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偿培训
马辉当然不可能一回来就立马着手解决饭店里出现的各种问题，他必须将库勒和喀什噶尔的考察报告连夜完善重新誊抄到相关表格里，尽早交去经委那边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另外，作为商业局推荐到省厅的考察人员，马辉回来后还得去找李成敏述职。
“回来了？你在疆南两地风光得很啊，粮油厂八年里的第一次亏损就这样给你搞得公之于众了。”商业局主任办公室里，李成敏坐在新买的办公椅上，捏着手里的报告，对刚进门的马辉调侃道。
前不久，李成敏在财报申请问题上助马辉一臂之力后，经委财务处连夜向中央财政部申请了一套新的财报法，重新对粮油厂的财务状况进行统计，发现粮油厂亏损率竟高达百分之八十，终于解开了粮油厂的“世纪难题”。
中央经委针对此情况，已经成立了专门工作组，择日便会赶赴粮油厂指导经济工作。这对库勒乃至整个巴州的经济发展无疑是一件利好之事。省经委领导很高兴，点名表扬李成敏在这件事上的大胆与创新。
“这事只是举手之劳，粮油厂作为我们餐饮业的上游供应链，发展好了对地方餐饮业的发展也有一定帮助。其实我本意就是想让粮油厂带动当地餐饮业发展。”马辉耸耸肩道，“只是，我更担心的是巴州领导在改革问题上存在的固化思维。此行一趟，我才真正体会到李主任您所说的，同省下各地实际情况迥然不同。”
“这是必然的事情，我们要在中央的指导下，向东部沿海地区看齐，学习先进发展经验，必然有一些老同志思维跟不上，或者不愿意接受。省里这次派遣考察小组，提出要老中青三代混搭，考察队伍要多些年轻知识分子，也是看中年轻人思维上的大胆与创新。”李成敏用严肃的口吻说道。李成敏也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随着年事渐长，他有时也觉自己与年轻干部相比，落伍许多，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时代所抛弃。
李成敏知道这是个规律，任何人都逃不过，但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有几分伤感。
马辉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换了个话题：“巴州的工作还待善后。喀什的情况又不一样。”
李成敏点点头，示意马辉接着说道。
“我在喀什时，发现当地不少国营饭店，经营的并不比个体饭店差多少，反倒是胜个体饭店一筹。我觉得可以不必强行在喀什推行国营饭店改制工作，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起来，待日后饭店状况每况愈下后，再行考虑。”马辉说着，又一五一十地举了几家当地国营饭店的例子。同时把连夜赶出来的考察报告呈送了一份给李成敏过目。
李成敏接过后，认真翻看了一遍，点点头道：“不错，记录得很详细也很实在，提出的建议也与当地实际相结合，还富有创新精神。马辉，我没有看错你啊。”
“李主任过奖了。是喀什当地的国营饭店发展得确实好，这上面的数据也是由喀什地委商业局提供的，这份报告严格来说是我和喀什商业局集体撰写。”马辉谦虚道，“但正如我所说，喀什地区的情况在于大量知青个体饭店未有接受系统专门的烹饪培训，做出来的菜大众并不买账，因而经营的是举步维艰。”
马辉说到这时，李成敏刚好在报告上看到这一部分。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怎么？当地饮食服务公司没有组织对餐饮从业人员进行培训么？我们这里已经开始针对个体饭店厨师进行的培训计划。不对，我们是有这个打算，但并没有立即落实。”
李成敏这话不假，在今年三月份的一次全市工作会议上。疆省大学商学院一位教授针对个体餐饮产业做出了一份调查论文，详细表述了个体餐饮行业从业人员的不成规模不成体系的现象，并以此调查论文为基础建议饮食服务公司对个体餐饮行业从业人员进行系统的培训。
这事还得从疆大食堂改革说起。因为疆大食堂历来被师生评以食物难吃，管理混乱，后厨员工态度恶劣等问题，疆大后勤管理处就此类现象对食堂进行改革，试了几次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于是，后勤管理处与乌市饮食服务公司协商，要求饮食服务公司更换食堂从业人员，转为外聘大厨和服务员。
