直觉出发,她已经猜出刚刚两姐弟一定碰见了老三。

两人出门的时候还有商有量讨论是再买猪耳朵还是猪蹄,进来的时候东西放的也小心翼翼。

要是搁以往,肯定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把答案说出来——到底是又买了猪耳朵还是猪蹄。

在她心里,余念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知道的小孩子了,有些事可以说给他们听。

但从另一个层面说,孩子也是被迫快速成长了,还学会了在大人面前谨小慎微察言观色。

“俺小叔咋能那样说话,而且是在俺爸面前吗?!”

余念不可置信。

“嗯,下一步再问问邵医生能不能帮咱们到哪个啥骨髓库里找找……恁爸的这几个兄弟姐妹,小姑的不适合,大伯身体不好……”

剩下的没说的,梅秀琳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姑从国庆就说过来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人,想想也只有那一张嘴而已。这么多年的相处,也知道各自是啥人,说她凉薄也罢,随性也罢,反正表现形式都一样,余念大姑是真的对任何人都不怎么上心,包括她的亲生爹妈。

小叔就更算了,不指望了。

梅秀琳是寒心了。

想想自己丈夫这一辈子也是命苦,处处与人为善,不争不抢,最后得了这么一个病。

自己也恨过怨过后悔嫁给余有量,在老家时过得窝囊不说,以为来到南京日子渐好苦尽甘来,余有量又出轨了!

在知道余有量出轨谢娇丽的时候,她也曾想离婚,一了百了。

没有爆出那件事之前,她和谢娇丽算是朋友,平时还能一起约着买菜。桥北一起去看的那个楼盘,当时谢娇丽和沈奇买了,她还曾遗憾原本他们可以继续做邻居。

沈奇发生意外之后,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是同情谢娇丽,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喊她,有段时间甚至经常喊她过来吃饭。

可能就是那段时间,温暖谢娇丽的同时,无形之中拉近了她和自己丈夫的距离。

梅秀琳暗暗懊悔,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傻,这不是典型的引狼入室,农夫与蛇吗!

我把你当朋友真心对待,你背地里却勾搭上了我老公。

梅秀琳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失去了对老公信任万念俱灰的同时也失去了来南京的唯一一位朋友。

丈夫那时候万分忏悔,也变得十分贴心,梅秀琳当时在一家苏果超市做保洁,晚上下班是十点钟,换掉工作服走出去最快也得十点十分,她那个人到中年的木头老公竟然隔三差五去接自己回家。

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哭过闹过冷静下来的梅秀琳也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离婚。

她当时工资是1800,在南京勉强养活自己,再说离了婚,两个孩子吃饭怎么办。假如判给了他爸,两个孩子吃饭都是问题。

她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最终从现实的角度还是选择原谅丈夫,为了这个家继续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