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会议小灶
全疆工作会议是一年召开一次，但从改革开放之初，中央比较重视经济发展，因此经济工作会议就被自治区单独拎了出来。分上、下半年各开一次，由省经委牵头负责。
主要是由各地州包括乌市辖属各生产单位，工厂企业汇报半年来的生产情况，上报营业创收报表，并总结自己在半年来的生产上的经验与不足，遇到生产经营上的困难，再由省经委负责协调各单位，给出建议并解决问题。
但省经委也不是全能的，遇上一些棘手的问题，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而下属企业可不管你省经委有没有办法，有办法解决就好，没有办法那我报也报了，最后解决不了我还是该咋样就咋样，你省经委也不能说我不重视问题的解决。
所以，每每经济工作会议开到最后，都是下属企业单位和上级领导互相扯皮撂担子。
此类现象层出不穷，造成的不良影响就是，疆南地州特别是偏远地方的工厂企业都懒得长途跋涉过来开会了，每到临近开会的时候，都是能请假就请假，不能请假就从一把手往下推，又或者是大家轮流过来参会。
但这一次情况有了变化。自打省经委上个月放出风声，今年将会组织调研小组深入到各地州进行调研，着力解决生产经营上的困难。
兴许是看到了省经委的决心，各地州工厂企业虽说仍怀着质疑的态度，但也改掉之前的一些消极行为，开始重视起了这次的经济工作会议。
而其中，有一类产业可谓是铆足了劲，不仅领导班子结对过来，更是在出发前夕就命人整理出了生产经营上存在的困难和疑惑。这一类产业便是一直不被重视的餐饮产业。
第一天的会议刚刚结束，李成敏就被疆南各地州分管餐饮业的领导们包围了起来，这些领导们多少听说了乌市餐饮业这几日来的发展状况，也实实在在地见识到了改头换面后的乌市饭店的新风貌，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李成敏有没有私藏什么不易透露的经验。
“李主任，咱兄弟俩的，就别藏着掖着了，给我们州餐饮业支支招呗！”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的巴州商业局分管饮食服务的温玉宾主任用洪亮的声音问道。
温玉宾的声音可把李成敏震得不轻，他缓了缓，望着乌压压挤成一堆的人潮，顿时不耐烦道：“得了得了，要取经的，和我过来，这里是说话的地方么？”
原本吵嚷的人群听到这句话，顿时安静下来，默默跟着李成敏来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这是艾力特意留给李成敏交谈聊天的地方，因为提前和艾力打好了招呼，会议室里更换了一套大圆桌并安排了十五个座位。
可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些人没有座位，但他们也不想放弃这一难得的取经机会，便选择靠墙站成了一排。
出于需要，艾力在房间新设了一座闭路电话，李成敏用电话联系了艾力，让他安排一份会议餐送上来，并嘱咐艾力一定要把马辉也喊上来。
打完电话后，李成敏环顾了一圈后，叹了口气，缓缓道：“实不相瞒，这几个月来，我们乌市的餐饮业发展确实创下了不少的成果，特别是这家乌市饭店，一季度的销售量是前几季度的总和，还拿下了和绵阳地区的合作联营机会，艾力老板也将自己的门面好好改造了一番。而其余大中型饭店的销售相对地也有起色，乌市饮食服务公司的业绩也创下了新纪录……鉴于今天来的不少是各地州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还有部分国营饭店领导和经理，我今天就以乌市饭店为例，好好给大家总结经验。”
李成敏说罢，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几位服务员端着会议餐摆上了桌子，在她们身后，马辉探着个脑袋朝会议室里望了望。
“小马，别看了，快进来，就等你呢。”李成敏坐的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马辉。
马辉讪讪一笑，走了进来，发现没有空座位，他只好选择和其他没座位的人一样，站在了墙根处。
“还能加座位么？我看看，一、二、三…七个。加七个座位吧，站着的人也得吃饭呢。”李成敏询问着最后一个进来的服务员。
“还能加吧……”服务员有些犹豫，这桌子并不大，硬塞七个有点勉强，但也不是塞不进去。
她于是喊来了其他几位服务员，一番商量后，一人搬着一张椅子走了进来。好在最后虽然拥挤了点，但七个座位还是塞了进去。