疆大好歹也是厅级单位，而乌市饮食服务公司不过是个处级单位。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之疆大是疆省重点高校。饮食服务公司不敢不听从，立马外聘了好几名后厨大师傅和服务员，更换掉了原来的那一批员工。
而为了确保这些外聘厨师不出差错，饮食服务公司针对厨师进行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培训，这才让他们持证上岗。
食堂大换血后短短几天，师生一改之前对食堂的负面评价，后勤处处长的办公桌上原本大量的举报信也变成了好评信。
此事传到了商学院的那位教授耳里，教授联想到近年来疆省遍地开花的个体饭店，于是对乌市所有个体饭店做了一份缜密的市场调查。后来就有了该教授在全市工作会议中拿着调查论文建议乌市饮食服务公司的事情。
乌市饮食服务公司手握实权的彭处长面对这份“以事实说话的”论文，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了对个体户的培训，直到省经委主任肖全佳得知此事，派自己秘书介入后，乌市饮食服务公司不得不对此事进行了内部商讨。当然，说是商讨实际上就是在拖时间，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可能松口的。
“要我说，乌市饮食服务公司不想开这个口，完全是因为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成敏猜测道，“你想啊，对个体饭店厨师也就是老板进行培训，本就麻烦，培训完成后，他们就回去开自己的饭店了，这些饭店交的利润金又不是交给他们。
要是培训不好，砸的是饮食服务公司的招牌，培训得好的话，也和饮食服务公司无关，说不定还会威胁到饮食服务公司直属饭店的经营。这种吃他饭砸他锅的事情，老班能干就怪了。”
“呃呃，也是。”马辉快速在脑海里缕清个中的利害后，提出了个对策，“要不，让饮食服务公司对那些个体饭店进行有偿培训？”
“有偿培训？”李成敏脑袋一歪，“你的意思是说，要饮食服务公司对这些个体饭店厨师进行培训的时候，收一笔钱？”
马辉点点头，刚想说理由。李成敏忽然斥责道：“你这不是胡闹么！饮食服务公司是我们商业局下属公司，我们要他们搞有偿培训，外人得怎么看我们这个部门？肯定有人会说我们这是掉进钱眼里了。再说了，上面是要我们搞多元经济体制，鼓励个体发挥力量。但可没有鼓励我们对个体经济进行剥削。这不成了一种垄断了么？”
“李主任，您这…想得有点多了……”马辉一时语塞，但还是硬着头皮抬起了杠，“这有偿培训可不是垄断。李主任，您想啊，那些学生去读书上学，是不是也得交学费。我说的这个有偿，就是学费的一种形式，怎么能说成垄断了？”
李成敏被杠得一时也有些语塞，想到刚刚自己的那一席话，的确是有些过激了。再一想马辉的这般解释，想来也的确有几分合理性。于是，李成敏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建议是让饮食服务公司创办一所类似于电大，夜大这样的培训学校，面向社会招收一些自认为厨艺差强人意的个体饭店店主。对他们进行分门别类的培训，保证他们从学校中走出来后，能够提升自己的厨艺。”马辉解释道。这是他早在喀什噶尔地区时就想到的，本来马辉还在想该如何转告并说服李成敏，结果过程竟然这么顺利。
现在就看李成敏的想法了。
“你这样说的话，确实有几分合理性，不过这事毕竟没有先例，我还得考虑考虑。”李成敏打了个太极，想了想又问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咱就是要开一家厨师培训学校了。既然是学校，那就得有教员。就我所知，饮食服务公司目前最好的那几位厨师，包括你们艾总，都已经分派到各家饭店或各单位食堂去了，要么就是主动辞职去内地了。”
“那么，谁来当这个教员呢？还有，这本来是喀什噶尔出现的情况，你小子强加到咱头上，到头来，如何兼顾到喀什噶尔？总不能让这些知青全来乌市吧？这些都是需要画一个问号的。”
李成敏缓缓道。其实他说这话时已经是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了，之所以抛出来，也是要给马辉一个当头棒，让他考虑问题时不要这么急切，妥善考虑好后再表达出来。否则李成敏总有种错觉，觉得马辉不是在帮忙，而是在给他找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