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气(一)

秋昙回头一看,正是秦昭,一身雪青色竹叶纹直裰配豆青色丝履,清俊书生的模样。

她不得不回身行礼,“三爷,奴婢那头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诶,走什么?”秦昭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伺候了那残废几日便不理我了?原先我们两个多好,每回去母亲院里我同你说悄悄话,你从没有不理的,这会儿就推事忙了。”

秋昙心道原主之所以理他还不是因他是主子,不好得罪,如此纵容着就纵出了上回的事。

那时但凡他像个男人,站出来求她母亲,说是他自己的错儿,不干她的事儿,哪怕没求转过来,秋昙也敬他是条汉子,可他是怎么说的,他附和夫人说是她鬼迷心窍勾引他,害得她被调去听风院伺候,现下她若还给他好脸色,那就是贱了。

“三爷您让奴婢走吧,奴婢同您说话教人看见报给了夫人,又是一顿好骂,”说着绕过他,继续往前去。

秦昭不死心,小跑着上前伸手拦她,“秋昙你不必怕我娘,前几日我向她要你,她说只要我中个状元探花回来便把你赏给我,”说着,他解下腰侧的玉佩递给她,“我知道你还为上回的事生气,这玉佩算是我给你赔罪的。”

……

游廊上,秦煜透过漏窗望见小径上拉拉扯扯的男女,那只握扶手的手突然收紧,青筋如藤蔓般他手背上蜿蜒。

他方才从万寿堂回来,听院里奴婢说秋昙被夫人叫去了,生怕周氏怪罪秋昙打了她的奴婢,于是立即命守诚推他过来。

一来他便看见秋昙与秦昭拉拉扯扯,果然当初冬儿没说错,秋昙与老三不清不楚,人家抽空来会情郎,他还生怕她被责罚,巴巴赶了来,真是好笑。

“二爷,奴才去把秋昙喊来吧,”守诚见他面色不善,忙道。

秦煜冷笑,“别搅了她的好事,”说罢抬手示意守诚推他回去。

那边厢,秋昙对此一无所知,仍在同秦昭拉扯,她将他的玉佩强塞回去,冷冷道:“三爷您说想让奴婢做妾,那您今后预备纳几个妾呢?”

“我不要多的,我爹纳两个,我纳四个便是了,”秦昭理所当然道。

秋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道纳四个妾,再收四五个通房,还有脸说不要多的,她道:“可是奴婢不想做妾,只想安分伺候主子。”

秦昭嗬的一声,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你伺候人伺候傻了,放着主子不做偏要做奴才,还是做听风院的奴才,将来还不就是放出去配小子,能有跟着我风光?”

秋昙一声儿不言语,只冷笑,这公子哥爱招惹姑娘却没个担当,翠袖的姐姐教他弄成那样子,身子坏了还被夫人移出了府,没见他去问过,上回她险些因他被罚板子,他也不敢担责说是自己戏弄她,这样没担当的,还当自己是什么金啊玉啊的,人人都爱他呢!

他见秋昙冷笑,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你不愿也不打紧,我同你娘和你嫂子说,她们愿意就成,便是她们也不愿,我仍有法子让你嫁不成别人,”说罢强把玉佩塞给她。

秋昙手一甩,后退两步,那玉佩便掉在草丛里了。

“三爷,您再动手动脚,奴婢就喊了,这一声喊出来,您面子上可不好看,”说罢定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秦昭气得面色通红,想追上去又怕她真喊起来,只得在心里骂她不识抬举。

秋昙一面走一面啐,啐给他看。

狗屁的大家公子!外头看着人模人样,内里却没点风度,哄骗不成就想强逼她嫁,跟强盗一样。横竖撕破脸了,不妨撕得再破些,他的手总归伸不到听风院里来。

愈想愈生气,愈想愈觉着恶心,秋昙索性不走了,就在荟芳园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望天。

她想起了自己还没穿越前的事,那时她也抱怨996,抱怨赚不到钱,买不了房,可在那个时代至少没人逼她嫁人,也不用日日端茶倒水的伺候人。

想着想着,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再抬头望望天,只见日渐西斜,已过晌午。

她猛地站起身往回走,可想着听风院应当有人做饭吧,翠袖不是说她会做,只是做得不好么?罢了,不去想了,大不了让秦煜训一顿。

如此,她反而从容了,半路上见月季开得正好,她还采了几朵回去。

回到听风院,一切如常。

翠袖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告诉她午饭是她和绿绮做的,秦煜一口也没用,还摔了筷子。

秋昙拍拍翠袖的肩安抚她,而后鼓起勇气往正屋去……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秋昙不敢进书房,在明间儿里踌躇着,恰见画几上两春瓶里的竹枝枯萎了,于是拿下来,换了新采的几朵月季花,又鲜艳又清香,整个屋子立时活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的一声,吓得秋昙险些叫出来。

她回头看,便见梢间门口的轮椅,那个人在珠帘之后,看不清神色。

秋昙忙走过去行礼,低着头道:“二爷,方才奴婢让夫人叫去问春杏的事儿了,后头与汀兰院几个姐妹说话,耽搁了,没赶得及回来做饭,今儿晚上,奴婢给您做顿丰盛的。”

一阵珠帘响动的声音,他白皙纤长的手伸过来,猛地捏住她的下颌,抬起来,食指抚过她的唇,冰凉的,像条虫子在她唇上蠕动。

秋昙吓得身子紧绷,一动不敢动,耳边回**着那句:“把她的嘴缝起来!”

“我说过,你很会骗人,伺候我应当把嘴缝起来,”秦煜的口吻淡淡的,神色平常,甚至他抚她唇的手指也温柔,然秋昙却不寒而栗,颤着声道:“二爷,奴婢……啊,”秋昙短促地叫了声,因他手上用力,捏疼了她。

“不仅嘴里没一句实话,还爱自作主张,”秦煜调转视线,冷冷望向那两朵插在汝窑玉壶春瓶里的月季花,“我何时命你往春瓶里插月季的?”

“奴婢该死,奴婢路上见这花儿开得鲜艳,香味儿又好,便想着摘两朵回来放在屋里,让爷看了高兴,若爷不喜欢,奴婢换回去就是了,”她开口时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他食指上。