大家各自坐好后，李成敏继续说道：“好了，我们就边吃边说。乌市饭店能创下成效，据我考证，并不是缘于改制的成果，而是艾力老板遵循了中央的文件精神，并从中创新，探索出了一条迎合市场发展潮流的模式。即以乌市饭店这个集体、国营性质的大饭店为核心，联合了南湖街的一家团结面馆和与绵羊饮食服务公司联营的团结川菜馆。这三家店遵循同一套管理模式，并且优势互补，大大增加了市场竞争力度。我见早上会议时你们送报的文件上，不是有说到地方饭店发展不起来，呈现零散状么？”
李成敏这么一说，不少有类似现象的地方国营饭店经理和商业局领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中，温云宾更是心急口快道：“那是那是，我们那里的饭店让那些人承包了，结果没出半个月就出问题了，不是经营惨淡就是连买食材的钱都没有，问他们原因也不知道咋回事，你说我这咋办？没有顾客上门我总不能把人绑过去吃饭吧？”
李成敏点点头：“我觉得你所说的这种现象，就是他们未有从根本上改变之前国营饭店时期的陋习，服务态度不好，后厨做的饭菜又难吃。你说这种情况，会有人花钱找罪受么？”
“那是他们自身的问题了，我可管不了！”温云宾二话不说，直接撂担子。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做领导的，就算他是已经承包的饭店，但怎么说不还是在我们管辖的范围内嘛。对这些饭店我觉得一个比较好的方法，是给他们订规矩，别任由他们胡来。”
温云宾努努嘴，正想反驳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李成敏继续道：“餐饮业存在的情况，我觉得最好得让懂行的人来说。马辉是乌市饭店二灶头，厨艺过硬不说，在销售管理问题上也颇有见解，来，小马，你给他们提点意见。”
马辉听到点名，瞬间抬起了头：“李主任，要我提什么意见？”
“你考虑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之前和我在办公室说的那些不都说得挺好嘛，你现在就说出来。”
马辉得令后，便将自己的所见与想法有所保留地提了一些，大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少有些称得上劲爆的意见也因为之前李成敏提到的“南疆情况与乌市情况并不一样”而被他一笔带过。
作为过来人，他十分清楚这种小会的主场并不是自己，而是李成敏，他可不想在此过于锋芒毕露。
马辉讲完后，不出所料，现场反响平平。这倒也不能全怪马辉，地州来的领导干部们并不认识马辉，自然也不知晓乌市饭店能有现在的成就，源于马辉在背后帮了很大的忙。于他们而言，马辉不过是个不出名的小将罢了。
李成敏见此情况，也猜的出来马辉有所顾虑，他只好改口道：“行了行了，饭店问题的事，等到调查小组过去再说。我再给你们提个醒，是不是好事，得看你们怎么判断了。”
李成敏故意卖起了关子，效果很明显，刚刚还在低头吃饭的众人，瞬间饭也不吃了，纷纷抬起头带着期盼与些许疑惑的目光看向李成敏。
“这本来是下午着重要提的，先给你们打个醒，免得到时候你们给忘了。听说中央处于对外开放和发展疆省经济的考虑，原先关闭的几大通商口岸会重新开放，作为双边贸易的条件之一，到时少不了要接待外宾。为了彰显我们对外宾的尊重，你们回去后务必要做好餐饮服务方面的工作，可不能让考察团觉得我们不重视他们。”
李成敏的话如同一颗炸弹炸在了人群里，地州来的领导干部们交流了一阵后，不满地声音充斥着会议室。
“我们这哪有接待外宾的条件？别说外宾了，就是内地来的投资团，我们也不行。到时候接待不周，出了差错，找谁说理？”
“就是说嘛，去年有个内地的投资团，过来我们下面县考察，说要投资联办农机厂，我们手忙脚乱了一周安排招待的事情，最后人家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但没有影响到合作。结果，上头还因这事把我们骂了一顿。唉，这次我们说什么也不接待考察团了，何况这次还是外宾！”
“你们那算啥，本来你们县招待所条件就不行，你们还非得让人考察团在县里住着。要我说，最冤的还得是我们。六十年代的‘化肥’项目，在座的都记得吧？东德考察团！我们拿出最高礼遇接待人家，结果呢，他们还不是嫌弃我们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搞得最后被追责的还是我们。”
李成敏见会场成了诉苦大会，忍不住叫停道：“行了行了，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上面考虑到地州情况不一，所以决定外国考察团还是先在乌市接待，等他们商量好路线后，后半程再由你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